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番外·深海(下)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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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是她的命,她接受總可以吧!這一切又關姐姐諸盈什麼事,那個叫小魚兒的女生,她都沒見過,為什麼要被命運如此戲弄呢?

她低調了這麼久,避開所有的鋒芒,看來她是做錯了,也許她就注定要成為一個鬥士。那麼就如你們所願吧!

「程書記,我的決定很慎重,請盡快為我審批。」諸航攥緊了拳頭,重重地說道。

最後幾小節學觸動了我的淚點,說起來,我們家航航可真不容易,攤誰不崩也潰了。)

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現役軍官法》第四十五條,未達到平時服現役最低年限的,不得退出現役,但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提前申請退役。1:傷病殘不能堅持正常工作的;2:經考核不稱職不宜作其他安排的;3:犯有嚴重錯誤不適合繼續服現役的······

諸航還是潔身自好的,她不願自汙,直接選的第一條,也有可能她就沒看後麵幾條。她開出的病由是······程書記都不忍直視了,「更年期提前」,這是有多敷衍啊!病歷上的簽名醫生是成功。程書記知道這人,是前任成書記家那不成器的兒子。不成器是成書記自個兒說的,因為他沒有子承父業,讓成書記很是失落。但人家在醫學領域非常出色的,聽說是位婦產科專家······等等,婦產科?

程書記扭頭問秘書:「更年期屬於什麼科?」

秘書愕住,他哪裡知道這事?但良好的職業素質,讓他押下所有的躁狂,迅速上網查了下。「首長,如果病人出現的是頭暈、目眩,或者是內分泌失調引起的,代謝紊亂,這個要看神經內科和內分泌科······」

程書記臉已經黑成鍋底了:「婦科下麵有內分泌科麼?」

秘書都想哭了:「那種分工很細的大醫院,可能有吧!」這些問題也太超綱了。

程書記一拍桌子,咆哮道:「亂彈琴。」

這咆哮,把關緊的門都震開了,在門外等候程書記的欒逍下意識的一扭頭,對上程書記的黑臉,不禁有些尷尬,感覺自己像在偷聽似的。但這會收回目光顯得很心虛,他隻得強擠出笑意,起身立正、敬禮。「首長好!」

程書記深呼吸,再呼吸,這才把滿腔的鬱悶壓了下去,朝欒逍回了個禮,然後走出辦公室。

欒逍今天是來報道的,經組織考察,欒逍自服役以來,無論在什麼崗位,都表現出色,再加上自身知識麵淵博,形象好,組織決定,將他從國防大學調入國防部新聞事務局,先實習個兩年,為以後擔任國防部新聞發言人作準備。

聽到這個消息,以前並肩作戰過的戰友調侃道:「沒想到,有一天你還得靠顏值上位。」

欒逍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想當年執行任務時,一身迷彩,一臉油彩,掩在草叢中,任由蚊蟲叮咬,能幾十個小時不帶動彈一下,誰看誰都一個樣,什麼臉啊,形象啊,這輩子好像和他沒任何關係。

戰友又道:「你現在是徹底和狙擊掰開了,武將到文官,可惜了!」

自香港回來,欒逍決定轉崗,也曾捫心自問過:值得嗎?可惜嗎?正確嗎?他的內心告訴自己:這是最正確的決定。也許經過心理治療,他的情況會好轉一點,可是萬一出任務時,他掌控不住自己的手和內心呢?不行,他不允許萬一,這是對任務的尊重。當他有這樣的顧慮時,他就已經不適合做一個合適的狙擊手了。

接到新聞事務局的調令,他是愕然的。現任的三位新聞發言人,年齡最小的四十多歲,少將軍銜,他這差距,從哪方麵看,都是一座天塹。但是,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他隻能咬牙接受。壓力也是動力,努力就行。

程書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寬慰道:「不要有思想包袱,不是讓你現在就上崗,慢慢來。其實也沒啥,你以前出任務時,是麵對一個人,現在不過麵對一群人。以前麵對的是對方的身體,現在麵對的是對方的話筒,差不多。」

這差很多,好不好?一旁的秘書看著首長,啼笑皆非。

欒逍倒像是欣然接受,立正敬禮:「是,保證完成任務。」

程書記滿意地點點頭:「放鬆,放鬆,不要那麼拘謹。對於把你調來,你們院長沒說啥吧?我估計他肯定極不情願,這一下子少了兩員乾將,損失很大啊!」

「兩員?」欒逍不明白。

「哦,這事你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要傳開了。你和諸航大校共事的時間不短,你評價一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程書記太想找一個人好好地聊聊了,他不能和卓紹華首長暢所欲言,欒逍卻是一個不錯的對象。

秘書輕輕嘆氣,諸航大校退役一事,首長像是被刺激得不輕,唉!

