2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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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注意安全,我回去後再和你聯係。」

「那再見!」寧檬揮揮手,慢慢轉過身去。

矜持了這麼久,或者說偽裝了這麼久,成功於她,無疑是顆流星,劃過她的夜空,隻留下一縷自嘲的回憶?幸好他們並沒有戳破,此刻,才沒那麼難堪。因為諸航,他們有可能還會遇到。那時,彼此還能裝沒事人似的招呼。寧檬自我安慰道。可是,真的無法做到死心,她已經陷得很深、很深!

成功微笑地閉了下眼睛,看著寧檬進了酒店的大堂,才上車離開。

他沒有回頭。也許寧檬還在旋轉門裡看著他,也許沒有。這些都不重要了。和寧檬這麼久以來,戲來戲去,他始終不肯跨前一步,看來他潛意識裡明白,他們是畫不上句號的。

他們在一起,從來沒有心靈震顫的感覺。當成瑋羞辱她時,他隻想看戲,毫無憐惜。

愛一個人會這樣嗎?

她對他呢,欲擒故縱而已?

成功失笑。

夜,戴著麵具,看不清它真實的麵貌。車一直往有開著,好像還有一部分思維在腦中繞轉著,成功想理清楚。

夜間音樂台正播放著一首貓王的老歌:今晚你寂寞嗎?

成功忽然感到無邊的寂寞。

又近黃昏。

這個時節的夕陽像個多情的少婦,豐滿而又圓潤。到了傍晚,更是風情萬種。寧檬隨著人流走出車站,手中的包有點沉,她不時停下換個手提著。

上海到北京的高鐵,隻要五個小時。現在,她和成功之間隔著上千公裡了,這是他們真實的距離。

似乎,與成功在上海的短暫相逢,是她自己編的一個夢。

成功沒有送她,她也沒指望他送。

寧檬甩了下頭發,繼續往前走。不經意的,她在人群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沒有驚動他,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似乎瘦了,頰骨突得厲害,襯衣也已沒那麼合身。笑的時候,嘴角的紋路一圈一圈向外盪著,很是滄桑。但是,還是那麼的清俊奪目。

寧檬嘆了口氣,又聯想到了自己,心頭有點發酸。

等了一會,他出來了。寧檬裝著不期而遇,揚起一張笑臉,「周師兄,你怎會在這?」

周文瑾愣了下,隨即上前幫她提著包,「來送一個同事。你是準備走還是剛回來?」

「我剛從上海出差回來。」寧檬八卦地擠擠眼,「男同事還是女同事?」

周文瑾短促地笑了笑,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悵然,他提著包率先往前走。

他是來送姚遠的。姚遠調去廣州軍區,她自己打報告申請的。姚遠說,雖然廣州的工作環境不及北京,但那兒的氣候好,一年四季都能穿得非常飄逸。北京的春天很短暫,夏天熱得人喘不過氣,秋天就是一晃而過,冬天超冷。說完,姚遠幽怨地看著他,又加了一句,你也在北京,我不想吊死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

