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此心安處是吾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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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體檢查過沒有,確定肌膚裡沒有埋芯片什麼的?」

得,驚悚片改科幻片了,還敢說自己沒瘋。李南沒好氣道:「他現在除了那個名字,其他的和太平間裡拉出來的任何一具沒什麼區別,你滿意我的回答嗎,諸中校?」

「既然這樣,名字留給你們,功過簿上怎樣寫,也請隨便,遺體請盡快火化,骨灰給我。」

李南聽出門道來了:「你要給他收屍?」對,他忘了這茬,這兩人在特羅姆瑟一起待過八個月,在北航也曾是師兄妹。「不好意思,遺體在港城警方手裡,我無能為力。」他攤開雙手,一副愛莫難助的樣子。

諸航緊抿著嘴唇,死死地看著他,看得李南如芒在背,看得他相信如果他不答應她,她會拆了這間屋子,不,她會生吃了他。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理!他不情不願地打了個電話,邊腹誹邊寫了個地址。「我和那邊說好了,你過去,會有人接待你。」

「辛苦李大校了。」諸航丟下譏誚的一瞥,開門出去。李南咧咧嘴,自言自語道:「陰陽怪氣給誰看呀,你要裝有情有義,我又沒義務配合你。真不懂卓紹華眼睛怎麼長的,這女人要原則沒原則,要紀律沒紀律,還敵我不分。」

「諸老師,我開車送你過去。」欒逍追上諸航,指指泊在外麵的黑色七客汽車。

諸航站住腳,淡漠地搖了下頭:「不麻煩了,欒老師!」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到底還是生分了。欒逍苦笑,她應該是怪罪他對她的欺騙,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聽到她對他說「你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後背留給我」嗎?

諸航沒有刻意回頭,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欒逍被陽光拉得長長的身影,像是很落寞。她很想問一句,她這個給他做「偵查」的搭檔稱職嗎?但她忍住了,這句話一旦問出口,很刺人,也很傷人。欒逍是在執行任務,他有他的原則和紀律。可能是前麵的日子相處得太融洽,於是她就把很多事想成了理所當然,她忘了他真正的身份是夜劍裡的一把利刃。

把欒逍與高嶺聯係起來並不難,他利落的身手,對狙擊手的了解,還有同時來寧城的那個時點,穿透她眼前迷霧的那束陽光是保羅到機場的時間。vj給保羅預訂了二十多架航班,平均分成三天,時間有先有後,保羅隨時都可以變更航班班次。保羅從帆船酒店出發時是搭的一輛貨車,準確知道他離開時間的人隻有她。她每次去看保羅,都沒向欒逍隱瞞過,當她聽完辯論賽出來,和帆帆說話時,也沒躲著欒逍。

射殺是不會隨意下達的命令,除非事情過了底線,已經迫在眉睫,為了讓傷害降到最低,無法等到法律來做出裁斷。也許周師兄這五年來做過的事,她不是很清楚,好吧,這樣的結局是他應得的。可是這個結局不應該從她這裡執筆,這種成為一顆棋子的感覺很不好受,她有些無法麵對。諸航自嘲地一笑,她不怪罪欒逍,她隻是像個一不小心吃撐的人,需要時間來消化。

她知道不可以走進死胡同,可就是管不住自己。她向首長說明她為什麼要來港城,好不容易首長同意了。她後來才想起首長並沒有給她提要求,這麼大的事,怎麼會沒有要求呢,原來網早已經張好,她隻要坐在網中,保羅看到自然會走進網裡。如果她不來港城,行動可能會有所調整。她怎會不來港城呢,首長站那麼高,那麼明察秋毫,那麼高瞻遠矚,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樣,也許周師兄在他眼中,也是透明人一樣。《三國傳》裡,周公瑾一步三計,諸葛亮三步一計,可是最後,周公瑾吐血而亡、英年早逝,孔明先生卻硬生生占住了三分之一的江山。周公瑾用心良苦、足智多謀又如何呢?去年九月,欒逍就來到了寧城,和她一塊進寧大教書,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布下的吧!無懈可擊的行動,意料之中的結局,李南在執行時,怕是背後對首長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周師兄呢,他說得很對,無論他做過什麼事,他有多壞,在她心裡,對他總殘留著一寸不舍、不忍,所以他堅信她會帶他回家。欒逍呢,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之劫,他確定她不可能欺騙他。不知她的表現,他們是否滿意?