欒逍愣住,難道諸航也被調來新聞事務局了?她的身份好像不太適合吧,性格······也不適回。欒逍無法腦補諸航麵對記者們的長槍短炮時的畫麵,有些記者提出的問題刁鑽、尖刻,諸航估計當場就能把他們炸成粉末。

「不要一味地說好話,實事求是。」程書記強調道。

欒逍沉吟道:「諸大校的專業,我是外行,沒有資格評價。和她共事,她給我的感覺是個非常理性的人,判斷力極快、極準,一般人無法超越。」

「理性?」程書記像聽到了一個極大的笑話。「理性的人會辭職、提前退役、離婚?」

欒逍的心猛烈地咯噔了一下,兩道劍眉慢慢蹙起,隨即,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首長,這一切恰恰說明了她理性到極點。據我了解,諸航大校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她的婚姻也非常幸福,她沒有理由如此『無理取鬧』。可是她偏偏這樣做了,那是因為這些都是她的軟肋,她不得不如此。隻有砍掉軟肋,她才能無所顧忌,畢竟軍人的身份束縛太多,對婚姻的在意,讓她瞻前顧後。」

「離了婚,孩子就不是她的孩子了?」程書記不敢苟同。

「當然是!如果我沒有猜錯,孩子應該是歸卓紹華首長撫養。她信任卓紹華首長可以把孩子們護得好好的。如果不離婚,她就無法從軍區大院搬出,就必須做一個稱職的媽媽,必須做一個得體的首長夫人。」

程書記側著頭,心裡麵有絲絲動搖了:「你講得是有些道理,但還是有些地方說不能啊,你說一對夫妻好好的,突然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吧!」

「有,遷怒。諸航大校的姨侄,他的女友在美國失蹤,都一個星期了,沒有一點消息,諸航大校覺得首長沒有幫忙。」

原來根源通在這,真是一葉障目啊!「這件事······」

「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欒逍篤定道。

程書記上下打量了欒逍兩眼:「你對她的能力倒是很信任。」

「首長不也是麼?」不然怎會如此糾結。其實程書記應該早就聯想到了,隻不過不願接受。退役、辭職都不是兒戲,雖然萬不得己。

程書記忍痛割愛道:「罷了,我也不拖她後腿吧!」人家卓紹華首長都那麼果斷,他又何必斬不斷理還亂,隻是啊,這一馬放出去,野慣了,後麵就束不住了。程書記還是有自己的擔憂,不過,這話他不會說給欒逍聽的。

夜涼如水,夏蟲在牆角低聲鳴叫。

卓紹華站在臥室裡,他從沒覺得是如此的空盪。少一個人,原來是少這麼多啊!

「爸爸,」帆帆抱著個枕頭站在門外。

「你還沒睡?」卓紹華看了下時間,都午夜十二點了。

「睡了,但沒睡著。爸爸,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帆帆嘴裡說著,人已經自發地走到床邊,在諸航常睡的位置上放上自己的枕頭。