他隻能是抱歉地苦笑。

姚遠是明智的,他真的無法回應她的感情。他努力過,也嚴厲命令過自己,心就是不肯配合。雖然它空了太久,風吹來,一陣陣發涼,但它拒絕任何人入住。

你迷路太久了,你得趕快從原路撤回,不然,你遲早會把自己給玩完。幾年的相處,姚遠對他不是一般的了解。我不是吃醋,也不是妒忌,我是心疼你。

姚遠哽咽著,連忙捂住嘴。

他調侃道:我視力很好,記憶力也好,迷路不是我會做的事。

姚遠無力地擺擺手,多多保重。

你也是。他沒有送姚遠到月台,他不敢看姚遠別離的神情。對姚遠,他是愧疚的。

「包裡裝的什麼,這麼沉?」他回頭看寧檬。

寧檬氣喘喘的,滿臉是汗,嗔怪地瞪著他。

「不好意思,我走太快了。我們先去喝點東西吧!」

沒有走遠,兩人就在附近的水果飲品店找了個座。寧檬喝芒果汁,他喝彌猴桃汁。

「我給小艾買的結婚禮物,一盞台燈,放臥室裡,有英國手繡的蕾絲花邊,她喜歡的風格。」寧檬吸了一大口冰涼的果汁,覺得全身的毛孔才慢慢地覺醒過來,她也找到了點力氣。

「小艾要結婚了?」周文瑾想起昔日「吉祥三寶」在北航招搖的情景,多麼久遠的回憶。

寧檬落寞地撅著嘴,「是哦,我們仨現在就剩我一個待字閨中。」她往前探了下身,嬌嬌地托起下巴,「周師兄,你有女朋友嗎?」

周文瑾沉吟了下,回道:「我暫時不考慮個人的事。」

「考慮下吧,不如,我倆湊一塊?」俏麗的長睫戲謔地撲閃著。

「寧檬真會開玩笑。和我做朋友,會悶死的。」

「怎麼會,以前你和豬對不起!」寧檬吐吐舌,知道說錯話了。

周文瑾卻不在意,「所以她嫁給了別人。」他端起杯子,任冰涼的果汁肆虐著味蕾。

「其實豬唉,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和那位大哥哦,是首長,他們的結合怪怪的。」寧檬打抱不平道,「你剛回國時,你們好像準備正式開始的。豬要麼住她姐姐家,要麼住在公寓。可是從時間上推算,她那時已經生孩子了,屬於已婚人士。乾嗎要這樣呢?反正處處自相矛盾。我和小艾追究,豬就說她是女人,女人就有可能玩一夜情,一夜情就有可能會醞成某個結果。這話誰信呀,豬哪是那麼隨便的人,再說,人家首長可能玩一夜情?你出國的第一年,豬頹廢得不像樣,完全是拋棄了自己,她心裡是有你的。這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有豬和那位首長清楚。不過,木已成舟,豬是結婚了,也有了小孩,周師兄,你就把豬給忘了吧!」

「要不要再來杯果汁?」周文瑾問道。

寧檬聰明,豬的話題就此打住,周師兄不願深談,她就別再往他傷口上撒鹽。她搖搖喝空的杯子,「不了,我很累,想早點回去泡個澡!」

兩人的公寓不在一個方向,就在地鐵口道了別。

周文瑾仍住在原來的公寓,姚遠的那套空著。房東過來個幾趟,他和房東商量,那套他也租下來。他愛靜,不想被人打擾。

夜深的時候,他會在陽台上對著對麵的公寓發呆。諸航早已經搬走了,有個外國留學生搬了進來。挺熱情奔外的女生,認識的、不認識的,遠遠地就打招呼,中文講得很溜。

周文瑾現在大半時間在工信部上班,網絡奇兵那邊,他有時去開開會。接到新任務,他就呆在機房。和卓紹華時不時會遇到,而諸航,他們一次都沒碰到過。他聽說了,諸航現在國防大進修。

有一天,他去參加網絡奇兵的會議。會議開始前,卓紹華和政委在聊天。最近網絡不太平,先是「穀歌」事件鬧得滿城風雨,接著「百度」和「360」又掐起架來。政委說,這是怎麼了?卓紹華笑道:風平浪靜那還叫江湖?

他整個人一怔,這是諸航的口氣。顯然,卓紹華和諸航聊起過這些。那麼,和他在一起時,諸航不僅僅是一個妻子,他們會聊工作,聊人生,聊喜好,聊他們不是奉子成婚,他們似乎是融洽的、幸福的、合拍的!

公交車在暮色裡緩緩行駛,一條路接著一條路,街道永遠是那麼擁擠,車流永遠是那麼的堵。高聳的樓房,窄小的綠地,裝飾得富麗或清雅的餐館、服裝店,老式的巷子,古舊的博物館,花香飄盪的公園城市就是這幅模樣。

車又靠站了,上來一撥人,原本擠得不能再擠的車廂更像是隻蒸煮中的沙丁魚罐頭。誰拉開了窗,熱風倒灌進來,呼呼地竄著。

不知怎麼,周文瑾的思緒飄向了過去。

那是中秋了,氣候比現在舒服。那時,北京上空有最美的雲,公園裡有最美的紅葉,單純的年紀,他在球場上撞到了諸航。她被汗浸濕的小臉,瞪得溜圓的雙眼,那不羈的頭發清晰如昨。

真是一段純潔的日子呀,他是怎麼把它給弄丟的?----這個問題周文瑾想過很多次,一直想不通。

他和寧檬的想法相同,諸航關於她的婚姻說辭,是漏洞百出的。顯然,諸航在撒謊。那麼,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麼呢?

