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1 / 2)
趙渭打發了高飲先走, 自己則與鳳醉秋緩步同行。
兩人走了半晌,卻雙雙無言。
鳳醉秋此時來找趙渭,本是想說桑采的種種古怪。
可她方才沒太留神, 話裡隱約冒出了些微酸氣。
若這時接著就說桑采不對勁,卻又拿不出證據, 很容易被誤解為公私夾纏、惡意揣測。
她絞盡腦汁斟酌措辭的模樣,落在趙渭眼中趙渭就像極了惱羞成怒的詞窮。
趙渭笑眼裡閃著細碎晴光, 溫聲逗她:「乾嘛板著個尷尬臉?吃醋就吃醋, 我又沒笑話你。」
話音未落, 鳳醉秋一記眼刀向他橫飛過來:「我沒尷尬,也沒吃醋。」
趙渭立刻抿住揚起的唇:「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
這話裡話外, 擺明就是不信。
「你對夏夫人,了解多少?」鳳醉秋已盡量注意措辭,但這話聽起來還是有點奇怪。
活像酸啾啾在試探什麼。
可她真不是這意思。
有嘴說不清的感覺讓她很無力,索性自暴自棄般扭頭看向道旁樹木。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得先講清楚, 我對她有所疑慮, 並不是因私攻訐。」
趙渭覷著她別扭的側臉,忽地輕笑出聲:「誰也沒說你是因私攻訐啊。」
「那你笑什麼笑?!」
眼看將人逗急眼了,趙渭見好就收:「沒笑什麼。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和她就是小時候認識, 沒什麼交情。」
沒交情,自然也談不上了解。
「哦,」鳳醉秋神色稍霽,點頭又問,「前天中午, 她和夏騫在後山小工坊大吵一架。這事你聽說了嗎?」
趙渭漫不經心地應聲:「聽陳至軒提過兩句。怎麼了?」
鳳醉秋道:「你覺不覺得,這事不太對勁?」
夏騫不是沖動的人,平日又極要麵子。
小工坊眾目睽睽,他卻不顧體麵,當眾和自家夫人吵起來,還鬧得人盡皆知。
趙渭滿眼無辜,急忙撇清:「傳言不能盡信,他們夫婦吵架可不關我的事。」
鳳醉秋皮笑肉不笑:「若那金玉羹背後沒有意味深長的曖昧典故,至於將夏騫刺激到性情大變麼?」
這下輪到趙渭有嘴說不清了:「哪有什麼意味深長的曖昧典故?我壓根兒就沒多喜歡金玉羹,這就是個誤會。」
趙渭在吃食上向來隨意,給什麼是什麼。
好吃就多吃些,若覺得不好吃,也不會輕易吭聲駁人臉麵。
小時候,他每次去桑韓老先生家聽教,桑夫人都會親自下廚招待。
桑夫人就是桑采的母親,已因病辭世好多年了。
「桑夫人廚藝平平,唯獨就金玉羹做得還算湊合。大概是見我隻有金玉羹吃得多些,她便以為我對此偏愛,次次都做。」
趙渭目視前方,若有所思。
「自武德元年遷居進京,我再沒吃過金玉羹。除了桑家的人,不會有誰以為我愛吃這個。你說,夏騫是怎麼知道的?」
鳳醉秋訝異側目:「你懷疑是桑采告訴夏騫的?可她圖什麼?對自己丈夫講另一個男子小時候愛吃什麼,這不是故意找不痛快嗎?」
桑采看起來不瘋也不傻,實在沒理由自尋麻煩。
趙渭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很好奇她圖什麼。她的古怪行徑,可不止這一樁。」
近來仁智院太忙,又出了北麓刺客的事,鳳醉秋還受了傷,趙渭便一直沒騰出空處理桑采的事。
他今日已將仁智院的後續事務交代下去,正好得閒。
他想了想,對鳳醉秋道:「明日午後我找陳至軒談桑采的事。你若有興趣,可以來聽聽。」
放眼整個赫山,除了夏騫,大概也就陳至軒這個做師兄的對桑采了解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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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節春意已漸濃,午後天光晴柔。
小爐上,隨著茶釜發出咕嘟咕嘟的滾水聲,花閣內頓時茶香四溢。
長條矮腳桌旁,趙渭、鳳醉秋、陳至軒各據一邊,躋身而坐。
鳳醉秋伸手去拿茶勺,卻被趙渭拍開。
「你一個受傷的人,喝什麼茶?」他將桌上的甜白瓷瓜形壺推過去些,「這壺蜜果飲才是你的。」
陳至軒大呼驚奇:「趙玉衡,你我相識十幾年,我才知道你居然也有細膩貼心的美德!」
可惜這美德隻給鳳醉秋,旁人是無福消受的。
趙渭瞬間變臉,冷淡瞥他:「你少東拉西扯。說說桑采的事。」
陳至軒臉上的笑容頓時訕訕:「說什麼?」
氣氛不太對勁。
鳳醉秋雖不知是為什麼,卻沒有貿然插嘴。
她安靜抿著蜜果飲,靜候下文。
趙渭沖陳至軒冷笑:「你覺得我想說什麼?」
陳至軒端起茶盞,語氣煩悶又急躁。
「她不就是在前天和夏騫吵了一架麼?夫妻間偶有口角,並不奇怪。」
陳至軒是向桑韓老先生行過拜師禮的,與桑采是正經八百的師兄妹關係。
眼下並無確鑿證據能證明桑采有惡意企圖。
人非草木。
無憑無據的,要陳至軒在背後說長道短,甚至幫手針對桑采,他實在為難。
「陳長吉,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
趙渭淡聲嗤笑,以指尖輕點桌麵。
「她故意用金玉羹激怒夏騫,兩人當眾大吵一架,還讓所有人都以為這事與我有關。你真覺得這不奇怪?」
「好,我承認,是有那麼點奇怪。」
陳至軒猛地灌下大半盞茶。
「但隻憑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並不能說明她在惡意算計你吧?」
「誰跟你說我隻憑這件事?」
趙渭冷冷哂笑。
「她來赫山的第一天,山下哨卡的近衛失手打碎了她的藥瓶。她嘴上說不計較,卻在夏騫和來訪的布政司官員麵前落淚,還越過鳳醉秋這近衛統領,直接鬧到我麵前。實不相瞞,那時我就覺得她不對勁。」
夏騫那麼愛麵子,自家夫人都當眾落淚了,他當然會出頭維護。
而趙渭待下護短也是無人不知的。
若不是趙渭那段時間忙到身心疲憊,選擇了息事寧人、擺宴致歉,那肯定會與夏騫針尖對麥芒。
趙渭接著又道:「後來,她去找鳳醉秋說要進藏書樓的事。大冷的天,卻故意穿著單薄的寬袖衣衫,露出手臂上的傷痕。」
假如鳳醉秋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定會直接跑去找夏騫為桑采打抱不平。
要是鳳醉秋與夏騫正麵沖突,那就隻有趙渭這個一司主官出麵才能收場。
他和夏騫本來就互相看不順眼,但凡有一方沒控製住脾氣,事情必然鬧大。
可惜,鳳醉秋不是熱血上頭就沖動行事的人。
她隻叮囑潘英先暗中留意望嶽館,又來找趙渭說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