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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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凜冬扯了扯嘴角,冷淡輕哂。

「是,總要有人去保家衛國。可憑什麼老是我們、隻是我們?」

這話雖因激憤而略有偏頗,但細品品,卻也沒錯處。

其實不止鳳凜冬,很多兵戶兒女心中都曾閃過這樣的迷茫與不甘。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士、農、工、商從軍,都會被盛贊大義。

而一代代兵戶前赴後繼地戰死,時常慘烈到近乎絕戶,世人卻仿佛理所當然。

誰的命不是命?

這天下又不是兵戶的天下。

「我眼界月匈襟不如阿秋,更不如你趙大人。」

鳳凜冬自嘲般淡哼。

「你們著眼大局,想的是守好家國河山。我卻隻想要我的妹妹,還有她的孩子、她的後世子孫,能白首而終。」

白首而終,這對兵戶人家來說,曾是個遙遠而奢侈的夢。

如今這個夢近在眼前,有一半機會能成真。可趙渭這個有心與青梧寨鳳家姑娘結親的人卻說,他反對。

這顯得趙渭此人特別冷血。

事關國政,鳳凜冬又非官身,眼下趙渭並不方便詳細解釋。

他撓了撓額角,沉默端詳鳳凜冬半晌,最終無奈哂笑。

「我聽阿秋說,兄長是利州很有名的訟師。」

鳳凜冬回神,疑惑睨他:「什麼意思?」

「誇你舌利如刀,很懂拿捏人心,」趙渭勾唇,「若今日換個人坐在這裡,多半就被你說得改主意了。」

鳳凜冬的笑眼冷凝些許:「你是說,哪怕因此導致你與阿秋的事生變,你都不會改主意贊同裁撤青梧寨兵籍?」

「我反對自有我反對的道理,請兄長靜觀其變,別輕舉妄動。」

趙渭敏銳地察覺他的異樣,大略猜到他想做什麼,神情立時冷肅。

「朝廷對此事尚未作出最終決議。最快在今年底,最遲明年中,此事就會見分曉。」

趙渭從不曾輕忽罔顧兵戶的犧牲與付出。

他雖反對整建製撤銷青梧寨兵籍,卻也在為這個群體爭取另一種可能。

不管最終成與不成,他都在盡力。

鳳凜冬靜靜看了他許久,聳了聳肩:「哦,行吧。」

看樣子,像是勉強接受了趙渭的說法。

趙渭眼珠輕轉:「兄長最近和州府布政司柳大人走得很近?」

鳳凜冬淡淡揚睫:「趙大人何出此言?」

「聽我一句勸,別卷進來,更別帶著整個青梧寨卷進來。」

趙渭端起茶杯淺啜,潤了潤喉,才接著道。

「柳仁那老狐狸,死道友不死貧道的。」

「怎麼說?」

看在鳳醉秋的麵子上,趙渭耐心為他解釋個中玄機。

「青梧寨全員撤除兵籍,此事若成,便是舉國頭一份。在利州而言,算是主政官員的政績,能更得民望……」

柳仁是利州布政司主司,對利州都督趙縈又忠心不二。

他顯然急於為趙縈、也為他自己,搶下這柱頭香。

但此事關乎昭寧帝親自坐鎮的軍務革新,牽連甚廣,朝廷必須審慎眾議。

要不要整建製撤兵戶籍?能不能撤?

隻撤幾處如青梧寨這種貢獻巨大的兵戶聚居地,會不會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隱憂?

若撤全國所有兵戶,如何保障將來的兵源?

沒了穩定的兵源托底,怎麼確保國門固若金湯?

這些問題都需推敲周詳,備下後手預案,可不是一拍腦門就能決斷的。

目前昭寧帝有所顧慮,朝中各方還在博弈,局麵尚不明朗。

「……柳仁那老狐狸既想搶占先機,又不想擔半點站錯隊的風險,便想攛掇你鳳家煽動整個青梧寨,去替他投石問路。」

鳳家老奶奶不是個普通的鄉紳老婦。

她在青梧寨有類似祭司的職能,威望很高。隻要這位老人家發話,青梧寨人就會把事情鬧大。

再加上鳳凜冬這種消息靈通、人脈深廣的助力,串聯多地兵戶一起鬧也非難事。

可若真以民意倒逼朝廷倉促決斷,後續一旦出半點差池,青梧寨能有什麼好下場?

