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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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就在外麵。」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語音也沒什麼溫度。

她僵住,心顫顫的。

一共是兩輛車,一輛窗門緊閉,看不清楚裡麵的人。有一輛是小喻開的,看著她,嗬嗬傻笑。「諸中校,你好像去了趟非洲。」

她笑不出來,有點想哭。

「今天先讓她回家好好休息下,明天我陪她一塊過去。」卓紹華對另一輛車裡的人說道。

同行的兩個人上了那輛車,先走了。他們隨即跟著出了機場。滴滴答答的雨聲敲打著車窗,很是沉悶。諸航有很多話想和卓紹華說,卻不知從哪裡開頭,她希望卓紹華給她提個醒。

卓紹華在接電話,韋政委打來的,關心諸航的航班是否準時到達。他回答得很簡短,很快就掛了電話。然後,他沉默了。

小喻專注地開車,嘴巴閉得緊緊的,生怕一不留神會擾亂什麼。

他在和她生氣麼?諸航偷偷看卓紹華,雖然從他臉上看不出來,但她能感覺到。

外麵天黑黑的,因為下著雨,她不知是什麼時間。車駛進軍區大院,恍如隔世般。推開四合院的大門,遲疑了下,才走進去。

順著走廊,他陪她走到臥室門口,站在紗門前,他停下,「我沒有告訴帆帆你今天回來,怕他太興奮,他已經睡了。你洗個澡,也早點睡。」

「你呢?」她脫口問道。

「我還要趕過去和他們開個會。」

「是關於我嗎?」

他沒有否認。

「首長,對不起,我做錯了。但我有按你的話去做。」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疏離,他不知她有多想他?

去溫哥華時,在機場辦完手續,她轉過身去,他抱著哭泣的帆帆從後麵追上來,在她臉頰上啄口勿了下,低聲說道:「諸航,不管遇到什麼事,你什麼都不要想,活著最重要,知道的秘密越少越安全。」

那時,她不懂,後來,她才明白,他的直覺是那麼敏銳,已預知到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他攔不住她,無法在身邊保護她,要她學會保護自己。遇到危險,要迂回,不能直麵回擊。他不介意她變成什麼樣,隻要她好好活著。活著才有機會想以後。她對西蒙說,做獨行俠,不參預任何活動、見任何人,這樣子,她不用背負任何秘密,一旦離開,也不值得別人千裡追殺封口。他從沒把她看作諸航中校,在他心中,她僅僅是他珍視的女子,一切以她的安全為先,其他神馬,都是浮雲。

「我知道。」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那是從遊戲裡知道我在特羅姆瑟了?」她緊追不放。

「是!」

既然如此心有靈犀,為什麼還這麼冷漠?諸航委屈了,撒嬌地撅起了嘴。

卓紹華走了,留給諸航一堆的疑惑。

小喻替卓紹華打開車門,他上了車,關車門時,看到諸航巴巴地站在那裡,嘆了口氣,「頰骨突出很高,臉都沒巴掌大。」語氣無限的憐惜、不舍。

小喻回頭看了一眼,卓紹華已恢復了正常。

帆帆沒有睡在自己的床上,被唐嫂抱去了。她在唐嫂房門前轉了轉,忍下思念,回來泡了個澡,上床睡覺。

立在臥室的大床邊,看著並排的枕頭,想起自己因為沐佳暉的挑釁對首長無理的排斥、冷淡,突然非常羞慚。

首長當時一定也很難受吧!

隨手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裡麵有首長給她買的「水果」手機,還有她那時賭氣從手腕上摘下的月相表。真是任性啊!

其實潛意識裡,覺得那是首長,不管她怎麼做,他都會包容她、原諒她,才那麼肆無忌憚。成流氓說過,首長也是人,也渴望被愛,渴望被理解。

呃,結婚證!

諸航訝異地看到應該放在文件櫃中的結婚證,被壓在手機下麵。像是經常被翻看,角微微有點卷曲。

是首長麼,夜深人靜時,想起她,打開結婚證,深情凝視?

諸航笑了,甜甜的。

抱著卓紹華的枕頭,蜷在床的中央。這是她的家,無須警惕,無須設防,她安全了。嘴角緩緩彎起,她沉入夢鄉。仿佛隻睡了一小會,就聽到身邊呼嚕呼嚕的喘息聲,一雙小手在臉上扌莫來扌莫去,癢酥酥的。她睜開眼,帆帆圓瞪著雙眼,直直地盯著她。小小的指頭伸過來,戳向她的眼睛。

「壞家夥,痛哦!」她叫起來。

帆帆咯咯笑了,「是媽媽,媽媽回來了,爸爸沒有哄我!」他摟住諸航的脖子,親得諸航滿臉口水。

首長在家,昨晚他睡在哪?

真是不記仇的壞家夥,分開這麼久,在感情上和她沒有絲毫的生疏。「帆帆,想媽媽嗎?」

「想,天天想,在這裡。」帆帆指指頭,又指指心口。「爸爸說,媽媽肯定會回來,隻是事情多被耽誤了。媽媽,什麼叫耽誤?」

「有根繩子綁住了媽媽的腳,媽媽沒辦法走路。」

「帆帆給媽媽揉!」像隻機靈的小鬆鼠,帆帆吱地鑽到床的另一頭,抱著她的腳,輕輕搓。

她走時,帆帆是張圓圓的臉,笑起來,壞壞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現在,個頭仿佛又高了不少,下巴變尖了,講話一本正經的,像個大孩子樣。他的人生裡,她錯過了多少動人的時刻!淚水一下子止不住。

「乖哦,媽媽不哭。帆帆在,不會再也有人欺負你了。」帆帆替她拭著淚,認真說道。

諸航噗哧一聲,含著淚笑了。

洗漱好,帆帆突然像沒有了腿,走到哪,都要她抱,一臉驕傲的神情。吃早飯,也要坐在她的腿上,要她餵。

唐嫂直笑:「不得了,這媽媽一回來,帆帆就不乖了。」

諸航寵溺地回道:「沒事,媽媽覺得帆帆乖就好了。」

帆帆身後的小尾巴更加翹得高高的。坐在桌對麵的卓紹華抬了下眼,眸光如水。

飯後,卓紹華對諸航說:「我們要出去下。」

諸航明白,「嗯,我好了,你換衣服去吧!」

「不換了!」

諸航怔了下,突地會意過來,首長今天是以她丈夫的名義陪她去見領導們,而非卓紹華少將,哦,首長被降了職,現在是大校麼?

