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落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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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跌宕起伏的戲劇,終有落幕的時候,再美好的愛情,終有告別的時刻,再漫長的人生,終有結束的一天。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可以相擁的時候,用盡全力。

第一幕

2014年4月21日

四月的d市,梧桐鋪路,櫻花芬芳,初夏的味道似有若無地彌漫在這座北方的海濱城市。陸其深拿著墨香味猶在的合同回到酒店,雖然一夜未合眼,亦是精神亢奮,毫無倦意。

他抬眼看見窗外跌跌宕宕的海浪,倒是難得生出一股品茶觀潮的閒情逸致,穿好外衣,循著隱約的記憶找到酒店附近的一家茶樓。

茶樓有一個巨大的落地窗,隔著窗內和窗外兩個世界。窗外,微涼的海風吹皺無際的海水,海浪輕盈地翻滾著撞向岸邊的礁石,綻放出一簇一簇冰冷的水花。窗內,古韻茶香,清清淡淡。身著暗色係西裝的陸其深端著一杯紅茶,站在落地窗前,明亮的落地窗上映著一張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的輪廓,氣勢逼人的劍眉,洞悉世事的黑眸,還有經歷豐富的男人才有的沉靜表情。

他品了一口茶,忽然看見海邊的一座木橋上有三個年輕女孩,不知因何突然發生爭執,兩個女孩統一戰線,攻擊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因為距離遠,他隻能看出被攻擊的女孩大約二十歲,個子不高,體型纖弱,嬌小的臉龐,柔順的黑發垂至月要間,全身上下都詮釋著兩個字——「柔弱」。

統一戰線的兩個女孩越來越激動,最後變成了拉扯推搡。在強勢的攻擊下,柔弱女孩退讓,再退讓,直退到無路可退,失足掉進了海水中。

無情的海水瞬間將她包圍,她在海中拚命地掙紮,呼救,而周圍的人都在冷眼旁觀,有些還在指指點點,竟然無人下海去救人。

陸其深見此情形,來不及多想,慌亂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奔大門。沖出門口時,他猛地想起了一件剛才忽略的事——為什麼海灘邊的人都不去救那個女孩?

思索中,他的步伐並未減緩,很快走到了海邊。等他穿過看熱鬧的人群時,落水的女孩已經遊到一處淺灘,她含笑從推她的女孩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浴巾圍在身上,她的臉色蒼白,身體瑟瑟發抖,可她全然不在意這些,也無視眾人的矚目,向一個手持dvd的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孩招招手,男孩將dvd遞給她,她接過,細細揣摩著dvd中的內容。

陸其深頓時明白了,她們在拍視頻。

陸其深自嘲地笑笑,轉身回到咖啡廳,又回到原來的位置。這一次,他不再看海浪,而是看著白裙女孩第二次」入海」,第三次……顯然,她總是對海中掙紮的畫麵不滿意,一次次重拍。

直到第四次重拍結束,白裙女孩才露出滿意的笑意。劇組的其他成員如釋重負地收拾東西離開,柔弱女孩找地方換了一身衣服,從背包裡拿出厚厚一疊傳單,開始在人群中分發。

陸其深感到有些乏了,埋了單,離開茶樓。不是刻意,又似有意,他經過女孩的身邊,停住腳步,從她手中接過一張傳單。他隨意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家健身俱樂部的廣告宣傳頁。

「先生,這家健身俱樂部的環境非常好,很適合您,不知您是否方便留一下聯係方式?」

陸其深淺笑一下,伸手接過調查表,留下了名字和手機號。

「謝謝!」她抬頭時,他看清了她的臉。被海水洗了四次,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妝容的痕跡,皮膚卻很白,雙頰泛著自然的紅暈,她的眼睛很大,目光中透出一種與她的「柔弱」體質完全不符的堅定和自信。

或許是被她的眼神吸引力,陸其深略遲疑了一下,問:「你們剛剛在拍什麼視頻?」

「您看到啦?」她略顯羞澀地一笑,「在拍一個短劇。」

「給視頻網站拍的嗎?」

「不是,是我們的畢業設計。」

「哦?」他又問,「你是什麼學校的?學什麼專業的?」

「d劇學院,新媒體設計。」

他點點頭,慎重思考了一下,才說:「我在天空影業項目部工作,如果你有興趣加入,可以聯絡我,我叫陸其深。」

「天空影業!」她表情顯示她對天空影業略有耳聞,「謝謝您給我機會……噢,對了,我叫潘鬱。」

「潘鬱。」他輕聲讀了一遍,記住了這個名字。

那一年,潘鬱二十三歲,正是懷揣夢想,勇往直前的年紀。她以為這個世界就像老師講的那樣——隻要努力充實自己,提升自己,朝著夢想的方向全力以赴,夢想就會實現。

第二幕

一年後。

作為一家國內新興的影視公司,北京卓越影視近兩年發展得非常迅速,連續參與投資了幾個大製作的影視項目,公司規模迅速擴大,員工從十幾人快速增長到幾十人,其中包括新簽約的幾名導演和編劇工作室,還有從其他公司挖來的資深製作人,也有來自於剛剛從戲劇院校或者相關專業畢業的新人,潘鬱正是其中之一。

