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忠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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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蘅為今天女兒的光臨請了一天的假,有充裕的時間做一頓豐盛午餐。她在前一天去超市買了菜蔬,完全按照女兒的喜好搭配食譜,隻除了一道主食南瓜餅。

南瓜是周緹緹避之不及的東西,但是周晏持很喜歡。不過杜若蘅已經很久沒有為周晏持親手做過任何東西,所以當後者看到她真的把南瓜切成薄片的時候,心裡著實驚訝了一記。

杜若蘅和周緹緹一樣,對瓜式菜類沒有興趣。這麼細致地做一道南瓜餅,除了隻是做給他吃,周晏持找不到其他想法。

當初在異鄉,周晏持受杜父之托照拂杜若蘅,剛開始不了解內情的時候,曾經帶兩隻小南瓜過去給她做粥,那次杜若蘅隻夾他做的菜不喝粥,並且振振有詞:「有肉的時候為什麼要喝粥啊,我都好久沒吃過正宗中國味的排骨了呢。」

結果第二次他再去,找南瓜的時候遍尋不著,回頭問她,她才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說:「其實我不愛吃南瓜的啊,就,就給扔了嘛。」

那時候的杜若蘅才十幾歲,在父親嬌慣下還很任性,少有顧慮他人感受的時候。其實在幾年前剛結婚的時候杜若蘅也仍然比較任性,隻是在生下周緹緹後不久,乃至離婚後,才突然變得匪夷所思的堅韌和忍耐。

離婚後,他每回見她,都能察覺到她的變化。越來越知性大方,也對他越來越冷漠。之前兩人吵架,畢竟她還肯跟他說話,現在則是連話都懶得說了,如果不是顧忌著周緹緹,她連正眼都懶得給他一個。

如果從心底講,周晏持格外不喜歡她這種變化。但話說回來,這些年杜若蘅的變化都不在他的控製之中。她想做任何事,他都難能阻止。

包括離婚。

杜若蘅今天中午的興致不壞。心情差的時候她連廚房都不想踏進一步,但心情好的時候她能把一盤菜做成一朵花一樣精致。因此一道道冷拚熱盤端上來,把坐在餐桌旁的周緹緹看直了眼睛。

杜若蘅的廚藝師從周晏持,不能說青出於藍,卻做得絕對不差。但婚內三年,她很少會一本正經地踏入廚房做一道菜。周家有聘請的廚師,除此之外還有周晏持自己,輪不到她來洗手做羹湯。她真正意義上廚藝的突飛猛進,是從離婚後開始。離開t城離開周家,她一人來到s城自己照顧自己,才開始正正經經地踏入超市的蔬菜區。

回想她二十多年生命,真正意義上的變化,幾乎都是從與周晏持離婚開始。從此她完全獨立,享受生活,比之前更加懂得珍惜和優待自己。

周緹緹是個孝順的小孩,開飯的時候她首先抓起一個南瓜餅往爸爸嘴裡塞:「爸爸的最愛,媽媽做的,爸爸吃!」

周晏持在女兒殷切的目光底下含笑咬一口,眼尾都在往上彎。

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差點沒有當場失態。

杜若蘅把那盤南瓜餅端到他麵前,溫柔說:「好吃麼?專門為你做的,多吃一點。」

中午周晏持把一盤南瓜餅吃掉大半,不是他想這麼做,而是他如果不這麼做杜若蘅根本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當然就算吃掉了杜若蘅也沒什麼好臉色,她有些為難地跟女兒說,你爸爸這盤南瓜餅沒吃完呢,回頭隻能丟進垃圾桶裡去了。

天真的女兒正在玩父親的手機,頭也不抬說:「讓他打包帶回t市嘛。」

杜若蘅柔聲說那你回家以後可要看著爸爸把南瓜餅全吃光啊,一個都不許漏下,周緹緹說那當然了沒問題,吃完了我給你打電話媽媽!

下午兩個大人帶著小孩去附近商場裡的遊樂場,周晏持中午吃的南瓜餅還沒有消化。杜若蘅不知道在豆沙蜜餡裡麵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肯定有大把的芥末跟辣椒,除此之外還有酸苦味,讓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好受,不得不轉頭問:「你在裡麵加了什麼藥?」

杜若蘅看著女兒玩滑梯沒扭頭,輕鬆說:「阿司匹林跟安眠片啊。」拿女兒做前鋒,讓他下次再敢這麼算計她。

周晏持皺眉,瞬間目光鎖定她:「你在家放著安眠片做什麼,你失眠?」

他的反應讓杜若蘅很不滿意,當然目光裡的東西也讓她感到不適,於是起身招呼周緹緹過來,母女倆一起打發堂堂遠珩集團老總去樓下買鬆露口味的冰淇淋。

周緹緹在遊樂場呆到晚上,一天的玩鬧讓她終於犯困,晚飯隻吃了幾口便在媽媽懷裡睡著了。兩個大人一直在等這個時候,這個時候才可以分別,否則周緹緹醒著的時候一定不會想離開母親,跟她說走她是一定會坐在地上大哭不止的。

