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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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再——見!」

一群小少年們背著自己的書包,抱著水杯,揮了揮肉乎乎的手,蹦蹦跳跳地離開教室。

陳仰聽著那些孩子無憂無慮的笑鬧聲,手一揚,小半截粉筆被那股力道推送,穩穩掉進了黑板的凹槽裡。

他和朝簡回來後的一年零十個月,朝陽島跟平安鎮合在了一起。

第五年,又有一塊世界碎片飄了過來。

那是南郊的科技園。

從a區的a1-a10,到b區的b1-b10,中間的公園,星巴克,飯店,咖啡廳……一整個龐大的科技園。

那裡有上百個任務者,大家庭的成員壯大了一點,一切越來越好,越走越穩。

但第二年就有了七個墓地。

那七人送別無數隊友,踩著一路的鮮血,艱難痛苦的出來了,卻還是死了,死於自殺,死於精神創傷。

最苦的時候都過來了,怎麼就走不下去了呢,這太讓人痛惜了。

第一個出事的通關者是個女大學生,剛出來不到一年,性格看起來很活潑開朗,她是在自己家裡上吊的,就吊在門口,麵向滿地枯葉。她死之前講過她的故事,跟誰都講。

她還是任務者時的身份號是四位數,和朝簡是同一批。

身份號靠前的她有次誤打誤撞跟發小組隊,後來嘗試拉上身邊的其他親屬任務者,他們成立了一個小隊。

再後來,隊友們都死了,陸續死在她麵前,以各種血腥殘酷的方式。

隻有她一個人活著,然後她也死了,她積分高被二次重置,帶著被修改的記憶繼續上路,又和新的社會關係裡的親朋組隊,一個個地送走他們。

最後的最後,她回了家,麵對她的是災後的漫長歲月,平淡的生活,充沛的物資,明亮的希望之光,可她還是去找他們了。

那時是深秋,陳仰聞訊從島上趕過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為她添一把土。

墓地在距離瀑布不遠的西南邊,那塊地被化成了墓園,長寧墓園,一路走好,永世安寧。住在那裡能看見涓涓溪水和漫山鮮花。

那次的不幸事件是陳仰不曾想到的,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回家了的人還會放棄生命,那樣的告別人世打破了碎片世界的寧靜,也給他帶來了強大的沖擊。

陳仰很擔心朝簡,天天神經質地盯著他,生怕他說自己能慢慢恢復是說的謊話,實際上一直在承受病情的折磨。

沒過半月,那樣的事出了第二起,陳仰的焦慮達到了回來後的最高程度,他比朝簡還像病人,失眠導致他瘦了一大圈,精神很不好,劈柴往腿上劈,一斧頭下去,小腿斷了。

陳仰受傷的當晚,朝簡發瘋自殘了,他的頭撞得血肉模糊,渾身是血,顫抖著蹲在床前痛哭不止。

朝簡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陳仰,他痛苦又害怕。

那段時間陳仰仿佛又回到了虛擬世界,他繃緊了神經末梢,一邊竭盡全力自愈,一邊照料再度崩潰,一刻都離不開他的朝簡。

第三起到第七起事故都是同一年發生的,時間相隔的很近,大家都提心吊膽,很怕還會有人被那種解脫方式影響,被誘惑,也步上後塵。

無聲無息的不安像一張大網,死死罩住了三塊融合又孤獨的世界碎片,直到過了一兩年才撤走。

陳仰動了動縫過的那條腿,這麼多年過去,朝簡沒治愈,也沒怎麼惡化,失控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陳仰知足了,他知道朝簡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能靠自己的意誌做到那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

教室外麵傳來腳步聲,陳仰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他把講台上的課本收一收,抬眼望去。

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上拿著一個冰淇淋。

陳仰禮貌地問道:「先生,你找誰?」

「我來接我老婆回家。」

陳仰挑眉:「你老婆誰啊?說說看我認不認識。」

朝簡倚著門框,他剛從科技園那邊過來,冰淇淋是在路上買的,冷氣凝成水珠滴了他一手:「我老婆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陳仰說:「那學校裡沒有,你跑錯地方了。」他曖昧一笑,「我覺得你長得挺討我喜歡的,不如趁你老婆不在,我們試試?」

