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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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規矩……」良久,當今啞聲開口,未等他有什麼下文,皇後已經猛地爆發:「規矩是死的人總是活的,這孩子三災八難,或許就是因為未曾養在父母身邊!這也是咱們的骨肉啊陛下!您不用當他是咱們的孩子,是大寧的皇子,您就當養了隻貓兒狗兒在身邊,您稍稍地疼他兩分,叫他平安長大吧,他也是妾身的肉啊——」

皇後哀聲哭泣,麵上已隱隱有些癲瘋絕望之色。

當今忙打斷她道:「你聽朕說!咱們翼兒已經被立為太子,按祖宗規矩,絮兒與他一胎雙生,是斷不能留在京中的。但今日絮兒尚且不知身份便舍身替翼兒擋了一劍,可知本性純良,如今度他二人麵容也不甚相似,便暫退一步,將絮兒養在承恩公府裡,叫沐澤收他為養子,也算有一份過了明路的身份。」

皇後抽泣著道:「皇族貴子與承恩公府養子,身份何等懸殊,差距巨大,妾隻怕委屈了這孩子。」

「住口。」當今低聲斥道:「這話萬不能再說!也定然不能叫絮兒知道他的身世,不然十幾年後又是一場禍患。」

皇室兄弟之爭屢見不鮮,當今本身便是與兄弟奪嫡爭鋒,從一種皇子間廝殺出來的,對此便更為警惕,如今他膝下立住的皇子唯有太子一人,由他親自教導,天資聰穎心思靈透,令他十分驕傲,此時自然不想讓愛子有朝一日走上與親骨肉爭鋒的血路。

當今麵色鄭重地囑咐道:「你若是掛念那孩子,可以將他選為翼兒的伴讀,但絕不可將他接入宮中撫養,就讓他在承恩公府,由沐澤撫養便是。他是個溫厚方正通情達理的人,這孩子由他們教養,定然差不了。」

「可、可……」皇後為幼子心有不平,卻知道這已經是在祖宗規矩之外再三讓步的結果,思忖半晌,隻能輕輕點頭,又低聲道:「那孩子性情良善,定不會走上那條路的。」

當今輕嘆一聲,麵色沉重,「此時性情良善,可若是知曉自己身世,同胞兄弟,一個是一國太子,金尊玉貴,一個卻被平民收養流落民間吃盡苦楚,此時他不知真相尚能純良,一旦知曉,心中不平憤懣便會化為對翼兒的痛恨。梓潼,朕是他們的父親,但從選擇了翼兒而放棄了絮兒的那一日起,朕就不配做絮兒的父親了。」

他閉了閉眼,掩住眸中的哀痛之色,皇後心痛更甚,隻能咬牙點點頭,又道:「既然如此,妾身希望能給這孩子換個名字。」

當今沒多遲疑,便應下了,「好。」

這名字當年取來是為了讓自己能夠下狠心,如今他的心已經狠到枕邊人都感到失望了,那就不需要借助這些外物來告誡了。

他想了想,道:「就改為旭日之旭吧,望著孩子一生昭昭朗朗,如旭日明媚坦盪。」

皇後沉默片刻後緩緩起身,向當今行了三拜大禮:「妾與旭兒,感念陛下恩德。」

她幾乎是咬著牙,用盡了此生的勇氣、用盡全力抵抗著當今攙扶的力道,才深深拜了下去。

她垂眸喃喃道:「是妾身不夠達理懂大體,給陛下您添麻煩了。」

「梓潼。」當今看著她這模樣也覺心痛,強攙著她起身,道:「他也是朕的骨肉啊……」

窗外,尚且年幼的小太子抬起頭,鬆開緊緊握著的拳頭,一抹眼圈兒,拋掉師父教導的端方儀態,快步向偏殿跑去。

承恩公老夫人帶進圍場裡的那個姓賀的孩子給太子擋了一劍,承恩公出麵將他收為義子,皇家恩賜頗多。不過那孩子說感念父母恩德,不願改姓宋氏,承恩公隻能作罷,京中豪門對此多有議論,也都是放在暗地裡的。

賀時年受的傷很重,射向太子的致命一箭被他擋住,但他卻疏忽了一點——他如今的身體並不能保證有如前世一般的敏捷,避開致命部位的時候未曾避得完全,那根箭就插在他離他心口不足兩寸遠的地方,如果他的動作再遲鈍半分,便是性命之憂。

射箭之人力道很重,箭插進去很深,穿過經脈,血流不止。

即便有太醫傾盡全力醫治,他也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

承恩公府對他極盡優待,承恩公一日兩次地過來探望不說,老夫人也日日前來,有這二人作則,整個承恩公府的人便蜂擁而至,生怕自己沒來便落了下乘,再有世交親友,好像若是自己不來探望這位剛被收養的三公子,便會被怪罪一般。