有車過來接他們,都是諸航沒見過的生麵孔。「隻是例行公事,沒什麼關係的,他們問什麼,你如實回答。」上車前,他握了下她的手,「我會一直在外麵等你。」

有外人在場,兩人沒再交談。北京街頭沒有任何變化,車多人多。半個小時後,車拐進了一個樹木鬱森的地方,好像是進的後門,又開了一會,看著經過的餐廳、圖書館、公寓樓,諸航愣住,這裡是哪所大學?她看向卓紹華,卓紹華對著她閉了下眼睛。

汽車在一幢青色的二層磚樓前停下,古木參參,圓形的月亮門,砌成菱形的小花壇,白色的玫瑰開得正盛。

走進圓形月亮門,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與卓紹華握了握手,看了諸航一眼,說:「諸中校,請!」

「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卓紹華說道。

諸航走幾步回下頭,就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她朝他展顏一笑。

這裡是某大學某係的一個資料樓,現在是網絡奇兵的總指揮部。軍方網站登出他因失職被處分的消息後,他就著手這項工作,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把整個指揮係統安裝完備、人員調配到位。總指揮是成書紀,副總指揮是他。原先部裡的機房依然保留,隻維護日常網絡運轉,重要事務一律不涉及。他對韋政委說,可以好好睡幾夜安穩覺了。韋政委調侃道,諸中校一天不回來,我不相信你能睡得安穩。

幾個辦公室轉了轉,一切都已步上軌道,工作井然有序地進行。他倒了杯茶坐了下來,看看手表,諸航進去半個小時了。和她談話的是紀檢處和監控處的人員。他應該在場的,因為兩人是夫妻,他必須回避。其實解析了遊戲中的信息後,諸航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談話的時間很長,連午飯都是送進去吃的。下午四點,緊關著的門開了,監控處的人員先出來的。一般這種政治意義的談話,談話的人和被談話的人神情都非常凝重。卓紹華訝然地看到監控人員似乎有點亢奮。「卓將,大情報。」

他沒有說話,看著諸航出來了。嘴唇有點發白,她抱怨裡麵冷氣開得太大,她凍死了。

「去曬曬太陽吧!」盛夏的午後,這樣的話會讓人以為神經不正常。卓紹華失笑。

走到排球場,圍著的鐵絲網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由於豐沛的雨水滋潤,四周的雜草都快及膝了。從西方斜射進來的陽光,細細碎碎,並不灼人。

「我想他們是看在首長的麵子吧,講話非常溫和,對我很尊重。」諸航欠下身,折下一根狗尾巴草,抓在手中玩。

「不是,你值得他們的尊重。」他實話實說。

她歪歪嘴,手背到身後,眺望著遠方,「那時像飄浮在茫茫大海裡一葉孤舟,我卻一直堅信有一天首長會帶我回家。雖然那些情報並不是第一手,但對第三方們,一些軍事秘密、商業秘密仍然很有價值,所以我刻意留意了。」西蒙給她任務時,就想到這一點。西蒙雖然很強,有幾次,她也成功地潛入他的電腦,看到了一些黑客組織的重要資料。下載怕留下痕跡,她隻草草看了看,記了最主要的。這些,對於網絡奇兵,已非常可貴。

卓紹華沒有一絲激動,神情像是氣憤加指責。

諸航想了一會,心虛地說道:「首長為我受了很多委屈,都被處分了。我去溫哥華,一半是真的承受不住這樣那樣的猜疑,再呆在北京,我和首長說不定會掰,我不想這樣。另一半,如果首長預測的那些是真的,我恨死這種背後玩陰謀,我要和他們麵對麵,看他們到底要對我怎樣。」

「然後呢?」

諸航看了卓紹華一眼,低下頭,吶吶道:「首長預測對了,我上當了。但我將計就計,不算輸給他們。」

她還得意呢,卓紹華無力地閉上眼。「不想和我掰,相信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家。這樣的信任與依賴,為什麼就不能對我多點耐心,為什麼還要離開?在一起不比分離更幸福嗎?我們是上下屬的關係,但我們還是夫妻。難道你認為我不會擔憂你,不會想念你,隻要信任就夠了?」

麵對首長的責問,諸航語塞了,剛剛還講得理由實足,現在才覺自己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

「從我們結婚起,你似乎一直在離開。諸航,我累了。有時,我在想,也許當初是我做錯了,不該自私地留下你,那樣,你的人生可能會比現在平坦。」

闖大禍了,首長都說出這樣的話。諸航抓頭,這時應該要說出什麼情意綿綿的話緩和下,不然接下來氣氛會僵硬。「我的人生沒有首長的參預,則會是死水一潭,現在我過得很波瀾壯闊」這話聽著怎麼那麼怪,像諷刺。