理好脈絡了,橫平豎直,清清楚楚,是她堅持要來港城,所以怨不得任何人,是她脆弱,是她矯情,才覺得有點難過罷了。

李南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保羅的遺體明天火化,然後骨灰就交給諸航。諸航向k大辭行,意外的是她隻教了幾堂課的學生們對她很是不舍,給她買了鮮花,還買了超大的相冊,分別在k大各個標誌性的景點前留了影,一一放進相冊,照片後麵還寫了幾句話給諸航,評價很高。

諸航受寵若驚:「我真像你們說得那麼好嗎?」

有膽大的學生上前擁抱了她。「是的,你是我們遇到的最不像老師的老師,也是我們最喜歡的老師。」

諸航捧著相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晚上,她帶帆帆去坐了著名的天星小輪,觀看了每晚八點在海麵上上演的鐳射燈光音樂匯影,帆帆驚嘆得都屏住了呼吸。她也被演出所震撼,但是有些城市,即使再美、再令你震撼,隻要來過一次,就絕不願再踏進一步。她不會懷念港城的。

諸航買了隻青花梧桐的瓷瓶來裝保羅的骨灰,上麵的花色是疏淡的江景和高而闊的雲霞,這讓她想起寧檬那隻蹩腳的望遠鏡鏡頭裡的周師兄,站在水房的窗口前,眉宇清雅,神色淡遠。

機場安檢時,工作人員瞪著瓷瓶,要開蓋檢查。帆帆沖過來,仰起小臉懇切地說道:「阿姨,這是叔叔,請別打擾他。」工作人員連忙縮回手,隻用監測儀器照了照,便放行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活著的人對過世的人總懷有一顆悲憫之心。

諸航寬慰道:「沒有關係。」

帆帆豎著耳朵聽廣播,聽到飛往寧城的航班即將起飛,連忙站了起來。帆帆想家了,諸航愧疚地看著帆帆:「帆帆,我們暫時還不能回寧城,我們要先把叔叔送回家。」

帆帆懂事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媽,我幫你抱會兒瓶子,你抱很長時間了。」

「瓶子很重,不能打碎,媽媽不累。」

「碎了叔叔就回不了家了,是不是?」

一股熱潮在眼中泛濫,諸航抑住哽咽。「是的,叔叔離家太久,他太想家了。以前,我們一起在北航讀書,叔叔很優秀,很多女生喜歡他。」

「可是他隻喜歡媽媽。」

諸航被帆帆的話驚得眼淚都止住了:「你聽誰說的?」

「沒有誰,我自己想的,因為我媽媽更優秀。」

「那是不是你爸爸最優秀?」看著帆帆驕傲的小表情,諸航看看四周,還好,沒人聽見。「帆帆,在你眼中,爸爸媽媽當然是很好很好,可是,做人要中肯……爸爸的信?」

帆帆看看牛皮信封,又看看諸航手裡的瓶子,想了想:「我讀給你聽吧!」

諸航把瓶子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我來。」

第四封了!現在很少有人用筆寫信,有時候拿起筆,會發現很多字都不會寫。每封信,抬頭、落款,首長都嚴格遵照著書信的格式,通篇沒有一個錯別字。帆帆沒有誇張,讀書時的首長一定最優秀。

撕信封的手有些沉重,不知怎麼,突然不想看首長的信,但帆帆在一邊等著,好像信裡麵藏著什麼重大信息。

諸航: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明城牆之約?那天,我在城牆上等了你三個小時,看了人家拍婚紗照,看了情侶一起鎖情人鎖,看了落日,看了華燈初上的夜景。一個人在城牆上走著,有些突兀,經過的人都會格外多看我一眼。我該換身更休閒點的衣服的,那樣我會看上去像個遊客。

秦中校上來找到我,提醒我過去多長時間了。他拚命想隱藏,我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驚訝和同情。是呀,我是一個被妻子放了鴿子的男人,好像很可憐。我笑了,他以為我在強作歡顏,本來就很謹慎的人,再小心翼翼地斟酌語句,我都替他累。

其實,我真的沒有失落。雖然你沒有過來,但這個晚上我享受到了。我準備和你一起看的風景、走的路,我都做到了。也許別人會說兩個人一起走和一個人獨行怎麼可能一樣,是不一樣,可是我做的時候想著你,遺憾就降低了。我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很大的事阻礙了你,你不會故意不來。我的自信並不盲目,你把我放在心中的什麼位置,你的一言一行都會告訴我。

如果你總是懷疑愛,你就會得不到完整的愛;如果你覺得你幸福,你就會成為一個幸福的人。

諸航,我是一個被愛著的幸福的男人。等你回家,我們一起去看長城,這次不可以失約。

卓紹華

xx年3月17日於淩晨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掉了,先是一滴,然後是一串,打濕了手背,打濕了信紙。帆帆緊張地拽住她的手:「媽媽,爸爸說什麼了?」

她知道很多人在朝這邊看,她知道要撫慰下帆帆,她流淚和首長無關,而是命運太折磨人了。她以為那次去溫哥華是她和首長之間最後一次疏離,原來還有下次。他們不是真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能一次次地放在火裡檢驗。這世上沒有什麼堅不可摧,華麗的泰坦尼克號冰海沉船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淚水怎麼都拭不盡,她索性不管了,總捂著傷口怎麼會痊愈,看吧,醜就醜,又不犯法!

