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失散的弟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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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阿諾停在了沁竹院前。

阿諾拉拉我的手:「你帶我來這裡乾嗎?難道現在要進去看丞相夫人?」

我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難道要一臉笑容地對他說:嘿阿諾,我就是你口中那個「未來的丞相夫人」哦。

還不如讓我去死。

我正思索該如何向他解釋此事,玉瓏就從院裡走了出來,訝異地說:「花開,你站在這裡做什麼?我替你端了燕窩,趕緊進去趁熱喝了。」看到我與阿諾牽著的手時愣了下,花容失色地說,「這不是少爺房裡的阿諾嗎?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她連忙上前分開我倆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成何體統!」

阿諾卻不依不饒纏了上來,繼續拉著我的手說:「我與花開都是這樣的!」

玉瓏不理,又將手掰開,問:「花開,你和他認識?」

我點頭:「阿諾是我師弟。」

玉瓏微微訝異,隨即又恢復正色:「師弟也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阿諾從背後抱住我的月要,露出一個腦袋看著她,「我與花開認識三年了,」又頓了下,「不對,現在是四年了。這四年裡我和她都是這樣的!」

玉瓏哭笑不得:「花開,你們這個樣子被主子看到了可怎麼辦?」

我示意阿諾乖乖站好,說:「他不過是個孩子。」

「瞧他這樣子,應該也有十一二歲了吧?」

「我今年十二!」阿諾驕傲地說。

「那不就是了。」玉瓏嘆了口氣,「再過幾年可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無意再糾纏這個話題:「好了,進去吧。」

阿諾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疑惑地問:「花開,你進去乾嗎?」

玉瓏說:「自然是因為她住在這裡。」

阿諾愣住,接著紅了眼眶:「莫非、莫非你就是未來的丞相夫人?」

我現在連殺了周卿言的心都有:「不是。」

「你騙人!」阿諾甩開我的手,十分委屈地說,「錦瑟拋下我跟師兄走了,現在連你也要扔下我!」

玉瓏接口:「花開不過是你的師姐而已,總有一天要嫁給別人。」

阿諾聞言更為傷心:「你們一個個都要嫁人,都要扔下我,都是壞人!」

「阿諾,」我沉下臉,「不要胡鬧。」

他見我不悅,這才收斂,扁嘴說:「還不許我傷心。」

「別站在門口了,有什麼話進裡麵說。」玉瓏叫我們進去,「他臉怎麼腫了?」

「被周子逸打的。」

「子逸少爺?」玉瓏眉頭蹙起,「阿諾與他起沖突了嗎?」

「我剛才出去時見周子逸打阿諾,阿諾氣不過還了一巴掌,他再想打阿諾時我攔了下來。」

玉瓏眉頭蹙得更緊:「阿諾還手了?」

「嗯。」

「稍等。」玉瓏進屋拿了藥膏,替阿諾腫起的半邊臉擦藥,「恐怕子逸少爺不會輕易放過阿諾,前次有個小廝被打時還了手,結果少爺叫人將他打成骨折扔了出去,等主子派人去找時,那少年早已沒了蹤影。」

我問:「周子逸這樣,周卿言難道不管嗎?」

她嘆了口氣:「主子倒想管,可平日事情那麼忙,哪裡能顧得上。等到發現時一般都會懲罰他,子逸少爺每次都信誓旦旦地保證要改,背地裡卻一點都沒變,但到主子麵前時,又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主子拿他沒辦法,隻好隨他去了。」

這樣說來,周子逸養成現在這副囂張模樣,周卿言「功不可沒」。

正在這時,周子逸領著周卿言從門外走進,一手指向阿諾,抽抽噎噎地說:「哥哥,就是他!」

我見到他時心中的厭惡情緒直線上升。方才他離開時,不過左臉被阿諾扇了一巴掌,現在帶著周卿言來,左右臉頰卻高高腫起,一看就是大力被扇的結果。

這人竟然惡毒到痛打自己來嫁禍於阿諾。

阿諾見他們來時早已害怕地躲到我身後,不敢麵對周卿言。

周卿言的視線緩緩停留在阿諾與我牽著的手上:「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笑了一聲,說:「子逸少爺,你臉怎麼了?」

周子逸往前一步,冷笑說:「別裝了,還不是你身後那個小相好給打的!」

小相好?他到底從哪裡學到的這些粗俗的字眼?「我倒不知阿諾何時成了我的相好。」

「瞧你們倆牽著那手,不是相好是什麼!」

我根本懶得看他,對周卿言說:「方才我在路上看到周子逸在罵阿諾,後來伸手打了阿諾一巴掌,阿諾氣不過就回了一巴掌,隻是不知他現在為何成了被狂扇十幾巴掌的模樣。」

周卿言臉上喜怒難辨:「還有呢?」

「他再想打阿諾時,我上前阻止了。」

周卿言笑了一聲,神情有些不悅:「看不出你還這麼熱心腸。」

我冷冷地說:「至少沒冷血到看到師弟被打還能無視的地步。」

他微微挑眉:「你叫他出來。」

阿諾聞言扯了扯我的衣服,表示自己不想出去。

周子逸大聲喝道:「叫你出來沒聽到嗎?」

我橫了他一眼,背過身對阿諾說:「出來吧,有我在。」

阿諾這才怯怯地出來,有些害怕地看著周卿言。

周卿言表情一愣,怔怔地看著他,說:「你再走近些。」

阿諾看了我一眼,得到我的鼓勵後走到他身前,低頭喏喏地說:「丞相大人好。」

「抬頭。」

阿諾乖乖抬頭。

周卿言仔細看著阿諾的臉,不知不覺竟出了神。周子逸見狀眼中閃過不悅和算計,假意說:「哥哥,這事情我不追究了,你叫她將阿諾還給我,阿諾是我最喜歡的小廝呢。」

阿諾到他手裡,還有好日子可言?

