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是秋風管閒事(2 / 2)

加入書籤

「首長好。」欒逍有一些窘迫。

高嶺這個名字,在軍中被傳得有點神化,很多人都忘了他的本名。「高嶺」是一次任務的代號。那次一個歹徒在列車上劫持了一車廂的旅客,列車當時行駛到一片叫作高嶺的山區。歹徒月要間捆綁著自製的炸藥,情緒崩潰,仿佛一觸即發。他緊急受命,車廂狹窄,狙擊手無處埋伏。他以談判人員的名義進去,在瞬息之間,不過十米的距離,沒有任何掩護,來不及瞄準,用一把袖珍手槍,將歹徒擊斃。若是那一發子彈稍有偏差或遲疑,將會讓上百人送命。於是,他一槍成名。高嶺事件成了軍中的一個傳說,也成了他的代號。其實在執行任務時,狙擊手都隻有一個代號,隻有犧牲了,才會有人說起他的本名。

「你近視嗎?」卓紹華抬了抬眉。

欒逍扶了扶鏡架:「不,這是平光鏡,沒有度數。」一副眼鏡能讓人的氣質有天差地別的變化,摘下眼鏡的他,目光銳利、冰寒,一看就像個冷麵殺手,所以平時便裝出行,李南都要求他戴上眼鏡。書卷味濃濃,也會讓對方降低防備。在別人眼中,書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這哪裡是平光鏡,分明是哈哈鏡,把所有人都騙了。」卓紹華戲謔道,讓欒逍坐下。

欒逍也很吃驚,他在夜劍裡聽李南提到過卓紹華。李南似乎看不慣卓紹華,語氣是挑剔的。他們幾個聽了總是笑笑,李南是個自傲、自戀、自賞的人,別人很難入他的眼。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調來寧城軍區的過程,讓他覺得卓紹華是個強勢而又有謀略的人。麵對麵坐著,卓紹華的溫雅、親和,讓欒逍很不自在。不僅如此,作為大軍區的一號首長,他年輕、俊朗得讓人有點接受不了。但這份年輕,卻讓人不敢生出輕視與質疑。談笑之間,儒雅與威嚴並存,溫和與震懾共在。

「昨天的任務完成得非常好。」卓紹華也落座,秦一銘送進來兩杯茶,飛快地瞥了眼欒逍。

欒逍恭敬道:「謝謝首長。」

卓紹華朝秦一銘點下頭。秦一銘出去,不一會兒,作戰部部長和幾位乾事推門進來了。卓紹華介紹了下,幾人朝欒逍點點頭,分頭坐下。

「劫匪身份確定,福建人,看裝備和身手,應該受過係統訓練。」作戰部部長說道,「這次事件是突發行動,像是臨時起意,如果準備充分,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實驗室,應該是可能的。我們必須檢討,對羅教授的保衛工作不夠完善。」

「欒中校怎麼看?」卓紹華看向欒逍。

昨天欒逍並沒有親自參與射擊,他隻是遠程遙控指揮。狙擊手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埋伏在實驗室上方的氣窗後。劫匪要求提供一架直升機,人質必須同機飛行。這個要求太過分了,談判專家一直與他迂回周旋,就在他殺意陡生時,狙擊手扣動了扳機,是欒逍下的命令。其實,射擊劫匪,是下下策。人質是解救了,但留下一堆的問號。

「很多技能通過魔鬼式的訓練,在短時間內可以得到提升,但是想要提高計算機水平是無法做到的。他又要懂生化知識,又要解密,又要攻破安全防護,至少需要一個懂計算機的同夥相助,或者外圍有接應的團隊。」欒逍說道。

「如果有一個同夥,那麼當時,他就在寧大之中?」作戰乾事從筆記本上抬起頭。

「在我們的射擊領域,沒有發現這樣的一個人。」負責觀察的狙擊手可以將方圓千米以內的範圍都納入眼底,「我覺得劫匪隻是對方用來試探的一顆棋子,也就是說對方不敢確定實驗室裡是否真有那些數據。他們沒想成功,劫匪本來就是來送死的。」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對情報來源半信半疑,還是初次接觸,還不夠信任?」作戰部部長眉心擰成個「川」字。