這日難得清靜,賀時年的「貼身小廝」扶他來到窗前的榻上賞院裡的菊花,中途借口賀時年要吃點心、去看看湯藥等等將院子裡的人都打發了,才關上窗,從袖中取出一物來。

賀時年揚眉一笑:「什麼東西叫你這麼仔細?」

「青衣巷那邊的東西。」秦若警惕著屋外,一麵鄭重道:「荀平親自送到京裡來的,就壓在門口石磯下,留的線索痕跡是婄雲的風格,裡頭的書信是……文主子的筆跡。」

賀時年忙加快手中拆荷包的動作,匆匆看過之後,道:「取筆墨來。是我的不是,我應早些與她通上書信,免她擔憂。」

他閉眼嘆了口氣,麵上的憂色是顯而易見的。秦若沉聲應著,仍是一麵警惕屋外,一麵取來筆墨。

賀時年的書信如今還在路上,京中局勢如何也暫且不說。隻說金陵城中,錦心自那日之後斷斷續續又病了一旬有餘,即便恢復為往日沒有記憶的狀態,仍總是莫名地感到心慌、掛念,卻連這掛念所思的是誰都不知道。

她心中茫然又無可奈何,與婄雲提起過一次,婄雲頓了半晌,隻道:「或許等姑娘長大便明白了。」

錦心眉心微蹙,目光有些冷:「我總覺著,我本應是知道的。」

即便記憶全無,她眸中泛著冷光的時候也會隱隱透出前世的威勢來。

婄雲微微垂頭,不再言語。

隻說天氣漸涼,徐姨娘開始準備為錦心、文從林裁製冬衣。其實府中本就會安排繡娘按季度為主子們裁製新衣,每季按份例供給。

隻是徐姨娘習慣每季自己動針線為孩子們縫製兩身衣裳,她也是閒不下來的性子,這幾日正與周嬤嬤、立夏翻箱子找衣料。

許是夜裡針線傷神,再兼屋裡的窗戶沒關嚴實,夜裡透了幾絲冷風進去,一個不當心,徐姨娘便染了風寒。

她染了風寒,便不願叫錦心再在樂順齋的二樓住了,打發人向文夫人回話,想叫錦心到秦姨娘那住一段日子。

周嬤嬤過去傳話的時候正巧蕙心也在,便道:「不如叫四妹妹到園子裡隨著我住幾日吧,左右再過兩個月她也是要搬進去的,不如先過去熟悉熟悉環境,等搬過去的時候也好適應。二來她也可以到漱月堂那邊看看,有什麼要添減的,來回也方便。」

周嬤嬤回去將這話回給徐姨娘知道,徐姨娘也說有理,雖然還是舍不得,卻也點了頭,與錦心把這事說了。

她本以為錦心會答應的,畢竟她們姊妹一向親厚,錦心對漱月堂的布置也很上心。

說句顯得有些小氣多心的話,徐姨娘心裡總覺著,她的沁兒怕是迫不及待想要離了她搬出去獨居了,不然何至於對漱月堂那邊的布置、修葺進度如此上心。

不想這會說了,錦心竟想也不想就搖頭道:「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這邊陪著阿娘你。」

徐姨娘聽了微怔,既歡喜又有些惱:「你這孩子,淨渾說,染了風寒是玩的?你真怕自己的身子太好受啊。」

「大不了就病一場嘛,我今年還沒染過風寒呢,沒準就不會被您傳染呢。」錦心掰著手指頭算:「如今都九月裡,再過兩日就是十月,到了十月離臘月就不遠了。我臘月裡過了生辰便要遷到園子裡去住,阿娘你難道舍得如今就把我往出趕嗎?」

她怎麼可能舍得!

但徐姨娘卻也顧慮著錦心的身子,不放心她在樂順齋再住下去——錦心自幼身弱,染一次風寒拖拖拉拉怎麼也要半個月才能好,症候嚴重。

便是如此,她又易感風寒,故而每每季節交匯的時候徐姨娘都小心再小心的,這會子哪裡肯叫錦心留在這邊,二人互不相讓,爭執許久才各退半步。

徐姨娘答應錦心不叫她搬出去,但也不能留在二樓住,讓錦心到文從林屋裡睡去,叫文從林先在樓下暖閣裡講究兩日,等徐姨娘安好了便叫二人各回原位。

條件一提出,錦心便乾脆地點頭答應了,單看她這爽快勁兒,徐姨娘就知道裡麵有貓膩兒,仔細一想,笑了:「你這丫頭啊,年紀小心眼可不小,就等著阿娘開口叫你留下是嗎?」

錦心沖她討好地一笑,「我這不是舍不得阿娘嘛。」

徐姨娘輕哼一聲,「收拾漱月堂的時候怎麼沒看你舍不得我。」

又來了。

幸而錦心在哄自己阿娘這件事上已經十分熟練了,徐姨娘也不過是牢騷一句,這會她身上不好,不願叫錦心在她屋裡多待,娘倆有說了兩句話,徐姨娘便催促著錦心出去收拾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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