阿諾連連退了幾步,跑到我身側拉著我的衣袖:「花開,我要留在你身邊。」

我還未開口要人,便見周卿言邪氣一笑,問:「你想要他留在身邊?」

我點頭,這是自然。

他黑眸微閃,不知在想些什麼:「你跟我過來。」

我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跟他走遠了些,問:「怎麼說?」

「你想要他,可以。」他唇瓣勾起,眼中漾著絲絲笑意,「不過你今晚得來我房裡。」

這樣的情況自然不會發生在我與他身上,一方麵是我知他不是貪圖美色之人,一方麵則因為我也不是嬌弱不堪的女子。

我乾脆利落地點頭:「好。」

他倒驚訝了下,笑說:「好,夜裡見。」

我說:「阿諾是不是可以跟著我了?」

「當然。」

敲定事情後,周卿言便叫周子逸一同離開,周子逸雖不滿,卻不敢當他的麵放肆,隻在臨走前不懷好意地看了我們一眼,一副這事情還沒完的模樣。玉瓏見狀嘆了口氣,說:「這下可好,剛回來沒多久就和子逸少爺結了仇。」

我說:「沒想到周卿言是會寵溺弟弟的人。」

「我第一次見時也很驚訝,主子不像是這種人,況且子逸少爺根本不是主子的親生弟弟。」玉瓏說,「但主子要對他好,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說,順著他的意思來就是了。」

這樣寵他,到最後吃苦的還是他自己,真不知周卿言是真心疼他還是另有其意。

玉瓏幫著將阿諾的東西從原先住的地方搬進了沁竹院,總算不用再活在周子逸的臉色下,再加上遇見了我,他可謂是異常高興。

「花開,我來的時候見路上好熱鬧,若不是我沒錢,真想好好逛上一逛。」

「改日我帶你去。」

「花開,我聽別人說醉仙樓的叫花雞可好吃了,若不是我沒錢,真想去點個十隻。」

「改日我帶你去。」

「花開,我……我想錦瑟了。」

這句話,我接不出「改日我帶你去找」,隻因我也不知錦瑟現在何處。那日見麵,我隻知池鬱帶著錦瑟上了京城,但到底是京城的哪裡卻不知。若真存心去找,恐怕也不簡單,畢竟京城這麼大,想要找兩個人談何容易?

「花開,」阿諾扯扯我的袖子,「你怎麼不說話?」

我回過神,說:「阿諾,我也不知道錦瑟在哪裡。」

他垂下眼,好不低落:「其實不知道也好,我離開時師母說過三師兄是帶她回去定親的,現在說不定他們已經成親了。」

阿諾說得何嘗不是實話,他再喜歡錦瑟又如何,錦瑟終歸要和池鬱定親,要和他成親。

所以我對池鬱,真的不用再惦記,隻是心裡某個地方還是隱隱抽痛了下,不知是遺憾以前那些美好的回憶,還是感嘆一段愛戀就這樣逝去。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如此難受。

阿諾許久未見淘淘與小白,陪我一起跟它們玩了好久,不住感嘆它們比上次胖了足足一倍,對此玉瓏十分驕傲,畢竟我不在的時候都由她代為照顧,它們胖了,自然是玉瓏養得好。

吃過晚飯後阿諾在我房裡玩了一會兒,不久便被玉瓏趕回了房間,嘴裡念叨「雖是孩子卻也不能這樣在姑娘家的房間裡待著」,再往後便是如常洗漱與休息,白日裡的糾紛都在黑夜裡歸於平靜。

今晚我自然不能一覺睡到天亮。

大街上更夫打了二更,我便從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後走了出去。周卿言的園子並不難找,就在沁竹院的隔壁。院門口守著馬力與另一名壯年男子,見到我時微微頷首打了招呼,便帶著我往裡進。

馬力輕輕敲門,說:「主子,沈姑娘來了。」

屋內周卿言說:「進來。」

馬力替我推開了門,示意我進去,待我進去後帶上門離去。我打量了房間,靠牆的櫃子上放著滿滿的書籍與書卷,明顯是他的書房。

紅木書桌上堆著一摞摞的文書,每摞疊得都有半個阿諾那樣高,周卿言就躲在文書的後麵,專注地看著手中信件,俊美臉龐在溫暖的燭光下異常柔和。

他眼都未抬,淡淡地說:「愣著乾嗎,還不替我磨墨。」

我上前磨起了墨,看他迅速看完手中信件,拿起毛筆蘸墨書寫,洋洋灑灑寫了幾乎多於信件本身的文字。寫完後將信件攤平放在一邊,又從上麵拿出一封拆開閱讀,再蘸墨,再書寫,再攤開,將上一封已乾的信件疊好放回信封。

