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番外:舊夢(1)(1 / 2)
長安美人稱第一的,當屬丞相之女丁秀。
據說這位丁秀生來膚雪唇朱,絕色殊艷,最宜華服。
來朝的使臣都曾因驚鴻一瞥,言丁氏女耀耀之采,是天降華運於大昭。
盛世當有明珠,而丁氏女,就是那顆明珠。
盛世的美人無疑更是引人注目,她之美貌,甚至於因使臣之言,而載入大昭史冊。
大昭江山誌上記載她的那寥寥幾筆,都因為她美,且尊貴無比。
但這位丁秀卻是個睥睨倨傲的性子。
「我的姨母是皇後,父親是丞相,舅舅是禦史大夫,表哥是太子殿下。」
她染著寇丹的指甲輕輕敲在玉盞上,輕蔑地冷笑,睥睨了堂上人一眼:「區區奉常之子,憑你也想高攀我?」
周遭的下人們噤若寒蟬,丁費思把那個藕荷色的荷包扔在地上,「我生來最厭惡粉色,趕緊將這髒東西拿走。」
那清秀的小公子被說得臉都臊紅。
在那小公子羞憤難當走了之後。
丁費思還磨著指甲,漫不經心地嘲諷道:「旁人形容我,從來都是用牡丹,藕粉色這種最小家子氣的顏色也敢送來,真是不懂眼色,送給楚三秀還差不多。」
楚家三秀是丁費思的死對頭,素來與她不和。兩人一個大家閨秀,人緣好得出奇,出身卻平平,一個是眼高於頂的長安第一美人,人緣不好但會裝腔作勢,性情相反,從來都是不容水火。
下人們趕緊捧道:「您說得對,您出身高貴,要說這大昭,也就唯有太子殿下配得上您了,奉常公子自然不夠格。」
丁費思微微抬眸,美眸斜斜一睨說話的下人,卻隻是冷冷停留片刻,什麼情緒也沒有,頃刻又轉開。
下人登時冷汗就要從額頭上滴下來。
這是她又說錯話了?
所幸丁費思沒多說什麼,起身走出宮殿。
她被皇後姨母召進宮裡相陪,如今已有十數日了,姨母在宮中閒來無事,辦了個勞什子魚桃宴,讓年輕的貴女公子們相看,才有了剛剛那個孟浪的奉常公子闖進來自以為深情表白的一幕。
參加宴會,好好在前邊的宮殿待著便是,偏偏是不怕死,也沒腦子,私闖內宮都做得出來。
這種蠢貨,她如何會看得上眼。
而這個魚桃宴,皇後恐怕也存了給太子表哥找側妃的心思罷。
丁費思立在玉白欄杆前,表情或譏或諷地一笑。
反正,正妃無論如何都會是她。
側妃是誰,她並不在乎,故而她也不想參與。
婢女取來美人榻與涼扇瓜果。
禦湖湖畔,丁費思斜倚著美人榻,不經意間抬眸,遙遙看見在練武台上有人在舞劍。
她漫不經心地一點:「那是何人?」
婢女連忙道:「那是廷尉之子。」
丁費思撐著額頭:「廷尉之子麽。」
婢女低聲提醒道:「長秀,那不過一介庶出,胡妓之子罷了,身份低賤,與您雲泥之別,空有一副皮相而已。連名亦是賤名,不堪入耳。還是別汙了您的耳朵。」
丁費思漫不經心移開視線。
「是嗎。」
「那想來是不值得我留眸的。」
隻是她的眸子卻又微抬,不過僅僅撇了一眼,視線落在那白衣舞劍的身影上便移開了。
什麼樣的名字算賤名。
出身漫野,便算賤名?
