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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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故畢竟是利州軍府將領, 鳳醉秋沒莽撞到使出殺招。

卻也真是下了黑手的。

她先卸了章故的右臂,再將人按翻在地綁了。

還一直踩著他的左踝骨。

「別亂動,否則我真會踩碎這塊骨頭。」

章故趴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綁縛。

他不敢妄動, 隻能咬牙怒聲:「鳳醉秋, 你別太囂張了, 這裡是都督府!」

鳳醉秋冷靜得可怕:「你們對我下藥時,好像也沒在意這裡是都督府。」

「我再說一遍,沒人對你下藥!」章故忍痛嚷道,「茶是都督府的人準備的,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等都督知道了, 我倒要看你怎麼收場!」

「我勸你最好慎言, 少說少錯。眼下要愁該怎麼收場的人, 絕不會是我。」

鳳醉秋眼簾半垂, 心情很復雜。

「你們背後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怎麼買通了都督府的侍者, 這些我都不關心, 也不會在都督麵前廢話半個字。」

她稍頓, 刻意放低音量。

除了近在腳下的章故, 旁人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我本心裡不願將事做太絕。可你們選什麼藥不行,偏要用提線香?也算神仙難救該死的鬼吧。」

「鳳醉秋, 你什麼意思?」章故掙紮著扭頭與她對視, 目眥盡裂。

「你隻需知道你即將倒黴, 這就行了。」

鳳醉秋心中有一絲悲憫淡淡滑過。

「我當年是在利州軍循化營受的新兵武訓。按軍中規矩, 你我也可稱同袍。因為這個,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或許章故今日隻是被人當了刀使。