諸航耷拉著肩,想找條地縫鑽下去。

諸航還是粗心了,她根本沒察覺卓紹華雖然是在氣她的沖動、任性,其實更多的是在氣自己。如果細心點,早些發覺沐佳暉解析出密碼,他就能攔住諸航,那就沒有這八個月的分離。知道她聰明機靈,但仍然想像不出她身處在什麼樣的環境、身邊是些什麼人、她懂不懂照顧自己。在接機處,諸航又黑又瘦的樣子躍入他的眼簾,心,疼得散了一地。

雖然當初為了這段婚姻背上一個作風不檢點的處分,但能保護她和帆帆,他覺得值得。人,果真不能有短處,世間也沒有絕對的秘密。諸航走後,他愕然清醒,隻有誠實地把缺點、短處攤在陽光下,及時更正,才是最強大的,他人才無縫可鑽、無懈可擊。諸航不是一般小女子,她承受得起代孕的後果。帆帆會懂得來到這個世上,他有多少幸運。而他,是個幸福的男人。

幸好,他在刪除佳汐日記時稍微遲疑了下,還是決定保留下來。有了這本日記,故事就流暢了。當他講完這個故事,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這種狗血連續劇裡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然真真地發生在他們身邊。大家麵麵相覷,無法評價。卓明沉著臉,皺著眉頭。

成書記最先出聲的,他說,卓逸帆的媽媽是諸航、爸爸是你,沒有錯吧?他點頭。成書記攤開雙手,解放軍是講究紀律,但還不曾細化到規定女軍官生孩子應該怎麼懷孕。我們隻知道,你和諸航是夫妻,共有一子。至於你們怎麼相識、怎麼戀愛,哦,你受過處分了,那時就說清了所有問題。這事就是傳出去,聽到的人,都會覺得好笑。

沒有這麼簡單。卓明厲聲說道。作為中校,竟然做出代孕這樣違背人倫的事,對社會將造成什麼影響?而你,一個少將,不僅默許代孕的行為,還盡力掩瞞。這樣的行為,必須嚴懲。

當晚,黨委會會辦,以失職的名義降了他一級。這條新聞第一時間發在官方網上。諸航的處分等諸航回來,再定。

六個月後,黨委會再次會辦,因他在黑客組織密集襲擊網絡奇兵時作出的果斷指揮,避免了重大損失,恢復他少將軍銜。

隔天,他去卓明那邊吃飯。歐燦追著他問代孕真是佳汐想出來的,他苦笑。歐燦很是失望,一直喃喃念叨,佳汐怎麼這樣呢?然後她又說到了諸航,如果她是我生的,我會把她給掐死。又不為錢,又不為名,講什麼義氣,果真單親家庭的教育有問題。卓明把她趕出書房,卓紹華耳根才清靜。

你找我乾嗎?卓明冷著臉不願理睬他。

他說,我來向爸爸道謝。

卓明看了他一眼,哼了聲。

謝謝爸爸對我和諸航的寬容和理解。從道德上,我們是做錯了。我們會接受處罰,但我們會慶幸我們做錯了。

你在繞什麼口令?卓明大怒。

他微微一笑。在很多人眼裡,會覺得我給人一種安全感,沉穩得可以保護所有人,但諸航則會因為代孕的事,傻傻地想保護我。黑客組織就是利用了這點,束縛住了她。現在,我受了處分,無需保護。諸航看到後,就束縛不住她。她會想辦法和我聯係。爸爸建議對我的處罰,真的是考慮成熟又周密。

搞什麼,我需要你的誇獎麼,卓紹華,告訴你,我很生氣,很生氣,這次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卓明把桌子拍得山響。

白天沒有以前長,六點之後,太陽落山了。諸航腿好酸,首長一直在排球場內繞著圈,一言不發。「對了,首長,他們讓我回家等決定。還有什麼決定?」

「你會被撤職,轉業到地方。」她不是不喜歡現在的工作麼,這樣也好。另外,不在軍中任職,也就沒那麼聚光。昨晚他就知道了,還有一個決定,要不要告訴她呢?

諸航驚住了,真把她當叛徒了?她向卓明要求轉業是和首長生著氣呢,其實她很喜歡和首長並肩作戰。為了首長,她想成為一個不簡單的人,努力了這麼久,又打回原形。這是恥辱!

看她鼓著嘴巴不服氣的樣,卓紹華決定還是不說了。

唐嫂使出全身武藝,做了滿滿一桌菜,把諸盈全家和成功都喊來,要給諸航接風。帆帆向諸航報告了成功和單惟一的事。諸航簡直對單惟一好崇拜,真是神呀,居然降服了成流氓。她誠心想膜拜,特意打電話讓成功把單惟一帶來,成功回了句懶得理你。晚上,他果真一個人優哉遊哉地晃過來。

「我又不會吃她,就瞧一眼。」諸航抱著帆帆追著成功。

「請與我保持距離,你是有夫之婦,我是有女朋友的男人。」成功義正詞嚴。他才舍不得把心愛的女子帶過來娛樂這隻不懷好意的豬。

諸航差點沒笑噴,「一把年紀,才有女朋友,還敢大言不慚。」

「某人一把年紀,還玩離家出走呢!」成功勾起唇角,妖治到極致。

諸航磨牙,恨不得把成功連骨頭都咬碎了。

「諸航,大姐來了。」卓紹華清咳了一聲。

諸航高聲應著,卻不先看向院門,而是朝卓紹華燦爛地笑。

成功咂嘴,碰了下卓紹華的肩,「咦,這隻豬好像比以前乖多了。」

卓紹華看不出,一見到成功,兩人還是你來我往鬥個不停,像怨家似的。

「紹華,這下你可以把心款款放進肚子裡了。」他也可以專心經營自己的幸福生活,不用騰出心來牽掛這隻對他從不知感恩的豬。不過,他不計較。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得了他,隻要付出,他就不圖回報。惟一是他唯一的例外。

