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2)
她當然聽不見。
寧若歪著頭,乖乖地睡熟了。
段淮的話說完也就隨著這夜裡的風,裹入車流,再無可聞。
他關上門,去了駕駛座開車。
上次去過寧若的住處,知道是哪,很快也就調好導航確定了路程。
半小時,足以寧若淺眠上一陣。
寧若的睡相不怎麼好,這是段淮之前就知道的事,之前潛意識知道是醫院還知道收斂,這會兒醉得不輕了,後座上又舒服,她靠著靠著人就往前邊靠了過來,扒著段淮的駕駛座椅。
同時嘴裡念叨:「趙卓津,你就是個混蛋。」
說著說著,還皺著眉頭小聲嗚咽了起來。
「你混蛋,混蛋。」
段淮嗯了聲,說:「是,我是混蛋,乖,去後邊好好睡。」
主要是怕她醉酒突然伸手碰到駕駛座上什麼,許多駕駛事故多發在司機受旁人影響,他不了解寧若喝醉後會是什麼表現,但他清楚一個酒醉的人可能會做出的事。
曾經真實事例就有人喝醉酒吃了個充電器,還有人把路燈杆給拔了出來。
寧若要是瘋點,突然蹦他前邊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不跟她說話讓寧若一個人碎碎念還好,段淮一接話,寧若就有點來勁了。
就和一貫醉酒的人反應一致,她喝醉了有點反骨。
「你誰,趙卓津?」她看也沒看清,手扒拉著拽住他衣角。
段淮開著車,喉結動了下:「我不是,我是段淮。」
「段淮……」寧若小聲喃喃這名字,又搖了搖頭:「段淮是誰。」
「嗯,如果你不認識他的話就算了。」
「你為什麼在這,我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麼又厚著臉皮來找我?」
段淮緘默了一會才意識到她是在跟趙卓津對話。
「因為我擔心你的安全。」
「擔心我?」
寧若嗤笑了聲:「都是假話,你們男人盡會說這種話哄我們女生,你覺得我傻嗎?」
「你不傻。」
寧若腦袋靠到他座椅邊上去,迷離地望著前邊道路:「我心裡都清楚的,願意給你機會,是心裡還有一點念想,可心真的死了,也就不會再給你找借口了。」
段淮輕應了聲:「是要這樣。」
本來是想安撫她情緒才跟她對話,很快寧若就坐了回去,安靜了下來。
段淮的注意力也鬆了鬆。
沒一會兒,車開到了她小區內,段淮找好地方停好車,準備去叫她下車,沒想後座車門剛打開,就見寧若窩後座上正在哭著解自己衣服扣子。
小姑娘窩在那兒不做聲也不出聲的,到這會兒愣是還磕磕絆絆解開了幾顆扣子,圓潤的肩和肩帶都給淩淩亂亂地露了出來。
小臉本來就染著醉酒的紅,昏暗的光線下,卻有種義無反顧的稚意。
那場景。
足像什麼事後犯罪現場。
段淮臉色瞬間變了,下意識就把車門給關了上。
感受著冷風和寂靜良久,稍稍冷靜,他又偏過頭,把門給打了開——
寧若這會兒醉得都開始自己解自己衣服,還指望她自己再把衣服給穿上?
「寧若。」段淮打開車門,說:「你聽我一句,現在把衣服穿好跟我出來。」
車裡的人沒作聲。
段淮心知她這會兒估計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微吸了口氣,拿過車前座上的毯子走到後邊來丟她身上。
但其實小姑娘動作到這兒早就停了,可能是骨子裡的保守和害怕。
段淮說:「你在乾什麼?」
皮膚接觸到冷空氣,寧若有點些微的打顫。
其實即使是喝醉了,她骨子裡也不敢太多出格的事,或是說的話也都是氣話,包括現在都輕微地攏了攏衣服。
可是她低著頭,也不敢說。
「別人說,趙卓津說我無趣、不肯接口勿、也不肯親密,我想證明我也不是做不到。」
她聲音愈漸小了些:「可是,可是好像確實不太行……」
段淮問:「趙卓津本人是那樣跟你說的?」
寧若說:「嗯……」
段淮問:「那你現在做了,你喜歡這樣嗎?」
寧若搖頭:「不喜歡。」
段淮身體探進車裡,把她肩邊的衣服拉了上去。
他直視她的眼睛,說:「寧若,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為了一個人就迷失、做傻事,如果趙卓津真的這樣說,那他說的就是錯的,他是個混球,知道嗎?」
寧若慢慢說:「是那個女生說的,是我太在乎了。」
這麼說段淮也了解了。
他就說以他對趙卓津的了解,感覺對方不會是這樣膚淺的人。
「所以你喜歡他什麼?」段淮問。
「幽默,陽光。」寧若又怔了下:「可是他也有點渣,同時想著兩個人,還和我說他錯了。」
「那現在還喜歡嗎?」
寧若搖搖頭:「我不想喜歡了。」
「那就更不要在意了,快把衣服穿好下車。」
他後麵說話語氣要柔和了些,起碼比剛剛那幾句要好。
說完他退了出去關上車門,給她自己收拾的時間。
寧若稍微回籠了下理智,人還懵著,也就慢慢把身上衣服裹好,之後下了車。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怎麼了,在後麵哭著哭著,腦袋就上頭了,就抱著一個念頭,反正都破罐子破摔了,還在乎什麼?
