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你過得真好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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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小確喪。

沮喪的時候,在朋友圈秀個油燜大蝦或粉紅連衣裙,收獲點贊與好評,好像又活過來了呢。

這不是淺薄,這就是人生。

生活復雜如迷宮,好與壞之間沒有絕對的衡量標尺。重要的是,你覺得自己過得怎麼樣?

我們既要有麵對大變故的智慧,又要有治愈小確喪的精明。

在功利之外,人還要追求什麼?是快樂。

吃吃喝喝就是人生,就是快樂。

戀物癖?這是我們看世界的窗口

天氣很陰心情很差的某一天,去朋友的工作室。他幫我倒了一杯咖啡就去忙了。我坐在沙發上繼續生悶氣,忽然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低頭發現,咖啡喝到一半的時候,杯子裡麵露出一個做鬼臉的小萌兔。

如今很多文創店都有這種動物杯了,當年看到,卻是驚為天人。誰想出這麼個大招啊,在杯子底部做一個可愛的動物,埋在咖啡裡,每喝一口咖啡,就像在寶藏中挖了一鐵鍬。最後寶藏露出來,是一隻稚氣的小兔,讓你不好意思再把時間浪費在壞心情上了。

我就是在這個朋友的帶領下,加入戀物癖大軍的。以前我是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小物件統統在家門口的超市搞定,懶得往外跑,反正杯子就喝水的,牙簽就是剔牙的,能用就行。然而,當你接觸了更多有創意的東西,就會發現,實用,僅僅是物件的及格線。及格線上的東西,你在用它,它卻不能跟你帶來快感,而好的設計,不僅僅讓你使用,並且在使用的過程中,有短暫的戀愛感,你把玩它、欣賞它,想象它身後的故事,並且當你出門,要把它放在家裡的時候,會不舍得。

我家門口曾經有一個名叫魚西美屋的店,當時它還沒有開淘寶,走的是高端大氣的實體店路線。我經常去逛,店主是個美女,我不知道因為逛店的多是家庭主婦還是怎樣,她每次看到顧客都這樣給人家洗腦:一個家,要有很多特別的物件,這樣才能留住老公。老公喜歡應酬,跟別人打牌喝酒,說明家對他沒有吸引力,如果家裡美得讓他看不上酒店的房間,每件物品都那麼特別,老公肯定就不想出門了……

作為女權主義者,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論調,幾乎想跟她吵架。後來想想,如果拋掉老公老婆的人設,她所說的,美物會讓人對一個家產生依戀,倒是一點都沒錯。

在高校工作的鈴子,跟俄羅斯老公結婚十幾年了。她理想的生活是退休以後,與老公一起回俄羅斯,住在他家的祖屋裡。我問她為什麼,俄羅斯經濟又不好。她說她喜歡那個祖屋。有婆婆親手刺繡的棉布窗簾與桌布,棉布越洗越白,越洗越軟。還有她老公小時候玩過的套娃、俄羅斯木勺,都是祖輩們自己手工製作的。每一個物件都那麼精致而又溫暖。

她第一次去水土不服,感冒發高燒,婆婆從種滿玫瑰與薔薇的花園裡摘了一束鮮花,插在一個水晶玻璃花瓶裡,放到她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看到好看的東西,病會好得快一些」,婆婆的這句話她總記得,並且因此覺得她是一個睿智的老人。

鈴子也自稱有戀物癖,對於物件的依賴甚至超過對於人的依賴。「物件的美,你不需要費心猜測;它的忠誠,更是經得起時間考驗。」她說。那年她從俄羅斯回來,給我帶了兩把漆木勺子,我去拿的時候,她仔細看了又看,很是戀戀不舍,「你的這兩把與我們的兩把,是不同手工藝人做的,我怕弄錯了。」她說。

經常有人理解不了她對小物的熱愛,沒有去過她家的人,甚至覺得她可能是一個粗糙的女人。因為她天生身材不太好,穿衣服也比較隨便。然而隻要去過她家,尤其吃一次她做的飯,你就會感嘆,穿得光鮮亮麗絕不是女人愛自己的唯一途徑,有些人是通過買華服名包看世界,而另一些人,則是通過擁有不同國家的碗碟、杯盤、木勺、胡椒粉,去體味不同文化的差異。

至今我依然記得,第一次去日本的時候,住在一個很普通的酒店裡,酒店包早餐。我起床晚了,害怕趕不上早餐,隨手擦了一把臉就去餐廳。眼前每一款食物,都裝在漂亮的日式餐具裡,除了食物,盤子裡還擺放了霜紅的楓葉。坐在桌前,我立刻後悔了,至少應該塗一點麵霜,否則覺得自己的臉,麵對這樣精美的餐具與食物,是不禮貌的。

作家嚴歌苓說日本女人愛化妝,會在丈夫起床前以及下班前化好妝。我卻總想,也許她們化上精致的妝,並不完全是為了取悅男人,同時也為了與餐桌上那些美好的器皿相對,以顯示自己對於生活的尊重吧。

我的一位同行,永遠買最新款的電腦與鼠標,每年花不少錢。他說工作太忙,而主要的工作是在電腦前完成的,某種意義上,電腦就是他的世界,他不僅要讓自己的世界常新,更通過它們,了解科技,也了解科技為人服務。當他用到一塊特別好用的鍵盤,會在心裡熱切地說,哥們,你是我的知音。