對麵椅上坐著的一個頭發長長的男子,漠然地掃了眼諸航淚水縱橫的臉後,又晃著一雙大長腿,兩眼放空,跟著手機的音樂唱著:夜空裡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裡的身影/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噢/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周師兄的家在山裡,山不險峻,是那種連綿起伏的山,像輕輕翻滾的波濤一樣,很秀麗,因為離市區不遠,山裡的路修得很平坦,經濟條件也很好。山裡的墓地統一建在半山月要上,規格也是統一的,大理石做墓碑,後麵四四方方的是墓。

「他也叫周文瑾?」雕刻墓碑的匠人驚訝地問道。

周文瑾這個名字在山裡很出名,大家都知道。諸航點點頭。匠人埋頭乾活,嘀咕著:「竟然一個字都不差呢!」

碑上刻了字:周文瑾之墓,立碑人:友人豬,都是大氣的宋體。碑立上後,諸航把一束菊花和《帶我回去》那本書都放在碑前,讓帆帆鞠了三個躬。匠人下山後一定會把這巧合的事說給周師兄的父母聽,日後,他父母沖著這個名字,清明、中元時都會過來看上一眼。周師兄,這就是你的心願吧!

那天在海邊散步,他因帆帆說的孝敬之道失控了,回來時,怔怔地看著天空,天空像一塊黑色的絲絨,沉沉的,毛茸茸的,隻有夜空中的星星顯得格外醒目。他說我不是這些亙古不變的星星,我是一顆被放逐的流星,我不知道我會落在哪裡,還有誰會記得我。

周師兄,別擔心,如若塵世將你遺忘,請對秀麗的青山說:我在;請對湍急的溪流說:我在;請對安靜的村莊說:我在……諸航蹲下來,扌莫了扌莫墓碑。

「媽媽,我們回家吧!」安靜的墓地讓帆帆覺得寒氣逼人,他緊緊抓住諸航的手。

「好的,回家!」

下山的路很窄,必須要小心地走。走到一半,諸航戰戰兢兢站定,回了下頭,在心中說道:周師兄,我走了,很抱歉,你是葉孤城,我卻無法成為西門吹雪。若有來世,你也別做葉孤城,離江湖遠遠的。

廚房的灶上全滿了,兩個電磁爐和一個帶電的砂鍋也用上了。諸航起先還能分辨出紅燒獅子頭和炒河蝦的香味,但稍微一持久,就隻能聞到食物那濃鬱的香氣,但具體什麼是什麼,統統分不出來了。唐嫂看來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從早晨四點忙到現在,吳佐開車去農貿市場就跑了兩趟。

她回家了,她站的地方是客廳,往裡走,拐個彎便是書房。房子後麵是後院,後院裡有個袖珍型的籃球場……熟悉的環境讓諸航有種恍惚感。

帆帆還在睡,諸航悄悄去看了一眼,頭埋在枕頭裡,打著小呼嚕。諸航沒有驚動他,戀兒在花園裡媽媽媽媽地叫個不停,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媽媽回家了。

園子裡濕潤潤的,夜裡下的雨,到處彌漫著植物和雨水的氣息,藤蘿架上,葉子綠得像要滴落,隨著太陽升高,那份綠才淺了些。

戀兒會寫1到10的數字了,還會寫自己的名字,嘚瑟地把寫滿字的小本子給諸航看,諸航又看到她背後的小尾巴在搖呀搖的。

「媽媽,唐嬸說隻要我好好學習,等我長大了就能找到好工作,賺很多的錢,那樣媽媽就不要出門了,我們家不差錢。」戀兒一本正經道。

諸航忍不住笑彎了月要:「你不是說長大了要開飛機嗎?」

戀兒糾結地皺著臉,小嘴嚅動著:「那……開飛機有錢嗎?」

「有的。」

戀兒眼睛亮了,又能做喜歡的事,又能賺錢,她的世界太美好,又唱又跳地跑去廚房偷吃了。

唐嫂開始把作品一一從廚房裡端出來,年夜飯都沒這樣豐盛,諸航愁了,這麼多的菜,哪吃得下去。唐嫂撩起圍裙擦擦手說:」這又不是任務,沒規定非要完成,但不管吃多吃少,我都要做。離家這麼久,諸老師不想吃我做的菜嗎?「

諸航趕緊點頭:」想,夢裡都想。「

唐嫂最後端上來一個哧哧冒著白色氣體的大石板,石板上烤著一個椰子葉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洗淨的芋頭、山藥、海鮮、雞肉、魚肉、咖喱蝦等大雜燴。唐嫂像個等待表揚的孩子,臉紅紅的:「我跟著電視學的,說是海南的特色燒烤,諸老師你嘗嘗看。」

諸航捧場地用叉子叉了一塊,雖然燙得直叫喚,不過確實是好吃的。睡得亂七八糟的帆帆也因為這個燒烤徹底醒了。戀兒還懂謙讓:「唐嬸以前讓我做試驗品,我知道很好吃,媽媽和哥哥多吃點。」

唐嫂笑得嘴都合不攏:「小傻子,不是試驗品,是試吃。」

戀兒覺得一樣啊,咯咯地笑著。

吃完,帆帆又上床睡了,好像他在港城都是徹夜無眠。諸航書房、臥室地轉來轉去,扌莫扌莫這,扌莫扌莫那,感覺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卻又不知從哪兒開始。