潘鬱原本是應聘的項目部,後來因為沒有工作經驗,被暫時安排在版權部實習,實習期一年,負責影視項目的初步評估,也就是在成千上萬部小說、劇本中,篩選出適合改編的作品。這份工作看似簡單,卻非常耗時間,如同從沙礫中淘出珍珠。她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從早上睜開眼睛就開始看小說,上班看、下班看,坐車看,吃飯看,甚至在洗手間都要抽點時間看故事。

如果看的故事都很精彩,也就罷了,有些故事讀起來就像腳踩在砂礫上,渾身不適,但為了寫出中肯的評估報告,她也要堅持著逐字逐句讀完。當然,她也有淘到鑽石的時候,比如今天的一部網絡小說《荒蕪》,用最簡練平實的語言詮釋了一個性格偏執又渴望成功的女人,短短的三十萬字,寫盡了女主人公一生的沉浮起落,看得她心潮澎湃,恨不能自己變身女主,去開創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廣闊天地。

她正看得如癡如醉,旁邊工位的沈菁合上電腦,叫她去吃飯。途中,沈菁又開始了每日一次的抱怨:「工作量這麼大,工資這麼少,消費又這麼高,讓人怎麼活啊!」

潘鬱微笑著答:「知足吧,現在不比萬惡的舊社會強多了?我們至少能活著,不會餓死!」

「我寧願被餓死,也不希望看著別人住著豪宅,開著跑車,穿戴名牌,我天天累死累活地工作,才吃一葷一素的外賣,住在堆滿雜物的合租房裡。」

潘鬱笑容不改,舉著拳頭,鬥誌昂揚地說:「你可以換個角度想想,我們現在還年輕,正是艱苦奮鬥的時候。隻要我們努力,總有一天,我們也能成為姚總那樣的女強人,住在大房子裡,優雅地喝著紅酒,吃著牛排……」

沈菁仔細想想,搖搖頭:「我可沒有姚總的本事!就算有,我若是像姚總那樣一年出差三百天,剩下六十五天在加班,我肯定累殘了。我還是爭取三十歲之前把自己嫁掉,找個男人安身立命吧。」

「唉!」潘鬱瞄了一眼旁邊塗唇膏的男同事,不禁長嘆一聲,「我們這個行業,想遇見個真正的男人都不容易,更何況嫁一個了。我看你還是麵對現實,好好工作吧。」

她們邊聊邊走,經過了一間會議室。會議室裡似乎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項目部、策劃部和版權部的各位老大都在,客戶的位置上坐著幾位衣著不凡的人,其中有個客戶一身休閒裝,看起來沉穩而儒雅,他的麵容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潘鬱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叫陸其深,天空影視的副總裁兼項目部的老大。

最近卓越影視和天空影視及幾家影視公司聯合投資了一部電影,這次會議應該就是談這個項目。不過,他們好像談得並不愉快,每個人臉上都寫著不和諧。

在一番沉默後,陸其深說了一句話:「如果為了利益去完成一部作品,就不要期待這部作品能觸動人心。」

之後,會議室更加沉默。

「現在的影視作品,很多口碑好的,票房不好,票房好的,口碑不好。賺錢和賺口碑,就像魚和熊掌,似乎很難兩全,但細細想來,也不乏口碑和票房雙贏的,而這些作品,除了要出奇製勝,更是要付出一顆真心……因為能觸動人心的,非一顆『真心』不可!」

這話聽來,似乎很有道理。

「潘鬱,發什麼呆啊?走呀!」沈菁喚她。

「哦,來了!」潘鬱急忙跟上去,沒有發現會議室裡有一道目光看向她離去的背影。

那天下午,潘鬱為《荒蕪》寫了近三千字的評估報告,強力推薦了這部作品。她寫的最後一句推薦語便是:「在這個時代,很多人的內心是荒蕪的,這一部《荒蕪》能夠觸動心靈,為靈魂種出一片綠洲。」