那些你熱愛的產品背後,站著的是不相識卻感覺親切的「朋友」。

我是機器盲,覺得適應一個新電腦跟適應一個新老公差不多,所以我的電腦桌前,常換常新的是擺件。新書交稿期,擺放的是一個小怪獸糖罐,罐子裡塞滿了糖果。它豎著蒂芙尼藍色的兩個小彎角,看上去又凶又嚴厲,好像總在說,快寫啊。每寫完一千字,我就伸手去它肚子裡掏一粒糖。

有些事,隻能一個人去做。孤單的時候,如果陪伴我們的是這些美好的器物,孤單便顯得有意義了。

我討厭醫院,因為醫院裡幾乎沒有一件物品是為了美而存在。家裡孩子去醫院,我一定堅持讓他們帶上自己最喜歡的玩偶;我住院的時候,帶去的是家裡最好的拖鞋、臉盆、毛巾、睡衣。當自己不得不陷於一個冰冷堅硬的世界,我希望盡可能讓那些象征美好溫情、新奇與創意的物品陪伴自己。它讓我看到另外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生而為人的尊嚴被體現得淋漓盡致——所有物品都為取悅人類而存在,我們是那個世界的王。

我相信戀物的人,都有敏感而脆弱的心靈,知道生活的冷,卻向往童話的暖;明白生命的種種不可控,更需要從美貌、稀奇、合用的物件中找尋安全感。美物與美食都能營造出一種童話氛圍,而與美食相比,美物更占其優的是,不必擔心發胖。

每一個戀物癖患者,都是帶著自己的百寶箱乘船遠去的人。而那些旅行箱裡裝著香薰蠟燭的人,更有讓全世界沉浸在熟悉的味道裡的野心。

我們曾經是想要改變世界的小孩,後來才知道,並不是每個小孩都都能長成理想的大人。

活著的意義隻是讓自己盡可能快樂地生活,體驗更多抱怨更少,沒有哪一天是在無聊無望中度過。

生活給了我們什麼,我們就接住什麼,卻努力營造命運之外的一個世界,做那個世界的國王與女王。那個世界裡,擺滿了我們熱愛的、新奇而又美妙的小物。它是童話的世界,卻有成人的智慧。正如波普藝術之父馬勃羅·畢加索說,創意可能是很小的一物,但它體現了創造者的大智慧與使用者的大眼界。

興趣獨立就是人格獨立

最近去蘇州,燕子帶我行走蘇州那些屬於她的小路與小店。我們一起去她家附近的一個畫廊,畫廊裡有兩個畫展,燕子陪我一幅幅畫看過去,討論哪幅值得收藏。

燕子學油畫三年了,收藏了一些尚未嶄露頭角的年輕人的畫作,「說不定是筆不錯的投資」,她說。然而我知道,這件事對她而言,興趣的成分更大,因為買得開心,消費已經有了即時回報,倘若將來真有一兩幅畫身價暴漲,那是意外之喜。

那一天,我們每人買了一幅小畫,像手裡捧著春天一樣,歡快地走在路上。「跟前夫在一起生活的時候,每到周末,我倆都焦慮得要命,不知道該乾什麼。」燕子忽然說。

說起來,燕子離開前夫已經有好幾年了。前夫出軌,燕子選擇了一別兩寬。那時候,她是一個標準的好女孩、好太太。會賺錢、顧家,下班就在家待著。前夫說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然而,她與前夫,都是不怎麼會玩的人,或者說根本玩不到一起去。前夫喜歡去洗浴中心,談談生意打打麻將,這事兒不方便帶著燕子。偶爾兩人一起去看場電影,前夫喜歡災難、鬼怪,燕子喜歡愛情、文藝。雖然前夫也會從了燕子,可是,兩人對於電影的交流,僅限於「這個女演員長得還不錯」。

婚姻的最後一年,夫妻兩人都像困獸一樣。燕子覺得前夫應該帶自己玩,前夫卻困惑地覺得,男人與女人的興趣點根本不一樣。「那時候的我,已經很能賺錢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界就那麼窄,覺得結了婚,大家的興趣愛好應該在一個點位上。周末不知道去哪裡玩,我認為是他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有人說離婚是某種意義的人生失敗,燕子卻覺得是離婚讓她真正獨立起來了。

像燕子這樣的好女孩,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優秀。包括從小學鋼琴,是要考級、比賽的。所以當她終於考過了十級,唯一的心願就是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鋼琴。

30歲重回單身的時候,燕子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沒有興趣愛好的人。22歲之前,一切為了考試,畢業後,忙著工作、戀愛、結婚、生育,連春節旅遊,都是前夫做好線路,她不帶腦地跟在後麵走馬觀花。

重回單身後的第一場旅遊,女友給她拍照,說:「燕子啊,你怎麼連ose都不會擺。月匈要挺,手臂要緊,看花,別看我!」

那次旅遊拍回來的照片,每張都很美,對比之下,前夫之前拍的簡直慘不忍睹。燕子不知道女友還有這本事,女友笑言,這幾年,你享受天倫之樂,哪知我們勞動人民已經上了好幾次攝影培訓班,為學修圖,眼睛都快累瞎了。