唐嫂收拾好碗筷,進來問諸航幾時開始收拾行李,一家子呢,春夏秋冬的衣裳,書、屋子裡擺著的花花草草,一一打包,活可不輕。「首長在電話裡說,北京那邊的屋子布置得差不多了,咱們想什麼時候過去就什麼時候過去。帆帆和戀兒都想爸爸呢,咱們盡量早點吧!」

「帆帆上學怎麼辦,還有兩個月才放暑假呢,現在突然轉學過去他很難適應的。再等等!」

唐嫂眨巴眨巴眼,這可不太像諸老師說的話,以前從北京搬來寧城,帆帆和戀兒太小,長輩們都攔著,讓等兩年,她說人是去適應環境,而不是環境來適應人,一家子可以在一起,就盡量在一起。怎麼孩子們大了,諸老師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諸航是睡到半夜突然驚醒的,外麵漆黑一片,空氣有點沉悶,仿佛是一種心靈感應,她起身下床,赤著腳走到窗邊。窗簾掀了一條縫,她看到院子裡站了個人,從身高和體形,她認出那是首長。首長不知站了有多久,指間的煙快到盡頭了,吐出的煙霧被撲麵的風直接吹散,一點痕跡都不留。

似乎察覺到目光的注視,他抬起頭來,他看到她了,他也知道她在看他。煙掉在了地上,直到燃盡,火光才滅了。

夜色太濃厚,她看不到首長臉上的表情,可是他站著的樣子、看著她的樣子,讓她覺得特別特別心疼。她想喊他,喉嚨發不出聲音,她想下樓去接他,腿卻無法動彈。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默默地任時間流淌,仿佛直到天荒地老。

門燈亮了,唐嫂的老公愣愣地看著卓紹華:「首長,您回家……怎麼不進屋呀?」

「吹吹身上的煙味,我這就進。」

諸航放下窗簾,擰亮了床頭櫃上的台燈,她聽到唐嫂起來了,嚷著要給首長做夜宵,被首長攔住,勸著兩人上床休息,然後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一步一步向臥室走來。

她的心跳得激烈,腳背不由自主地弓起。門開了,首長站在外麵,雙眼裡的光盛不住似的滿溢而出,照得一張俊容都有了光芒。眼下的陰影濃重得不像真的,卻偏偏是真的。

諸航深呼吸。

「我回來了!」兩個人一起說出口,隨即,都僵了下。還是卓紹華先恢復了自如,張開雙臂向她走去:「讓我抱抱你。」他感到諸航的手臂在微微顫抖,當他的手搭在她的後背上,不用看,也知道必如拉滿的弓弦。他悄悄嘆了口氣,然後笑了下,手掌順著脊柱一路往上,急切地丈量著屬於他的疆域。過了一會兒,諸航一點點地鬆弛下肌肉,嘆息輕得像呼吸。她向他貼過來,承受他落在耳際的口勿。

呼吸間,滿滿的熟悉的首長的味道,身體的溫度,肩間的寬度,微微有點發硬的發絲……都是首長,她想念的首長,可又是這麼不真實。

諸航感到身體裡有股氣流,很久了,在體內流竄來流竄去,熾熱的,沸騰的,矛盾的,一直無法找到發泄口,憋得她是這麼傷感與無奈。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和首長之間的地麵上裂了一道口子,不會影響什麼,就是刺著心、刺著眼。

「諸航,你回來啦!」卓紹華也不要她的回應,露出一個苦盡甘來的笑容。

諸航過了很久才想起回答他一聲:「嗯!」

這一晚他們睡得很好,相擁的姿勢和以前的任何一個夜晚沒什麼不同,隻是諸航又是睜著眼到天亮。早晨起來,帆帆一點都不需要調整,背著書包帶著畫具去上學,戀兒去小西瓜家串門,順便顯擺下她爸爸媽媽今天都不上班,在家陪她玩。

唐嫂邊洗碗邊聽著客廳裡的談話聲。「說是布置得差不多,其實要做的事還有很多,窗簾沒買,浴室裡的浴袍、毛巾、拖鞋什麼都沒有,有線電視、網線也沒安裝,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這些都弄好,比裝修一套房子時間都長。帆帆和戀兒的學校也沒有著落,是找離家近一點的呢,還是找師資力量強點的呢,都要考察,要和老師接洽,不是說轉學就能進去的。諸航,你現在不是太忙,我們一起回北京,把這些都弄妥當了,再把帆帆和戀兒接過去,可好?」卓紹華用商量的口口勿說道。

「兩個孩子都留在寧城?」諸航現在是不忙,寧大那邊沒課了,536也沒安排她的工作,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成無業遊民了。

「要不,把戀兒一塊帶走?可是你天天都要在外麵跑,哪有時間顧她。把她丟給晏叔,我媽媽又不讓,你還得負責調解、談判。還是讓唐嫂辛苦點,咱們盡量把那邊的事緊著做,就能早點搬家了。」卓紹華心頭浮上一絲無力感,從吃飯到現在,這孩子看上去沒事人似的,可是眼神就沒和他對視過。