卓紹華長籲一口氣。在久等不到諸航的回應時,他曾動搖過,會不會諸航真的就此放棄一切,和周文瑾浪跡江湖去?畢竟周文瑾是諸航的初次心動。在感情裡,誰敢有絕對的自信!去特羅姆瑟營救諸航的安全人員稱,他們找到諸航時,周文瑾剛離開。他們怕生意外,沒敢逗留,立刻帶著諸航離開了。諸航在談話中,監控辦的人員問起周文瑾,諸航隻說他是黑客組織的一員,具體做什麼,她不清楚。她能夠潛進西蒙的電腦,對周文瑾也該有所了解。他尊重她的緘言,周文瑾對網絡奇兵已構不成危害。她回來了,那些已不重要。

諸盈拉著諸航的手,唏噓不已,「他們把你關在哪裡,吃得很差麼?」

諸航默然,不敢提自己在特羅姆瑟的奢侈享受。

「不過,姐姐會把你養回來的。回來就好,一切就好。」諸盈拭去淚水,無比堅信。

諸航悄悄瞟了瞟和成功正說著話的卓紹華,這一晚上,他都沒怎麼看她。她覺得一切還不算太好。

諸航的處分決定,兩天後就下來了。處分的理由是作為國家軍官,私下從事商業遊戲設計。接著,後勤處替她辦理了轉業手續,也沒安排工作,把她的關係扔在了人力市場。這件事不遮不掩,就差拿著喇叭沿街吆喝,該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諸航覺得太委屈,把自己關在家裡,陪著帆帆畫畫、玩耍,不見任何人。卓紹華下班回家,她頭一扭,假裝沒看到。氣著呢!

晚飯桌上,諸航把一盤苦瓜炒肉絲吃得精光,沒給卓紹華伸筷的機會。苦瓜,名副其實的苦,吃得她直咧嘴。卓紹華抬抬眉,說道:「我的工資,應該可以天天讓你每晚都吃上苦瓜炒肉絲。你不要擔心錢的事。」

諸航瞪眼,首長糊塗了吧,這是錢的問題嗎,明明是事關她的人格清白。「君子不食嗟來之食。」話音剛落,諸航知道又說錯話了。這不等於給她和首長如履薄冰的關係上又罩了層嚴霜麼。

偷偷從眼簾下方看過去,果真,卓紹華俊偉的麵容冷得懾人。諸航重重嘆氣。

晚上,給帆帆講完床頭故事,卓紹華從書房回臥室了。她聽著他在浴室沖澡,估計差不多要出來了。她對著睡意朦朧的帆帆說怎麼這麼冷呢,我是不是要感冒了。帆帆咕噥一聲,兩條小腿一蹬,把被子推到腳底,媽媽,帆帆熱!

正在擦頭發的卓紹華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幾下。

失敗了,首長過來給她掖了掖薄被,扌莫扌莫額頭,沒有抱她回大臥室。黑夜裡,諸航對著天花板,唉聲嘆氣。始作俑者是自己,怨不得首長,什麼時候有轉機呀?她側過身,向帆帆要答案。帆帆睡得嘟嘟的,嘴角彎得大大的。

還是寧檬好,不僅打來電話安慰,還帶諸航去吃印度菜。「你家首長工資是不低,但沒人嫌錢少。你又沒偷又沒搶,憑腦力勞動得來的銀子,錯在哪裡?那個軍官不當也罷,以後我們想怎麼賺就怎麼賺,不用看誰的臉色。」寧檬替諸航很是打抱不平。

諸航感動得抱著寧檬想哭,到底同學四年,感情真不是假的。寧檬告訴諸航,顧晨在裝修公寓,已經向她求婚了,沒有什麼意外,明年秋天結婚。

「哇,你終於嫁出去啦,不會再禍害這個社會了。」諸航扮了個鬼臉。「把成流氓真的放下了?」

寧檬幽幽地笑了笑,「也是經歷了不少起伏,才終於感悟了。他不是我的那盤菜。」

「小艾怎樣?」

「聽說懷孕了。」

「怎麼可以聽說,要確實。懷孕可是大事。」

兩人出了餐廳,就往馳騁公司奔。在總台登記時,電梯門一響,馬帥走了出來。諸航舉起手,笑著招呼。

馬帥盯,盯,再盯,確定自己沒看錯,氣呼呼地沖過來,「我的律師正好要找你。」

「找我?」諸航指著自己的鼻子。

「起訴你抄襲我的創意。」

諸航嗆得咳了起來,「什麼創意?」

「《鴨媽媽尋子記》,是我當初建議你給兒童寫一個寓教於樂的遊戲,我還付了訂金。」馬帥真的肉痛,那款遊戲在互聯網上多火呀,數以億計的用戶,還在持續上升中。兒童的潛在利益是挖掘不盡的,同款的玩具、童裝哈、改編動漫呀,要是版權歸馳騁公司所有,馳騁的股價、聲譽又上一大台階。

諸航這才聽懂,讓寧檬先上去看小艾,她和這匹很帥的馬磨嘰一會。「馬總是付了訂金呢,也確實給了我建議。我賠償。」

「我提出的賠償是天價的。」

諸航聳聳肩,「我現在是一無業遊民,窮人!你提吧,我不怕。」現在,狠的可是楊白勞,黃世仁靠邊去。

馬帥兩眼豎起,看得諸航心裡發毛,「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我可以不要求你賠償,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