後來,她的評估報告隨著《荒蕪》原著被一層層推選至項目部的老大姚玫,姚總對項目非常看好,讓版權部買下《荒蕪》的影視版權。

版權部的很多同事說她幸運,能夠遇到這麼好的作品,包括沈菁。潘鬱隻是一笑了之,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她如何幾經輾轉才聯係上作者,她如何被作者三番幾次拒絕,又是如何連夜坐火車奔去s市與作者麵談,才讓作者相信卓越公司會為讀者呈現出最貼近原著的《荒蕪》,答應將版權賣給卓越。

那一年的潘鬱二十四歲,憑借《荒蕪》的評估報告提前結束了實習期,成為了卓越的正式員工。那一年,潘鬱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裡,機會很多,能抓住機會的人卻不多。

第三幕

自從兩年前在海邊偶然邂逅,潘鬱便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和陸其深再次遇見,不是因為緣分,而是因為影視行業的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有實力的公司就那麼幾家,各種大局小局,總會有機會遇上。

這一天,某視頻網站主辦的影視高峰論壇邀請了很多影視公司參加,如日中天的卓越公司自然在受邀之列。項目部美女老大姚玫收到了vi邀請卡,但她臨時有事,金燦燦的邀請卡兩經輾轉,到了潘鬱手裡。

於是,潘鬱有幸在那次高峰論壇見識了許多傳奇人物的真容,還幸運地與陸其深比鄰而坐。當時她還覺得自己和陸其深很有緣,很久以後才恍然明白——不是她和陸其深有緣,而是她的vi卡原是姚玫的。

坐在陸其深身側,潘鬱有些糾結,以他們這種半生不熟的關係,她該不該和陸其深說句話。她正努力思索中,陸其深先主動開口:「潘小姐,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她回之清澈的笑容,「兩年前,我向您推薦過一家健身俱樂部。」

陸其深的眉目間也展露出笑意:「真遺憾,那時你向我推薦的不是你……的簡歷。」

一句話,既向她表達了贊賞,又隱含著一絲抱憾之意,這讓潘鬱不知所措,急忙說:「陸總,其實我也特別遺憾,遲了一步遇見您,那時我已經和卓越簽了就業合同,不能違約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的挫敗感就沒那麼強烈了。」陸其深溫文爾雅地淺笑,「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再彌補這個遺憾。」

「好,多謝陸總給我機會。」

後來,他們聊了起來。陸其深是個特別善於言談的人,言語不多,卻又話題不斷,讓人不知不覺就會跟他說很多話。他們聊起了影視行業的事,也聊了幾部即將上映的i改編作品。提起《荒蕪》,陸其深說:「《荒蕪》這部作品我很喜歡,可惜我們的版權部做事太保守了。」

她有些沒懂,一臉茫然問:「你們版權部也想買《荒蕪》嗎?」

「潘小姐不知道嗎?作者沒有告訴你?」

潘鬱搖搖頭。

「其實早在你之前,我就讓版權部拿下《荒蕪》的影視授權,但是作者要求的版權費超出了預算,版權部以為拖延戰術能夠把版權費的價格壓低,沒想到錯失了先機。」陸其深頓了頓,又說,「不過你也挺有魄力的,《荒蕪》的版權費也超出了卓越的預算上限吧?」

「是啊,但它值這個價。」

「的確。」他頓了頓,又說,「《荒蕪》確實是一部好作品。」陸其深頓了頓,又說,「不過《荒蕪》也有它的不足之處。它的人設雖然新穎,情節緊湊,但是格局太小,隻展現了一個人的成敗,一個公司的興衰,並沒有反映出社會的熱點問題,人物的塑造很深刻,如果再立體一些就更好了。」

潘鬱贊同地點頭,她承認他說的是對的,但她不得不說:「現在流行的網文都是快餐文學,以情感為主,能將故事構架得完整,人物刻畫得入木三分的小說已數少見,還要有深度,那真是太難了。」

「確實難。所以這部作品能不能找到一個好的編劇很重要,好的編劇能夠挖掘出作品中更深層次的東西。」

潘鬱深深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一雙非常深邃的目光,那裡麵似乎裝著比天空更高遠,比大海更深邃的內容,她有一種感覺,陸其深與其他的影視人不同,他好像更深愛這個行業……

這份熱愛,才是最珍貴的。

論壇結束時,天下起了雨。陸其深提議說:「雨這麼大,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吧。」