汽車一個急剎,人群站立不住,向一邊倒去。周文瑾小心地扶起一個倒在他肩上的女子,女子羞澀地向他笑笑。他淡淡地回應了下,把目光轉向窗外。到鬧市口了,街道儼然成了個大停車場。

華燈簇簇,一個個櫥窗,競相向路人展示著各自的風情。

有一家店裡,兩個店員圍著一個顧客。她穿了條裙子,無肩、束月要,淺淺的杏色,近似於白了,恰到好處地露出她修長的雙腿、雙臂。她在鏡子前扮了個鬼臉,頭歪著,似乎有點猶豫不決。

她抬手抓了抓頭。

好像有些預感,像這迷蒙蒙的夜色,隱隱約約的一個影子。

周文瑾的心忽然跳得厲害,撲通、撲通,像打鼓。

「請讓一下,我有急事,要在這裡下車。」周文瑾擠出人群,對司機說。

司機不耐煩地回道:「你瘋了,這裡能下車嗎?你想我被吊銷駕照!」

「拜托了!」周文瑾懇求道。

司機沒得商量。

車流開始動了起來,喇叭聲此起彼伏。

周文瑾不住地回望著,等著車靠站,他拚命地往回跑。他穿過紅綠燈,他看到了那家專賣店。

她還在。

他沒看錯,是的,她是諸航。

他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掙脫出去。於是,他推開了厚重的玻璃門。

掛在門上的古銅色風鈴隨即叮當、叮當響了兩聲,兩位店員下意識地都轉過身來,一起叫道:「歡迎光臨!」

諸航是從鏡中看到周文瑾的,兩隻耳朵倏地都紅透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這種感覺有點像當年在籃球場被周師兄「襲月匈」,可能還更難堪,更羞窘。

店員都有一雙銳眼,立刻就看出兩人是熟悉的,忙笑道:「快幫你朋友看看,這條裙子她穿非常漂亮,是不是?」

周文瑾說不出話來,心口像被指甲撓了下,全身為之一顫。

大學裡,諸航要麼是運動裝,要麼是休閒裝。這樣很淑女、俏麗的諸航,他第一次見到。可是,一點點都不突兀。他是這麼強烈地意識到,諸航,不隻是聰慧的,原來是這麼的美。美到令他屏息,令他有落淚的沖動。

「你們別胡說,快幫我換下來。」這條裙子,諸航說不出哪裡好,也挑不出哪裡壞,她還是喜歡牛仔褲加t恤,舉臂、抬手非常方便。但跑了幾家店,就這條不露月匈不露背,勉強能承受。

「你快說啊!」店員笑眯眯的催促周文瑾。

諸航作投降狀,「漂亮,漂亮,我買就是了!」她逃似的鑽進更衣間,火速換好衣服。出來時,不自然地對周文瑾笑笑,「要去參加個婚禮,那種場合,禮貌上要穿裙子,我沒有,所以」她聳聳肩,從電腦包中掏出錢包,抽出卡遞給店員,擠擠眼睛,「幫我算便宜點哦!」有可能隻穿一次,她覺得很不值得呢!

「下午有課?」諸航拉包時,周文瑾看到了裡麵的與電腦,喉結蠕了又蠕,才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嗯,就一節。」不是首長的。首長今天沒去國防大,她發了條短信問他在哪,到現在都沒回。

「一切都好麼!」店員把裙子裝進紙袋,不知為何遞給了他,可能真覺得他是她的朋友。為女友拎紙袋,是男友的責任。可惜他們從來都不是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關係。

「給我!」諸航半路上把紙袋搶了過去。

因為羞澀,她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淺淺的光澤,像是有淡粉的霞光從內裡泛出來,那一瞬,周文瑾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諸航。

他替她拉開門。

北京的夜晚,仿佛比白天還要熱,呼吸間,都是滾燙的氣流。站一會,全身就密密地往外滲著汗。

「一塊去吃晚飯吧!」周文瑾繃起下顎,他搶在諸航說話前,說道。

他沒有把握諸航會答應,但他還是說出了口。這附近有各種風味的餐館,如果諸航都不喜歡,他們可以去北航那邊的小餐廳,諸航常去的那家還在營業。他去過,老板、廚師都沒換。不一定要憶舊,他們可以聊小艾的婚事、聊各自的近況。世界並不大,他們在同一個部門工作,終有一天會相遇。相遇了,總得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果真,諸航為難地皺起眉,「謝謝周師兄,我要回去的,帆帆在家等我呢!隻要我不出差,他都要等我回去才肯洗澡、睡覺。」