有一段時間,燕子很黏這個女友。然而周末她打電話過去,對方常常沒有接聽,過了半天,才回話,說我在拍照。晚上,她看到女友在公號文章裡寫,今天去溫地公園拍鳥,拍鳥是一件又寂寞又美好的事,幾百張照片裡選出一張完美的,簡直就是生活賞賜的禮物。

燕子覺得很落寞,女友那麼開心,而她卻苦苦等待她的邀約。以前有人對她說,你不僅要經濟獨立,更要人格獨立,燕子不明白什麼叫人格獨立。無所事事、顧影自憐的那些日子,讓她想明白了,人格獨立大約首先是要興趣獨立,你都沒有跟自己玩的能力,還談什麼獨立呢?

後來,燕子去學了畫畫,一年後又學攝影。畫畫與攝影,都是可以一個人玩得很開心的事。有一次,她很想看一部文藝小眾片,約不到人,就以悲壯的心情自己去了,想象整個電影院隻有她形單影隻,真丟人。結果發現電影院裡十幾個人,有一半是一個人在看電影。燕子不由開心地想,原來別人早都這麼獨立了。

能一個人興致勃勃地去完成的才叫興趣,總要別人陪的,是社交。興趣獨立之後的燕子,變得越來越自信。反思那場失敗的婚姻,她再也沒有埋怨過前夫的出軌。出軌固然不對,然而在那場婚姻中,燕子承認自己的姿態其實同樣難看,她那麼急切地把一切都綁在對方身上,沒有一個人的興趣愛好,沒有獨自快樂的能力。

如果說人的一生,我們可以通過選擇、運氣、基因,躲過很多事情,孤單與死亡是無論如何躲不過的。一個人孤單時候的狀態,才是他最真實的狀態。有些人,社交時像個快樂的天使,孤單的時候卻茫然不知所以,要通過不停地打電話、約飯局,對抗焦慮,甚至還有人在孤單的時候會想到死,在他們心中,一個人待著跟死沒什麼區別。

正如燕子所說,無論你麵對的是親人、朋友還是伴侶,如果你無法孤單就沒有辦法獨立與強大,因為你的快樂終究是要在人群裡獲得,通過與他人發生關聯,而一旦關聯人收回了自己的熱情與承諾,你就像被丟棄在荒野的孩子。

獨立,就是不要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裡。所以,我們最終的成長與獨立,是要看孤單的時候,有沒有專屬於自己的興趣與愛好可以做伴;如何能夠享受孤單,就像一朵花享受在夜晚獨自綻放、獨自芬芳?

即使相愛的人,也應該有不同的興趣,即使愛你的人,也沒有義務負責你的人生,決定你將過上什麼樣的生活。有獨立興趣的女人,在愛情中更強大也更可愛,她們可以給自己養分,而不必寵物似的,可憐巴巴地望著主人:帶我出去走走吧。

最終,你會發現,那些從年輕時的小妞,慢慢成長為年長女神的,無論已婚還是未婚,都是興趣獨立的女人。劉嘉玲去爬山,張曼玉愛唱歌、騎單車穿梭城市的大街小巷,鍾楚紅愛攝影,林青霞通過寫作走出抑鬱……獨立的興趣愛好,某種意義上是找到了一種最舒適的方式與自己相處,知道怎樣讓自己快樂,並且這種快樂,不是購物那樣短暫的愉悅,而是能夠長久地激發自己的愛與潛能,是與生活紮紮實實地熱戀了一場,不求結果、不計回報,過程就是最好的獎勵。

願你在回顧一生的時候,不僅可以想到你與誰戀愛,養育了什麼樣的孩子,在工作中成長為雌雄同體的大女人,更能夠想到,你一個人度過了哪些難忘而營養豐富的時光,是這些時光,讓你明白自己的強大與芬芳,讓你不畏懼任何生活的激流。

生活給你的一切,你都能承受,因為即使一個人的時候,你也有能力熱愛、享樂、創造。

你過得真好看

去年同學會,聯係上了一個老同學。老同學住在華盛頓,每天朋友圈裡滿滿清新的空氣、碧藍的天空、自采的櫻桃、西梅,以及歲月靜好式的自拍,搭配文字雞湯。

我很羨慕她,過得可真好。

「好什麼呀。5年前,老公出車禍死了,好不容易從喪夫之痛裡走出來,一個內地小鮮肉又冒充高乾子弟騙走了她老公的撫恤金。她得了抑鬱症,吃藥看醫生兩三年了。」

聽知情者這樣描述她的生活,大家都沉默了。再看她的朋友圈,還是那麼好看,我卻很少再喜氣地去留言,而是堅定地點一個贊,更加敬佩她,因為我看到的是一個用力與生活洪流抗爭、拔河的人。

經常來我咖啡館的一位熟客,不過30歲,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老5歲。女人過了30,穿衣打扮以及身材保養,決定她的外表年齡,而不是由生活舒適度決定的。她就是過得太舒適了,才顯老。

