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刑(1 / 2)
王元昭從傳令兵的手上接過兵報,看了一眼內容,卷軸上字跡略顯淩亂,應該是倉促之間書寫而成。
傳令兵告訴王元昭,朝廷的兵馬在東都城外十裡坡上吃了一個埋伏,折損了一定的人。
王元昭問:「將軍們又如何了?」
傳令兵立刻回答道:「除了江少毅將軍一人陣亡,其他人分別是輕重不一的傷。此外,右軍為掩護中軍,折損最重,死達四千人。」
王元昭笑:「你辛苦了,先下去歇著。」江少毅,還正好就是江家的子弟。
那傳令兵答應了一聲,這便下去了。
殿中燈影搖曳,王元昭身形掩映其中,有些晦暗。
隔日朝廷上就著這事有過一番討論。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林茜檀這個還沒走馬上任的,隻需要在府裡忙碌年關的事。
能夠忙碌這些,對她來說也是一件令她十足喜悅的事。因為在雪地裡死過,所以林茜檀每到雪天,也都會想到那時候的事情。
死過一回,對這些惱人的瑣事也加倍珍惜了。
林茜檀說的封山法會,在十二月的十五日舉行。既然說了要去,自然也要提前做一些準備。
楚絳陪她一起去,當然也提前安排了時間空了出來,跟她待在一起。
到了十二月十五這一天,是個天氣晴的一天,林茜檀將小包子交托在楚漸那裡,自己則是和楚絳一起出門了去。
林茜檀去和江寧娘匯合時正聽著個婆子在和主子說:「看這天氣,早些回來是剛好的,到了下午,說不定就下雪了!」
不出意外的是,她會在進山的山路路口上碰見也是去山裡參加法會的林碧香。林碧香為誰而來,顯而易見。
東山侯府的馬車還是林茜檀用過的那一輛。車輛看起來有一些破舊,顯然是因為林家這兩年收入不足,無力給馬車更新換代。
林碧香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一起來的,還有林抒塵。而這也是林茜檀的意思。林茜檀另有安排是給林抒塵的。
白馬寺的法會很有名氣,今年的法會比起往年還有一層其他的意義。京城這兩年死掉的人命太多了,白馬寺想著給超度超度。
王元昭上位以來乾的頭一批事情裡麵,有那麼一件就是把白馬寺給弄了個底朝天。
林茜檀雖然不曾親臨現場,但也是知道王元昭將偷偷修建在山裡的兵器庫也給翻了一遍。
眼下的白馬寺被人上上下下整頓過一番,至少在安全這方麵不需要太擔心。
況且人多勢眾,更沒什麼好怕。
也許是慕名而來,也許是家裡死了人也是來超度,分明是大冷的天氣,一路上出行的人卻也還是不少。
林茜檀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熟人,鄭國公府張家便是其中一家。張家起復,張嫣代兄長求仕途順利。
巧合的是,陸家也在這一天上山去。
華麗的陸家馬車即使在京城數不清的權貴裡麵也十分顯眼,人們都知道陸家的夫人死的早,他們一定是去為陸夫人做些什麼的。
陰氏以陸家繼室的身份出現,若不是這樣的場合,林茜檀也不一定有太多機會見到她。
陰氏胖了一些,看起來漸漸有了富態,看起來在陸家過得還算不錯,不然也不會這樣。
林茜檀遠遠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對她投射而來的視線全然不放在心上。陸家自然是為原配夫人做法事,隻是另有夾帶私貨。
林茜檀叫董庸死,已經基本算清她和董家的賬本了,陰氏還沒有罪大惡極到需要她去清算性命的地步。
江寧娘也聽說過陰氏的事,麵露不屑。陰氏年少時和她也有過節,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白馬寺幾位年高望重的大師這一次傾巢出動,為大家做這場法會。還沒上去山路,林茜檀就已經能夠看見山上像是有青煙在繚繞著了。
林茜檀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後麵幾步遠的林碧香。林碧香似乎正跟林抒塵在爭執著什麼,心有所感,側頭看了林茜檀一眼。
林茜檀便不再看她。她心情不差,甚至當著江寧娘的麵前哼唱起了歌來。她身邊的人對其中緣由心知肚明。
白馬寺這一年的法會之所以比較熱鬧,還有的一個原因也許在於,曾經被封存著不讓遊客進去的寺院老塔也被開放了出來,允許遊客入內了。
法會的道場被設立在白馬寺中庭偌大廣場上,不用人引路,來客們便自己知道過去那裡。
寺院門口由此像是廟會一樣,做生意的攤販也聞聲而來,可惜時機不太對,不然林茜檀一定要去逛一逛。
法會在午時前後才會正式開始。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行動。林茜檀注意到林碧香中途離開,便叫霽月跟了上去。霽月並不顯眼,況且有風光隨時在暗處待命,等著頂包,並不怕穿幫。
白馬寺不愧是歷史悠久的古寺,身在其中,無論多少次,林茜檀都能心靈寧靜。
但林茜檀還是忍不住覺得遺憾。這樣的一個地方,為什麼就是和殺戮脫不開關係?