「我先聞聞你香不香。」朝簡張開手臂。

陳仰拿著公文包走下講台,給了朝簡一個擁抱:「香嗎?」

朝簡的汗腺不發達,大夏天的他也不怎麼出汗,他用挺直乾燥的鼻尖蹭著陳仰光滑的脖頸,舌尖一掠,有點鹹,還有淡淡的粉筆灰味。

「香。」朝簡咬了一口。

那年科技園跟平安鎮朝陽島合並以後,沒有再出現其他世界碎片。

不過,一百多人裡麵,有不少組成了小家,帶來了新生命。

計劃生育是不存在的。

物資多到泛濫,人口非常稀缺,但也不會有無愛繁衍這種現象發生,更不可能因為新法律還不夠正統就殺人放火胡作非為。

通關者們不是退後了,退到原始社會,丟掉了禮義廉恥隻剩下求生的本能,而是在往前走,沒有法律約束他們,他們就自我約束。

大家開過幾次會,一致認為,教育比經濟發展更重要。

因為下一代注定這個縫縫補補,重獲新生的世界能走多遠,能變得有多強大。

學校設有幼兒園,小學,初高中,師資方麵的靈活性很強,現在年紀最大的一批小孩也才上初中。升學製度這一塊也在完善。

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經歷過大浪淘沙的煉獄活下來的優秀基因,他們繼承了父母的優缺點,從小就很聰慧機敏,有部分都能跟陳仰過幾招。

他們在成長,世界也在成長。

炎夏,六月底,學校快放假了,路旁的兩排香樟樹生機勃勃,花壇裡的五顏六色小花在被熱風撩撥。

陳仰呼吸一口燥熱的空氣,當年科技園的那批上百個任務者裡麵,有十來個是他重置前合作過的隊友,那十來個人全都二次重置了,抓住了最後一次機會。

時至今日,陳仰重置後接觸的那些隊友裡回了家的,依舊隻有阿緣一人。

文青向東他們不知道是停下了,出來了,還是在路上。

陳仰深知他遇到過的任務者隻是冰山一角。

地球上其他國家的不管,中國區就有十幾億人口,末日來臨,所有死了的人全都以意識的形式在虛擬地球生活。就算在基因選拔的過程中,有些劣質基因被直接淘汰了,那留下來的應該也能有一半,六七億。

不可能連那個數都沒有。

一半基因意識再按照及格線劃分成nc,任務者,預備役。及格線以上的任務者占比怎麼都得上億吧。

沒到上億,那對折呢,五千萬?

總不至於通過層層考驗,最後隻剩下不到一千人吧。

人呢,都在哪啊……

雖然對通關者來說,虛擬世界的數據毫無意義,可陳仰還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回家,這一直是他的心願。島上建了個廟,他每月初一都會燒香。

為認識的,不認識的任務者祈禱。

其他通關者也會經常過來燒香,他們也有很多隊友還在虛擬世界。

今年是陳仰跟朝簡回來的第十一年,時間過得很快,他們還是住在朝陽島上,還是隻有彼此。

陳仰就著朝簡的手吃了一口冰淇淋,水果味,阿緣自創的,她開了個店,經營得還不錯。

黃昏的光暈灑在地上,陳仰轉過臉,朝簡側低頭,口勿住他。

冰淇淋的清涼果香在他們口中化開,又被他們口勿熱。

陳仰感應到什麼,他抓住朝簡的小啾啾,往後一拽。朝簡的腦袋沒往後仰,他感覺不到頭皮被拉扯似的,依舊低著頭。朝簡流連地在陳仰的唇上啄了好幾下才退開。

唇有點麻,陳仰抿了抿,他的視線越過朝簡,挪向校門外麵。

楚先生楚太太來接孩子放學,他們跟他打招呼。

陳仰擺了下手。

通關者的身體機能都改良過,楚太太的年紀是普通人裡的中年,在新社會還是年輕人,她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楚先生高興得沒邊了。

冰淇淋快化了,陳仰邊走邊吃,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朝簡分享今天的教學趣事,他一個理科學霸,教小學生數學,樂在其中。