本人在政府機關工作,丈夫是與她隔著一個樓層的部門領導。她生孩子發福,生完以後,無論胃口還是體重都沒有縮小。從不化妝、染發,頭發隨便在腦袋後麵用黑色橡皮筋揪住。甚至坐在咖啡館裡,她的神情都是渙散的,隻有談論自己的老公、孩子的時候,才有神采。

有一次,大家談論減肥,她說我懶得折騰,反正我什麼樣,老公兒子都愛我。一般人這樣說話容易引起他人反感,她大約是真的太幸福,她的朋友們倒是一致點頭,說你這種幸福主婦就別折騰了,給我們留點活路。

大約有半年沒看到她,再見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來了。她剪了個時髦的lob頭,染成栗色,穿一件灰色的皮草小外套,下麵是印花的迷笛裙,整個人挺拔消瘦。筆挺地坐在椅子上,而她過去,總是土豆一般縮在沙發裡。從她與朋友的談話中,我得知她離婚了,老公愛上了別人。

她的美好生活被打碎了,開始在滿地的碎片中,重新找尋、拚接自己。

咖啡館的每次活動,她都來參加。她變得越來越美,像二十出頭的姑娘。我們公號組織去台灣旅遊的時候,她也報名參加了。在淡水河邊散步,我忍不住問她,過去的你與現在的你,你更喜歡哪一個?她沉默了很長時間。說:「現在的我,過得更好看一點吧。我離婚以後才明白,過得好跟過得好看是兩回事。過得好,是沉淪在生活裡、順流直下,不操心不著急,好像一輩子已經放在那兒了。而過得好看,是每天努著勁兒,思考著如何生活,5年、10年後的自己在哪裡,不僅要關心自己的內心與外在,更要follo時尚與潮流。」

過得好,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而過得好看,則是自己的能力所在與後天努力。如果一輩子活在好生活裡,她就永遠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那樣強大的能量,可以應付那些意想不到的挫折與打擊。

過得好看,是對一個人能量的考驗。當生活猙獰地強加給你意外的考驗時,你隻有更加用力地還回去。你越用力,就會越好看。

我的一個好朋友,30歲的時候患了胃癌。30歲之前,她被家長保護得很好,畢業後在廣電係統做主持人,生活光彩亮麗,30歲不到,結婚、生孩子這些人生大事都水到渠成了。30歲,她遇了生死劫,不得不接受全胃切除手術。手術前,她問醫生,為什麼是我。醫生回答:「因為上帝選擇了你,你應該慶幸腫瘤長在了胃上,而不是肺上或者肝上。」

一場癌症,改變了她。她開始把每一天當最後一天過。過去,她經常擔心丈夫外遇,沒事老翻他的手機,如今再也不了。她努力不去想任何煩惱的事,更何況那些自尋的煩惱。

每天,她把生活安排得滿滿的。跑步、遊泳、做烘焙、學畫畫,經營自己那個讀者不多卻完全按照自我的心意去做的公眾號。她跟母親一起去拍母女婚紗照,帶女兒去京都街頭尋找美食美物。她的朋友圈裡麵,每一張照片都養眼,每一條文字都積極向上有營養。

不知道她的病情的人,覺得她的生活一定是萬事俱備,隻欠煩惱。而她形容自己是背著炸藥包生活,甚至立好了遺囑,一旦復發,不要過度治療、不要搶救,盡最大可能,讓她走得好看一點。

「生了這場大病,才發現人生這麼艱難,活到現在真是一個意外。我乾嗎不每天活得熱氣騰騰呢?」

無論咖啡館的客人還是我的這位朋友,她們都開啟了審美意義的人生。與平淡的好生活相比,我們有時候忍不住覺得命運對她們不公,想去同情她們,可是,看到她們像一株長在懸崖邊的生機勃勃的花樹,卻又忍不住贊嘆,你過得可真好看啊。

幸運的人,可以過得很好,不幸的人,也能過得很好看。這是人生最大的公平。

原來,我們並不是命運手掌中的石子。當命運以奇跡之手,將一個個生命推出黑洞般的產道,怎樣生活,就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挫折不會擊垮所有的人,相反,會讓一些人挺直脊梁。

認識你,很花錢

她在我咖啡館坐,告訴我,剛從另外一個城市奔赴愛情而來,男朋友很忙又不會玩,她喜歡租界老房子,些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

我拿出紙,隨手畫了張小地圖給她,上麵標注我最愛的私房菜館、日式麵館、賣和果子的小店、有意思的發型工作室、旗袍定製工作室、多肉屋等。

租界的老房子裡藏龍臥虎,匯聚了有想法的老中青藝術三代,很有趣。

過了一個月,她頂著一頭紅發來了。

與第一次見麵,跟我抱怨男朋友很忙又很悶不同。這次,她眉飛色舞地跟我講美食、趣事。她拿著我給的圖,掃了很多店,認識了有趣的人,做了新發型,也買了幾件好東西。

「認識你,很花錢。謝謝。」她一本正經地說。

花了錢居然謝我?