周文瑾僵直著不動,他一點不想聽她說和卓紹華有關的任何事。可是,他不接話,她就會轉身離開。「帆帆?你孩子麼,他一定很可愛。」心被指甲撓出了兩道血印,疼得無法呼吸。

諸航騰出一隻手拭汗,可真熱呀!一半是因為天氣,一半是因為緊張。「是呀,就愛和我玩個捉迷藏,像小傻子似的,每次都躲同一個地方,好了後叫我,聲音又響又亮,我得裝著很焦急的樣,屋裡院裡的跑三圈,然後才發現他。他笑得幾裡外都能聽到。可是他不愛玩球,這點不像我。我姐說我小時候,整天就是球、球、球。我給他買了好幾隻球,他抱一下,就扔了我講的話是不是很冷?」周師兄的表情好像越來越嚴肅,諸航訕訕笑著,她活躍氣氛似乎很無能。

「沒有,我很愛聽!」語氣微涼。

孩子——

聽別人說起,與聽她親口說,前者是隱隱的痛,後者是撕裂的痛。

結婚、生子,他沒有想過那麼遠。她毛毛躁躁的,那麼沖動,經常闖個小禍,自己都照顧不過來,怎麼可以勝任妻子、媽媽那麼大的責任?他錯了。她可以是個嬌柔的妻子,也可以是個稱職的媽媽。做她的孩子多幸福呀,似友似伴。

他到底失去了多少?

閉上眼,仿佛看到蒼茫的暮色裡,自己孤單的背影,慢慢走著,就那麼到老。

諸航無力地想抓頭,就是騰不出手。「周師兄,我去等車了。」她指指站台,心裡默然悲傷。他們終於走到這一天,說什麼都不合適了,刻意地談論天氣很傻,不如矜持、友好地告別。

周文瑾輕輕點頭,陪著她一聲不響沿著人行道,走到站台。額頭上的汗像下雨般順著臉頰流下來,襯衫濕濕地粘在身上。

站台邊的燈箱上是一幅化妝品的廣告,美女化著精致的妝,撅起鮮艷的紅唇,曖昧的眼神,似乎在邀請著男人們對她一親芳澤。燈箱前等車的還有對小戀人,旁若無人、極盡纏綿之態,讓諸航更是不自然。

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一輛,都不是去軍區大院的方向。

諸航著急了。「周師兄,你去忙吧,我慢慢等。」

「我晚上也沒什麼事。」他本想微笑,未能如願,微微抬了下眉,「豬,藍色鳶尾那件事對不起!」

「什麼?」車流聲太響,遠遠地又來了輛公交,諸航上前一步,踮起腳,想看清是哪一路,沒有聽到周文瑾講了什麼。

一輛夾在車流中的摩托車突地越過幾輛車,從邊上竄了出來。

一切都在猝不及防中發生了。驚慌中的諸航忘記了躲閃,周文瑾伸出長臂,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裡。在一聲鈍響之後,傳來急促的剎車聲,世界突然變得異常安靜。

摩托車手在空中甩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迅速落向地麵。鮮血像朵花似的,開了一地。

諸航渾身的汗都凝住了,她瞪大眼,怔怔地看著拽緊她胳臂的手,指尖發白,微微顫抖。

她的嘴唇也是抖個不停。

她在想:如果剛才周師兄沒有拉開她,像羽毛般飄在空中的就是她麼?那麼首長、帆帆

他在想:要是不出國留學,那麼此刻他們是什麼關係?