他給孩子們知識,孩子們給他童趣。

陳仰用勺子刮著塑料碗邊沿的果汁,他重置前認識的隊友王欣生三胎的時候,提議把孩子給他收養,他拒絕了。

他和他對象之間容不下第三個人,哪怕是個小生命。

「仰哥!」

韓星的喊聲打斷了陳仰的心緒,他聞聲望了望,韓星穿過馬路往這邊來,身後跟著趙時鬱。

趙時鬱跟王欣一樣,都是科技園的居民,他高高瘦瘦的,脾性寡淡,一雙丹鳳眼看人時,帶著些許不好接近的凶意。

陳仰不免生出幾分感嘆,這些年嚴摯追著阿緣跑,韓星在嚴摯後麵,而趙時鬱跟著他。

四人形成了一股怪異又和諧的氣場,沒有人打破。

旁觀者也沒誰想要指點江山。

陳仰又想到了阿緣,他原本以為她沒重置,第一趟路就走出來了。

誰知有一年集體開會的時候,有人帶頭說自己的經歷,陳仰才知道阿緣也重置過,重置前的她和他沒有交集,所以她之前就沒提,覺得不重要。

迄今為止,朝簡依舊是唯一一個沒有被二次重置的通關者。

韓星推著一輛嶄新的單車停在陳仰麵前,說是剛出爐的。

「你試試?」他把單車往陳仰那推了推。

陳仰嘴裡還含著冰淇淋,說話一點威嚴都沒,像個隨和的兄長:「騎什麼單車,這點路走走就行。」

「既然我們有了生產單車的資源,說明我們很快就會擴大地圖,要用上交通工具。」韓星扒了扒一頭自然卷,完了說,「這是趙時鬱跟我講的。」

說完還不講道理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說,怎麼你的智商比我高呢,憑什麼?

趙時鬱雙手插兜,漆黑的眼珠在眼眶裡一轉,斜飛上揚的眼尾裡流出一道目光,他隻瞥了韓星一眼就垂下眼簾,氣質淩厲又美艷,貴氣天成。

「仰哥,你時試啊。」韓星催促。

「行吧,我試試。」陳仰把沒吃完的冰淇淋給朝簡,跨上了單車,手搭在車龍頭上麵,摩挲了幾下。

「剎車都是好的。」韓星以為他擔心剎車的問題,「仰哥,我扶你啊。」

陳仰豪爽道:「扶什麼,我會騎。」

不到一分鍾就打臉了。

陳老師沒摔車,就是把車騎出了「s」形,怪尷尬的。

朝簡把冰淇淋碗扔到附近的垃圾簍裡,回來撈住還杵在單車上的陳仰,語調低而沉穩:「你騎,我扶著你。」

「那你扶好點。」陳仰再次踩起腳踏板,他還不忘替自己找回點麵子:「以前我挺會騎車的,我就是太長時間沒碰了,不太熟,要敘敘舊。」

「嗯。」朝簡扶著他。

「慢點慢點慢點。」陳仰腳踏板踩得慢,嘴上的話倒是又快又多,「前麵有花壇,不往那邊去,花壇裡的花種子是我從島上收的,花開得好著呢,不能壓爛了!」

「你別急。」朝簡不管什麼花花草草,他隻管陳仰。

「我沒急,我淡定得很。」陳仰不承認,「行了,不用扶了,我跟單車敘完舊了,可以自己騎了。」

後座一沉,朝簡坐上來了。

陳仰的車龍頭又開始扭,連帶著車身也扭了起來,他跟朝簡的腿都很長,撐著地,不止於摔成狗吃屎。

「你上來前怎麼不跟我說聲?」陳仰回頭訓對象,很嚴肅。

對象圈著他的月要,對他笑,五官輪廓猶如一筆勾出來的世間孤品,令人驚嘆。

陳仰繃著臉:「美男計對我沒有用。」

月要上的寬厚手掌驀地一用力,掌心緊緊貼著他,冷白修長的手指收攏,掐住他的軟肉。

陳仰「嘶」了聲,聽朝簡低聲說:「載我吧,哥哥。」

「……昂。」

陳仰載著朝簡在校門外繞圈。

家屬在後座,陳仰騎得很認真很小心,即便他們不可能撞哪。

不遠處,韓星翹翹的紅唇張合,羨慕道:「那兩人的感情十年如一日。」

趙時鬱不做評價。

「你這人太悶。」韓星不滿道。

趙時鬱這時開口了,他眯著眼:「嚴摯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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