她見我不解,正色道:「會玩的人都會花錢。你教我把錢花在買快樂的體驗、美好的見識上,所以要感謝你。老公要找有責任感的,朋友就要交會花錢的,會花錢的朋友教你怎麼生活,給你帶來新鮮感。」

她的理論很新穎,仔細想想,又很正確。

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喜歡那些可以交心的朋友,大家在一起交換隱私、八卦,坐在校園草地上聊天到深夜。

如今,雖然也珍惜這樣的朋友,可以聊、願意聊的東西卻越來越少。

感情、工作塵埃落定,即使沒落定的,也急不來。很多現實卻又無解的話題,聊一次可以,第二次會煩,因為大家已經明白,生活的答案是一日一日過出來的,而不是聊出來的。

與那些反正解決不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的苦惱相比,更加苦惱的是一對好友,跨越半座城市來見麵,卻不知道去哪玩,去哪吃飯。結果去了一間咖啡館,玻璃杯邊緣有碩大的指紋印,又去了一間酒店,每道菜又鹹又油,吃完滿街找冰水。

當我們變得很忙,就希望每一次出行都有目標,每一次聚會都高質量,每一分錢,都花在自己的體驗與見識上。

所以,我也喜歡那些能讓我有花錢的沖動的朋友,或者說,她們教我怎麼花錢。

閨密許許去美國以後,再也找不到一個人,願意與我一起花錢住自己家旁邊的酒店了。

許許跟我,相識有十幾年。她是一個很會花錢的人,特別善於找到又美好又特別的小眾設計師品牌,對城中的美食更是了如指掌。

有一天,她提議我們一起去住一間新開的六星級酒店。從那以後,不出門旅遊,卻偶爾住住豪華酒店,成了我們維係友誼的重要活動。

對於奢華的酒店,我的朋友黃小姐說,它最大的作用是幫助你認識金錢在人世間,所能鋪陳的最大的舒適感。

的確,不是奢侈感,而是舒適感。奢侈是給別人看的,舒適才是自己的感受與體驗。

作為我與許許這樣的人,年輕時向往環遊世界,然而因緣際會中,結婚生子,紮根在了一個城市。發現生活並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想要怎樣就會怎樣。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沒辦法分階段進行,往往需要我們既懷流浪夢,又行賢妻事,既做打工奴,又當逍遙遊。

當你無法了結一件事,再開始另外一件事的時候,就需要做一個雙麵俏佳人。這個人設發展成我與許許的故事,就是兩個主婦去開房。

我們在人類極盡所有舒適的酒店裡,跑步、遊泳。一個泡在大浴缸裡,滿身泡泡,另外一個站在鏡子前,渾身精油。沐浴更衣完畢,讓服務員送餐,腿高高地蹺在沙發上,邊喝紅酒邊欣賞城市的夜景。

當人處於極度的舒適中,說話的欲望會降到最低。你寧願細細品味酒與味蕾的碰撞,看窗外萬家燈火,也不願意去聊生活的雞零狗碎。

一定有人會說,你體會了美好又有什麼用,第二天還不是要擠在早高峰的地鐵裡去上班,晚上回家琢磨男人為什麼越來越悶,孩子為什麼越來越笨。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事實真的不一樣。

生活是克製,而人生是放縱。克製是為了活得安穩安全,放縱則是為了活得精彩明亮。

這兩種特質像一張精美畫幅上的明與暗、紅與黑,參差交錯才能讓我們感受到美與力量。無論隻有哪一種,都是缺失與遺憾。

錢來得不容易,所以我們更要知道怎麼去花。

花錢很容易,會花錢卻是修行,至少你要努力鑽研生活,知道什麼是美的、值得的,知道花錢去買哪些體驗,你才不會後悔,並且能夠留有餘香。前者關係到你花錢時的心情,後者才是我們花錢的真正意義。

我至今感謝推薦我用水牙線的那個女生。當你發現幾百塊錢,真切提升了你的生活品質時,就會感謝錢所帶來的舒適感,並且由衷地覺得生活是美好的。

即使有若乾的不如意,它依然值得期待與珍惜。因為有那麼多人,作為品牌製造者、設計者,與你並不相識,卻奮鬥終生,為了讓你活得更有尊嚴,不必張大嘴巴掏牙齒;讓你來到世界走一趟,看到更多的光與溫暖。

這個世界上,與你關聯的人有很多,有些是通過他們的產品與你關聯。你從不孤單,更不必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拴在身邊那幾個人身上。

我最近認識一個女生,她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買布料做的。

她願意花時間與錢去找好布料,認為決定一件衣服品質的不是設計而是麵料;她知道上海有一間訂製鞋的老店,價格不貴,你卻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雙腳被溫柔對待,而不是被輕慢地套在千篇一律的鞋子裡。

認識她,很花錢,也很幸福。我走在胭脂路布料一條街上,聽她講解各種麵料的區別,最後服氣地掏錢買下自己喜歡並且值得的一塊布,這樣的時刻,我所獲得的富足感,遠遠超出了我花的錢。

我最喜歡的服裝設計師山本耀司說:「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撞上一些別的什麼,反彈回來,才會了解自己。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你自己是什麼樣子,在於你撞上了什麼。所以,我願意與會玩會花錢的朋友在一起,與花錢買來的美好體驗在一起,它們所反射出的我自己,是有趣、明亮、向上、豁達的。

你浪費生命的樣子,真美

她是采訪我的人裡麵,最奇怪的一個。很早就聽說過她。父親是有名氣的畫家。名畫家這個職業,如果行情好,簡直就是隨身攜帶印鈔機。

英國留學七年後,她回武漢,在報社踏踏實實做記者。上班時比誰都傳統,下了班的生活卻很神秘,她幾乎不參加單位的社交活動,更少出現在飯局上。

采訪的時候,她的問題也與眾不同。印象最深的一個問題是:你平時會把時間浪費在哪裡?