卓紹華眼中笑意溢滿,正要說話,門外噠噠地響起一串腳步聲。戀兒一身小碎花的睡裙也沖了進來:「爸爸,我也要和你睡。」

怕卓紹華不答應,她忙又說道:「我已經很久不尿床了,不信你問唐嬸,還有,我有刷牙,我不打呼嚕,不踢被,我很乖很乖的。」

卓紹華大笑出聲,抱起戀兒放在床上:「好吧,今晚我們三個人一起睡。」

戀兒很幸福地占了最中間的位置,一邊是爸爸,一邊是哥哥,她開心得不知道怎麼好,一會兒要講故事,一會兒要唱歌。

帆帆卻很安靜,麵對天花板躺著,不時側過臉看一下卓紹華。

「想媽媽了?」卓紹華親親戀兒粉嫩的臉腮,扌莫扌莫帆帆的頭。

帆帆搖了下頭:「大姨會把媽媽照顧得很好的。」可是,不知怎麼,還是會擔心。

戀兒接過話:「媽媽去打小怪獸。」她很是自豪,還做了一個狠狠打人的姿勢。

「爸爸想媽媽嗎?」帆帆問道。

「想呀!」

「我也是!爸爸,媽媽什麼時候能回家?」雖然他不需要幫媽媽輔導功課,可是媽媽不在,做什麼都不能專注。

戀兒感覺哥哥真笨:「媽媽打完怪獸就回家啊!」

怎麼會有這麼個白癡妹妹呢?帆帆捏了下戀兒的脖子,幫她把被單拉拉好。他想起以前媽媽離開過的幾次,第一次,他還是個嬰兒,沒有什麼記憶,聽爺爺說,他想媽媽時就會讓人去開電腦,一開媽媽就出現了。第二次,他記得很清晰,媽媽走了很久,爸爸急得瘦了一大圈,直到媽媽通過《小鴨找媽媽》的遊戲,才傳來訊息,然後被解救回國。可能就是從那一次起,媽媽一離開,他就自然的神經緊繃,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

「爸爸,沒什麼事吧?」他握住爸爸的手,掌心溫暖、乾燥,這讓他忐忑的心安定了一點。

「一切都很好。」卓紹華的笑意溫和,「相信媽媽!」

帆帆把心款款地放下,戀兒打了個嗬欠,他也困了。不一會,兩個孩子都睡著了。卓紹華隻留了一盞台燈,借著台燈的光束,他寵溺地看著兩個孩子,柔聲道:「為了你們,媽媽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他拿過來,是秘書的電話。

「首長,剛捕捉到一條消息,藍色鳶尾花重出江湖了。」

藍色鳶尾花,久違了!花語是什麼的?宿命中的遊離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麗,可是易碎且易逝!

卓紹華翹起嘴角,嗬——

江湖,古代春秋時期道家哲學發明用詞,本意是指廣闊的江河、湖泊,後被衍生為「天下」的意思。

何為天下?淺薄地解釋,大概就是蒼穹之下。蒼穹,怎麼也得是6000公裡以上吧。當高度接近6000公裡,這時地球在人眼的視角接近60度,你會看到地球是個球。

是的,現在的天下不再是《三國演義》裡開篇話「話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天下,而是全球、全世界。

全世界現有主權國家195個,地區38個,雖然國與國之間沒有用城牆相隔,卻也是有嚴格的國界線的。想出國,你得有簽證,要過海關,要熟悉人家的語言。可以暢通無阻的,是音樂?哦,音樂是無國界,可是音樂還有民族音樂和古典音樂之分呢,樂譜也有五線譜和簡譜幾種,唯有黑客界。

黑客界是真正的江湖。

好像黑客界也是有品格之分的,有紳士,有流氓。紳士是指那種醉心於計算機技術、水平高超的電腦專家,流氓就是一味隻知道攻擊的破壞狂,比如號稱「頭號電腦黑客」的凱文,他黑客經歷的傳奇性讓全世界為之震驚,可是黑客界卻以他為恥。他的技術一般,做事卻無下限,進攻是他最大的興趣。

藍色鳶尾,那麼素潔高雅,做不了紳士,怎麼也得是個淑女吧!

淑女也瘋狂!

可惜江湖人才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後浪又成前浪······藍色鳶尾不過在n年前短暫出現過,浪花都沒掀起幾朵,除了「有心人」,在黑客界真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無所謂,當昆侖山脈的一條小溪流順著山穀緩緩而下時,誰會想到有一天它會成為長江。