可現在下車後被冷風一吹,寧若感覺腦袋清醒不少。
就是腿還軟著,下了車也站不直,直打顫。
段淮沒辦法,隻能攙扶著她上去,像扶著醉漢似的。
好在她挺輕的,倒也不那麼吃力。
段淮問:「你屋子在哪,幾層?」
寧若抬手扶著額頭,說:「四樓。」
沒有電梯,段淮一直扶著她上四樓,到了屋門前,聲控燈明明滅滅地亮起,不那麼嶄新,光亮也就能勉強照亮一小方天地。
他扶著她,說:「鑰匙。」
寧若低嚀了聲:「包裡。」
段淮看了眼她肩上掛著的鏈條包,那扣子看著就難解開,他扶著她站穩了,靠到牆邊,然後拿過她的包,動作卻在這時停了下。
他說:「寧若,以上都是在你監督下做的事,非我個人私人行為,你要確定。」
寧若這會兒昏昏欲睡,恨不得立馬有張床擺她麵前讓她躺下去。
眼前人開個門還磨磨唧唧的,她很淺地笑了聲。
段淮問:「笑什麼?」
「你好有趣。」
「怎麼有趣?」
「時而隨和,時而古板。」
段淮眉頭皺了皺:「古板?」
寧若歪著頭,吸了吸鼻子:「對,像大人,明明你也就比我大那麼幾歲,卻那麼嚴肅。」
「段醫生,你這樣肯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段淮聽到這卻笑了聲,也從她包裡拿出了鑰匙,低頭找出正確的那個,又挑起眸看了她一眼。
總是見她害怕又拘謹地對自己這還是頭一回那麼鬆快。
大概是她最真實的樣子,也是她心裡話。
更意外,原來她潛意識一直知道他是誰。
「態度都是分人的,知道嗎。」
他說:「不一樣的人,就會有不同的態度。」
話說完,門也打開了。
段淮扶著她進去。
當人躺到沙發上的時候,寧若簡直舒服得想原地升天。
她整個身子陷在裡麵,抱著抱枕就昏昏欲睡去了。
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趙卓津的電話。
剛剛應該打了無數次,隻不過靜音了聽不見。
段淮剛把鑰匙放下,看到後說:「寧若,電話。」
寧若沒吭聲。
他又問:「頭還疼嗎?」
寧若早歪著頭睡了過去。
滿室寂寥。
段淮獨自站在她身前,無言以對,隻能看著眼前小姑娘毫無睡相可言地趴沙發上,清淺的呼吸,略帶了那麼一絲酒味。
段淮估計她剛剛也是醉著的,一切行為醒來以後會有記憶,一般喝醉酒的人第二天都會後悔發酒瘋時做的事,就是不知道寧若明天會不會後悔。
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麼會過來,一整天的行為都有點迷惑了。
可能是當時看到寧若這樣,確實放心不下吧。
-
酒吧,趙卓津匆匆忙忙找到衛寒的時候對方在吧台一邊喝酒一邊跟男生閒聊。
他走過去,急道:「衛寒,若若呢?」
衛寒本來在笑,看到對方時臉色一剎就變了。
她沒好氣說:「你還有臉找若若?你自己乾了什麼好事不清楚是嗎,趕緊哪遠滾哪去,別來找我們若若的晦氣。」
趙卓津連忙道歉:「這次真的就是誤會,我不知道若若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我對她絕無二心!」
衛寒轉過身去,理也不理。
趙卓津是實在沒轍了,到她邊上去坐著,點了杯最貴的酒遞她麵前,道:「姑奶奶們,我求你了,今天我找誰對我全是這個臉子,我知道我賤,我王八蛋,我不是人,我當著你們麵甩我自己一巴掌,可是好歹得給個機會啊。我也心疼若若,更何況今天這事完全就是烏龍。」
衛寒冷哼了聲:「你跟你那個綠茶顧升右有什麼當我們不知道?」
趙卓津舉起四根手指做發誓狀:「我發誓什麼也沒有!你們都不信我,我說也沒用啊。」
衛寒這才算冷靜了些:「行,那你說,我倒要聽聽你能扯出什麼鬼理由來。」
趙卓津連忙把事情全部都說了一遍,當然,一些細節適當省略了。
衛寒聽完以後不敢置信:「這種鬼話你也信?你還帶她去你屋子裡?別說寧若不信你,就算是我聽了你這話我也覺得你像鬼扯一樣!」
趙卓津嘆了聲氣:「我他媽也煩啊,都不知道事情怎麼變這樣。但我想是個男人也不會把一個女人丟在停車場不管吧。」
「我承認我以前喜歡我學姐,對若若沒那麼認真,可友情方麵絕對沒話說,這幾年我都是拿她當真朋友的,你們也看在眼裡我跟她多哥們,感情上也許有過那麼一些不忠,但人這輩子誰沒做過錯事,我現在對若若也絕對是認真的。」
