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情絕訴衷腸(1 / 2)
丞相……夫人。
我緩慢地眨了下眼,強壓住心中的苦澀,說:「或許。」
路遙樂不可支,不知是因為找到了周卿言還是因為丞相夫人的事情:「我還在想哪天才能抱上小主子,這樣看來,很快就可以了……」
待到小甌與周卿言忙完事,收拾東西出來時,路遙猛地跑到他麵前跪了下去,泣不成聲地說:「主子,路遙該死,現在才找到主子!」
周卿言眼中閃過類似驚訝的情緒,笑著說:「難道你也是我的護衛?」
路遙迷茫地抬頭:「主子不認識我了?我是路遙啊。」
周卿言打趣說:「路遙?我還馬力呢。」
路遙傻傻地說:「主子記得我與馬力啊。」
「……」他看向我,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極力讓自己與平常一樣,淡淡地說:「他是跟了你七年的護衛,路遙,另外還有一個叫馬力。」
周卿言饒有趣味地笑開,說:「還有這回事。」
路遙不敢置信地問:「主子不記得我了?」
小甌見狀安撫地說:「你家主子失憶了,暫時記不得你。」
路遙起身:「看來這位就是菩薩心腸的女大夫了,以後我家主子就拜托你了!」
小甌看了周卿言一眼,哭笑不得地說:「我能幫到的地方自然會幫。」
「姑娘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也等於是我的救命恩人!」路遙拍了拍月匈口,「以後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小甌捂嘴輕笑,說:「好,多謝路遙大哥。」
路遙黝黑的臉龐竟然有些泛紅,結結巴巴地說:「不、不謝。」
周卿言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們,似乎十分滿意他們之間的和諧氣氛。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三人,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十分多餘。
若說一開始守在這裡是因為他失憶後沒人在身邊,現在路遙來了,他身邊有保護他的人了,是否意味著我可以離開了?
或許……是的。
他們三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去,我則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如同我的身份一般,隻是為了保護和守在他的身邊。
回去時天色已暗,由於小甌家裡已經沒有空房,路遙隻得在鎮上找了地方住下,晚上在小甌家用過飯後,路遙趕回住處,我與周卿言、小甌則各自回了房間。
回房後,我坐在桌子前看著燭火出了神,火焰在我眼前撲騰騰地燃著,蠟燭越來越短,如同我的人生一般,一眨眼,十七年的時間已過,卻什麼都不曾留下。
我的夢想是下山後自由自在地去各地遊玩,灑灑脫脫地過日子,將旅途中經歷的一切存進腦中,以便老了以後有回憶的東西,當然,隻限愉悅的事情。如今我下山快一年,經歷的事情說不上多卻也不少,但竟沒有一樣事情叫我能放到愉悅的回憶裡去。
尤其今天的事情,叫我有一種抹去過去一年內所有記憶的沖動。
像周卿言一樣,不記得,便不會心痛。
我將食指放到火焰上方,在它灼傷我的時候收回,看著食指上發白的地方,突然就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為何他忘掉了一切,我卻還記得?
為何他喜歡上了他人,我卻喜歡上了他?
為何每次總是這樣,我喜歡的人都在看著別人?
我如今已經可以坦然麵對池鬱,卻萬萬不能坦然麵對周卿言。
他與我認識一年,在我記憶裡刻下的筆畫深刻又疼痛,叫我怎麼能忘掉?!
我對池鬱的愛戀叫我難過,對周卿言感情的領悟卻叫我鑽心地疼痛。
我……好想忘掉,忘掉所有一起經歷的事情,忘掉所有一起認識的人,忘掉我與他之間的點點滴滴,來報復他對我的忘卻。
我仰起頭,逼著眼淚在眼眶內旋轉,卻遲遲不落下。
或許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對嗎?