唐嫂把碗擦淨,一個個放進碗櫃裡,她聽到首長還在說,諸航長久的沉默,最後同意和首長一起回北京,就兩個人。唐嫂朝園子裡正鋤草的老公看看,不知怎麼想起「什麼鍋配什麼蓋」這句俗語。

兩天後,諸航和卓紹華去了北京。拿到房子鑰匙,諸航先收拾了個臥室給自己和首長暫住,其他的房間慢慢來。要做的事確實很多,幸好吳佐也跟著一塊過來了。兩個人逛家具城、花木市場、布藝店、超市,像不要錢似的,一車子一車子地往回拖,再一點點地往各個房間裡塞,諸航累得天天都等不及卓紹華到家就睡著了。其實這樣也好,太過疲累,就沒精力想這想那的。

院子的布局和寧城住的差不多,兩層小樓,帶前後花園,隻不過左右兩側多了幾間廂房。諸航真買了兩株西府海棠種在前院,成功過來,笑得像撿到了寶。諸航還在院裡種了棵石榴,六月,正是石榴開花的季節,樹搬進來時,滿樹橙紅色的石榴花此起彼伏地漸漸綻放。夏天的陣陣雷雨讓油光碧綠的葉片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片片花瓣飄落,弄得一地奼紫嫣紅。這次,諸航不想要籃球場了,她想弄個菜地,不指望省下買菜錢,至少可以讓帆帆和戀兒能認出茄子、韭菜、甜椒什麼的長什麼樣。

聽說她在裝飾屋子,小艾主動跑過來幫忙。小艾對廚房的布置很有見地,諸航又結合了唐嫂的建議,廚房的裝修是最先完工的。有一天,寧檬也來了,送給諸航一塊她自己鈎的桌巾,白色的,有蕾絲花邊。諸航滿屋子瞅,不知道把這麼淑女的桌巾擱哪兒好。

「你家戀兒以後肯定要學鋼琴,這個放在鋼琴上也很漂亮。」寧檬說道。

諸航嗬嗬地笑,想讓她家戀兒學琴,那得太陽從西邊出。「你……現在好嗎?」

寧檬漂亮的睫毛忽閃了兩下:「我和顧晨現在搬一塊住了,雖然隔閡還沒有完全消掉,但我們都在向前走。分開不會讓人冷靜,隻會讓心越分越冷。天天在眼前晃著,冷的、熱的、喜歡的、嫌棄的都在那兒,明明白白,不用疑神疑鬼,心就不累了。豬,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都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又不是氣球,沒那麼多的氣。」諸航看著寧檬,眼睛有些莫名的酸痛,她連忙別過頭去。婚姻真是一門折騰人的學科,一不留神,就會掛。

臥室現在就是個倉庫,一些還沒來得及搬進其他房間的重要東西都擺在裡麵,唯一算得上整潔的就是那張大床,諸航覺得每次走向床,都像是翻山越嶺過來的。就是這樣的床,首長即使是淩晨,都會穿過半個北京城,躺上來。秦一銘那天把辦公室裡的換洗衣服送過來,一臉嚴肅地說道,諸老師來京後,首長再也不住辦公室了,有家就是不一樣。

哪裡是個家,早飯是外麵買的,中飯各自解決,晚上首長回來得早,兩人出去吃,如果回來得晚,諸航買點麵包,啃啃算了。廚房現在還隻能燒點開水,但窗簾已經掛上了,植物一盆盆端進來,院子、屋內,都放了點,家具也送來了,諸航轉了一圈,是有一點家的樣子了。

吳佐花了兩天,把附近幾條街道巡視了一遍,不要門票的小公園、遊樂場,名字叫得很洋氣的烘焙店,乾淨的小餐館,適合散步的林蔭道。「諸老師,你知道嗎,隔了一條街,那兒有個影城。」

諸航在忙著拆毛巾盒,什麼竹炭毛巾,不知到底是竹做的還是炭做的。「你那麼激動乾嗎,最近有什麼大片?」上當,看著和普通毛巾沒什麼兩樣。

「大片多著呢,就看你和首長想看哪部?」吳佐托著下巴,一臉神往,「我不挑,秦中校更不挑,你和首長看哪部,我們就看哪部。」

諸航」咦「了聲:「我和首長有說過要去看電影嗎?」

吳佐瞪大眼睛:「你和首長不是夫妻嗎,你看人家浪漫的夫妻到了周末都會去野炊呀、逛街呀、看看電影呀,野炊、逛街都不太適合首長和諸老師,你們至少也得去看部電影!」

這還因為所以了,諸航鄙夷道:「這是個浪漫已死的時代。」

吳佐憤然道:「如果浪漫真死了,那抽屜裡首長給你寫的幾封信算什麼,你手上戴著的那塊月相表算什麼,首長為你到寧大上班去商場給你買女裝算什麼,你晚回來一會兒,首長在路燈下麵轉悠著算什麼,首長為和你一塊去看明城牆,特地擠出幾小時算什麼,還有很多很多,你要聽嗎?」吳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如果諸航再反駁,他還有長篇大論在等著。

