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 2)
八月的倒數第二個星期六,氣溫385。
柏油路被烤得半化不化,一層土腥味漂浮在空氣裡,嗆得人鼻子疼。
按理說這樣的天氣,最好哪都別去,就躲在家裡吹空調。但高溫橙色預警也不能阻擋十班聚會的熱情。因為自從十年前附中畢業,好多同學都再沒見過麵,這次算是難得的敘舊。
老友重逢總是有講不完的話要說。
從基金炒股聊到孩子的雙語幼兒園,又扯回西城十五萬一平米的學區房,時間不知不覺幾近傍晚,大家依舊有些戀戀不舍。
臨到散場的時候,班長曲哲隨口提了一句:「李彥諾要回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真的假的,李彥諾去美國可好久了吧?」
「對,聽說混的挺不錯。說是當初JD畢業就留在紐約的律所,現在好像是合夥人了。」
「臥槽這麼牛嗎。那他這次回北京是做什麼,純探親麼?」
興致勃勃的議論聲裡,有個人一直沒有開口。清秀的臉上看著有些出神,就連唇邊那顆小痣都像是工筆點上去的,乖巧又規整。
老同學們倒是不奇怪她的沉默。
因為上學那會兒溫夢就這樣,人一多就不愛說話,寧可貓在一旁看書。書看得多了,成績自然拔尖,成了老師眼中最放心的三好學生。
有人形容溫夢,說她是標準意義上的「好人」,狼人殺裡瘋狂跳反都不會被懷疑的那種。
但也是這樣一個讓人放心的溫夢,在第三次聽到「李彥諾」這個名字時,握著酒杯的手輕輕顫了下。殷紅的葡萄酒一圈又一圈盪開,碰到玻璃杯壁上,撞得頭破血流。
四周嘈雜,沒人察覺出異樣。
除了溫夢身旁坐著的男人。
——廖維鳴突然伸出手,攬住了她的月要。另一隻手從溫夢指間接過將要傾斜的酒杯,就著她留在杯緣處紅艷艷的唇印,把酒一飲而盡。
這親昵來得有些猝不及防。
溫夢醒過神,不大自在的咳嗽了一聲,看向了廖維鳴。
那是張見過一次就很難再忘記的臉,麵相漂亮又單薄。
尤其是男人的那雙眼睛,色澤是溫柔的淺棕。看什麼都是含情脈脈,看什麼都像墜入愛河。恨不得營造出下一秒就要接口勿的氣息,甜津津的。
而此刻,這雙眼睛的主人明顯感受到了來自溫夢的注視。
他卻壓根沒打算鬆開她,反倒一臉坦然的詢問起曲哲:「我怎麼不知道彥諾要回來了?」
廖維鳴就是有這個本事,乾什麼都理直氣壯,臉皮比故宮的城牆還厚。
「我統計聚會人數的時候,發郵件問了下李彥諾參不參加。他說暫時趕不回來,下個月會回北京,到時候再聚。」曲哲滿臉都寫著好奇,「我以為你們一直有聯係呢。」
要知道上學的時候,廖維鳴和李彥諾可是形影不離的好哥們。如今李彥諾難得回一次國,怎麼會不通知他呢?
餐布輕微震盪,是溫夢用高跟鞋抵住廖維鳴的腳踝,在桌下不安的一磕。
啪。
廖維鳴吃痛,這才鬆開了她,回復起曲哲:「不是不想聯係,主要是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你的個人畫展是不是又要開了?」
「對。」廖維鳴微笑著開口,「不過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轉動起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我和溫夢要結婚了。」
唰。
後半句話讓現場一片嘩然,好像平靜的海麵上激盪起一層綿密的泡泡。四周的視線都投向了溫夢,有意外、有艷羨、或許還有幾分酸溜溜。
廖維鳴的油畫不久前才在保利拍出高價,絕對算得上是這兩年班裡混得最好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和溫夢在交往,但沒人想到他們會這麼快結婚,甚至說直白一些,就沒什麼人認為他們真的會結婚。
畢竟按現在社會上這個風氣,有錢又漂亮的男人大多被寵壞了,不狠狠玩個幾年通常不會收手。
而這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婚禮,就定在兩個月之後。
馬爾代夫,五星島。
拖尾沙灘,孔雀藍海水,all-inclusive度假酒店,全年無休的陽光。光聽這個豪華的婚禮配置,就得幾十萬起跳。
「歡迎大家來玩,我請客。」廖維鳴這話是對同學們講的,多情的眼神卻黏在溫夢身上,像在等待一個答復。
溫夢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隻是露出標準的笑容。
落在同學們眼裡,這就是情投意合的最好證據了。
這下飯店裡徹底炸開了鍋。
馬上有人端著酒杯起身祝賀:「都要結婚了,你們怎麼藏到現在才說。不行,必須罰一杯!」
「就是,給維鳴杯子裡多倒點酒,讓他一口悶了!」
喜慶的話語把宴會廳包成一團,絮叨又混沌。廖維鳴把這些祝福全盤收下,表情很是心滿意足:「好,我都乾了。」
要舉杯時,溫夢攔住了他:「我來吧,維鳴剛剛喝的不少了。」
她來擋酒不要緊,大家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鬧著開始起哄。溫夢一連被灌下三四杯,實在酒力不支,才被勉強放過。
剛要落座,曲哲又感慨起來:「李彥諾這次回來的時間可真好,沒準能趕上你們的婚禮呢。」
「是啊。」廖維鳴笑的無比自然。
溫夢跟著含糊的應了一聲,坐了下來。捏著空杯的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透出些許青白色。
殘存的葡萄酒液從圈口處往下流,在杯壁上拉出一道漫長的淚痕,似掉非掉似的。
***
北方的夏天黑得晚。
夜裡八|九點鍾,太陽看著是落下山去了,卻還留著一線光。這光從沒拉嚴實的窗簾往裡透,勾勒出兩個糾纏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