欒逍搖頭,他初來乍到,很多情況都不了解。

室內寂靜得空氣都像凝固了,卓紹華眉頭緊鎖,像是被一團雜亂的毛線束縛住。

「首長,馬上九點了。」秦一銘輕聲提醒。

九點,校級乾部集訓,卓紹華要去做動員講話。「好的。」卓紹華站了起來,與作戰部部長交換了下眼色,然後轉向欒逍,「欒中校情況熟悉得差不多,今天去536報到吧!」

「是!」欒逍敬禮,側過身子,等待卓紹華離開。

出了門的卓紹華突地回了下頭,皺皺眉頭:「欒中校成家沒?」

欒逍愣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個我早問過,欒中校還沒女朋友呢,首長是不是想促成什麼好事?」作戰部部長笑著問。

卓紹華「哦」了一聲:「這個是後勤部關心的事,我可不能隨意插手。」

一行人都走了,高嶺眨眨眼睛,不明白首長怎麼會突然飛來一句。不過,他也習慣了,這樣的事,他經常遇到,畢竟年過三十,關心他的人都會問上一句。

隻是愛情、婚姻……這兩個詞,不說想,光念著,他都覺得是一種貴得沒譜的奢侈品。

536,不是門牌號,而是軍方保密機構的編號。它坐落在郊區公園的隔壁,從外圍看,普普通通的門庭,綠樹掩映,裡麵假山、怪石林立,出出進進,都是衣著隨意的工作人員,冷不丁會讓人以為這兒是培育花草的園林。過去一站路,是寧城軍區的射擊場,挨著射擊場是後勤處下屬的工廠,專門為部隊提供後勤保障物資的。

繞過兩座涼亭,經過一座木橋,欒逍在一座兩層樓高的假山前麵停下,這裡就是536的辦公處。剛刷過桐油的原木大門,味道有點刺鼻。門口沒有士兵荷槍實彈地站崗,隻有一個半百的老人在那侍弄一個盆景。欒逍深呼吸,閉了閉眼睛,推開大門,他知道大門後麵將是一個莊嚴肅穆的天地,先是刷卡,再是指紋識別,然後瞳孔測試,身份確定無誤,才可以繼續向前進。

「sorry!」肩膀上輕輕落下一掌,欒逍渾身毛孔一斂,本能地回頭,手握成拳。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笑盈盈的纖細高挑的女子,白皙清麗的麵容,及肩的黑發,眉宇間帶一抹英氣。那雙慧黠而又澄澈的笑眼,讓她全身上下都靈動起來。她是誰?跑錯地了?格子襯衫,淺藍色的牛仔長褲,黑色的休閒跑鞋,手裡拿著一杯快喝光的可樂。她看上去有二十四、五?

「帥哥,我有點內急,可以讓我先進嗎?」她朝欒逍鬼鬼地敬了個禮,把可樂往台階上一放,不等欒逍回答,匆匆從他身邊越過。

欒逍有五秒的僵硬,她眨巴眨巴眼睛,說道:「臉紅什麼,江湖兒女不拘小蒼,內急是人正常的生理現象。」

欒逍默默地站著,這兒真的是神聖的536嗎?不是遊樂場的大門?

接待欒逍的是一位中年女子,536人力資源處的處長束大校。她領著欒逍上下參觀了一圈。連地下設施,536共四層,保全措施是世界頂級的。各處之間分工明確,人員各負其責。因為工作的隱秘性,相互不交流,所以束處長也沒帶著欒逍到處「睦鄰友好」。欒逍分在一軍情分析處,這是一個綜合機構,相對於其他處,人員比較多。

欒逍的辦公桌挨著窗,一抬眼可以看到假山外一棵高大的銀杏。銀杏有些年紀,樹乾粗壯,枝葉茂盛。陽光穿過樹梢,風吹過,樹葉翻動,一半兒綠,一半兒黃。欒逍閉上一隻眼睛,以一個狙擊手的視野,任何人經過銀杏,都在他的射擊範圍之內。

資料堆了一桌,很意外,都是手寫文件。

束大校看出欒逍的疑惑,笑了笑:「紙質文件傳閱後銷毀最安全,放在電腦裡,設計再周全的密碼,都會被黑客攻破。網絡安全是相對的,永遠無法做到百分之百。對了,午飯時,介紹諸中校給你認識,她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計算機專家之一。你們以後有可能會合作。」

欒逍點點頭,埋首看資料,一晃,半天就過去了。餐廳挨著大門,陽光可以直射進來,飯香撲鼻,任何人從外麵經過,哪裡會聯想到這裡是軍方的保密機構。不得不佩服設計者的奇思妙想。

