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1 / 2)
利州有句老話, 叫「酒醉心明白」。
是說人在半醉時,言行會與平常有所不同,但絕沒有醉到神思糊塗的地步。
趙渭顯然就是這樣的情況。
他忽然變得好粘人,沒骨頭似的纏緊鳳醉秋, 哼哼唧唧。
「被你知道了……」
他近來偏好一種叫「雪上鬆」的染衣香。
這香是皇家少府特製, 凜冽清雅、空靈高華。
但此刻混進了秋日釀的酒香, 便成了獨屬於他的氣息。
熾熱沖破了矜持禁欲的脆弱冷感。
似鬆雪之上又覆了盛夏驕陽。
鳳醉秋被他禁錮在懷中, 鼻端滿是這誘人心魂的矛盾氣息。
她身上開始發燙, 茫茫然輕晃腦袋, 不太認真地躲避著他一次又一次淺淺啄口勿。
「我知、知道什麼了?」
沒能攫取到甜軟的唇瓣, 趙渭不滿地咕噥一聲,順勢俯首,貼在她的頸側。
「你現在知道, 我其實沒那麼好。所以……」
他話說一半便突兀收聲,專注於那線條優美的敏感脖頸。
像極了貪嘴忘事的頑童,得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蘆, 就再不記得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一次次點到即止的黏纏啃齧, 輾轉吸吮。
貪戀又珍愛。
鳳醉秋被他鬧得周身酥軟。
她不自知地輕晃頭顱,嗓音微啞,氣息斷續:「你說,我知道、知道了你沒那麼好, 所以,什麼?」
趙渭動作稍頓,似乎在理解她的話中之意。
他的唇就貼在鳳醉秋頸側,濃密的長睫像兩排小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刷她腮邊軟肉。
這對鳳醉秋來說,有些要命。
「別鬧, 先把話說清楚。」
「哦。」
趙渭慢吞吞拖長音調敷衍一聲,頓了稍頃,總算想起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我是說,你現在知道了,我其實沒有那麼好。」
他慢慢抬頭,以耳鬢廝磨的磨人姿態,緩緩將唇貼到鳳醉秋滾燙的耳邊。
問得卻很認真,小心翼翼,忐忑期待。
「所以,你,還肯不肯要我,入你鳳家門?」
他吐字緩慢,口齒不清,斷句古怪到像初學言語的懵懂稚子。
聲音低低的,醇厚微喑,從耳廓一路摩挲著蹭進鳳醉秋的心尖。
她極力穩住心神,咬牙悶聲:「嗯。」
這似是而非的軟糯鼻音,顯然不能使趙渭安心。
他深吸一口氣,急切又倉惶地追問,非要得到更切實具體的承諾。
「幾時帶我去青梧寨?幾時換庚帖?先定親,還是直接過三書六禮?」
「趙玉衡,你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
鳳醉秋咬住笑唇,沒有接著對方的話往下說。
「談起婚事儀程,你條理倒是清晰得很啊。」
喝醉的人又不是她。
這種事關乎終身,要談也該是在兩人都清醒時談,跟個醉鬼廢什麼話?