「來馳騁做總工,待遇優厚,年底參預分紅。」

呃?聽著像是不錯呢!「可是我這個人坐不住,這種朝九晚五的上班時間,我沒辦法遵守。還有,我家小首長小,偶爾我要帶在身邊。」

馬帥沉吟了下,「你的上班時間由你掌握,我不作任何要求,小首長隨時都可以來公司。但是,你每年至少給馳騁寫一個遊戲。」

很劃算呢,先做著試試。諸航眉開眼笑,舉起手,與馬帥擊掌,「成交!」

馬帥瞬間進入角色,「咳,咳,諸總工,老年人的遊戲市場一直沒有開發,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諸航暈倒,老年人市場?這匹馬失控了。

工作輕易地解決了,這是個好消息,應該和首長分享下。

諸航抱著帆帆出了門,時間早,兩人先去逛了趟商場,買了兩袋東西,休閒地在西店屋喝下午茶。帆帆吃了一大塊三明治,開心得像個小門僮,朝每一個進來的顧客都笑嘻嘻。吃完,兩人打車去卓紹華辦公室。下了車,對著莊嚴肅穆的大樓,諸航突然覺得有點舉步艱難。

一大一小,牽著手,在門口晃了幾個來回。陽光明晃晃的,又沒個樹蔭遮著,出去辦事的韋政委五十米外就發現了目標。

「諸中校,怎麼不進去呀?」他樂嗬嗬地抱起帆帆,用硬硬的胡渣蹭帆帆。

諸航汗顏,她現在是一「叛徒」,不是中校。訕訕地抓抓頭,「不知首長在不在,來前也沒聯係。」

「應該在的。」韋政委陪著諸航去門崗登記,諸航遲疑不決,不知要不要上樓。還沒想清楚,電梯從上麵下來了。門一打開,卓明和兩位穿著大校製服的男子從裡麵出來。

「爺爺!」帆帆被韋政委的胡渣戳得小嘴撅得高高的,看到卓明像看見了救星,小手一張,要卓明抱。

兩位大校連忙和卓明道別,卓明抱過帆帆,淩厲地掃了諸航一眼。

諸航把紙袋背在身後,對著卓明嬉皮笑臉。韋政委覺得好樂,當著卓明的麵,又不能笑,忍得臉都變形了。

電梯停下,「先去我那。」卓明出聲了。諸航縮回邁了半步的腳,向韋政委擺了擺手,問卓明,「有冰淇淋吃嗎,爸?」

「別以為喊我一聲爸,我就會原諒你,告訴你,行不通!」卓明臉上的寒霜,罩得嚴嚴實實。

「我都被處分了,還這麼計較,心眼真小。」諸航嘀咕。

「你犯的是原則錯誤。」卓明厲聲斥責。

諸航識趣地閉上嘴,乖乖跟在卓明的身後。卓明關上辦公室的門,找出紙和筆給帆帆畫畫玩,然後轉過身,咄咄瞪著諸航。

真是差別待遇,諸航有意見。

「你有反省自己的行為麼?」卓明問道。

諸航高聲回答:「有,我對首長不夠信任,才讓黑客組織有機可趁。」所以心裡麵盡管委屈至極,她也認了。

卓明閉上眼睛,「隻有這些?」

諸航納悶了,其他她沒乾什麼呀!

「為什麼要去代孕?」卓明倏地睜開眼睛,兩道寒光射向諸航。

「那個。」首長不是都解釋過了麼,諸航心虛地咽了咽口水。

「你心裡麵可能覺得自己很仗義、很朋友,雖然對方利用了你,但你問心無愧!」

她是這麼想的。

「可是你必須承認,這將是你人生中一個很大的汙點。」卓明音量提了一個高度。

諸航笑了,「用一個汙點,換到首長和帆帆,值了。」

卓明指尖直抖,他在對牛彈琴麼!重重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航航,爸爸很心疼,你是這麼的活潑而又聰慧,如果遇到的人不是紹華,將會怎樣?社會不是像你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在你目光達不到的地方,它是黑暗的、可怕的。」

大首長原來是在氣她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任,他沒有把她當媳婦,而是視作自己的孩子。「爸爸,我錯了。」諸航是真的後悔了。如果和首長有緣,曲曲折折,終有一天會遇見。以清新陽光的姿態出現,而不是像一顆殞石突地砸在首長麵前,他們的相愛也許會順暢很多。

「還是年輕呀,成熟不是一言兩語教得會的,要受過許多挫折才會懂得。慢慢來,做任何事要三思而後行。」

諸航鄭重點頭。

「新工作開始了麼?」

諸航一怔,大首長有千裡眼,咋知道她找到工作了。

「從幕前退守到幕後,這樣不太引人注目,保密性高,相對安全,紹華的壓力也會小些。」

諸航越聽越糊塗,這說得是誰呀?

「紹華還沒和你談?」卓明看出諸航的疑惑。

外麵有人輕輕敲門,安靜畫畫的帆帆騰地跳起來,顛顛地跑去開門。「爸爸!」他咯咯笑了,抱著卓紹華的兩條腿。卓紹華緊張地看向諸航,她在笑,他悄悄籲了口氣。

「秘書說有緊要公文送給您過目。諸航、帆帆,我們下去吧!」

諸航拎起兩隻手袋,蹲下身去抱帆帆,恰好卓紹華也俯下月要,兩個人的頭「咚」地撞了下。金星直冒,諸航踉蹌了下,身子往前傾,修長的手臂將她攬住。

她聽到了首長有力的心跳,呼吸裡都是首長的氣息,緩緩抬起頭,臉,突地紅了。

「咳,咳」卓明板著臉清咳兩聲。

諸航窘得忙站好,把紙袋揉得嘩啦啦響,眼睛慌亂地不知看向哪裡。

卓紹華鎮定地抱起帆帆,「帆帆,和爺爺說再見。」

電梯內,「我聽韋政委說你們來了,就過去看看。」卓紹華說道。

氣氛有點古怪,不過,不是硬邦邦的,反而像甜蜜。

一進辦公室,諸航把紙袋放在沙發上,從其中一個裡取出一隻台燈,她走到桌邊,扯下桌上那盞台燈的插頭,再插上新台燈的插頭。柔和的光澤灑了一桌。台燈是銀灰色的,造型誇張得像外太空的產品,上麵還貼著一張大頭貼,她和帆帆笑得嘴巴長得大大的,估計裡麵的扁桃體都看得清清的。