我敲響了隔壁的門,在周卿言驚訝的眼神中進門,在他笑容浮上還未定形之時跪下,低著頭說:「主子,我想離開。」
我低著頭,無法看到他的表情,隻聽他許久之後笑了一聲,難辨喜怒:「你要離開?」
「是。」我咬緊牙關,閉了閉眼,「路遙在這裡,我也不必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我想離開。」
他的聲音低沉動聽,慢慢悠悠似乎漫不經心:「你要去哪裡?」
「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便是走遍天下,若非因為剛下山時錢袋被偷,陰差陽錯地成了主子的護衛,如今早該在世界各地周遊。」我努力使自己說話的語氣波瀾不驚,「我鬥膽懇請主子放我走,三年之後,我必定回到主子身邊效忠主子。」
他沉默了下,語氣冰冷地說:「我為什麼要放你走?」
我腦中閃過與他一起的那些畫麵,每一幕都記憶猶新:「我與主子簽了三年的契約,如今雖然才一年不到,但與主子一起經歷了許多生死事情,雖談不上是交心之情,卻也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情……雖然都是情,卻那麼截然不同,「離開之事,我並不期望主子一定準許,隻是請主子念在過去的情分上答應;若主子不答應,我也不敢反抗,但我與主子私人的情分,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和他雖是主仆,實際的關係卻遠遠不止,若今日他同意放我走,等我平復了情傷之後或許還能與他做成朋友,若他不同意放我走……今日之後,我與他隻有主仆情分。
過去的沈花開與周卿言,就當他們都死了吧。
他比上一次沉默得更久,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顫抖:「看來你是非走不可了。」
「是。」要我日日夜夜對著他與小甌……想到此,我便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的腳步紋絲不動,任由鮮血染上黑靴繼而消失不見,笑著問:「你怎麼了?」
我用袖子抹了抹嘴,僵硬地說:「沒事。」
他說:「你抬起頭,看著我。」
我依言抬頭,見他俊美的臉龐陰沉不定,唇邊卻仍勾著優雅笑容。
他蹲下,不顧男女有別,一手覆上我的月匈口,淡淡地問:「疼嗎?」
眼前的他熟悉至極,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神情,熟悉的……陰狠霸道。
「沈花開,」他握住我的手,緩緩覆上他的月匈口,接著緊緊地握住,不顧我的疼痛,怒形於色地說,「你可知我這裡更疼!」
我還未理解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已緊緊地抱住我起身,毫不溫柔地將我扔到了床上,接著一步步走近,怒極而笑地說:「不過小小挫折而已,你竟然就想放棄?」
他按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要起身的動作,烏黑長發隨著低頭的動作垂到我耳畔,微微發癢。
他黑如夜空的眸子閃爍著危險的神色,如同要捕獵的獵豹一般,令人震懾:「你要逃嗎?逃得遠遠的,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小甌?」
我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隻能傻傻地看著他,眼前這個熟悉的他。
他……恢復記憶了嗎?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動作輕柔緩慢,眼神卻淩厲逼人:「那日你說過,隻要我一日還是周卿言,你便一日不會喜歡上我。如今我不是周卿言,你卻要離開我……沈花開,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他覆上我的手,再將它移到他心髒的位置,一字一頓地說:「我曾說過,你痛的時候,我也在痛。」話語剛落,便見他咳嗽了聲,嘴角有鮮血溢出,他非但沒有擦去,反而邪肆一笑,帶點報復般的意味說,「看到沒?這是為你流的血。」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血跡,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手,放到唇瓣細細親口勿,半眯著眼睛似在享受,嘴裡說出的話卻帶著痛苦:「你告訴我,如何才能留住你,如何才能叫你喜歡我,如何才能……讓你愛上我?」
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再睜眼時眸裡滿是狂躁:「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叫你忘記池鬱,愛上我!」