她麵不改色地問別的問題:「何日殿試?」
「十日後,但咱們公子必定高中,長秀,您何必緊張。」
丁費思隻覺得有些好笑:「緊張?」
「和我並非同母所出,我何必為他緊張。」
她不盼著他死就算不錯了。
丁費思雖然連眼睛也不抬一下,拿本書就遮住臉曬太陽,但直到廷尉庶子舞劍休止,她才回宮。
可回宮路上經過宮道,便被人截胡攔住了。
來人容貌詭美,白衣若仙,明明剛剛還在高台上為陛下舞劍,此刻卻毫不氣喘,亦未有汗。
仿佛剛剛從焚香彈琴的雅室中走出一般。
因為母為胡姬,他的容貌俊美到讓人疑仙疑鬼,墨色瞳孔在極強的陽光下,反而會有像午夜蒼穹那樣的墨藍,愈發顯得人鎮定靜謐。
俊美過甚,不像個活人,像幅畫卷。
但不能否認的是,公子野確實有一副好皮相。
祝野伸出手,向丁費思遞出一物。
看見那東西,丁費思瞳孔微縮。
然而她隻是輕睨一眼便道:「這樣的成色,也往我麵前拿,公子野,勸你少生攀附之心。」
她拔腿就要走,然而祝野卻徑直拉住她,在丁費思錯愕的目光中,與她四目相對,將那支藕荷色的絨花塞進了她手裡。
猝不及防間距離拉近,她看清了那雙長鳳眸,年輕男人的眸中有隱晦不能明言的火光,直勾勾地盯著她,讓丁費思覺得那朵絨花在燒手。
周圍的宮人連忙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丁費思咬緊一口銀牙,狠狠將那絨花往婢女身上一扔,婢女嚇了一跳,趕緊接住。
緊接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然而公子野卻忍不住輕笑一聲。
公子野身旁的隨侍恭敬道:「公子在笑什麼?」
祝野微眯長眸,聚光看著她的背影:「我笑她屬實可愛。」
隨侍隻是不解。
公子這是什麼癖好,丁秀出了名的不好相處,全長安的貴秀們都可以可愛,唯獨拜高踩低的丁秀不行。
丁費思回到宮裡,仍舊被嚇得驚魂不定。
見鬼了,她前幾日溜出宮去,在街上的小攤上看中的就是這朵絨花,奈何那一朵已經被人預訂,丁費思隻能空手而歸。
這個出身卑賤的公子野,是怎麼知道她喜歡那支絨花的。
而婢女揣著那朵絨花,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可丁秀也沒有說要扔,就怕等會兒又要了,婢女嚇得發抖。
丁費思美眸一睨:「抖什麼?還不拿過來?」
婢女趕緊顫顫巍巍拿過去。
丁費思隻覺得心裡一股氣堵得慌。
竟敢偷窺跟蹤她,以為這樣她就能看得上他麽?
天大的笑話。
丁費思看著那朵絨花,心裡又氣又急,那把火燒起來就壓不下去。
直到十天後出宮,不在宮裡待著,不需要因私相授受罪名而如坐針氈,這把火才勉勉強強壓下去。
在宮裡就敢給她東西。
出身卑賤的瘋子。
而丁費思回府之後不久,便是簪花遊街,雖說是不關心她那個同父異母的便宜庶出哥哥,但到底是她丁家人,她還是去看了簪花遊街。
但心裡也不由得鄙夷。
區區二甲,算得了什麼。
但沒想到她選的茶樓,楚三秀也在。
丁費思正眼都不想給,直接訂了天字上間。
誰知楚鈺訂的地字號上間的樓台與天字號相通,丁費思一出樓台就看見了站在旁邊的楚鈺。
簡直是見了鬼的好運氣。
而楚鈺這個好人緣的,還邀請了一大群人,在那頭站不下,還擠到丁費思這邊來了,滿滿當當一大群人,丁費思氣得快冒煙了,但顧及著自己的臉麵,做不出當街同人吵架的潑婦事,隻能讓了些位。
旁邊的婢女連忙給她扇風,生怕自己主子氣壞了。
然而簪花遊街的隊伍剛過來沒多久,楚鈺那邊就一陣推搡,撞到了丁費思,樓台的欄杆太低,丁費思竟一下子墜下樓去!
眾人驚呼。
然而,遊街的隊伍中忽飛起一人,踏馬背而上,穩穩接住了她。
漫天飄飛的衣袂中,她看清了那雙眼,正定定看著她。
千人當街,烈馬過風。
他的眼眸灼灼。
須臾落地,然而落地之時,他卻撫扌莫了她發上的絨花,丁費思嚇了一跳,年輕的狀元郎卻含笑道:「你明明就喜歡。」
丁費思的心漏跳一拍,嚇得連忙推開祝野。
祝野也不意外,當著滿街人麵,頗有風度地對她一平禮:「冒犯。」
丁費思被眾人的視線盯著,也隻得硬著頭皮回禮。
而樓上的楚鈺嚇得魂飛魄散,雖說她沒有害人之心,但丁費思那個記仇的,必定把這仇記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她生生受了丁費思一記眼刀。
丁費思立刻就打道回府,再也不想看這簪花遊街了。
第二天恰好有人邀她出遊,丁費思心裡悶得慌,一改高傲,乾脆答應了。
誰知禍不單行,她獨行時一腳踩進陷阱裡,滾到山洞的最深處。
更禍不單行的是,這個洞裡不止她一個人,還有某個昨天風光遊街的狀元郎,正點了折子鎮定地坐在山壁旁。
丁費思摔得有些疼,但不知這山洞下麵墊了什麼,這麼一摔,居然沒把她摔死。
就像是算到她要摔下來一樣。
她揉揉月要站起來,就看見了正淡定看她的祝野。
又對上了那雙如狼一般,灼熱又直勾勾的眼睛。
丁費思像是見鬼似的,被嚇了一大跳,趕緊要往後退。
卻又摔了一跤,跌在地上。
祝野卻拿著火折子,毫不在意地走了過來,把她拉起,直接攬進了懷裡。
丁費思要掙紮,而祝野開口就是一道晴天霹靂:「我知道你喜歡我。」
祝野溫香軟玉滿懷,微微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你看我練劍都看了一個多時辰,還特地來看簪花遊街,據我所知,你和庶兄的關係可沒有好到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