她屈肘輕抵住他肋下,將他稍稍推離自己些許。
趙渭卻不依不饒,巴巴兒又湊上來,貼著她催促道:「快說。」
「互換定情信物的事都沒完成,怎麼就跳到三書六禮了?」
鳳醉秋反手貼住他的腦門,再度將他推開,隨口逗他:「我上次給過你小鳳凰簪花,你自己不要的。」
趙渭愣了片刻,旋即懊悔得收緊了懷抱:「現在要。拿來。」
鳳醉秋略略回首,望著他浮滿懊惱的朦朧醉眼,挑眉壞笑:「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沒有你幾時想要我就得幾時拿出來的道理。我要是偏不給呢?」
他驀地瞪了眼,於混沌起伏的混亂思緒中翻找起對策。
奈何半醉的腦子不如平日靈光,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句像樣的狠話。
末了,他自以為在凶狠咆哮撂狠話,其實發出的聲音不過是喵喵叫。
「那我……會咬你。」
半醉不醉的趙大人,實在可愛至極。
像隻病殃殃的無助大貓,明明在黏人撒嬌,索討承諾,卻又想裝凶。
可惜,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啊。
「就不給,就欺負你,」鳳醉秋童心大起,吐了吐舌尖,「略略略。」
尾音未散,她就知道,她錯了。
哪怕大貓病殃殃,被挑釁狠了,那也是說咬人就咬人的。
*****
頑皮挑釁的舌尖被叼走了。
故意氣人的「略略略」變成了「嗚嗚嗚」。
最初時,趙渭隻是因為急惱交加,才做出近似於懲罰的「攻擊」。
可他雖是有些醉,卻清楚知道自己抱著的是誰。
心愛的姑娘就在懷中,像小麵團似乎的任由拿捏搓揉。
這讓他漸漸身熱情動。
男兒的本能讓他逐漸食髓知味,到最後就完全記不起這個親口勿的初衷。
在男女之事上,鳳醉秋向來就是個嘴上凶。
以往她與趙渭雖有那麼幾回稍顯逾越的親密接觸,但趙渭多少會矜持克製。
她還一度調侃他「不會還是不敢」。
到此刻她才知道,殺紅了眼的趙玉衡,那是既會,又敢。
有些話,清醒時不會說,糊塗時說不出。
有些事,清醒時不會做,糊塗時做不成。
在飲下秋日釀的今夜,半醉半清明,便是恰如其分。
唇舌與齒配合無間,攻城略地。
溫熱大掌橫肆各處方寸,是前所未有的狂野。
也是前所未有的肆無忌憚。
此時此刻,鳳醉秋那副在戰場上錚錚如鐵的身骨,已被燒融得軟塌塌。
她感覺自己軀體內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一汪滾燙春水。
小腹處好像有隻初初破繭的蝴蝶,倏地張開了翅膀,撲扇出一圈又一圈漣漪。
悠悠盪開,蔓延至四肢百骸。
消解了所有曾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力量。
她的後背不停沁出薄薄熱汗。
一陣陣酥。
一陣陣簌簌。
羞澀中夾纏著翻騰洶湧的愉悅,歡得她十個腳趾緊緊蜷縮。
縱然有那麼幾分意亂情迷,但鳳統領畢竟是兵戶兒女,骨子裡自帶著點天生祖傳的勝負欲。
對於自己眼下這副柔軟嬌媚的情態,她不適應。
如這般被人全方位壓製、主導的滋味,於她而言太過陌生了。
她雖感到歡悅,卻並不十分甘心。
無聲地呼吸吐納數回後,她暗暗調整紊亂氣息,盡全力一個翻身。
她居高臨下俯視趙渭。
趙渭此時已麵紅欲燃,被酒意熏蒸的微紅雙眸蒙了層水澤。
他懵懵與她對視片刻,唇角緩緩揚起。
而後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姿態。
*****
卯時正,鳳醉秋自夢中醒來。
緩過神後,她尷尬捂臉,非常挫敗,非常心虛。
昨夜趙渭是有些醉,她又沒醉。
她清楚記得,是自己非要搶奪上位主歡。
可是……
鳳醉秋在情字上不委屈自己,喜歡了就開口爭取。
但在欲字上,她就是個嘴上凶。
其實並不怎麼會。
前段時間鬱繪曾借過些話本子給她。
但那些話本子中看不中用。
隻講一男一女如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每到關鍵處,便是一串「吟吟哦哦、咿咿呀呀」的擬聲詞。
具體是怎麼個做法,她沒太參悟透徹,又不太好意思問人。
昨夜她對趙渭一通胡亂「扌莫索」,將人家撩得火氣熾盛、箭在弦上。
接下來就不確定該做什麼,為難半晌,索性破罐子破摔——
滾到一邊安然閉目,睡著了。
撩撥心上人到一半,因為不得其法就半途而廢,睡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