「所以希望你們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算我求你們了,哪怕我跪下來都行,我隻是不想若若那麼傷心。」
看他這麼低三下四地把自己罵了一頓,衛寒的氣才消了些。
她當然希望趙卓津去找到寧若好好道個歉,畢竟若若為他難過成那樣,他不付出點代價哪能行。
可是她又不好說寧若在一小時前被段淮給帶走了。
她記得趙卓津好像認識段淮,哪怕對方人品多好為人多正直,可他到底是個男的,要讓趙卓津知道可不就完犢子了嗎。
於是衛寒含糊其辭道:「哦,剛剛若若家裡人來把她帶走了,送她回家了。」
趙卓津訝異:「回去了?」
衛寒嗯了聲。
他鬆了口氣:「回去了就好,我去找若若。」
-
趙卓津很快就離開了酒吧開車趕往寧若那兒,知道她住哪兒,一路上暢通無阻。
等到了寧若樓下,他意外地瞧見一輛賊眼熟的車。
奔馳c級,幾十萬的輕奢車,明明在北京也算普通常見了,可他莫名覺著這車好像經常在醫院固定車位見到過。
有點冷風,他也顧不上那麼多,瞧見上頭寧若那戶燈開著就上了樓。
到了門口就開始打電話,打到一半又怕若若接了提前提防他,猶豫片刻,最終抬手叩了叩門。
屋裡,段淮剛弄好一切。
寧若睡得很安靜,也沒什麼別的不良反應,他單獨在那並不好,也擔心動了她屋裡什麼東西萬一到時候惹她不快,最後也就拿熱毛巾簡單給她擦了把臉也就準備走了。
結果剛拿起車鑰匙,寧若的屋門就被人敲響了。
看到是趙卓津時段淮有點意外,但也僅僅是驚訝了那麼一會兒。
他站在玄關處,轉過頭看了眼還在沙發上睡覺的寧若,思慮這會要怎麼做。
門外,趙卓津敲完門後就開始來回踱步,他開始想寧若這會在乾什麼,可能窩在沙發裡看劇也可能正難過地吃東西,燈還開著,她應該連澡都沒來得及洗,等會門開了他又該說些什麼。
可是這麼久若若都不來開門,是不是知道是他準備永遠不理他了?
他才發覺自己已經焦急得近乎迫切。
就在他準備繼續抬手敲門時,麵前大門忽的開了,趙卓津下意識喊:「若若……」
神情剎那僵住。
眼前的人瘦高頎長,身上是溫文爾雅的襯衫,握著門把手的腕骨纖瘦卻有力。
而那張臉,是那種斯文到極致,卻又清冷漂亮到驚艷的程度。
看到對方的那一刻他就傻眼了:「老、老師……?」
樓道聲控燈幾乎沒幾秒就暗了,樓下不知道誰的咳嗽聲,又震亮了它。
光影變換間,段淮看到趙卓津眼底的情緒也變了好幾遍。
震驚、錯愕、呆滯、懷疑……
而段淮,從始至終就是他平常那種冷靜淡然。
就像他平時帶著他們忙碌於急診間內的樣子,不管遇到病情多緊急的病患,亦或是讓他們實習生多慌亂的場景。
他都能冷靜對待,主持大局。
那是趙卓津向來佩服的樣子,偏偏此刻在這裡,寧若的家門口。
段淮說:「那會兒,我順道把寧若送了回來。」
趙卓津才回神,呼吸有點混亂地說:「您、您就是寧若親戚?」
「親戚?」這回連段淮也頓了那麼一下。
可很快意識到什麼,他的眼裡也少許地劃過那麼一抹遲疑。
段淮很慢地應了聲:「哦,算是,但也不是,我和她伯伯認識,也算是長輩吧。」
長輩這兩個字說實話,他自己聽了都有點虛。
趙卓津卻稍稍放下了心,長鬆了口氣。
他小聲自言自語:「還好,還好……」
「什麼?」
趙卓津連忙搖頭,笑:「沒什麼,就是開玩笑呢,我剛剛看您開門那一瞬差點還以為您這是……這是和若若有什麼。」
段淮垂了垂眼睫:「沒有。」
趙卓津又問:「那,若若她情況還好吧?」
段淮說:「還好,睡著了。」
趙卓津笑笑:「那謝謝老師,麻煩您照顧了,我進去看看她。」
說完就要越過他進去,卻被段淮邁了步攔住。
「她現在隻有一個人,這樣不好吧,你明天再來看也行。」
「可是——」趙卓津有點說不上話。
可是,那他剛剛不也一個人在裡頭嗎?怎麼到他就不行了?
趙卓津有點為難,斟酌了兩句:「可是老師,我和若若挺熟的,肯定比您還熟,真沒事兒。」
言下之意就是:您都可以看她,他怎麼就不行了呢,論關係,他還更親近點呢。
段淮說:「你是她男朋友?」
趙卓津連忙應聲:「哎,是、是。」
說著又有些虛:「是前男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