不到一周時間,藍色鳶尾在淺海、深海裡開得滿山滿穀、滿岸滿堤、滿院滿徑。

在很多人的認知裡,想植入計算機病毒,必須借助於網絡。可是一些國家級的安保項目,安全等級相當高,設施內部網絡通過物理隔絕,不連外網,想攻擊,難於登天。

藍色鳶尾成功地戳破了天。

網絡進不去,可以人為攜帶。這個「人為」是在係統建立之初,病毒就植入軟件之中,開始它的潛伏期,一段時間後,開始覺醒,接著展現它卓越的攻擊力。

這是某個超級大國n年前針對某個地區的局勢,對某國實施的一個絕密計劃,就這麼被輕輕鬆鬆揭密了。

舉世震驚,原來病毒能有如此的隱蔽性、復雜性與巨大的殺傷力。

沒有再驚,隻有更驚。

接著日本東京一家比特幣交易所曾在某年發生的一起因黑客攻擊而遭遇大量比特幣失竊的事情,也被揭密了。

接著某國沙漠深處一家的生化研究所正在研發的某某生化病毒已經進入第二階段,這個病毒一旦泄漏,將會對全世界造成毀滅的災難。這個項目也被輕輕鬆鬆擱在了海麵上。

政治、金融、科研······一個接一個,藍色鳶尾,就像一個俏皮的小猴子,看見了一塊成熟的玉米地,快樂地掰一個扔一個,玩得不亦樂乎。

程書記感覺到自己的那顆老心髒快撐不住了,他再一次去了卓紹華辦公室,沒有預約,不等秘書通報,他直接撞了進去。

卓紹華站在窗前,背對著窗,眉輕擰著,不知在想著什麼。

「首長,再這樣下去,深海就快被炸個底朝天了,什麼也不剩了,我們還怎麼監控、怎麼防範?我們正在進行的那個計劃······」程書記這回是真著急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首先就是要保密,即使探知到,就會成為一個製約對方的武器,有時相當於扼住對方的咽喉,哪有這樣暴殄天物的。她考慮過他的感受嗎?「她是狠狠打了別人臉,可是咱們除了樂嗬一聲,又能得到什麼?」

「引以為戒。」卓紹華捏了捏額頭,像是有點疲累。

「這個是自然的。唉,首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程書記,她不是在完成你布置的任務。」卓紹華冷聲提醒道。

程書記倒吸一口涼氣,所以她才沒有後顧之憂,想怎樣就怎樣。「這不是你倆商量好的一個計劃······」

「不是。」

「首長,那,那······」程書記額頭上的冷汗刷地就下來了,他不應該批準她退役的。

卓紹華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看看。」

隻能是再看看了,她又沒做出傷害國家和人民的事,即使不合情理,你去指責她,她大可以不承認。除了那朵藍色鳶尾,你能找到什麼痕跡。

程書記回去的車上,對秘書嘆息道:「藍色鳶尾有毒嗎?」

秘書點頭:「整個植株都是有毒的,特別是新長出來的根,毒性是最大的。」

程書記:「果真如此!」

藍色鳶尾還在兀自開放,她不知道因為她,天下已經是狂風暴雨。她很公平,大玉米挑了幾個,小的也不嫌棄。

比如某國的一個谘詢機構,明麵上是為客戶提供投資谘詢,暗麵上卻是為客戶提供綁架、勒索進行指術指導,甚至周到地提供工具,製定詳細的計劃。這些客戶裡,網友們陡然發現,其中有一個就是美國那位讓小魚兒搭過順風車的研究員。他是一年前開始接觸這家谘詢機構的,從聊天記錄裡,他由熟人介紹過來,看中了一個東方女生,想把她抓回家當玩物。他是個細致人,谘詢得非常詳細,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機構的服務也很盡職,給了他一個周密的規劃。顯然,他執行得很不錯,完全可以當成優質案例,於是機構還給他打了折。

美國警方這回反應神速,以犯罪嫌疑人的名義抓捕了他。幾天之後,案子就破了。小魚兒上了他的車之後,他在一個路口,以請小魚兒給他買瓶水的借口,讓小魚兒下了車,這是小魚兒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絲痕跡。小魚兒下車後,他跟蹤在後,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用迷藥將小魚兒迷暈,裝進一個大口袋,重新提上了車,然後開車回公寓。到了公寓,當他準備向小魚兒施暴時,小魚兒醒了,奮力掙紮,他失手殺死了小魚兒······

很多人都在譴責凶手的無良和殘暴,但是藍色鳶尾卻越挖越深,她不僅拋出了這家機構,拋出了客戶名單,拋出了聊天記錄,她還拋出了機構供貨商的名單,還有客戶與介紹人之間的所有記錄······

細思極恐!人性不管是本善,還是本惡,大部分人都能用理性壓製,做一個正常人。偶爾也有點意難平,哪怕一點,被別人嗅到,他會幫你擴大到無數倍,然後誘惑你、教導你、幫助你······讓你成為一個麵目可憎的惡魔。