真相太打擊人,吳佐的偶像不是她,而是首長。「不聽。」她屈服了。

卓紹華今天提前回家了,下車時,太陽還掛在天空中。諸航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陽光透過鄰居家的樹影,一筆一筆的,仿佛畫在她的身上,很清晰。一隻灰色的鴿子,在院牆上咕咕地叫著,有一種恬淡的家常的氣息。

「看什麼呢?」他走過去,俯身,手擱在她的肩上。

「各種促銷、優惠、打折,大街上發什麼廣告,吳佐都接著,哦,這是影城下月的影片信息。」諸航像是為起身接他手中的公文包,才讓他的手滑落了。「一起看看。」卓紹華手一轉,包放在石桌上,自己在石凳上坐下,諸航被拉坐在他的膝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頸窩間。他忽視諸航驟然的緊繃,他知道過一會兒之後,這孩子便會放軟身子,柔順地依著他。這些日子,隻要兩個人親近,都會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就好像她心裡有一道防線,要稍微掙紮下,才會越過去。

他知道她掙紮的是什麼,可是他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隻能等著時光來風化那根紅線,還有緊緊地抱住她,不鬆手。

「這家泰國餐館剛開業,晚上要不要去嘗嘗?」諸航從花花綠綠的紙堆裡挑出一張。

「泰國菜愛用咖喱,我下午去部裡匯報工作了,說了很多話,想吃點粥。」

諸航看首長嘴唇是乾乾的,天氣慢慢熱起來了,晚上喝點粥挺好的。「光吃粥不行的,再要點點心。」

「嗯。有不錯的電影嗎?」他已經適應了新崗位,工作上了軌道,時間上比以前寬鬆多了。

「好幾部青春片,宣傳的噱頭很大,影評家們預測票房會很好。」

「想看哪部?」

「青春片節奏慢,我絕對會在影院睡著的,吳佐要是看見,心會碎一地。月底有部動作片,我想看。」

「好的!」這孩子也在努力著,不是嗎,這就夠了!

花花綠綠的紙翻到頭了,後麵說話的人突然安靜了,別過頭一看,兩隻眼睛閉著在打盹。「睡著了?」

「嗯!」

「做夢了?」

「嗯!」

「夢到什麼了?」

「吃肉?」

「什麼肉?」話又一出口,諸航暗暗咬了下嘴唇。

答案果真如她所料:「豬肉。」打盹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瞅著諸航兩隻紅通通的耳朵,又修飾了下:「紅燒豬肉。」

這下,諸航連腳趾都紅透了,黃昏的風柔柔地從身邊流動而過,然後眼眶莫名地濕了。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悸動流竄在空氣中,久違了,卻又是令她如此膽怯!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被首長深愛的,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愛首長比首長愛她多得多,更多的時候,她覺得平等的相愛才是真的幸福。到哪裡去找把尺子來丈量呢?

六月末,裝修工程全部結束。

七月初,搬家工程正式啟動,花了兩周的時間,廚房裡終於傳出了食物的香氣,菜園裡種上了大白菜和蘿卜的種子,帆帆和戀兒熟悉了附近的環境,餐廳裡第一次舉辦了家宴,出席者:諸盈一家、晏南飛還有卓明和歐燦。第二天,成功便帶著曄曄來了,曄曄和戀兒把菜園裡剛出的蘿卜苗拔了個精光,唐嫂老公不得不第二次下種。

七月底,諸航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帆帆的轉學手續辦好了,讓諸航過去取。兩人最後給帆帆選擇的學校在gah和家之間,那所學校是雙語教學,教學方式靈活,特別是對學生的特長非常重視。校長聽說過卓逸帆在畫畫上的天賦,得知他要轉過來,連忙承諾在安全上學校會特別安排,如果諸航願意,還可以讓戀兒就讀學校的附屬幼兒園。

同一方向,卓紹華便讓吳佐歇著,他順車帶上諸航,諸航辦完事自己打車回家。帝都堵車已司空見慣,可是一早晨堵得水泄不通似的,就有點讓人受不了。秦一銘看看手表,想把警鈴放上車頂,隻要車稍微挪動下,就可以拉響警鈴,從特別通道過去。

「今天早晨沒有什麼緊急的事需要處理,別搞特殊化。你看人家能等著,我們也能等。」卓紹華溫和地對秦一銘說道。

「您是首長,不是人家。」秦一銘還想堅持,人太多,首長的安全無法保障。

「錯了,我先是人家,才是首長。」卓紹華的聲音裡帶著笑,卻有一種驚人的深意。諸航聽著,凝視著首長坐得筆直的側麵,突然間,感到身體內流竄的那股氣流變成了湧動的江水,波浪越掀越高,砰,江水決堤而下。