四目相對。她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蒼白的麵龐,清晰得像刻在裡麵。

「我回家了,再見!」她突地把手臂抽回來,扭頭就跑。

「我送你!」他不放心她,她嚇得不輕。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音樂是特地為網絡奇兵專設的來電鈴聲,他低頭拿出手機,再抬起頭,已經看不到諸航了。

「你好,我是周文瑾。」他突然非常厭煩起現在的工作來。

「周中尉,政委讓我通知你,準備一篇大國之間如何合作網絡安全維護的論文,下月去美國紐約參加六國圓桌會議。」政委秘書公事公辦地說道。

「政委帶隊嗎,還有誰一起同行?」目光急促地巡睃,交警過來拉起了線,把人群阻隔在外麵。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電話掛了。

他愣愣地站著。

去軍區大院的公交到了,他隨著人流上了車。一站一站地過去,下來時,是條林蔭大道。

他看見了大院門口的哨兵。

他想: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他使勁搖晃了下腦袋。好像,他是來看看諸航有沒有安全到家的。

晚風吹在身上,濕黏黏的。

過了不知多久,他轉身離去。

風吹起一片落葉,什麼也沒有留下。

四合院裡一團忙亂。

幾個搬運工人按照呂姨的吩咐,吃力地把兩隻土黃色的半人高的陶瓷缸擺放在太湖石的兩側。唐嫂抱著小帆帆在一邊看著,小帆帆把脖子拽得長長的,想看到缸裡放著什麼。

缸外描繪著一枝秀氣的荷,一左一右,正好相對。

工人搬起缸時,喊起了號子,似乎非常的沉。

諸航走近,才明白,難怪這麼沉,缸裡裝著半截水,種著一簇睡蓮。蓮花已經開過,有白有紅,還有黃色。不過,現在是打著苞的。

「新買的?」諸航想著,帆帆奶奶好有威信,一說院子雜亂,呂姨再不滿,也得整改。

呂姨忙出了一頭的汗,「不是,從杭州過來的,人家送給卓將的禮物。」

諸航把手中的包和紙袋交給唐嫂,抱過早已經把手臂打開的帆帆,親了親,「是首長的親戚還是朋友?」兩大缸的睡蓮,從杭州到北京,禮重情更重。

呂姨怔了下,倉促地笑了笑,「帆帆等你吃晚飯呢,我都涼在餐廳,夫人,你快去吃吧!」

「媽媽,吃,吃!」帆帆也餓了,指著餐廳,要諸航過去。諸航也沒再追問。

唐嫂陪諸航進屋,忍不住發愁,「帆帆好奇心重,那缸擱在那,要是一不小心栽進去,怎麼辦?」

諸航笑著回道:「那就學司馬光砸缸。不會啦,缸那麼高,帆帆還是小不點。等他長大了,對這個已沒興趣了。」

唐嫂淡淡一笑,「帆帆大了,我大概早就回老家了吧諸中校,你不舒服麼?」進了屋,燈光一照,唐嫂吃驚地看到諸航臉白得異常,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諸航不在意地把頭發向上撫了撫,放下帆帆,「沒有,可能是太熱。首長還沒回來?」

「小喻打了通電話回來,卓將晚上請人吃飯。」

諸航喔了一聲,去洗手。鏡子裡的人頭發蓬亂,臉色是有點不正常。她不情願去回想站台邊的那一幕。事情發生了,叫事故,未曾發生,就是個小意外,有什麼好害怕的。其實不能叫害怕,從前,是一個人,無畏無懼。現在不同,她的生命裡進駐了兩位男子,如有不測,地球不會停轉,但他們頭上的天空卻是灰暗的。

「媽媽!」帆帆在外麵叫著。

她忙出來,抱著帆帆親了又親。

帆帆烏黑的眸子滴溜溜轉了轉,睫毛的投影落在臉頰上,小手在諸航臉上撫了撫,淡淡的眉宇蹙著。

呂姨的晚飯做得非常豐盛,金黃嫩脆的鍋貼小棠菜,碧綠的黃瓜拌粉皮,麥片粥,切得細細的蘿卜丁,呂姨自製的鹹鴨蛋。這不像地道的北京菜,有點偏杭菜,味道淡淡的,很爽口。

諸航在,帆帆拒絕唐嫂餵飯,什麼都要諸航來。帆帆吃了很多,諸航隻吃了半碗粥。

諸航怕帆帆不消化,牽著他在院子裡走了幾圈,才讓唐嫂抱他去洗澡。

工人已經走了,呂姨把院子也打掃過了。諸航挨著缸,輕輕一嗅,能聞到隱隱的清香。這應該是睡蓮的氣息。星空下的睡蓮,像嬌羞的女子,等待著陽光的照耀,才綻放她聖潔的笑臉。