而現在,也許那個劊子手是她。
江寧娘難得情緒平靜,沒有和林茜檀找麻煩。一行女眷沿著寬闊縱深的走廊,在會場附近的殿宇逛了起來。
江寧娘隻顧著和江芷悅說話,倒是沒有注意到林茜檀身上來。
隻有江芷悅絕對不會忘記林茜檀,無論如何也要時刻留心著她。
林茜檀一邊注意著時辰,一邊時不時和江寧娘說一兩句。佛門清淨地,一路上的氣氛還可以。
等到到了時辰,場麵上的客人們變得井然有序了起來,當白馬寺的大師們出現,全場的氣氛也隨之達到了最高處。
白馬寺裡正熱鬧,京城裡也不差。
十二月十五雖然說並不是什麼正經的日子,但人們迎接年關的喜悅之情,同樣洋溢在了大街小巷裡。
京城的門口上,卻正有一個人被抬在擔架馬車上,一身是傷地進來。
周圍的人們投來嫌棄的目光,不免覺得晦氣。躺在那兒任由人們把她當成是猴子看一樣的少女卻並不是很在意。她傷勢不輕,雖然經過名醫治療,性命能夠被留下來,但元氣大傷,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的時光了。
小魚很悵然。
她和陰韌有不共戴天的仇,隻身一人去了東都,本來想著能夠用性命報仇。但她就算布局周全,也最多就隻是接近陰韌的身罷了。
本來以為會被陰韌的侍衛當場殺死,但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陰氏二公子陰柾救下,還有機會活著回到京城。
她也弄不清自己一個傷患,不在滄州那樣水暖的地方好好養傷,卻偏偏來京城做什麼。若說京城名醫雲集,那麼滄州的郎中也一定不會差的。
小魚若是手上還有力氣,簡直想給自己一個爆栗子了。
她在京城無親無故,又是為的誰,冒著死亡的風險,也要來一趟京城?
難道就隻是那時候在碼頭上有過一段「兄弟交情」的王大狗!
那個臭男人雖然說自己「近兩年也會去京城發展」,但她並沒有留下王大狗的聯係方式,在這偌大京城裡,她上哪裡去找人去?
算了。
「勞煩送我去楚家,那兒有我一個朋友。」小魚說話的力氣不大。
但駕車的人還是聽清了她說的話,罵罵咧咧:「改道兒可得另算銀子的!你到底有沒有錢?信不信你拿不出錢來,老子把你給賣去窯子裡!」
小魚無奈地笑:「陳大哥別說笑了,你不會的。」
那被小魚稱作「大哥」的漢子撇撇嘴,暗道自己一個做綠林好漢的,哪根筋搭錯了,學別人做正人君子,還做這白給人打工的蠢事……
小魚苦澀笑笑。這叫陳敬的男人毫無疑問喜歡自己。但自己卻隻把對方當姐妹啊……
陳敬嘴上罵歸罵,手上的動作卻也並沒有停下來。他不喜歡周圍的人看著小魚,便凶巴巴地瞪過去,人群看見這樣一個麵上有著十字疤痕的可怕人物,這才紛紛愣怔清醒過來,走了開去。
春風樓上待春風,這一日,近兩年聲名鵲起的春風樓上來了兩位富貴的客人。兩個一般無二氣宇軒昂的男人將這個春風樓包了下來,卻不要任何唱曲的姑娘陪著,反而將那些礙事的人全都驅逐去了後院,隻留他們自己一張桌子幾壇子清淡小酒,圖一個風雅。
姑娘們紛紛好奇來的這兩人是誰,竟然有這樣的排場。掌櫃的見狀冷哼一聲,把一群姑娘環視一遍,道:「我勸你們把不該有的心思收起來,這兩位可不是你們高攀得起的。」
掌櫃的都這麼說,那些人聽了之後雖說膽怯,反而更加篤定有個富貴險中求的機會了。
不過到底是在臉上把那遮掩不住的心思給強行遮掩了下來。
這掌櫃的自己大概也不記得,自己幾年前曾經驅趕過一個窮酸的少年出去的。
這時候,三樓靠窗包廂之中的人,便說到自己曾經的這一份經歷來。
王大狗聽得勾唇大笑:「這掌櫃的如果知道自己乾過這樣的事情,還不得嚇尿了去。」
坐在他對麵的,正是那時候剛剛上京,一身破爛的「王二狗」了。
王元昭想想自己曾經做的傻事,也覺得好笑:「那時候是真的不太懂京城這些規矩。隻覺得自己身上又不是沒錢,不過是找個地方洗洗澡換身乾淨衣裳,怎麼還有人連銀子也不要。」
王大狗想到一件事來:「虧你說我倒是記起來了,那時候你怎麼坑我的,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