一直以來,首長都是那種咽下去遠遠比吐出來的多得多的人,那四封信,好像是首長第一次對她說那麼多的話。那四封信,還有帆帆……她懂了,什麼都懂了,她去港城,會發生什麼事,以她的性格,會怎樣猜疑,會怎麼糾結……首長都能預知。即便如此,他同樣無力阻止,這是命運的安排,隻能承受。信是他的心聲,帆帆是他們愛的結晶,他要她看到、聽到,他的愛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過。

那個晚上,首長從北京趕回寧城,在樓下抽著煙,他是不是在積蓄勇氣,他擔心她的疏離,擔心他們之間的裂痕……她心裡麵是有道坎,被最愛的人欺騙、利用,她很傷心,可是和首長心底說不出的無奈與痛楚相比,都微不足道了。她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不該這麼斤斤計較,也不舍得去計較。

周師兄已經回家了,如果他地下有知,也不會怪罪她走漏了消息。許茹芸有一首歌叫《突然想愛你》,歌裡麵唱道:我的生命裡,一直有座電影院,放映著我的心情,我的夢,我的渴望,擁有入場券的人,有的是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或者陌生人,隻是沒想到第一個入場的愛人是你……是的,電影院,那麼黑,人那麼多,首長站在最醒目的位置,隻要她抬頭,就可以看到他。

真不知還要埋怨什麼了,她要感謝上蒼的仁慈,感謝此刻她一抬臂,就可以握住首長的手。

「首長……」諸航的眼睛如新月,「我想和你說兩件事。」

卓紹華轉過臉,看著諸航臉上的笑容,在早晨的陽光下,如此耀眼。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元氣滿滿的諸航,這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

前座的秦一銘下意識地看向司機,如果諸老師要和首長談私事,他們是不是該下車?司機朝外麵排得整整齊齊的車陣一努嘴,死心吧,把自己當空氣好了。

「我不想再藏著、掖著、隱著,我準備重出江湖,但是我無意爭什麼武林盟主、霸主。我想請調去國防大執教,我要開班收徒,我將傾囊相授,這樣,江湖日後再有什麼糾紛,就由他們出馬解決。」

卓紹華眉梢微微一抬,一層柔光從眼底泛上來。以前讓她隱形在536顯然是錯誤的,該來的還是沒有躲得掉。那就走出去,坦盪地走在陽光下。無論是在寧大,還是在k大,她都不算是個很優秀的老師,卻是一個很敬業的老師。有了學生,聚焦在她身上的光線會被分散,她不必刻意遠離網絡戰爭,但是會得到真正屬於她的安寧。

「好!」他連呼吸都放慢了。

「另外一件事……」諸航的手在膝蓋上搓來搓去,臉轉向車窗外,卓紹華看到她的月匈膛起伏得厲害。

「我在聽著。」似乎怕嚇跑了她,他刻意把聲音壓了壓。

她還是把臉朝向了他這邊,目光定在他月匈前的第二粒紐扣上。「我和首長都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上之所命,下必從之,無條件,無借口,無情緒。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服從命令,沒有選擇。但是首長,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選擇,不是命令。」

她勇敢地看向他的雙眼,他懂她的意思嗎?和首長結婚,不是因為懷著小帆帆,不得不嫁;這些年在一起,不是因為首長的地位還是習慣;她從港城回家,答應首長一起來北京,不是為了給帆帆和戀兒一個完整的家庭,她有過其他的選擇,她矛盾過、質疑過,但沒有動搖過,這是她唯一的選擇,因為她愛他呀!

卓紹華感慨而又動容地握住諸航的雙手,那一瞬,他竟然鼻酸了。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他知道生活不會這般高深的,它應是自自然然,這不,他終於等到了那首從她心中流淌出來的弦歌。「我一直在等著你的選擇。」他溫柔地說道。

諸航眼眨都不眨,迷失在他琥珀色的瞳孔裡。

車陣終於鬆動了,秦一銘和司機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假裝剛才什麼都沒聽到、都沒看到。

與卓紹華的心花怒放一比,李南那兒簡直是晴天霹靂。「欒逍,你是和我開玩笑吧,咱們夜劍又拿了次集體一等功,多高的榮譽啊,明天都如花似錦了,你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說去教什麼鬼書呢?」

欒逍依然不急不躁地笑著:「不是什麼鬼書,是去教戰爭心理學,還有射擊。」

李南一甩手:「別給我說這些個名詞。你別忘了,你是高嶺。」

「南哥,我做不了高嶺了。我……拿起槍的時候,手會抖。我現在隻有理論,沒辦法實戰。」情緒早已平靜,但要自己親口承認,滋味並不好受。

「怎麼會這樣,你受什麼刺激了?」李南眉頭輕輕一皺,「你不是懂心理學的嗎,自我調節下就好了!」

欒逍失笑:「我是學心理學的,可以自我剖析,但不是什麼心病都能治愈的。」

李南眼裡突然多了一抹殺氣:「是那個諸航和你說什麼了?」

「和諸中校無關,是我自己心理不夠堅強。」他一直無法忘記諸航說起保羅時悲傷的眼神,他不是感到內疚,就是無法自然地麵對。也許他的狙擊技能很高,但他的心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成熟。從前不過是他沒有遇到她罷了。

