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風辭動作一頓。
這些天相處下來,蕭卻對風辭的態度始終如第一天所說那樣,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這還是他頭一次越過這個底線。
甚至直接質問了風辭的身份。
一語中的,不愧是裴千越留在身邊的人。
「想要平復修真者的識海,需要修為境界比其高出許多。何況城主的識海已瀕臨失控,哪怕六門首座親臨,都不一定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蕭卻看著風辭,聲音溫和卻十分堅定,「你究竟是誰?」
風辭反問:「你覺得我是誰?」
蕭卻不答。
他的視線在風辭身上端詳片刻,時間長到風辭甚至覺得他心裡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可蕭卻隻是搖頭:「不知。」
蕭卻:「……但你這樣的修為,絕不該是一名普通的仙門弟子。」
風辭沒急著回答。
他腳邊就是散落的香爐煙灰,風辭撚起一點,在指尖把玩:「你配的這香料,使用了好幾種南疆特有的草藥,你應該也不僅僅是普通的閬風城弟子吧?」
蕭卻沒有隱瞞:「我本出身巫醫穀。」
巫醫穀地處嶺南,世代研習醫毒之術,派內弟子既是行醫聖手,也是使毒行家。不過,由於地處偏遠,巫醫穀很早就淡出了各大仙門的視線,巫醫穀傳人也鮮少踏足中原。
若非六門建立,許多新入門弟子甚至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當年我因故出穀,城主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自願留在他身邊侍奉。」蕭卻平靜道,「如今的我,隻是一名閬風城弟子。」
風辭不懷疑他的話。
有個裴千越這種性情不定,該時不時發病的首座,蕭卻還能始終不離不棄跟在他身邊這麼久,這忠心已經不言而喻了。
風辭又道:「那你應該看得出,我對你家城主並無敵意。」
蕭卻點點頭:「我知道。」
從城主的神識願意接近這人,就說明了此人對城主並無惡意。但凡此人存一點壞心,這幾日都有無數的機會下手,何至於到今日,險些命喪於此,還耗費靈力救他。
「那不就行了?」風辭道,「你隻要知道我接近他並非有所圖謀就夠了,至於其他的,那根本不重要。」
風辭頓了頓,朝他微微一笑:「……我現在,也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閬風城弟子而已。」
蕭卻沉默下來。
片刻後,他應道:「我明白了。」
風辭感覺到自己恢復了點體力,撐著玉床邊沿站起身,又想起件事:「他醒來之後,還會記得這些事嗎?」
「不確定。」蕭卻道,「城主的識海依舊很不穩定,清醒過後很有可能出現記憶混亂,更有可能將這些全都忘記。」
風辭剛放心下來,便聽蕭卻又道:「如果他忘了,我會告訴他。」
風辭:「……」
你真的要讓裴千越知道,他在昏迷期間對一名外門弟子又是親又是蹭又是占便宜,還差點把人家的血都吸乾嗎?
而且,裴千越要是真知道了這些,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風辭可不相信以裴千越的腦子會想不出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那個……」風辭斟酌著開口,「我覺得這件事吧,城主如果知道了……」
蕭卻打斷他:「城主應當知道。」
青年在這件事上難得表現得極其固執,風辭好說歹說,都沒能動搖對方的決心。
「那你別著急說總可以吧。」風辭和他談條件,「起碼給我十天時間。」
十天時間,足夠讓他試出裴千越究竟對他什麼態度。
蕭卻:「五天。」
風辭:「……八天。」
蕭卻:「三天。」
風辭:「……五天。」
蕭卻沉吟片刻,口中那個「一」還沒說出口,風辭連忙打斷:「好,三天,就三天!」
蕭卻收回目光,風辭在他眼底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真不愧是裴千越養出來的人。
風辭懶得再與他計較,輕輕笑了下,轉身走了。
他實在忍受不了自己這滿身的血腥味,打算找個地方換件衣服。
陸景明這具肉身靈力低微,今日鬧了這一通之後,就連風辭也難得有些疲憊。
於是,他本著這一切都是因裴千越而起,正大光明占用了城主大人的浴池。沐浴完畢後,換了衣服,回到大殿,直接躺上了城主大人的床。
城主睡的床可比外門那些舒服許多,床榻又大又軟,夠風辭在上頭翻滾好幾個來回。
他帶著一身沐浴過後的潮氣,將自己完全陷阱柔軟的床褥裡,舒適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
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
夜空中黑霧籠罩,不見星月。黑暗的樹林裡,一道高挑的身影緩步而來。
風辭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袍,衣擺隱有流光浮動,叫他整個人都仿佛從光中走來。他沒有穿鞋,赤腳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古老而悠遠的聲音回盪在他耳邊。
「天命所向,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你必須完成它,不惜一切。」
「……隻有你可以。」
他似乎走了很長時間,又或許隻在須臾之間,風辭在一片湖泊前停下腳步。湖麵忽然有一陣風吹來,吹起他衣袂翻飛。
月色破雲而出,照亮了這片樹林,也照亮了湖麵上青年的倒影。
清俊,冰冷,不染纖塵。
——那是風辭真正的模樣。
俊美的青年望向自己的倒影,唇角似乎揚了一下,眼底卻無悲無喜。
接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話了。
他說:「知道了,父親。」
……
風辭睜開眼。
他已經許久沒做夢了。
事實上,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是很少主動入夢的,除非有人托夢。
所以,風辭每次做夢基本都不會有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