世界原來沒有那麼多光,能照亮的隻有一小部分,大部分是黑暗的。

「哼,哪有這麼簡單,這個熟人是誰,他是怎麼挑上的小魚兒······我一定一定要把那些黑手揪出來,你們最好給我隱藏得再深一點。你們做的那些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隻是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懶得理。西蒙被抓,你們就亂了,殺了他也不能心安,於是,你們就來試探我會怎麼做,試探我知道多少,現在滿意了嗎?可是我告訴你們,戰鬥才剛剛開始······誰?」

諸航騰地扭過頭,房間裡黑通通的,除了電腦屏幕上的亮光,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然後便聞見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好形容。她好像有好幾天沒洗澡了,頭發像個鳥窩,身上的衛衣皺巴巴像一團鹹菜······管他呢,反正也沒人看見。

敲門聲又響起。「航航,是我!」

諸航放鬆下來,除了姐姐,也沒別人了。她其實沒住在諸盈家,她需要不少設備,諸盈家的網速也不夠,她得在一個比較專業的地方——她在一家網吧租了個豪華包間。她對姐姐說要寫一個程式,得閉關一些日子,最好不要打擾她。

「姐,你怎麼來了?」諸航慌忙把屏幕換了個界麵,打開燈,又連忙去開窗通氣。

諸盈一進門差點給嗆著:「航航,你是不是很多天沒出門了?」

「不出門,我早餓死了。姐,我這忙著呢,你有事嗎?」

「梓然打電話回來了。」

諸航把臉別向一邊,梓然應該很傷心吧!「小魚兒找到了?」

「找到了,不過人······已經沒了······」諸盈說著哭了出來。

諸航走到桌邊,扶著椅子坐下,好半天沒說話。「姐,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有一次把街尾開雜貨店的那家兒子給打了,打得有點重,爸爸花了一個多月工資才把這事解決了。那一個多月,我特別乖,我知道我給家裡添麻煩了。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快快長大,這樣不管我做什麼事,我就能承擔所有後果。」

諸盈抹了把眼淚,上前扌莫了扌莫諸航的頭發:「這說的什麼話,不管你做什麼事,我們都不覺得是麻煩。」

諸航把頭倚在諸盈懷裡:「姐,那是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事。」

「我知道,」諸盈眼裡溢滿了擔憂,「雖然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可是航航,非要這麼做麼?」

諸航指了指心口:「做了,我這裡才好受,我憋得太久了。姐,可能內心本來就有個不安份的靈魂,你知道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太爽了。」

諸盈覺得眼前的諸航就是一匹撒韁的野馬,怎麼也拽不回來了。「你想過紹華,想過帆帆,想過戀兒嗎?」

「當你決心想做一件事時,不能想太多,那不過是給自己找借口,是在退縮。一退縮,你就給了別人傷害你的機會。我再也不會給任何人機會了,人近我一尺,我必逼他一丈。」諸航言詞鑿鑿。

諸盈挫敗地低下眼簾:「航航,你這樣子,我很心疼。」就像一個人孤獨地行走在沙漠上,一無所有,孑然一生。「你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你應該信任紹華多一點,他想和你聊聊。」

「不是不信任,是他的責任太重,他太不自由了······什麼,聊聊?你把他帶這來了?」諸航跳了起來。

「是的,他就在外麵。」

「······」

這是一條市區的小街,附近有大超市,有一個不太大的公園,坐個兩站車,就是一家購物中心,裡麵中高檔品牌都有,頂樓是電影院。街道不算寬,嚴令限製隻可以步行。

像這樣的小街,一個城市裡有很多條,看上去都差不多。

街道兩邊店鋪林立,大部分是餐館,網吧和花店一樣,就一兩家。

現在電腦這麼普及,網絡這麼發達,網吧還能生存,真像個神話!哦,這話一聽就是個圈外人,家裡的配置有網吧高麼,能時不時地升級麼,還有打個遊戲你能幾個人在一家玩麼?來網吧,不隻是為玩,而是為了一種氛圍,一種情懷,一種青春的洗禮。沒有泡過網吧的青春,不能叫青春,就像沒逃過學的學生,你成就再高,你的人生也是缺了一角的。

所以······諸航瞬間就鎮定自若地看著從外麵走進來的卓紹華。難為他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是神情嚴肅了點。這大概是他平生第一次進網吧,也有可能是他這一生僅此一次,不知道有沒嚇壞外麵的老板和小孩們。

諸盈瞅著諸航一身的邋遢相,真想裝著不認識這個人。她的腦中閃過晏南飛的身影,對這個人,早已談不上愛與恨,但他是諸航的父親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那個人,穿著講究,品位高雅,個人生活習慣良好。她呢,達不到他那樣的高度,卻也是處處井井有條。她和他的基因一組合,怎麼就變異成這樣呢?