李南越發篤定心中的猜測,他咬牙切齒地發誓:「你若被她毀了,我絕對絕對把她趕盡殺絕。」

欒逍哭笑不得:「我比她高比她壯,誰毀誰呀!我現在也不算毀啊,英雄仍有用武之地,我還在軍區。狙擊手也不可能乾一輩子的,我隻不過是退得早一點。」

李南背著手咚咚地在屋內繞了兩個圈,沖到欒逍麵前,手指著他:「你給我老實承認,你……你是不是對她有點意思?」

欒逍笑笑,沒承認也沒否認。李南仰天怒吼:「你白癡了嗎,她是有夫之婦!」

「她是有夫之婦怎麼了,我又沒想和她終成眷屬,我甚至都不會讓她知道。你別妒忌我哦,雖然我是暗戀,可是你能說她不漂亮、不聰慧、不大氣、不義氣嗎?如果有一天我在遠方迷了路,她若知道,一定會不遠萬裡過來帶我回去。我很驕傲我暗戀的人是她。南哥也暗戀過吧,什麼樣的,小蠻月要、翹臀、錐子臉,像牛奶一樣絲滑的肌膚,哭起來和笑起來一樣可愛,帶出去特別有麵子,可是南哥要是出任務回來,就那麼往她麵前一站,她會怎樣?弱弱地叫一聲,暈了!」

李南想死,他怎麼會帶出這樣的一個兵呢,這是從哪個瘋人院跑出來的。「你在嘲笑我嗎?」

「絕對沒有,我是在陳述事實。南哥,我不是說嫂子不好,假若嫂子有諸中校一半的膽識、堅強,你是否會考慮生一個像你一樣的孩子呢?」

到底是學心理的,一針就見血。李南沉默了,也許會吧,有時候真有點羨慕叫卓紹華的那個人,一兒一女,粉嫩粉嫩的,聽說兒子畫畫很有天賦,女兒喜歡飛機。他要是生個兒子,一定要教他打槍,讓他成為最棒的特種兵。李南咧開嘴笑了:「欒逍,你去教書就去教書吧!」人各有誌,他不攔了。

「謝謝南哥,謝謝李大校。」欒逍真誠道。

「不必謝我,這是你的決定。你不覺得遺憾,我也就不遺憾了。」

成書記覺得很遺憾,他對卓紹華說道:「你怎麼不勸勸她呢,我又不是不同意把她調到北京,為什麼非要走這個曲線?」

「家裡麵的事,我能說個三言兩語。工作上,她是您手下的兵,我不能越級。」

成書記板起臉:「壞小子,你是記恨我當初不顧你的意願,硬把她派去港城?」

卓紹華謙虛道:「我哪是那樣會記仇的人,我隻是善於學習。」

「別裝善良,我知道你腹黑著呢!」成書記還是在諸航的調令上簽下了「同意」兩個字,「讓她教書用心點,我等著她的學生來充實網絡奇兵。對了,諸航真沒見過保羅的那個u盤?」

卓紹華接過調令,看了看:「她如果見過,肯定會說的。」

成書記咂咂嘴,嘆道:「有點可惜。」

卓紹華一本正經道:「未曾擁有過,也就不曾失去。」

九月的早晨,諸航一身嶄新挺括的中校製服站在國防大學的門口。陽光像金粒子,歡快地跳盪著。梧桐寬大的葉子,經了日光的照射,變成耀眼的金紅。

「首長,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那裡。我和小艾來這兒看老鄉,你從車裡出來。」她指向大門。

卓紹華從沒聽她說過這些,不禁好奇起來。「然後呢?」

「然後我拍著小艾的肩膀對她說,快看,那是我老公。」她一臉認真道。

在車裡等著的秦一銘連忙低下頭,這麼晃眼的花癡,他不忍直視。

卓紹華笑著替她按了按被風吹亂的頭發:「諸老師,你的眼光真好,進去吧!」

她拎著包朝他擺擺手,要不是站崗的士兵看著,她真想蹦著進去。

「諸老師?」欒逍不可置信地看著朝他走來的身影。

「欒老師!」諸航同樣吃了一驚,但隨即歡喜地跑了過去,「這真是山水有相逢呀!」

「我們是同事?」他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清澈如水,那層陰霾已經散盡了,他的心陡地濕潤了。他善意的欺騙,她釋懷了,真好!

「好像是!」

他想:終於又可以常常看到她了。

她想:我在這兒也有一個死黨了。

「首長,那是欒中校!」秦一銘很難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

卓紹華點點頭,兩個都是優秀的人才,自然都進軍中最優秀的學院,這和巧不巧沒關係。他看到秦一銘復雜的神色,安然地拉開車門上車。即使場景相似又如何,欒逍不是周文瑾,也不會讓自己成為周文瑾,所以故事就是另一個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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