「鳳家老奶奶為人謹慎持重,不會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就去蹚這種渾水。」

趙渭以指節叩響桌麵,嚴肅地直視鳳凜冬。

「柳仁正是清楚這一點,才將話遞到你這裡,指望借你之口去說動她老人家。」

老人家不會因為外人的話輕舉妄動。

但換自家相依為命的孫兒來傳話,那就難說了。

「英雄所見略同。」

鳳凜冬像瞬間換了個人似的,一掃方才的哀傷低沉。

「我也覺得柳仁那死老頭沒安好心,所以在祖母麵前半個字沒提。」

趙渭頓時無語:「你既知道他沒安好心,剛才為何還幫他當說客來勸我改主意?!」

「我哪是幫他?」

鳳凜冬冷笑,眼神漸起寒涼。

「去年那死老頭想按頭讓阿秋去陪坐官宴的事,在我這兒可還沒翻篇。」

趙渭的赫山軍械研造司是皇屬,不受利州府管轄,卻需利州府讓渡財稅、保障供給。

利州府以柳仁為首的部分官員打著小算盤,逮著機會就給趙渭找不痛快,想逼他將軍械研造司遷離利州。

去年鳳醉秋剛到赫山上任不久,柳仁明發公函讓她去陪坐官宴,其實就是沖著趙渭去的。

最後是趙渭強硬將這事扛下,還扯了軍府大將軍令子都下水,柳仁隻能作罷,鳳醉秋才沒有無辜受屈。

這事在當時沒鬧大,外間知道的人並不多。

但鳳凜冬素來消息靈通,關於自家妹妹的事更不會錯過。

「我心裡記著柳仁這筆仇,且等著機會補刀弄死他呢,怎麼會幫他?」

鳳凜冬斂了冷厲,捧起茶盞狡黠眨眼。

「我方才,隻是考驗你罷了。」

趙渭暗暗磨牙,忍住毆打他的沖動:「考驗什麼?」

「等柳仁發現我不會傻到被他當刀使,他應該會設法從別處下手去動搖你。你常年不出赫山,我怕你消息閉塞,早晚要被那老賊算進圈套裡。」

鳳凜冬抿了口茶,略抬下頜。

「我就想試試,你在人情壓力下,還能不能始終保持立場堅定。整建製撤銷兵戶籍,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朝堂大事,若隻是礙於姻親關係,聽我賣幾句慘就改主意,那你這趙司空可難堪大用。」

趙渭扶額哂笑。

若這人不是鳳醉秋的親兄長,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八丈遠啊。

「兄長一介布衣卻操著國相的心,竟還親自考察官員的能力心性,實在辛苦了。」

對於他這陰陽怪氣的反話,鳳凜冬並不著惱。

「這不是我家阿秋對你有點意思麼?她初次喜歡一個人,我當兄長的總要探個底才行。」

趙渭不忿嗤鼻:「什麼叫她對我『有點意思』?她是非我不可。」

「你在說什麼夢話?她沒送你銀月要帶,那就不叫非你不可。」

鳳凜冬譏笑挑釁,眼神掃過他身上雅致的錦袍。

「再說了,看你這斯文端雅的模樣,今晚打火邊擂怕也沒什麼勝算。」

趙渭一滯,蹙緊了眉:「打火邊擂?那是什麼?」

鳳凜冬笑得不懷好意:「喲,她是不是沒告訴你,青梧寨春耕到底是做什麼的?」

趙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難道不是大家一起耕種藥田,晚上喝酒玩樂什麼的?」

反正鳳醉秋是這麼說的。

鳳凜冬拊掌大笑:「看來她沒好意思跟你說太透啊。」

*****

青梧寨春耕起源於前朝中期,是個非常古老的傳統。

因為寨裡都是性命朝不保夕的兵戶,在談婚論嫁上不受外間青睞,議婚艱難,寨中各家便隻能頻繁內部結親。

如此一來,血緣越來越近,生出的孩子們身體一代不如一代。

為解決這個問題,便有了「青梧寨春耕」。

每年春末夏初,寨中長者會提前占卜問神,定下當年的「春耕日」。

若連天晴好,春耕便持續三日,遇雨則延長至五日。

問神後定下日子,寨中各家就會通過各自的人脈,向外間一些適齡的未婚男女發出邀請。

受邀者若也有意,便會如期前來。

大家在白日裡一同耕種藥田,日落時向金鳳山神行祝禱禮。

祝禱結束,年長者早早避回前寨,年輕人們就點起篝火,在夜色中飲酒玩樂、彼此相看。

以鳳醉秋為例,若有兩個以上的人看中她,同時也得她眼緣,那這些人就要在篝火邊當眾打擂,以武決勝。

「最終那個勝者才可以去她的吊腳木樓聽她唱情歌,然後就可以……」

鳳凜冬笑容怪異,擠眉弄眼。

「咳咳,你懂的吧?」

青梧寨春耕,說穿了,就是從外間找人來相親。若彼此看對眼,雙方就臨時走個婚。

情出自願,春風一度,不問將來。

通俗地講就是,借個種。

當然了,這都是古時的規矩。

現今的青梧寨人在婚姻之事上也受大周《戚姻律》約束,哪還能這麼野浪?

隻是鳳凜冬存心欺負趙渭這中原人,故意說半截留半截挑事兒。

他扌莫著下巴幸災樂禍:「趙大人覺得,我們這習俗如何?」

趙大人覺得……

這習俗過於獸性,他身為朝廷棟梁,有義務上奏請旨,取締陋習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誤我!我一覺睡醒才發現日期設置錯了!!!!嚇得我瞌睡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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