他一直重復著以上幾個步驟,看信——提筆——回復——攤平——疊書信,其間我與他都沒有說話,氣氛雖然沉默卻不會尷尬,意外地讓人覺得平和。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放下手中毛筆,說:「替我倒杯茶來。」

我倒了茶水,卻沒遞到他手上:「茶水涼了,我叫人換壺熱的。」

他半合著眼,說:「嗯。」

我出去請馬力換壺熱水,回來時見他單手支著額頭閉眼小憩,玉般白淨的臉龐上滿是疲憊。我輕手輕腳地關門,他卻還是被吵到,說:「你過來。」

我走到他身邊,他指了指脖子,說:「替我揉揉。」

我看了眼絲毫未曾減少的書件,一手按上他的脖子:「這麼多?」

他眯著眼:「嗯。」

當丞相原來有這麼多事情要辦?

他似乎知道我心裡所想,指著一疊折子,說:「這是大臣們給皇上的奏折,皇上等我看過以後給他意見。」又指向另一疊書信,「那是近幾個月國內大大小小災患的匯報,」再指向另一疊文書,「這個是大臣們向我推薦的優秀人才,等我看過以後向皇上引薦。」

我不禁有些佩服,果然做不一樣的事拿不一樣的工錢,他的事情比我的累多了。

門外馬力已將熱水送來,我替他倒了杯茶,他喝下幾口後舒服地眯起眼,說:「你可還記得我曾說過自己有個弟弟?」

我點頭:「嗯。」就是那日與楊呈壁比誰更慘時說過的弟弟。

「我當真有個弟弟,比我小十二歲。」他一手拿著杯子,任由熱氣朦朧了雙眸,「我父親與母親生他時已是老年得子,喜悅之情自然不在話下,我那時已有十二,雖然對突然多出一個弟弟還不習慣,但隻要父親和母親喜歡,我便開心。」

他突然看向我,笑了下,說:「這是我第一次與你說起他們。」

我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再次點頭:「嗯。」

「我母親是京城有名的望族千金,那時父親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士兵,他們由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相識繼而相愛,即使我祖父祖母極力阻撓,母親還是堅持嫁給了父親。」他發自內心地笑了下,「然後便有了我。」

「父親十分爭氣,從一個士兵成為將軍,功績累累,與現在的傅大將軍旗鼓相當,哦,對了,他們當年是極好的戰友。」他沉默了下,「我弟弟剛出生第二年,父親便遭人嫉恨算計,先皇聽信讒言將父親定罪,本該滿門抄斬,在傅將軍的保全之下,我與弟弟幸得存命,隻是永生不得入京,且被賣給他人世代為奴。」

我……我不知他竟有這樣的過去。

「我被賣入洛陽一家府裡當工,三年後被傅將軍派來的人找到,贖回賣身契救了出來,而弟弟卻不知被轉到哪裡,失去了蹤影。」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滿臉淡然,眼裡卻有掩不住的失落,「自此我改了名字上京,與當今聖上結交,在傅將軍的幫助之下向聖上坦白了所有事,聖上英明,但礙於某些原因無法替我父親翻案,隻勸我來日方長。我自知翻案不易,一心輔佐他處理朝中事務,一步步坐到了現在的位子。」

他看向我,說:「外人知我叫李青煜,其實我真名叫周卿言。」

我原以為周卿言隻是他外出的化名,沒想到竟然是他的真名。

「我有能力之時,便派人去尋找弟弟,找了好幾年都沒有音信,三年前終於有了消息。原來弟弟輾轉被賣到了揚州一戶布商府裡,當時與他一起進府的還有一名同齡少年。」他頓了下,「那人便是子逸。」

我聽到這裡不自覺皺起眉頭:「那你親生弟弟呢?」

他自嘲地笑了聲,說:「說來不巧,我到時他正因為做錯了事,被當時的管事打得昏死過去,管事怕鬧出人命,直接將他扔到了偏僻地方,回去隻要說他逃跑了,便與他毫無瓜葛。」

我深知依他的性格不會輕易放過那名管事:「那名管事現在人呢?」

他似笑非笑地睨著我:「放心,他還好好地活著。」

我挑眉:「是嗎?」

「自然。」他說,「我替他張羅了好幾門貌美妾侍,供他們好吃好喝,生活無憂無慮。」

我誠實地說出心底想法:「你怎麼會對他這樣好?肯定在其他地方動了手腳。」

他眼神一動,滿意地笑說:「果然還是你懂我。」又雲淡風輕地說,「他娶了四房美妾,除去第三個每個都生下一子,我讓他們與孩子共享天倫之樂,隻是滿月之時,孩子便被送走,然後原先恩恩愛愛的美妾整日哭鬧,恨他入骨。」他眼中閃過冷意,笑說,「雖然得子,卻一輩子無法團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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