諸盈一刻也不想多留,一句話也不想多講,無論是作為姐姐還是媽媽,她都無顏麵對卓紹華。

門被輕輕帶上了,不過六平米的房間裡,隻留下諸航和卓紹華,還有電腦運行的嗡嗡聲。似乎有點擁擠,讓人感到窒息。諸航啪地關上了電源,嗡嗡聲消失了,她聽到自己問道:「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慚愧,臉皮還沒有厚到一定的程度。諸航稍稍往後退了幾步,免得身上的味道熏到卓紹華。

卓紹華仿佛沒有察覺這是個什麼環境,就是察覺他也不去理會,從進來,他就目光咄然銳利地盯著諸航。

「我來問你三個問題,沒有思考的時間,快回快答。」

諸航嚴重懷疑,卓紹華最近是不是偷偷看什麼綜藝了,還知道快問快答。

「行!」

卓紹華沒有上前,也沒有後退,從進來他就站在房間的中央。

「第一個問題,你要闖的那個大禍,到此刻,結束沒有?」

「我······」

「第二個問題,如果沒有結束,你還準備闖多久?」

「我······」

「第三個問題,你要闖的那個禍,不是把深海攪個底朝天,也不是讓殺害梓然女友的凶手無處遁形,而是你向我提出的離婚是······真的?」

「我······」

「諸航,你後悔和我結婚嗎?」

「這······這是第四個問題了。」

卓紹華淡淡一笑:「你的思維永遠這樣敏捷,第一時間就能抓住重點,可見你不是回答不了我的問題,而是那個答案你說不出口。」

諸航突然不敢直視這樣的卓紹華,這些年,她看到的他,都是溫和周全、從容大度,海納百川,虛懷若穀,以至於她都忘了,他原來還是一把劍,一把鋒利無比、寒氣逼人、可以瞬間取人性命的劍。

她不由地打了個冷戰,目光轉開,落到地麵,雙手緊攥成拳。

「我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我還是答應了你。我在賭,我賭上帆帆和戀兒,賭上我們這些年的每一天每一夜,我們之間不是天天風和日麗,我們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但我們都走過來了,我想這一次也會的。我不想束縛你,你想做什麼事,我願意盡全力讓你做得盡情、做得盡興。那樣,做好了你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回來了。這一次,顯然我不僅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份量,也高估了帆帆和戀兒對你的特別,你把自己當成了箭,弓拉得很滿。開弓沒有回頭箭,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回頭。」卓紹華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我······」很久沒睡了,諸航的眼睛又乾又澀,眨一下,直疼到心坎裡。

「我說這番話,不是為了斥責你,也不是想挽留你。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勉強另一個人的,即使勉強了,也不過是貌合神離,我卓紹華還不至於這樣委屈自己。我過來,就是告知一聲,我知道了。戀兒還小,她不太懂,但帆帆已經大了,我會好好和他談的。多保重。」

說完,卓紹華扭頭就走。從進來到離開,半個小時都沒有,諸航差一點以為自己臆想了。

窄小的房間終於不那麼擁擠了,諸航走到窗邊。可惜這扇窗麵對的是後麵的居民區,看不到小街。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一扇扇透著燈光的窗戶裡,媽媽在做晚飯,孩子在做作業,爸爸是在廚房幫忙,還是在監督孩子呢?也許工作了一天,很疲憊了,在單位裡又受了點委屈,心情不是很好,於是媽媽做飯的動作放得很輕,孩子比平時乖巧很多。這就是普通人家的日子,近的目標,是小長假一家子出去旅個遊,遠的目標,換個更大房,或都是孩子讀個什麼大學。不管近和遠,每天都累並快樂著。

諸航打開窗,像是想分享一下這樣的快樂,她朝外伸出手。網吧老板為了安全,在窗外安裝了鐵製的柵欄,她的手被卡在了柵欄間。她突然發現這樣的畫麵,像自己是一個被囚禁的犯人,被關了很久的樣子。諸航無聲地笑了。