潘鬱點點頭,露出源自內心深處的笑意:「好啊。」

陸其深輕車熟路地帶潘鬱找到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廳,環境很好,風景也好。

潘鬱點了一杯拿鐵,陸其深點了一杯美式,無糖黑咖啡,在這個雨天裡,味道濃鬱幽深,就像他的人一樣。

「剛剛會上發布的那幾個i你覺得怎麼樣?」陸其深隨口問著。

潘鬱搖搖頭:「那幾個i的數據確實不錯,遇上一些不懂行的人,很可能就被忽悠了。」

「哦?這麼說,你認為這幾個i的數據不真實?」

潘鬱喝了口咖啡,隨口說道:「也不能說不真實,隻不過網站的盈利方式是付費訂閱,網站的盈利主要靠訂閱,而不靠影視版權。剛剛推薦的幾個i都是上百萬字,更新時間長,訂閱多,網站給了最好的推薦位,相應的,各種數據看起來就很好。這幾部小說的內容我都看過,真的不適合改編。」

陸其深聽著前半段的時候,並不驚訝,看來也是許多原創網站的運作模式有所了解,倒是潘鬱說到最後一句,他很吃驚了:「這些作品你都看過?」

「是啊。」

潘鬱告訴他,她高二的時候,在網站做過一年的兼職編輯,從那時開始直到現在,她每年要看數百部作品,稍有些名氣的作品她全部看過。遇上特別好的作品,她會嘗試各種方式聯係作者,與作者談論作品創作靈感。

陸其深的表情更加詫異:「你高二時看這麼多小說,不會影響高考嗎?」

他的問題正戳到潘鬱的痛處,她不禁苦笑了一下:「當然影響了。我們家庭條件不好,我讀高中時各種補課費太高了,我不想父母有壓力,就在網上做兼職賺錢。兼職自然耽誤了學習,我的成績直線下降,最後隻考上了一個專科學校,幸好專業是我喜歡的新媒體設計。後來我又參加了專升本考試,考上了我想讀的大學。大三時,我開始自己寫故事,做視頻,雖然作品都不成熟,在這個過程中我學會了很多東西,也領悟到了文字魅力和視覺效果之間的差別。」

陸其深的臉上露出贊賞之色,笑道:「那你看過這麼多小說,最喜歡的是哪一部?」

潘鬱說:「好的作品都有各自的特色,很難說最喜歡哪一部。不過,我喜歡的小說幾乎都被翻拍成影視劇了,就是現在熱播的那些。」

「哦,下次遇到沒被翻拍的作品,記得也給我推薦一下。」

潘鬱不好意思地喝了口咖啡,心裡有種莫名的喜悅,就像是心頭盛開了繁花似錦。

兩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咖啡已冷,雨已停了很久,他們才離開咖啡店。陸其深說要送潘鬱回家,她堅定地拒絕:「我坐地鐵就可以,如果陸總有問題,可以隨時微信聯係我。」

陸其深沒有勉強,隻說了一句下次再聊,便離開了。

第二天,潘鬱突然被叫去二十五樓,姚玫的辦公室。姚玫的辦公室裝修很精致,暗灰和黑色為主色調,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一如它的主人。姚玫三十六歲,身材高挑,一頭利落的短發,隻是隨意地坐著,身上就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姚玫見她進門,直奔主題問:「《荒蕪》項目要啟動,你有沒有興趣加入項目部,負責策劃工作?」

潘鬱想都沒想就點了頭,因為太過驚喜,她忘了深思為什麼姚玫會欽點了她,隻想當然地以為是姚玫記住了她寫的《荒蕪》評估報告。

第二天,潘鬱就被調去了項目部。

聽聞潘鬱被調到項目部,版權部的姑娘們都十分羨慕她,認為她太幸運了,剛剛大學畢業就能進卓越公司,還在轉正不久就進入項目部,跟這麼好的項目。

每當她們酸溜溜地說潘鬱幸運,她總是點頭稱是,說自己走了大運。但她心中明白,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隻有不為人知的付出。別人隻能看到了她的成功,卻看不到她在爬往成功道路上流下的淋漓鮮血!

那一年,潘鬱二十五歲,她明白了熱愛和夢想的珍貴,也懂得了資源的重要,更是深深地相信——《荒蕪》和姚玫將會改變她的未來。

第四幕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澱,《荒蕪》電視劇項目在卓越公司正式啟動,潘鬱主要負責策劃,除了宣傳策劃,還要做劇本策劃。雖然她忙得不可開交,經常晚上加班到深夜,不過看著《荒蕪》項目在自己的手中孵化成型,她覺得很滿足。

深冬的夜晚,冷風冽冽,即便是空調的暖風開到最大功率,無人的辦公室還是寒意入骨。潘鬱對著電腦連續二十個小時,隱形眼鏡乾澀得好像快要裂開。她忍不住揉揉眼睛,一不小心將隱形眼鏡揉掉了,她隻能眯著一隻眼睛在地上扌莫索。