束大校陪欒逍一塊吃的午飯:「諸中校在和上級開會,要到下午才有時間。」

欒逍沒多問,吃完飯,繼續看資料。已看完的,束大校讓人收走了。中途,他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他不知為何,朝隔壁的女衛生間看了一眼。

剛坐下,就聽到束大校在走廊上和人說話,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很像……是她!欒逍站起身,表麵上維持鎮定,心中卻是震得天崩地裂。那個喝可樂的年輕女子是諸中校?他以為所謂專家,不一定要一把年紀,但至少看上去高深莫測,而不是像個孩子樣一臉笑嘻嘻的,晶亮的眼睛轉來轉去。

「你好,我叫諸航。」她伸出手,真誠而友好。

欒逍突然口乾得想喝水,他僵硬地握住她的手。「我叫……」他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叫什麼名字。

「我知道你是欒逍中校,剛從b軍區過來,束大校說是首長們欽點的哦!我們……又見麵了!」趁束大校不注意,她偷偷朝他吐了吐舌頭。

他應該表示一下謙虛,應該說幾句禮貌的話,可是,大腦此刻猶如白紙一張。幸好,他習慣繃著麵容,看著是自製、矜持,而不像發呆。

等他稍微正常點,諸航已經走了,可是她那俏麗的雙眸卻一直在欒逍的眼前笑個不停。都說寧城的水好,所以連專家也養得不一樣了?

諸航的辦公室就在軍情分析處的樓上,每周五,網絡奇兵開例會。諸航也就這一天會來辦公室點個到,平時都待在家裡。網絡奇兵總部與各軍區分部的光纖是專門搭設的,相對於外麵的網絡,安全係數要更高。一打開視頻,諸航就覺得會議的氣氛很不同,成書記親自主持,神情凝重。看他身後的背景,像是在首長的辦公室。

國一群電腦安全專家聲稱,中國有一群可供雇傭的、技術非常高超的電腦黑客,人數在50到100之間,這個團隊與最近幾年發生的大型網絡間諜攻擊事件有關。專家們稱這個黑客團隊為「飛翔的山鷹」,用於攻擊的多數基礎設施都位於中國,惡意軟件的編寫也使用中文工具和中文代碼。但是專家們在報告中沒有提到中國政府卷入這些網絡攻擊。

「我仿佛置身於一座高樓,聽到瑟瑟風聲瀟瀟雨聲,而眼前是茫茫夜色,什麼都看不清。」成書記用了一個特別雅致的比喻,與會人員沒有一個笑得出來,「諸中校,你視力如何?」成書記看向屏幕一端的諸航。

作為網絡顧問,諸航相當於在江湖中半隱退狀態,誰是江湖高手,誰是武林霸主,她沒興趣八卦。她不承認自己害怕,但是在特羅姆瑟的那八個月,每次想起,都讓她不寒而栗。她不願意讓自己再成為焦點,這幾年,網絡上風起雲湧,她隻當風景在看,確實不太努力。「如果一個國家想對另一方發動網絡間諜攻擊行為,不會幼稚得讓對方追蹤到自己的根領域,這就等於是高調宣戰。這份報告似乎一再強調中國本土,事實上他們沒有確鑿證據。雇傭軍是無政府的,有錢就行……飛翔的山鷹隻是想攪渾一池水,讓國與國之間相互猜測、質疑,他們坐收漁翁之利。我們隻能靜悄悄地做人,像早晨一樣清白。嘴長在別人臉上,沒辦法捂住。不過,感覺這裡麵至少有一個成員是中國通,不是一般通,差不多是專家級別了。」

「他們擅長用分布式拒絕服務攻擊政府網站、口碑比較好的企業網以及宗教網站。」成書記說道,「今天淩晨兩點以為根域名的多家網站無法登錄,經過處理,兩小時後服務恢復正常。但在淩晨六點,國家域名解析節點再次受到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拒絕服務攻擊,八點恢復正常。我們的網絡奇兵一個個並不是紙糊的泥塑的,這到底是怎麼了?」成書記真是急了,額頭上青筋暴突。