這是一個要很認真地想想才能回答的問題。因為傳統教育總在告訴我們,浪費時間是可恥的,一定要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哪怕看場電影,也要總結中心思想。

「最近每天晚上花一個小時與孩子一起玩塗色書。」我說。

「這不算浪費吧,中國媽媽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陪伴是最好的愛。」她笑眯眯,卻言辭犀利。

的確,我一直在避免浪費時間,所以,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

這次印象很深的采訪之後,我們成了偶爾見麵聊天的朋友。一次相約去逛書店,我到的時候,她已坐在長椅上看書。我問她來多久了,她說有一個小時了。覺得天氣好,應該浪費一下。我翻了一下她看的書,差點笑出來,是男孩們愛的繪本《丁丁歷險記》。

我們在一起時間不多,也很少聊隱私,然而,她是我最喜歡的朋友之一,因為她教我去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與她在一起之後,我開始理解所謂品質生活的日常,就是刻意地放縱自己去浪費時間,並且這樣的浪費,不應該有一絲一毫的負疚感。

我們經常被教導的品質生活,是去喝一瓶年份香檳。然而我真的見過在喧囂的酒桌上,一瓶年份香檳像啤酒一樣就著各種八卦玩笑、怒氣與怨氣,稀裡糊塗被灌下肚。

如果你很急,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沒有好好浪費一下生命的情懷,有品質的東西並不能顯示生活的品質。

一次,我們去吃angelina甜品店裡的招牌栗子蛋糕,據說是香奈兒女士最愛。然而我們中的一個小朋友準備順帶做個直播,當時大家還不太明白做直播意味著什麼。抱著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美好願景去了,結果整整兩個小時,我們滿耳朵都是主播小朋友撒嬌賣萌的聲音,並且要隨時防止她忽然將攝像頭對準吃蛋糕的我們。

回家的路上,朋友抱怨,人均150大元吶,消費體驗還不如在我們小區門口吃一碗麻辣燙。

我家小區門口也有賣麻辣燙的。攤子對麵有棵高大的香樟樹,香樟樹下是兩個舒適的長條木椅。木椅上常年有人。偶爾看到椅子是空的,我就會飛奔過去買一碗麻辣燙,坐在香樟樹下的木椅上,慢慢吸著苕粉,觀察麻辣燙攤位前的顧客,有銀行職員、健身房教練、美容院技師,還有穿著昂貴大衣的女士,忽然從紅色跑車上下來,打包兩碗,熱氣騰騰地拎上車,一溜煙開走了。

天上三日,人間一年。回過神來,常常一個小時過去了。「又浪費時間了」,我捧著冷湯,對自己說,嬌嗔滿足的口氣,就像戀愛中的女生對男生說,你真壞。

如今,誰再問我,你把時間浪費在哪裡,我可以滔滔不絕地說出很多。

太多美好的事情是需要依靠浪費時間去成就的,或者說,對於我們這些在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浪費時間本身就是如錦衣華服、精致的點心與美好的民宿一樣,提升生活品質的手段。

高品質的生活,一定不是看你買得起多貴的香熏蠟燭,而要看你願意在一支香熏蠟燭上浪費多少時間。

而這些用來被浪費的時間是擠出來的,如果不擠,永遠沒有。

不久前去深圳,恰巧有兩個朋友住在同一個小區。一個是普通白領,夫妻兩人都在雜誌社做編輯。另外一個生意做得很大,房子也比前一個朋友大兩倍。我在兩家分別住了幾天。在做生意的朋友家住的時候,我特別焦慮,總想著應該馬上回家去工作。因為她與丈夫太忙了,晚上十點鍾還要出門應酬,待在家的時候,電話響個不停,家裡的傳真機也是24小時待命,有幾次半夜收傳真把我驚醒。我感嘆他們實在太忙,不容易,朋友說:「也不是啦。就是忙習慣了,閒下來沒有安全感。」

在她家住了三天,我逃到了雜誌社朋友的家裡。他們的房子隻有七十多平,沒有很多的空間,卻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有一天晚上,我們決定一起看《甜蜜蜜》。

把時間浪費在已經看過的電影上,最大的好處是,你不再急功近利地想要知道結局,對於過程與細節的享受,優於第一次觀影。

我對朋友說起另一位朋友,她回答:「他們現在拚命賺錢,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大把浪費時間啊。」

可是,我依然喜歡一點點浪費時間的感覺,喜歡忙中偷閒做富翁的感覺。我願意選擇像孩子一樣「慢下來,不緊張,活在當下,享受自己」,這是我眼裡的品質生活。

有時間浪費的時候,你才會覺得自己是個富人。而把時間浪費在什麼事情上,決定你的生活品質。混在酒局飯桌麻將室的人,是把時間浪費在喧囂中,說到底依然是想在賭局中賺點錢,飯局中得到信息與資源。