卓紹華嘴角這次抽得像痙攣。

「這盞用太久,該換換了。」她從秘書裡那裡找了隻盒子,把台燈裝上,小心地塞進文件櫃的最下麵。抬起頭看他時,略略有些難為情。

短暫的靜默中,他的心,慢慢柔了、暖了。那感覺很細,但是很清晰,也久違了。

三人坐車回家,還有一站路時,他讓小喻停車,說要散會步。陽光的餘溫還沒散盡,散步的人很少。走了才一會,帆帆和諸航就一頭的汗。對街,停著一輛冰淇淋車,店主搖著一把大大的蒲扇,有一聲沒一聲地吆喝。

「冰淇淋!」帆帆和諸航一起舔了舔嘴唇,兩眼放光。

「站在這不動。」卓紹華看了看左右的車流,不算太湍急,他飛快地跑過去,買了兩支冰淇淋。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手香草冰淇淋,一手草莓冰淇淋。這時,車多了起來,快速穿過馬路,不管如何身形矯捷,都有點狼狽逃竄的感覺。

如此這般自毀形象,隻是為了兩支冰淇淋

咫尺之遙,看得清首長幽深的眸,分明有墨色在翻湧,她小小的身影在其中,隨潮起潮伏。驀地想起很久前的一個夜晚,她被成緯欺負,他帶她去射擊場打槍玩,上車時,她的腿有點麻,他蹲下來,輕柔地為她按摩似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件疊起來,才發覺他是這般的寵溺她。

吃了一嘴的甜膩,回到家,諸航拉著帆帆先去洗臉,手裡的紙袋讓卓紹華拿進臥室。卓紹華隨手放著桌上,紙袋倒了,一盤碟從裡麵滑了出來。卓紹華拿起來一看,是他喜歡的一位美國鄉村音樂歌手的專輯。他再往紙袋裡看看,呃,是男式內褲,還有字條,上麵寫著他常用的牌子和尺碼。

院子裡,諸航和帆帆甩著濕淋淋的手,在追逐嬉戲,笑聲帶走了八月最後一絲炎熱。

這個晚上,諸航給帆帆講的故事是《三隻小豬蓋房子》,她講得很生動,帆帆問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諸航的回答也是有別於常人思維的。應該在書房裡忙碌的卓紹華,卻站在走廊下。帆帆不像以前那麼乖得讓人心疼,壞壞的天性又漸漸顯露出來,因為諸航回來了。任何人都無法代替諸航給帆帆的愛。

月亮扯過一片雲,將滿身的清輝掩在其間,夜風若有若無。臥室裡的燈熄了,兩人應該睡下了,他仍站著,舍不得離開。

「首長?」諸航看到映著窗簾上的身影,她開門出來。

他不說話,向她走去。

諸航來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就突然被拉至他溫暖的懷中,鼻腔中滿滿都是他的呼吸,他低了頭,湊近他的耳,唇齒觸到她的耳廊,低語:「你問過我,如果佳汐和你同時出現在我麵前,我會選擇誰。」

有些沙啞。

是的,在天目湖她問過。答案,她已自己找到了。

「我會選擇佳汐。」

她呆若木雞。

「和佳汐一起,真心地付出,用心地對待,當意外發生時,我會安然繼續生活下去。人與人的緣分有長有短,這是上天的安排,非人力所控製。在緣分到來時,沒留下任何遺憾,就已足夠。可是,和你一起,真心地付出,用心地對待,當意外出現,我卻做不到冷靜、從容,仿佛生命被抽空,好像沒有了明天,沒有了意義。黑夜漫長,前所未有的孤單、寂寞令我窒息」

「不要說了,首長!」她捂住了他的嘴,臉頰上已是潮濕一片。她聽到了首長最最深情的表白,雖然他沒說「愛」。是她無知,她笨,逼著首長說出這番不像首長會說的話。

要什麼樣的回應才恰當,似乎,隻有。「首長,口勿我!」

她在他懷中顫栗,眼神固執而又較真。

他俯下頭,並沒有口勿上她的唇,而是啞聲問道:「諸航,這是哪裡?」

她愣了下,回道:「我的家!」

「我是誰?」

「首長!」

「」

「老公!」

「」

她一向聰明,「我愛的男人,深愛的。」特意強調了下定語,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心。不是對佳汐的仗義,不是為了給帆帆一個完整的家,不是為這為那,她留下,隻有一個理由,她愛他,想和他一起,一生,一世!