「黑客的攻擊能力正在提升。八月,a國多家媒體網站出現死機事故,一個叫『中東電子軍』的組織聲稱對此負責,追蹤根域名,這個組織位於印度。」諸航說道。

「一團迷霧。」成書記捏著額頭,仰麵長嘆。

「說不定都是係出同門。」諸航嘀咕了一下,成書記倏地看過來:「可能性大嗎?」

諸航搖搖頭:「我隻是猜測,捉不住苗頭。網絡攻擊就像心髒病,不發作時,你看上去好好的,隻有發作時,才能找到根源。現在,看上去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成書記點點頭,副指揮談了幾點看法,其他幾位負責人也各抒己見。會議結束時,諸航感覺成書記看她的目光深不可測,她低下眼簾,佯裝收拾桌上的資料。會議持續了三個小時,諸航午飯是近兩點才吃的。吃完,她被束大校拉去見一個新成員。原來是早晨在門外遇見的帥哥,諸航好想笑。被戀兒一鬧,她出門有點晚,沒來得及上衛生間。在公車上,她喝了杯可樂,吃了塊麵包,到達536時,感覺憋不住了。

不會把帥哥給嚇壞了吧?諸航回到辦公室,想起剛才那張小心掩飾驚愕的俊臉,讓她笑不可支。

電腦開著,諸航抗拒地不想去看。不看,不代表腦中不飛快旋轉,有種熟悉的激動沖撞著血管,她聽到血液裡不安分因子叫囂得凶悍無比,就像一個槍法高超的獵人無聊了很久,突然有天遇到了狼群,突然汗毛直豎,突然無比興奮。她天生不是一個衛士,而是一個黑客。她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她可以慢慢扌莫索,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找到他們的目標所在,然後爭奪,一決輸贏。

但是……一定要控製自己。五年了,一個個日子像一滴滴水珠匯集成一片汪洋,無邊無際,黏成一團,不辨彼此,諸航習慣了這種不折騰、安然的日子。她咬緊牙關,抓耳撓腮,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不行,她猛地一甩頭,不能再靠近電腦,她要離開這兒,去呼吸新鮮空氣,去吹風,去奔跑,去……射擊場。

諸航雙目光彩熠熠,整個人旋風般離開了辦公室。

站在射擊場高高的圍牆下,諸航無力對蒼天。這裡哪是想進就可以進的場所,也許層層匯報上去,諸中校是可以進的,然後找人陪著、講解著,那還有什麼樂趣。陽光還那麼好,天氣是那麼舒適,繞著圍牆走了一圈,崗樓上的哨兵已經朝她看了不止一眼,她惡作劇地踢了幾腳圍牆,正發泄著,聽得身後有人低沉道:「腳踢疼了,那扇門也不會開的。」

咦,聲線清朗,蠻悅耳的。諸航嗬嗬笑了兩聲,慢慢轉過身,低聲道:「欒中校,你怎會在這裡?」

欒逍沒說話,他在專注地打量諸航。談不上多好看,五官淡淡的,好像籠著一層紗,可是看著很舒服,特別是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像塊磁石。

戰友們曾經閒聊,說國家最好的人才和資源都在軍中。這是必須的,一個國家,若是沒有底氣,談什麼都是假的。每一年,都有大批的精英被選進部隊。他也曾是精英之一,四年前進的夜劍。諸航應該也是,不然怎麼進得了部隊。這個性……無法形容,卻耐人尋味。

「你是不是從來不笑?」諸航走近,發覺他的表情永遠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式。

欒逍不自然地別開目光,「我的工作讓人笑不出來。」瞄準的是敵人,扳機一扣,看著他們在麵前慢慢死去。也許他們罪有應得,但死亡永遠是殘酷的。

諸航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那些屬於工作秘密。她又看向圍牆,跳起來,想看清裡麵到底什麼樣。

「你喜歡射擊?」欒逍看著她從536出來,腳像裝了定位儀,不由自主就跟過來了。

諸航跳出一身的汗,放棄了:「不是喜歡,是崇拜。你呢,槍法怎樣?」

欒逍咽了咽口水:「還湊合!」

「你知道狙擊手嗎?」

「了解一點。」

「那你肯定聽說過高嶺,他真的有那麼神奇?」

要不是她的目光坦坦盪盪,欒逍真懷疑她是在調侃他。「我們認識的。」

諸航激動了,好像一個小孩子看到一塊大年糕,一把抓住他。「他是不是一舉一動都精準得像機器人,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絲毫閃失……哈,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笑了,」諸航指著他的臉,「你有兩個小酒窩。」牙齒也不太整齊。