一雙腳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裡,然後,她看見一雙筆直的腿蹲下來。潘鬱仰起頭來,隱約看見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領口微微敞開,一頭黑發恰到好處,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似笑非笑。雖然模糊,她還是立刻認出他是陸其深,心境頓時如百花齊放般絢麗。

自從與陸其深相識後,他們一直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偶爾,他會約她出來喝咖啡,把自己喜歡的i拿來給她評估;偶爾,他會在微信上發小說給她,問她是否看過,她大都看過,會詳細地給他講故事的梗概,遇上沒看過的,她會馬上讀完小說,跟他分享心得。

天長日久,他越來越喜歡聽她講故事,而她,也漸漸養成了給他講故事的習慣。每次看見好的故事,第一時間推薦給他。

「在找什麼?」他的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測。

「我隱形眼鏡掉了。」潘鬱的聲音十分柔軟。

「我幫你找吧。」

「額,不用了。」

他無視她的拒絕,打開手機的閃光燈,俯身在地上仔細地找。儼然一副,找不到誓不罷休的樣子。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我們公司?」潘鬱好奇地問。

「我跟你們姚總參加了一個飯局,她要回來加班,我順路送她過來。我在樓下看見你的辦公室燈亮著,我就在想:這麼冷的夜晚,可能隻有你這個傻子會在加班。我就過來確認一下。」

「呃,你這是在罵我傻嗎?」

「我在誇你。」

她不禁笑了:「陸總,您誇人真有內涵。」

他也笑了,一邊笑一邊俯下身繼續找眼鏡。

「陸總,您不用找了,這個眼鏡就算找到也不能戴了,我還是回家吧,我家裡還有新的。」

「哦,那我送你回家。」

她以為陸其深隻是客套一下,急忙說:「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特別遠,二十公裡呢,我坐地鐵回去就行。」

「我最近正在給《荒蕪》物色導演,想聽聽《荒蕪》劇本的改編方案,路上聊吧。」

「額——」她差點忘了,天空影視也是《荒蕪》項目的投資方之一,「哦,那謝謝陸總。」

外麵很冷,車內的空調卻很熱,他的氣息與溫暖的微風為她隔絕了外麵的冰天雪地。

她為他有條有理地介紹著劇本的改編思路。

他給她提出了很多更深刻的改編建議。

路程雖長,時間卻好像很短。

紅燈時,陸其深伸手去置物箱扌莫了一下,手剛碰到煙,猶豫了一下,改成拿了兩顆薄荷糖,一顆遞給潘鬱。雖然視線模糊,她仍偷偷多看了他幾眼,他正專注地看著前方,側臉棱角分明。三十多歲的男人總有一種特殊的味道,成熟,自信,讓人很容易產生一種信賴之情。

本來清涼的夜風此刻忽然自心底浮起一絲燥熱,潘鬱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扌莫了扌莫臉頰,果然很燙。她承認,她是有些抗拒不了他的魅力,但是她不敢有任何的奢望,隻要能遙望著他的背影,跟隨著他的步伐前行,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不知不覺,她的家已經到了,她走下車,忽然聽陸其深說:「潘鬱,你等一下。」

她不解地回頭看他。

他走下車,從後備廂的置物盒裡拿出一個古香古色的方盒,遞到她的麵前。

「這是?」她更加不解。

「我給你買的禮物,一直放在車裡,等著機會送你。」

她有些羞澀地推拒說:「您不用送我禮物。」

他硬是把盒子塞到她懷裡:「你收下吧,這是我感謝你的,感謝你給我推薦了這麼多好作品。」

「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陸其深已經坐上車,絕塵而去,留下她在原地發呆許久。

回到家裡,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發現裡麵放著一個翡翠的鐲子,果凍底子,細膩通透,翠色青青。都說金有價,玉無價,潘鬱不懂玉,評估不出這個鐲子的價格,隻覺得這鐲子太唯美了,讓她有種想把這個鐲子戴一輩子的沖動。

她的室友「三胖子」端著半碗方便麵湊過來,驚叫道:「哇!潘鬱,你瘋了,這鐲子得多少錢啊?」

「不是我買的,是朋友送的。」

「啊!誰送的誰送的?是不是陸總?」

潘鬱的臉頓時紅了,她每次給陸其深發微信,三胖子都會調侃她一番,說她春心萌動。後來時間久了,三胖子三句話不離「陸總」,還一個勁兒慫恿她快點為了前途「獻身」陸總。

她權當沒聽見,可是今天這個鐲子,倒是真讓她「春心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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