與品質生活有關的浪費,是你要把時間用在覺知美好滑過、感受時光流動上。審美是人類共同擁有的財富,不分年齡階層,每個人都可以在美好的事物中得到快樂與富足。

把時間浪費在審美與虛度上。這一刻,你徹底放下了功利的執念,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像鄺美雲說的那樣:「我已經進入一個階段就是,我不管你怎麼想,我自己開心就好了。」

去做一件沒有任何顯性的目的,卻合乎你的心意的事;一件你沒有機會去做,卻一直想做的事;一件為健康而做的事,無論身體健康還是心理健康。這些事情,與你的工作、財富、升職無關,然而,當你在被浪費的時光中,體察到生命的美好、自己內心的強大,你能夠收獲更多的勇氣與智慧,去麵對未來的生活。

最終,你所浪費的時間,其實是去翻閱了生活這本書。從中習得的知識,培養了你的尊嚴與自尊,以及對於世界公平公正的眼光。最終,錢與學校沒有教會你的,美與生活教會你了。

致敬生命裡那個為你擋槍的人

生命充滿了不確定性,這是它的美好之處,也是它的殘酷所在。

我喜歡問自己,如何走到了今天,在這種回望中,能夠清晰地看到那些走在懸崖上的時刻。

小學的時候,我最想成為的人是我姐。她比我大三歲,既聰明又漂亮,性格溫柔,會說軟話。從小我們兩人一起闖禍,挨打的總是我。因為我媽剛舉起手,她就邊哭邊求饒,而我是死硬派,有時還強兩句嘴,屬於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被打趴不服輸的那種。

我姐青春期開始談戀愛。七月的一天,我媽在胡同裡曬了蘿卜乾、茄子乾,讓我們看著。我姐就搬了個張小書桌出來,坐在那兒寫作業。我爸忽然烏雲般地飄過來,抬腳把我姐踢得跪倒在地。鄰居們紛紛過來勸解,我當時嚇傻了。後來才知道我爸剛從學校回來,我姐的期末考試成績,從全班第2名,滑到了第25名。

此後的兩年,我目睹了一對父母對於青春叛逆期的女兒最失敗的教育。我爸是一味地使用暴力,如今想來,他應該是對我姐姐有一種愛之深恨之切的復雜感情。姐姐一直是我爸的榮耀,他在她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與夢想,與其說他接受不了我姐姐的變化,不如說他接受不了自己夢想的破滅。

我姐姐終於離家出走了,我爸竟然在門口放了一捆麻繩,說隻要我姐踏進家門,就勒死她,可另一方麵,他又跑去電視台登尋人啟事、去公安局報案。

我媽則把全部過錯歸結為「男人是禍水」。那段時間,隻要我姐看言情電視劇,我媽就會罵她,平時給她做的漂亮衣服也都收起來了,對於我姐那個小男友,她更是極盡詆毀。我們是在廠礦學校讀書,大部分的父母都彼此認識,我媽在路上遇到那個男孩,回來對我姐說,我今天看到那個小癟三了。

我父母所做的這一切,當然是為了挽救他們認為已經失足的女兒,然而恰恰相反,他們的每一個行動,都堅定了我姐要跟那個男孩一起浪跡天涯、不願意繼續學業的決心。她覺得這個世界上,能夠理解她、容納她的,隻有那個男生。

那兩年,我們家鬧得雞飛狗跳,我姐終究沒有回頭。父母隻好轉頭去為她聯係技校、找工作。雖然她沒有跟那個男生在一起,但她之後的歷任男朋友,包括後來的姐夫,都是我父母看不上、不喜歡的。

當我姐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我又到了青春叛逆期。心裡總有一團火苗熊熊燃燒,時常在午睡醒來,看到窗外陰沉的天空,覺得生活無比絕望。

青春期的孤獨仿佛一定要搭配一個浪子。初三的時候,我與班級裡最頑皮的男生打成一片,我們反抗一切權威,主要是那些代表權威的老師。我與我姐不同。我姐是活在瓊瑤小說裡的人,她所爭取的一切,都是為了愛情。而我是活在金庸小說裡的人,路見不平一聲吼,哪裡不平哪裡踩。

因為覺得老師歧視我們,而慫恿同學罷考他的那門功課;因為覺得教導主任對我們班級不公,與他對懟,差點被取消期末考試資格。因為這些事,我爸三天兩頭被請家長。然而,從學校回來,他最多說一句,你這樣下去,將來隻能掃大街了。

高二,我開始談戀愛。我媽因為男生個子矮,痛心疾首,父親竟然淡定地說了一句,放心吧,成不了。

我忽然意識到,經過與我姐的鬥智鬥勇與節節敗退,我的父母已由不服輸、不服軟的黃老邪,變成了慈眉善目、老謀深算的洪七公。

後來我看了很多青春期心理學的書,深深為自己感到慶幸,也為我姐的不幸而心疼。她無意中做了我生命中那個擋槍的人,成為我父母教育失敗的犧牲品。從這次失敗中,我父母無意中吸取的一些教訓,拯救了我們的關係,讓我們免於激烈的對抗與鬥爭——而那些激烈的對抗,就像海中的浪潮,不知會將我們推向何方。