欒逍幾乎是生硬地甩開了諸航,「諸中校……」他覺得口氣像太重了些,偏過頭去。他剛剛笑了,怎麼可能?上一次笑都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

等心情平緩了些,他才轉身看她。諸航還在笑,毫無形象地把嘴巴張得很大。欒逍默然以對,平生第一次有種挫敗的感覺。他不願誤導她,實際上也想好好地為自己解釋下。「軍隊狙擊手和特警狙擊手不同,特警狙擊手都有人掩護,射擊距離安全。軍隊狙擊手一般是深入敵後獨立執行任務,需要潛行、偽裝、野外生存甚至格鬥等諸多技能,一點閃失就會喪命,所以必須有頑強的心理素質和苛刻的要求。對於一個合格的狙擊手來說,細心是他的一切。狙擊手在行動前必須對敵方的情況了如指掌,決定自己要身處哪裡,怎麼走,怎麼去,帶什麼裝備,用什麼偽裝,如何通信,行動時如遇緊急情況應該如何,任務完成後如何撤退,無法完成時又怎樣避免損失。」

「這麼復雜?」諸航好不容易止住笑。欒逍看著像個不通世故的文人,認真說話的時候尤其顯得真誠。

「射擊術是最關鍵的要素。一個狙擊手在任何情況下都需要在最遠的有效射程射擊目標,距離等於撤退的生命時間。如果要做到技術純熟,最少需要練習15000到20000發子彈才能算得上是合格練習。」

「高嶺是不是比別人付出得更多,所以才脫穎而出?」

欒逍飛快地閉了下眼睛,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哦,都快五點了,你想進去看看嗎?」他指指圍牆。狙擊手訓練的艱辛和殘酷,他不想說太多,怕嚇著她。

「啊,壞了,壞了,不知能不能趕上班車。」諸航慌亂地朝車台跑去,「以後再聊。拜拜!」

欒逍瞠目結舌,然後,又是久久地發呆。

「今天很早啊!」卓紹華從辦公桌後抬起頭,聽著走廊上飛快的腳步聲,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他笑了。

諸航滿腦門的汗,以手作扇,跑得都說不出話來。卓紹華心疼地去裡麵休息間給她擰了條冷毛巾,讓她擦擦。「路上趕了吧,不要著急,我會等你。」

「我知道首長會等我,可是我們都很久沒約會了,萬一又有緊急情況,不是和首長又錯開了。」諸航朝副官的辦公室瞄了瞄,聲音輕得像耳語。

卓紹華心一顫,接回毛巾時攬住了諸航的月要,如此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淺淺的汗味。這是約會嗎,桌上堆著公文,那台紅色的內線電話隨時都可能響起,副官們的辦公室裡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這哪裡是可以約會的場所,甚至都沒有一束鮮花。對於諸航,他確實有點慚愧。「餓了吧,一會兒就吃晚飯。」他小聲說。

「嗯!」其他人都去吃晚餐,這兒就是他們的二人世界。諸航先進了休息室。休息室的窗戶很寬,有著漂亮的露台。推開窗戶,涼風習習。說是休息室,卻沒有床,隻有張長沙發。有不少個夜晚,首長就是在這兒度過的,一個人,一盞燈。諸航坐下,一下又一下地撫扌莫著沙發,心酥酥的。

首長現在的身份,獨自坐地鐵、進餐廳、逛公園、去電影院,都是不允許的。回家後,左邊是戀兒,右邊是帆帆,兩個人獨處的空間,幾乎隻有臥室了。諸航不抱怨的,你不能要求一個男人有文韜武略,又希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聽著外麵安靜了下來,卓紹華端著盆文竹進來,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至少有抹綠色。」秀氣的文竹,清純無塵,如春水泛碧。

諸航抿嘴一笑,首長是在製造浪漫!