夜一點點地深了,深得連天上的星星都黯淡了。

成功今天值夜班,剛動了一台加急手術,護士長給他倒了杯咖啡。他嫌棄是速溶的,聞著就一股人工合成劑的味。護士長說要不給你泡杯茶?茶也是那種磨成粉末的茶包,感覺像低檔酒店免費賺送的。「就這個吧!」二選一,咖啡勝出。成功勉為其難地端起咖啡走向露台,想吹吹風,剛剛這台手術很復雜,無論是精力和體力消耗都很大。

撲麵而來的寒意讓他全身的毛孔倏地豎了起來,不過,很提神。他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下,伸了個大大的懶月要。伸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差點讓他閃了月要。他不禁低咒一句,不耐煩地拿過手機,看到來電人,怔了足足有五秒。

「你不會是更年期加重了吧?什麼,見個麵?你在夢囈吧?孤男寡女的,不,有夫之婦和有婦之夫,大半夜的,偷偷扌莫扌莫在外麵見麵,怎麼看,畫風都不對。不見,說不見就不見。餵,你別掛電話啊!說吧,你人在哪?呃?」

成功收了電話,臉上的戲謔不見了,露出了一絲凝重。

他和護士長打了聲招呼,換了衣服就下了樓。諸航給的地點離醫院很近,是一個公交站台。黑漆漆的夜裡,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猛一看很怵人。

看到成功,諸航揚起臉,打了個招呼。成功在她身邊坐下,光線不是很明亮,勉強可以看清諸航臉色還不錯,成功一路上提著的心款款放下了。

「我知道你以前對我有點想法,可是你結婚了,我也結婚了,再抱著這想法,就是不道德的。」成功義正辭嚴道。

諸航笑道:「我還以為你真的從良了,我看再過八百年,你這流氓劣性也改不了了。成流氓。」

「豬!」

諸航笑笑,幽幽地不知看著哪裡。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值夜班?」

「我去醫院問了,然後才給你打電話的。」諸航丟了個「白癡」的白眼給他。

成功悄悄地打量著諸航,沒敢問下句「如果我不在醫院呢」,她看來不想很多人知道這事,她來醫院就是碰碰運氣,運氣不好,她就走了。

「成流氓,你和惟一過得好嗎?」諸航扭頭看了他一眼。

「挺好的,我們是世界上最恩愛的夫妻。」

諸航吃不消地搖搖頭,過了半晌,又問道:「你為了她放棄了整片森林,下這個決心時,你猶豫過嗎?有沒擔心過自己做不到?」

這個問題有點沉重了,成功斟酌了許久,才小心回道:「我其實沒有那麼流氓的。哦哦,這個說法沒有說服力。我這麼和你說吧,一個男人,一個成熟而又理性的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段,他終究會回歸家庭,過正常人的日子。」

「過正常人的日子。」諸航慢慢品味著這幾個字。「可是有些人是永遠不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的。」

「呃?怎麼會?」

「比如殺手、間諜······」

「你能舉個正常的事例麼?」

「比如我!」

成功預感到快要碰觸到問題的症結了,他看不清諸航的臉,隻感到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紹華他······」

「和他沒有關係,是我,是我!」諸航深吸了一口氣,「你還記得我姐的兒子嗎?」

「記得,叫梓然,上大學了吧?」

「他的女友在美國留學,被歹徒殺害。現在凶手已經被抓獲,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她的屍體。為什麼呢?因為屍體被一種藥水融化了,早就倒進了下水道。這很不幸,是不是?可是這種不幸完全可以避免的,如果她沒有和梓然談戀愛,如果梓然不是諸盈生的,如果諸盈······」

成功一把抓住諸航的肩膀,讓她冷靜:「諸航,這些不是你的錯。」

諸航低著頭:「這次是她,下次會是誰呢?我遠在鳳凰的爸媽,或者是我們家的一個什麼親戚。帆帆和戀兒、首長,我不擔心,可是別的人呢?他們很渺小,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就已經成了目標。成流氓,你害怕過嗎?」

諸航緩緩抬起頭,成功驚愕地發現,此時的諸航滿臉是淚。

「你知道嗎,我現在很害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別人強悍,比別人冷靜,比別人早一步,不問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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