我另外一個朋友,情況沒有我家這麼慘烈,但也有相似之處。

她成長於高校大院,她姐姐的初中戀愛對象是他父母很不待見的一戶人家的兒子。父母為了棒打鴛鴦,不惜讓姐姐轉學去了湖南縣城的一所學校。學校軍事化管理,兩三個月回一次家,姐姐在那裡度過了十分壓抑的青春期,戀愛卻一直談著,甚至大學畢業以後,還是嫁給了初中的戀人。

因為這段「發配」經歷,姐姐與父母的關係至今比較疏遠。

到了她這裡,雖然父母也反對她中學戀愛,但總算斷了把她發配偏遠山區的念頭。

你如今的歲月靜好,其實都是有人為你擋槍。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成為替別人擋槍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在彼此麻煩,互相擋槍的過程中,親近起來的。親人於我們的意義,比旁人更重要,正是因為他們常常別無選擇地充當為我們擋槍的人。

婭婭養了一隻貓咪一隻狗狗,我們一起去台灣,她說男朋友在家照顧貓狗。

「雖然平時也有各種不如意,但每到這時候,就覺得他還是挺暖的。至少有一個人,在你無助的時候,幫你扛過去了。」

養寵物的人,最無助的時候就是出遠門;就像養孩子的人,最無助的時候是想出門吃個飯,都沒人幫忙帶孩子。

你如今活得這麼悠閒自在,那些沉重與不快樂,誰幫你扛了;在享受生活的美好時,你是否也經常思考這個問題?這種思索有助於讓人更清楚地看清自己與他人的關係,不狂妄自大,也不會孤僻清冷。正如美劇《thisisus》中所說,世界是一幅畫,每個人都畫上了自己的那幾筆。如果你得到的顏料恰巧是自己喜歡的鮮亮與美好的顏色,一定有人被迫拿起了黑色與灰色。

不是你比別人強很多,隻是你的運氣比較好。運氣是成功者的謙詞,有了這個謙詞,成功者才能走得更遠,並且心懷慈悲,沒有暴發戶嘴臉。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為我們檔槍的人,愛他們,善待他們,理解他們;當自己不幸成為那個擋槍人時,不悲觀不失望更不憤懣,欣賞他人美好的生活,也能給我們帶來奇妙的力量。好的東西看多了,你才會更好。即使暫時處於幽暗之中,手裡拿著倒黴的黑色顏料,也要正視自己的價值,在生活的畫幅中,你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一個。更何況陽光總會有照進來,沒有人永遠待在穀低,除非自己願意。

你的家就是你靈魂的模樣

朋友小星買了一隻將近三百塊錢的洗菜盆,大家組團去她家參觀。

那隻洗菜盆是英國的一個品牌,得過紅點設計大獎(設計界的奧斯卡)。小星一邊給我們介紹,一邊拿出幾棵小白菜,泡在裡麵,清洗乾淨後,優雅地一抬手,水就從旁邊的小孔裡流出去了,根本不用像我們平時那樣,五指大動,先把菜撈出來。

「怎麼樣,這手勢。」小星得意地問我們。盡管觀眾席上噓聲滿滿,大家其實心裡都承認,這樣的廚娘,很美。

那天,小星還說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她說越是好的東西,越要毫不留情狠狠地用。時刻記得,它的好是為你服務的。所以,她把很多心思花在挑選每天必用的東西上。「它們讓我有一種感覺,自己值得擁有最好,並且被溫柔對待。」

後來,我看到她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這隻可愛的洗菜盆,她寫道:「每當我走進廚房,它總是在那裡,安靜、大方,仿佛眨著俏皮的眼睛,攤開雙手和我打招呼:嗨,今天要洗點什麼?」

看到這條消息的那一刻,我在人潮洶湧的地鐵中,忽然被這個熱愛生活的姑娘感動得無以復加。

想想我們相識多年,她始終淡定溫婉。悲傷的時候自己療傷,快樂的時候與我們分享,即使遇到失業失戀這樣的人生「大事」,也從不覺得被生活辜負。她小小的身軀裡藏著一個博大豁達的靈魂,正如她小小的兩居室裡,藏著她對生活深刻的理解。

真正的朋友,一定是彼此參觀過起居的,正如我的搭檔林特特所說,請朋友來家裡吃頓飯,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城市越來越大,樓房越來越高,酒店越來越多,去朋友家吃頓飯,就成了一種異常奢侈的社交方式。

不久前去廣州出差,第一次住在老友的家裡。我們相識已有16年。記得幾年前,她來我家,堅持要用我的電腦寫一篇稿子。驚嘆我的電腦鍵盤與屏幕乾乾淨淨。稿子寫完,她忽然動情地撫扌莫著烏黑色的鍵盤,說:「你這房子,你衣櫃的衣服,你這兒的一磚一瓦都是從這裡敲出來的。」那一次,我忽然跟她有了交心與知己的感覺。

這次去她家,一進門就聞到濃鬱的花香。她客廳的瓷器花瓶裡,插著一大束粉紅的百合花。「有沒有覺得家裡有一束鮮花,顯得有生氣?」我說當然。

她經歷過人生的幽暗,如今正在學習心理學,從浮躁到寧靜的路,我從她桌上這束長開不敗,周周更新的百合花中已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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