勤務兵送來了晚餐,兩盤涼麵,兩碟小菜,兩聽啤酒。卓紹華打開啤酒,遞給諸航。諸航傾身過來,啄了下他的唇。「今天真開心。」

「快與我分享下。」婚姻就是分享,共一個房間,一張床,一個洗手間,有時,連感冒也「有難同當」。

首長脫了軍裝,隻穿了件白襯衫,下擺拉了出來,頭發一絲不亂,發絲像墨一樣黑。

七年了,再美的風景都會讓人疲勞,而首長的一個笑,還是會打動她的心。這樣肩挨著肩坐著,像一根弦的兩端同時發出顫音。

「金聖嘆批西廂,拷艷一折,有三十三個『不亦快哉』。我今天也有很多『不亦快哉』。」諸航豎起手指,「一、唐嫂沒有來電話,說明戀兒今天一天沒闖禍,不亦快哉。二、今天的例會聽說了一些刺激的事,很對我胃口,不亦快哉。三、新來了一位同事,不小心發現了他的弱點,不亦快哉。四、雖然跑得有點喘,但趕上了班車,還有座位,不亦快哉。五、晚飯是我愛吃的涼麵,不僅如此,陪我吃麵的人還是首長,不亦快哉。六……」

「樓下有樹,樹上見天,天中有月,月下有我,懷中有你,不亦快哉。」卓紹華目光一沉,深如海洋,海水悠然盪漾。

「紹華!」諸航跌入那片碧波之中,她看見首長下巴上的青色須根,看到蠕動的喉結,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

「對不起,工作確實是忙,可是我忘了,我不隻是寧城軍區的一號首長,我還是諸航的愛人。一個男人連關懷愛人的時間都擠不出來,還配談什麼事業、成就。」卓紹華擁著諸航,把她抱坐在膝上,剛剛那番「不亦快哉」,聽得他很是心酸。這孩子的快樂如此簡單,他給予了她多少?

「以後,我會改正。」

諸航笑著點點頭,她才不會裝著深明大義,說首長你顧大家就好,小家有我。「盡量不夜不歸宿?」這沙發哪裡睡得舒服呀,首長那麼大個頭,身子要蜷成哪樣。

「好!」鈎住她伸過來的小拇指,表示承諾,「其他呢?」

「有空管管你家閨女。」絮絮叨叨的媽媽,一盤涼麵吃完,苦也訴盡了,「首長你怎麼笑得出來,我都快急死了。」

這孩子現在以為自己成熟,早忘了自己兒時的那些糗事。所以有什麼可急的,長大了,這世上就多了一個諸航,也會鎖住一個叫卓紹華的男子的心。「不上就不上吧,反正戀兒小。要不,送她去北京待一陣?」

「哪家?」首長這是要挑起世界大戰的節奏。

「幾家輪流。」卓紹華一碗水端得很平,「戀兒去了北京,帆帆又不需要煩神,你可以輕鬆點,專心於工作。」

「我以前也沒懈怠工作呀!」諸航不以為然。

卓紹華不語,牽著諸航的手下樓。今晚,不想工作了,就這樣兩個人安靜地走走,看看燈光,看看街景。

「諸航,你後是帆帆和戀兒的媽媽,先是……」

「卓紹華的妻子。」諸航接過話。

「還是呢?」

首長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她哪還有第三個身份。

卓紹華輕聲嘆息,隻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在諸航來之前,他剛和成書記碰了麵。日理萬機的人,竟然待在寧城三天,除了安撫下李南,又沒其他特別的工作。成書記說很久沒看到帆帆和戀兒,怪想念的。卓紹華猜測,諸航的新任務怕是要下達了。

那種風口浪尖的日子,諸航已遠離了五年。五年了嗎,怎麼會這麼長,這樣平靜如水的時光,恍若一瞬。

「首長?」首長的目光有點怪,像在看她,又像在看著墨黑的夜色。諸航搖搖他的手。

「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計算機這個專業?」卓紹華幽幽地問。

諸航撲哧笑了:「當然是因為喜歡呀!怎麼突然問這個?」

曾經,他是那麼欣賞和驚嘆於她的計算機才華,現在,他恨不得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時光歲月可以淡化一切閃光的品質,這是一個冷酷善忘、變化莫測的時代,人最最渴望的還是細水長流般的溫暖日子。

卓紹華對著夜色呼出一口長氣:「我們很久沒有這樣散步了。」

「是呀,天氣真舒服,不冷不熱。」

兩人慢慢向前走,肩並著肩,從背後看,像兩株挺拔的木棉,各自獨立,根須卻牢牢地纏在一起。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葉小姐追妻火葬場 深情男配罷工後[重生] 建設星球從經營遊戲開始 [綜英美]咒術師的混亂日常直播 我靠經營飯館續命[係統] 科技手劄 我比隊友跑得快 快穿之炮灰不傷悲 禦書房和我穿七零 鬥羅之修羅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