但這真怨不著她。

「章故,誰坑你的,你就去找誰討公道。」

*****

鳳醉秋以出鞘的長苗刀輕輕點地, 目光掃過院中的都督府侍衛。

侍衛們的刀劍也已出鞘,卻沒有沖上來。

一是鳳醉秋從赫山帶來的近衛正與他們對峙。

二也是顧忌著章故,怕激怒了鳳醉秋,害他當真被廢掉左腿。

再看向花牆那頭。

花牆下的石桌上擺著個蓮花形青瓷茶盞,盞中還剩餘一點點殘餘的茶水。

刑律院官員石琴坐在旁側石凳上,目光呆滯。

葉知川擺出防禦姿態,警惕環顧四下,不讓任何人接近這一人一盞。

近來發生的許多事、涉及的許多人,看似七零八落無關聯。

可在那杯摻了提線香的茶被送來後,那些人和事,好像突然被串起來了。

鳳醉秋總覺得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卻又說不準是什麼。

她在腦中費勁地拚湊著諸多碎片,卻始終沒得出結論。

被困在混亂的思緒中遲遲無果,這讓她漸漸煩躁。

她是北境戰場上出生入死數年的戰將。

當她專注凝肅時,周身散發出的肅殺之氣,自帶人肝顫的血腥味。

院中眾人仿佛山間小獸突遇巨獸出行,憑本能感到強烈的不安。

一個個主動噤聲避讓,生怕被她盯上。

此刻誰也不敢出聲,氣氛有些壓抑。

正僵持著,眾人陸續轉向執禮,七嘴八舌小聲道:「都督,趙大人。」

趙縈與趙渭步入院中,沿途頻頻頷首。

鳳醉秋總算神魂歸位,收腳站好。

她將長刀回鞘,從容執禮:「都督安好。趙大人。」

她收斂了周身殺氣,院中那些人全都暗暗鬆下心弦。

離她最近的兩名都督府侍衛立刻奔上前來。

他們將章故扶起鬆綁,再幫他接回脫臼的右臂。

都督趙縈冷眼旁觀片刻,緩步踱到石桌旁。

趙縈先瞟了呆滯的石琴一眼。

再看看葉知川、看看桌上的茶盞。

最後什麼都沒問,隻撩了披風,沉默落座。

趙渭並沒有跟過去。

他徑自走到鳳醉秋身旁站定。

鳳醉秋很是意外,以餘光悄悄覷著他。

按常理,麵對這種情況不明的突發亂局,趙渭該站在趙縈身邊。

穩住頂頭上司的姿態,向鳳醉秋詢問事由。

就算是裝給別人看,也該端著持身中正、不偏不倚的模樣。

可此刻二人隻隔兩個拳頭寬,麵朝同一個方向。

這是並肩為戰的姿態。

鳳醉秋想,趙渭這人,可真是極端護短啊。

今日分明並不知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卻毫不猶豫站到她身旁。

仿佛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無條件信任她。

趙渭略低著頭,以氣音低聲詢問:「自己可有把握平事?」

「有。」

他聲出而唇不動,竊聲低語:「說真話,別逞能。事情鬧成這樣,若你無法收場,我來善後就是。」

「放心,是真話。我有十足把握。這事你別插手。」語畢,鳳醉秋輕輕抿唇。

她麵上不顯,月匈臆間卻翻湧著滾燙驚濤。

兵戶女兒。北境戰將。赫山的鳳統領。

這三個身份賦予她的使命,都是「護」。

一直以來,無論身份變成什麼,她都始終是「保護者」。

沒有人知道,偶爾她也會希望有人能對她說:若你扛不住,就都交給我。

方才趙渭說「若你無法收場,我來善後」。

就這麼一句話,鳳醉秋多年來求而不得的隱秘夙願,終於成真。

他說得輕描淡寫。

她也不是當真需要被他庇護。

可在這個瞬間,她仿佛回到黃石灘試炮那天,耳旁咚咚咚震天響。

這回不是火炮的聲音。

耳畔山呼海嘯,全是她自己急促又猛烈的心音。

她前所未有地確信,她是真的喜歡這個人。

很喜歡。

越來越喜歡。

*****

鳳醉秋隻要辦起正事來,就如她的武功路數。

摒棄所有花俏虛招,精準直擊對方命門,務求速戰速決。

她站在趙縈身邊,指指桌上那個青瓷茶盞,「都督,石琴大人端給我的茶裡,加了提線香。」

又指了指目光呆滯的石琴。

「我察覺有異,她慌張辯解,並欲砸掉茶盞銷毀證據。我灌了大半杯進她口中。章故想將她帶走,我便出手卸了章故的胳臂,並將人綁了。」

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明。

清晰、乾脆、利落。

趙縈驚訝挑眉:「鳳統領,你不該是個沖動魯莽的人。怎麼這次出手卻半點餘地也沒留?」

論長幼,石琴年過四旬;論身份,石琴雖官階中等,到底是供職十幾年的朝廷官員。

再說章故,雖隻是校尉,那也是軍府將領。

就算趙縈貴為嘉陽公主,又是利州都督,也不至於在事情沒查明白之前,就如此強硬地對待這二人。

趙縈問:「你難道就沒想過,或許隻是一場誤會,問題並非出在他們二人?」

「想過。所以我才沒當場將他們二人誅殺。」

這個回答讓趙縈震驚到微微後仰。

「鳳統領,這是我利州都督府,不是北境戰場。這兩人是朝廷官、將,不是入侵的敵軍。」

張嘴就對朝廷將官喊打喊殺,強硬到近乎狂妄,底氣何來?

麵對她犀利審視的目光,鳳醉秋波瀾不驚:「回都督,我知道自己在哪裡。」

趙縈壓製著心中的惱火:「那你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今日之事恐難善了。」

若無合理的解釋,鳳醉秋又怎麼會輕易將事情鬧成這樣?

她俯身靠在趙縈耳邊,以手遮唇,壓低了聲音。

「北境戍邊軍現有的完整布防情況,密號標注『天』字,涉及二十萬大軍,關係北國門安危。除昭寧陛下、昭襄帝君,還有沐霽昀將軍,就隻有我知詳情。所以,在我卸甲歸鄉前,曾接過聖諭……」

北境戍邊軍現有布防若要全麵調整,至少得兩三年。

因此昭寧帝諭:三年內,無論何人,隻要在鳳醉秋麵前有刺探蛛絲馬跡的嫌疑,她不必查問情由、無需掌握實證,一律當敵國奸細,可就地誅殺。

鳳醉秋道:「此事越少人知越好。昭寧陛下在聖諭中曾說過,我可自行斟酌是否告知於您。我歸鄉這小半年一切正常,便不想給您添麻煩。」

若無今日之事,趙縈可能永遠不會知道。

趙縈屏息片刻,深深長嘆:「既涉『天』字密號軍機,恐怕你是要我將整個利州府查個底兒掉了。」

鳳醉秋搖搖頭:「都督多慮了。」

無論石琴與章故背後的主使者是誰、有什麼陰謀、目的何在,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

重點隻在於,提線香那東西,是吐穀契人在俘虜邊軍將士後,誘供軍機的常備物品。

從那杯茶遞到鳳醉秋手上開始,她就已有權誅殺石琴與章故。

可她沒這麼做。

鳳醉秋直視著趙縈的雙眼:「都督,您方才說我半點餘地也沒留,其實我留了。否則,他倆這會兒已經是涼的了。」

趙縈眼底湛了湛。

鳳醉秋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網開一麵的善意。

傳言中,利州境內有座內衛鴿房,但誰也不知在何處。

連都督趙縈都不知道。

這座鴿房的內衛多少人、平日以什麼身份在外走動,更沒誰說得準。

這些人專門負責在暗中收集當地各種消息,迅速傳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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