送睡蓮給別人的人,應當是位雅士!諸航沖涼時想著。

唐嫂把紙袋擱在床前的沙發上,店員叮囑這麵料容易起皺,到家就要掛起來。諸航的衣服很少有這麼嬌貴的,除了軍裝。她穿軍裝的次數也少,就幾次慶典活動和上課時。

諸航成為軍人,才真是一個大的意外。

自嘲地撇了下嘴,諸航關上櫃門。

小帆帆在書房的五分之一領地裡已忙開了,屁股挨到哪,哪就一地的粉。唐嫂今天給帆帆塗太多的痱子粉,嘟嘟的香氣充斥了一書房。

唐嫂和呂姨在客廳看電視,她們最近迷婆媳劇,兩人還很認真地討論、總結。

諸航拉上窗簾,有些心神不寧地打開電腦。外麵在刮風,樹上的葉子撥拉在窗前,嘩啦嘩啦。

從u盤裡調出去海南的報告。報告下周要交,她的報告寫得差不多了,有幾處需要修改下。坐下前,她看了下帆帆。帆帆也在看她,手裡拿著個飛機。

她嘟了下嘴,送去一個飛口勿。帆帆咧嘴直樂,很想很想過來。但她沒有招手,他就很乖地等著。

諸航痛苦地收回視線,說服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報告上。她邊修改邊打印。打印完畢,她起身想把紙張整理下。不知怎麼,手一抖,紙張撒了一地。

帆帆急急地跑來幫忙,小屁股朝天撅著。

「媽媽,給!」他撿起一張紙,很小心地遞給諸航。

「哦,這是第十頁,媽媽現在找的是第五頁。」諸航告訴他。

「五?十?」帆帆含著指頭,眼睛眨個不停。

諸航心中一動,拿起一張白紙,用筆在上麵寫了一串大的數字,從1到10。接著,她把所有的紙張全扔到了地上,指著1,對帆帆說:「帆帆,幫幫媽媽,把1拿過來。」

帆帆認真地盯著數字,喃喃念道:「1!」

「對,是1!」諸航笑了。

帆帆蹲下來,小屁股又撅起。在一堆的紙裡,他一張張辯認。「媽媽,1!」他找到了,臉紅紅地看著諸航。

諸航獎勵一個響亮的口勿。

然後是2,是3直到10。

諸航又把所有的紙張放亂,沒指著數字,又來了一遍。

帆帆正確無誤。

「壞家夥,你和媽媽一樣聰明。爸爸小的時候肯定不如你。」諸航激動了,心中升起強烈的自豪感。

雞和雞蛋,是兩種快樂。

帆帆嘴巴張得大大的,笑得眼成了一條縫。他喜歡這個遊戲,「媽媽,還要!」

諸航抱起他,來到走廊。她輕輕捂著他的耳朵,讓他看樹上搖擺的樹葉,「帆帆,這是風!」她在他的掌心寫道。

帆帆專注地凝視著她。

「這是風,那是雲。寬廣的是天空,照亮世界的是陽光,打濕地麵的是雨。」諸航含笑捧起帆帆的小臉,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帆帆一時還聽不明白,可是他覺得媽媽說出的這一切都好神奇。

「不著急,媽媽什麼都會教你的。」太有成就感了,壞家夥超聰明,是她生的呢!

說著話,帆帆打了個嗬欠,又打了一個。他困了。

諸航嘻嘻地刮了下他的鼻子,把書房的燈熄了,牽著他回臥室。為他整理床時,帆帆兩隻眼皮都快粘一塊了。

「好了,我們壞家夥睡覺覺嘍!」諸航蹲下為他脫鞋。

帆帆突地張開雙臂,「媽媽!」

「男子漢還撒嬌呀!」諸航嗔笑著,把他抱起。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諸航的脖子,小手在頸間輕輕地拍,像是安慰。

諸航要把他抱上床,他搖頭,就要和諸航這樣抱著,仿佛他在抱著諸航。

諸航愕住,心瞬間軟成了一汪湖水。是母子心通麼,他知道今天的她受了驚嚇,一直渴望一個懷抱、一聲安慰。

當你渴望一個擁抱時,他已緊緊地將你抱住。

「壞家夥,你不是一點沉哦!」諸航窩心得眼眶發燙,她拚命地眨眼睛,才把濕意眨了回去。

帆帆咪咪地笑,沒擋得住睡意,伏在諸航的肩上睡著了。

諸航舍不得將他放下,就這樣抱著在屋中走來走去,直到聽到院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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