周緹緹還不能理解離婚的涵義,可是她潛意識裡已經知道什麼叫分離。

杜若蘅心裡很不舍,周緹緹已經幾十斤重,她抱著她一直走到商場門口。早就有司機等在那裡,見到他們恭敬地叫周先生杜小姐。周晏持把小女兒接過去,小孩聞到熟悉的氣息,眼睛沒有睜開,兩條小腿已經熟練地掛在爸爸月要上。

比跟她在一起時更親密。

杜若蘅心裡對周晏持的惱恨又添一層。她痛恨離婚導致的母女分離,更嫉妒周晏持與女兒相處的長久時間。如果仇恨有形,現在她都可以給周晏持織一條厚重到壓死人的毯子了。

周晏持抱著女兒看她,杜若蘅低頭扌莫出手機玩,不想理會。隔了一會兒,周晏持說:「酒店行政工作太累,你不需要讓自己這麼累。」

杜若蘅不明所以抬頭,周緹緹趴在父親的肩膀上,讓她隻能看到他的眼睛,那裡麵黑沉無波,是沉澱了多年才有的深邃,確實如汪菲菲所說,性感而又迷人。

他接著補充了一句:「況且,你也不適合酒店工作。」

一句話讓杜若蘅差點又去抓他的脖子。隔了好半晌,她才緩緩笑著說:「真是謝謝你的好意啊。再見吧。」

當天晚上十點半,張雅然美美地敷完麵膜正準備睡覺,突然接到上司的來電。

她的老板在電話裡虛弱而又威儀地告訴她,他現在因為急性腸胃炎正在某某醫院某某號房間掛水住院,讓她在第二天早上八點之前務必過來接他去公司上班。

張雅然聽是這麼一聽,事情必定不能這樣辦。她從周晏持那裡領著比普通秘書高三倍的薪水和獎金,行動力自然也要比普通秘書翻幾番。她在掛斷電話的第一時間便換上了工作裝,然後踩著高跟鞋馬不停蹄打車去醫院,在路上又打電話給某家酒店,說要預訂第二天一早的某份粥點,並指明不要蔥不要薑不要油腥,囑咐得妥妥帖帖之後才掛斷。

她那位脾氣不算很好的老板對蔥薑厭惡至極,指不定都能為了這兩樣東西炒她魷魚。

不過話說回來,張雅然似乎也沒見過周晏持對什麼東西不挑剔。這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上司在處理公司事務時英明神武,卻同時又偏好乾坤獨斷,萬事萬物都難入他的法眼,在他眼裡也許人跟物都沒有區別,整個世間隻需要清清楚楚地分為兩類——有利可圖的,跟不值一提的。

典型的任務型老板,極度的物質主義。跟他那風雅的名字——言笑晏晏,冷靜自持——簡直半點不沾邊。

張雅然到了病房門口的時候她的老板正在跟消化內科的主任醫師聊天,她不適合進去,便看到那位兼職副院長的大夫倚著櫃門笑眯眯說:「你這是活該,平時造孽太多,上天派人來收拾你。」

周晏持眯著眼,有氣無力地叫他滾。

「南瓜餅挺好吃吧?腸胃炎好受吧?一個人躺醫院裡連家都不敢回女兒都不敢告訴的滋味兒好受吧?就說當初負什麼氣離什麼婚哪,多大點兒事最後鬧成那樣,本來就是你不對不道歉想找死哪?問題是現在你倒是拿出那份魄力嘛,有本事別再跑去s市見人家啊,反正人家也不想見你。」

周晏持扌莫到床頭櫃上一顆蘋果,兜頭砸過去。主任醫師輕鬆躲過,拍拍手打開門走了。

張雅然這才敢進去。周晏持向來精力很好,一周能連續工作一百三十個小時以上都神采奕奕,她還沒見過老板這麼萎靡的一麵,因此連說話都小心翼翼,聲音壓得跟叫魂兒一樣:「周總?周總?你還好吧?」

周晏持被吵得掀開眼皮,看她一眼又很快閉上,麵色冷淡一言不發。

張雅然恭敬說:「我來看看您還有什麼需要的。」

過了半晌,周晏持才吐出兩個字:「不用。」

大半夜的醫院裡麵很安靜,病房裡麵更安靜。張雅然站在那裡很尷尬,又走不得,想了半天隻好說:「您家人知情嗎?需要我代為通知嗎?」

周晏持突然睜開眼,說:「你打算通知誰?」

「……」

還能有誰?不就是您家中的管家嗎?您父母在國外女兒才四歲,本來就孤家寡人一個還剩下幾個好的給她通知啊?