卓紹華眸光一沉,慢慢地貼近,噙住她等待已久的唇,閉上眼睛,用感官細細描摹,緩緩刻劃,她的柔軟,她的俏皮,她的清甜,與記憶一一重疊,絲毫沒有任何改變。

在他的唇舌糾纏挑逗之下,諸航呼吸漸漸紊亂,兩隻手在他寬厚的背上遊走,從肩脊到月要際,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緩緩向下,向前,落至他的月要間。

他睜開眼睛,像是遲疑了下,其實是在分析形勢,然後,他果斷地抱起她,向客房走去。穿過草木,邁上台階,他沒有開燈,甚至都沒拉窗簾,月光鑽出雲層,為房間照進一室皎潔。

他將她放平在床上,幾乎是忙亂地除去了兩人身上的衣衫。終於,沒有一絲阻擋地將她擁入了他的懷中。他握住她的月要,一個接一個的口勿,綿密灼熱地落下來。她的身體瞬間被點燃了,在融合的那一刻,他們都不由地顫了下。這麼久以來,思念一直被抑製著,原來是這麼的燙,這麼的狂。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已被彼此填滿,美妙得難以言傳。

她身上的每一處凹凸,都和他嚴絲合縫,他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縱橫起身軀,帶著她馳騁、飛翔。

汗水,濡濕了夜,喘息,讓心更加貼近。

晨光淡淡。

卓紹華沒什麼睡,就閉了會眼,但一點也不覺得倦。他靜靜地凝視著懷中熟睡的諸航,她的眉,她的眼,她清瘦的小臉,她不太聽話的頭發。他笑了,溫柔又滿足。

「早!」諸航一睜開眼,就看到卓紹華赤裸的上身,羞赧地咕噥了聲,把眼睛又閉上,沒有動彈。不想起床,她要多賴一會。和首長久別重逢,應該沒人會有意見。

「怎麼不叫首長了?」他笑著調侃。

「我以後要叫你老公,我轉業了,你不是我的首長。」她在被下俏皮地在他掌心裡畫著圈。

「從職務上講,我還是你的首長。你現在是網絡奇兵的安全顧問,軍銜中校。韋政委過幾天會通知你。但是,這份工作比你以前接觸的保密性都要強,你要有思想準備。」他皺了皺眉頭,記得她說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對家人、朋友都不能敞開心懷說話,什麼都要保密。他後來想想,她的話也有道理。對於她這麼開朗活躍的性情,這份工作確是太沉重。

啊,這就是大首長說的幕前到幕後的新工作。「首長,為什麼,我不是犯了錯麼?」

他頓了頓,說道:「經過這次事件,領導們覺得我們有著奇異的默契,如果你做我的助手,將成為網絡奇兵的堅實力量。但要是你有不同的想法,我支持你。」

首長他永遠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他給了我整片的星空

好讓我自由地去來

我知道我享有的

是一份深沉寬廣的愛

在快樂的角落裡才能

從容地寫詩流淚

而日耀的園中

他將我栽成一株

瓷意生長的薔薇

而我的幸福還不止如此

在他強壯溫柔的護翼下

我知道我很知道啊

我是一個

受縱容的女子

鼻子發酸,有落淚的沖動。她緩緩坐起,直視著他:「首長,以後,請盡管對我嚴格要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怎麼辦,昨天,我答應了進馳騁公司做工程師。」

「挺好的。有一個這麼張揚的職業做掩護,你更安全。工作時間是自由的麼?」

「馬總說由我自己掌控。首長,做你的助手,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秘密了?」

「你想要麼?」

她把腦袋埋進他懷中,「知道首長對我隱瞞、說謊,那一刻,很難受,可是體會到首長的苦心之後,又特別開心。但還是不願自己讓首長獨自承受太多,我想和首長分擔所有。」

他低頭口勿了口勿她的頭發,「知道了。」

「佳暉現在怎樣?」怎麼能忘記這個人物呢,不過,現在也沒那麼恨,隻覺得她非常悲劇,那般聰明,卻做了人家的棋子。

「回杭州老家了。」失去了工作,判處兩年徒刑,緩期一年執行。她媽媽來北京帶她回家去,說家裡的花田缺人手,現在好了。他有去送行,買了禮物,僅此而已。他對諸航說過,佳暉有事找他幫忙,他會盡力,佳暉的人生怎麼走、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和他無關。

諸航沒有追問,兩個人安靜地相擁著。

一記開門的重響,緊接著,帆帆帶著哭腔的喊叫:唐嬸!

兩個人迅速跳下床,穿上衣服,沖了出去。

帆帆扁開的嘴巴緩緩合攏,眨眨眼,脆聲問道:「爸爸、媽媽,你們躲在裡麵乾什麼了?」

唐嬸在院中晾衣服,一個勤務兵在掃院子,小喻在擦洗汽車。三個人假裝忙得都抬不起頭,沒時間看客房前那兩人是幅什麼表情。

那是晚夏的一個清晨,樹木濃綠,花香四溢。

唐嫂說天氣真好,我們的小帆帆馬上又要過生日了。

帆帆生日這天,一家三口開車去郊外野餐。在樹下攤開桌布,擺上吃的。卓紹華拿著相機,給諸航和帆帆拍了許多照片。

「爸爸,我也給你和媽媽拍一張!」

他稍微給帆帆示範了下相機的使用方法,帆帆就懂了。他搭住諸航的月要,筆直地站著。諸航手指朝天空一豎,首長,那是什麼?他抬起頭,諸航身子一轉,撲上他,俏皮地撓他癢癢,他先是忍,然後是悶笑,最後是大笑。

帆帆拍下了這張照片,事後,他翻看,一愣,他從未像這樣笑過,仿佛敞開了所有的心扉。

隔天,接到成功的電話。

他帶諸航去醫院做了下體檢,比回來時,她稍稍長了點肉,但還是太瘦,他不放心。

「身體沒有問題,是心理。在特羅姆瑟時,壓力太大,神經緊繃,超出了身體的承受範圍,吸收係統就異常。慢慢來吧,會胖的。」成功安慰道。

掛了電話,走進書房。諸航坐在電腦前,在擬一份馳騁的工作計劃。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笑容像春天,蓬蓬勃勃。

他拉把椅子,在她對麵坐下,握著她的手。再慧黠,再沉著,到底隻有二十五歲,突然遇到那樣的狀況,她會害怕、會恐懼,不知那樣的日子會多久,她還能不能回到他和帆帆的身邊。表麵上她掩飾得很好,內心卻無法說謊。

還好,那都是過去了。

「諸航,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為什麼?」首長的神情很認真呢!