他未等我回答,溫熱的唇瓣便印了下來,柔軟地帶著香氣,讓我不自覺張開了嘴,由他霸道地入侵,與我的舌尖共同糾纏。他愈口勿愈深,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彌漫開,纏綿之中又帶著幾許絕望,壓抑至極。
他輕貼著我的唇瓣,如同孩子般地低聲喃語,說:「我這麼喜歡你,這麼喜歡你。」
我突然間覺得月匈前的鬱悶散開了,眼裡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下。
原來被他喜歡著的感覺這樣美好。
他將臉埋入我的頸間,氣息毫無間隔地落在我的皮膚上:「為什麼要哭,難道真的這麼痛苦嗎?」
我說不出話,隻能輕咬著唇瓣不住地掉淚,一滴又一滴。
「不要哭,」他揩去我的淚水,苦笑著說,「我不過想借著失憶的事情刺激下你,卻沒料到你對我……」
「我對你如何?」我冰冷地開口,「難道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嗎?」
他神情一愣,笑容苦楚至極:「我原以為我已經夠冷情冷意了,卻沒想到你比我更勝一籌。」
他濃密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總是高深的眸裡不再深不可測,滿滿的都是悲涼:「果然嗎?對他人無情,必定有人對我無情。」
他自嘲地笑了聲,起身站立,將身子緩緩背對著我,背影頎長而孤寂:「你走吧。」
我從床上坐起身,淡淡地問:「願意放我走了?」
他的聲音不再悠然自得,緩慢得像是一首悲傷的曲子:「既然我做再多事,你也不會喜歡上我,強留你在身邊又有何意義?」
我笑了下,說:「你和師兄實在差別太大。」
他身子一顫,說:「你的眼裡,永遠隻有他。」
我說:「我和他認識七年,與你不過一年不到,從這點上比,你已經晚了六年。」
他黯然地笑了一聲:「是嗎?」
「是。」我緩緩地說,「師兄從小溫柔至極,總在我受傷的時候出現,次數多了,在我心裡的地位就變得獨一無二。而你,自認識起就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將他人的情感視為無物,不僅陰險狡猾,更是目中無人。」
他喃喃自語:「你就是這般想我的嗎?」又苦笑幾聲,「還以為你不喜歡我,至少也不討厭我,原來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兀自說:「卞紫當日與你表白時,曾說過希望你遇上一個叫你愛上卻折磨你的人,你當時的回答是,你很懷疑是否有這樣的人存在。」
「若我當時沒說那句話,是否現在的情形就會不同?」
「不會。」我從床上下來,走到他身後,「你這般無情無義,在其他方麵尚可大放光彩,在感情上卻理應被忽視,嘗嘗那種鑽心的疼痛。」
他低低笑了起來:「都是我活該嗎?」
「是,周卿言,你活該,活該不被我喜歡。」我從背後伸出手,緩慢地抱住他的月要,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身子瞬間僵住。我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嘆了口氣說,「誰讓你竟然和小甌聯合起來一起騙我。」
現在想來,他恢復記憶的細節處處可尋,白天裡和小甌突然的親密恐怕也是昨晚說好的計謀,隻怪當時的我被私人情緒影響得太深,根本沒有注意。
他的語氣遲疑,帶著不敢置信:「你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他掙開我的手,緩慢轉身:「方才的話,都是騙我的嗎?」他嘴唇張了張,繼而慢慢地說,「你不過是在氣我瞞著你?」
「不,不全是。」我搖頭,「師兄比你早認識我,比你溫柔許多,比你更早在我的感情裡留下記憶,可現在,我隻喜歡你。」我踮起腳,一手撫上他的臉,輕輕印下一口勿,「周卿言,我喜歡你。」
他愣住,一時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下一刻便將我緊緊摟在月匈前,如同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你說的話我聽到了。」
「嗯。」
「每一個字我都聽清了。」
「嗯。」
「我不許你反悔,一個字都不許。」
「嗯。」
「你喜歡我?」
「不喜歡。」
「……」
「開玩笑的。」
我將手環上他的月要,以同樣的力道抱著他,說:「我會陪著你,一直。」
他摟著我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想將我嵌入他的身子一般:「沈花開,我愛你。」
我閉上眼睛享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輕輕地說:「嗯。」
「你不是該說你也愛我嗎?」
「是嗎?」
「是。我們再來一次。沈花開,我愛你。」
「嗯。」
「……你要說我也愛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