他把他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口勿口勿她的臉頰,「你不覺得你懷帆帆,缺了某個環節,我也錯過了許多。這很遺憾,我們應該補上。」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呢,諸航玩著卓紹華襯衫的紐扣,遲疑地問:「真的要麼?」

「我很想要,但你現在的身體有點弱,你先得把自己養結實點。」

想到那個環節,諸航害羞了。

甜美的日子,像春光飛逝。帆帆四周歲了,上幼兒園中班,他的畫這一年在國內幼兒組繪畫比賽裡拿了個金獎。老師說,就是放在少年組裡評選,也在前三甲。帆帆收到了許多生日禮物,卓紹華問他有什麼生日願望。他說想去香山畫紅葉。

於是,諸航和卓紹華在這一天把時間都騰出來了。

上車前,帆帆問諸航,「媽媽,去香山要開很久的車,你要先上趟洗手間麼?」

諸航點點頭,帆帆牽住她的手,提醒她慢點,不然小妹妹又會提意見。

「媽媽現在是不是很醜?」諸航低下頭,她的肚子上再一次倒扣上一隻「鍋」。懷孕六月,這隻「鍋」還不算大,但諸航覺得比懷帆帆時辛苦。去產檢,顧晨給她做b超,成功在旁邊直撇嘴,瞧這胎位,橫著,一看就是隻不安份的小小豬。握著她手的卓紹華,俊眸嘩地晶亮。

「我媽媽最漂亮了,寧檬阿姨有點醜。」帆帆老道地評論。

寧檬是奉子成婚,很匆忙呢,最悲催的是,她從一懷孕,就長了一臉的妊娠斑,什麼樣的化妝品都蓋不掉,等於在臉上貼了張小廣告。結婚那天,寧檬把自己關在化妝間,不肯出去見賓客。顧晨哄了很久,她才勉強答應出去,一直低著頭,像是很羞澀。

諸航和小艾在下麵不厚道地笑個不停。小艾生了個小男生,胖了不少,拽著諸航,大談特談育兒經。

成功也準備結婚了,不過,有點阻礙,阻礙來自於單惟一的哥哥,據說兩人之間有過節,而單惟一非常在意哥哥。成功說起未來的小舅子,都是咬牙切齒。不過,他怕啥,最多也來奉子成婚吧!

似乎,身邊的每個人都過得很不錯。

有一天,網絡奇兵收到了一份聯合國網絡維和部隊的文件,關於西蒙那個黑客組織的,說在一次行動時,他們不慎留下了點痕跡,希望各國聯合起來打擊這個黑客組織。沿著那點痕跡找過去,半途中就被攔阻了。卓紹華說好強的防護,諸航沒有出聲,默默走了出去。

晚上回家,兩人躺下時,他輕聲問了句,是他嗎?

她深吸一口氣,嗯了聲。是周師兄,他沒有消沉,變得更加強大,是因為她的宣戰麼?這樣子也好,不算是個悲劇。

卓紹華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諸航,在動呢!」他感覺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撞向他的掌心。

那時,她懷孕四月,第一次胎動。

上完洗手間出來,她看到卓紹華在接電話。她先上車坐好,帆帆在她旁邊,翻著一本書。帆帆已經認得二千多個字了,一般的閱讀沒有問題。

「是媽媽,問問你情況。」卓紹華上了車。

她笑,得知她懷的是女孩,不知觸動了歐燦的哪根神經,突然變得非常熱心,每天都要查問幾遍,說要向卓明匯報。諸盈也開心的,連著長假和年假,駱佳良帶著她去麗江旅行了。晏南飛一年內回了兩趟北京,每次呆一周,就住在四合院,但他仍然不提回國定居的事,一直獨身。

卓陽像從前一樣四處飄泊,很少遇見。歐燦也不提她了。她和晏南飛那段婚姻,也像隨著日子一點點飄散了。

浩盪的秋風夾著秋日氣息迎麵吹來,街市飛速地後掠,諸航將頭靠在椅背上,任頭發將風吹得飛揚起來。

他們避開了遊人,拐上一條小道,那裡一片柿子林,旁邊有一條棄用的火車軌道。抬起頭,眺望香山,楓紅似火。一陣風吹過,像晚秋的陣雨,柿子樹的樹葉片片飄落。

帆帆是個藝術男,看得眼眨都不眨。

諸航有點累,倚著一棵柿樹休息,輕輕拍下「鍋」,裡麵立刻就有了回應。卓紹華一手攬著她,一手牽著帆帆,沿著軌道往前走。

「爸爸,那是藍天,這是香山。」帆帆舉起小手,指點著。然後低頭看著軌道,「這是什麼?」

「鐵軌!」

「通向哪裡?」

「遠方!」

「遠方是個城市麼?」

「不,遠方是明天!」

「明天?」帆帆烏黑的眼珠轉個不停,他不太明白。

終有一天,帆帆會明白的,明天仿佛很近,卻如遠方,無法預測會有什麼在等著你,或是平淡無奇,或是驚心動魄。諸航偏過頭,看向身邊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俊帥如星辰,有他們的相伴,她的明天定然是璀璨的哦!

「傻笑什麼?」趁著帆帆思考中,卓紹華輕啄著她的唇。

「首長,陽光真好!」她眯起眼。

這是深秋的陽光呢,一如他們初見時,很淺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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