張雅然這麼一邊想,突然靈光乍現想到周晏持傳說中的那些鶯鶯燕燕,於是話到嘴邊又迅速改口:「要不我把藍小姐給您叫過來吧?」

一邊這麼說一邊不確定地想,最近正當寵的應該是這個沒錯吧?畢竟是見了報紙有過模糊照片在公司傳過八卦的,雖然她是沒見過他們兩個成雙入對過,但報紙見過的嘛。

結果周晏持立刻不耐煩起來:「走走走,你趕緊回家,別在這呆著礙我眼。」

張雅然:「……」

於是早八百年前就被罵皮實的張秘書在原地又杵了半分鍾之後,挽著包包委委屈屈地回家了。

周日晚上杜若蘅值晚班,到了酒店路過康宸的辦公室,他倚在桌沿挺閒散的模樣,周圍圍了一圈小姑娘,吵吵嚷嚷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杜若蘅在門口掃一眼便要走,被康宸遠遠叫住,他的手裡魔術一樣多了一盒糕點,笑著跟她招手:「杜經理來值晚班?過來吃塊蛋糕再走。」

杜若蘅這才看見那圈小姑娘手裡個個托一隻小托盤,上麵一塊小巧的黑森林,正紛紛拿叉具挖著上麵的鬆露跟水果。

有的時候杜若蘅很是佩服康宸的手段。你能看出他事有隱瞞,絕不是表麵看起來一個普通家庭出身那麼簡單,可他就是有本事在你來八卦的時候既哄得你滿意,又把真相瞞得滴水不漏。以至於他已經在這家酒店工作多半年,仍是沒有人挖出他究竟什麼來頭。

有人根據他那十根養尊處優的手指頭猜測他是大家族中跑出來的貴公子,可是他又工作認真為人親和沒有架子,酒店上下人人或稱贊有加或崇拜喜愛,就連兩天沒來上班都有不少人惦念,捂著心口擔心說哎呀康經理去哪裡啦不會生病了吧我們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呀。

其他的中級管理層可絕對沒有從基層員工那裡享受過這種待遇。

杜若蘅走過去,康宸把最後一塊蛋糕端給她,顯然比其他小姑娘手裡的黑森林都要大一圈。杜若蘅最愛這種口味,吃光沒有問題,隻是覺得有點尷尬,幸而無人注意到這個問題,一個小姑娘用甜甜的嗓音問:「康經理,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啊,總經理真的要辭職呀?」

杜若蘅微微一怔:「哪裡吹來這麼個說法?」

小姑娘們七嘴八舌說有人打掃走廊的時候聽見了,說總經理正在跟總部那邊講電話,提辭職許可的事。

康宸說:「吃東西都堵不住你們的好奇心。不過你們總經理年紀大了,到了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嘛,就算想提前退休也可以理解。」

「那就是真的啦?」

康宸笑微微的模樣:「目前為止,傳言而已。總經理從沒在開會的時候提過這回事。」

小姑娘們沒得到確切答案,一個個掛著失望的小臉陸續離開。杜若蘅在一旁心裡發笑,康宸從來都是打太極的好手,休想從他口中套到任何東西。

蛋糕吃完後杜若蘅跟著告辭,康宸叫她等一等,然後在她站定的當口,抽了一張紙巾擦上她的嘴角。

他隔著紙巾的指腹輕輕按在她的嘴角,杜若蘅在接觸的一瞬間渾身一僵。很快康宸又將手拿開,坦然自若地笑:「好了,沒有了。」

杜若蘅故作淡定,嗯了一聲。

次日晨會上,總經理半點沒提要辭職的事,隻說下星期有個考察團要過來,並且會在這邊舉辦論壇,與會的三十幾個人物都很重要,要求各部門務必打好精神認真招待。

一個營業額位居前列的五星級酒店,務必也在經營著一個龐大的人脈。並且這種人脈與酒店的服務同樣重要。它保證了一家酒店在長達四個月的淡季時間內仍能具備入住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也意味著可以在舉辦的論壇會議明星簽售夫婦新婚等諸多活動中攫取源源不斷的承辦費,這是酒店利潤裡麵不小的一塊。

杜若蘅在入職之後第一次瞟到酒店財務報表,深深為上麵那些安靜又傲慢的長串數字所驚訝,順便感慨幸好在酒店結婚的親友們還不知道被忽悠過,不知者也是幸福的。

康宸問:「考察團是哪裡的?」

「t市。」

杜若蘅下意識抬起頭,康宸問:「名單在不在?」

「下會之後發給你們。」

杜若蘅在拿到名單的第一時間跳到後麵看結尾,這種與會名單不是按筆畫就是按首字母排列,不管哪一種周晏持都要排在後麵。她從後往前開始找,很快就在倒數第四個的位置上找到了周晏持三個字。

杜若蘅開始計算自己的年假還剩下幾天,夠不夠出去玩一圈等到論壇開完再回來。康宸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的她身後,目光在名單上溜了一圈,忽然輕笑一聲。

他笑得不明所以,杜若蘅抓不住笑點,聽他自己好興致地跟她解釋:「你看看,總經理果然年邁糊塗了,這種名單也敢拿出手。」

可是他解釋得不明所以,還不如根本不解釋。

杜若蘅一直隱隱覺得康宸跟總經理之間有過節,當然這隻是她的直覺,無人證實過。總經理平常喜歡端著架子遠離世間疾苦,底層員工本來就鮮少有見到他的時候,更不要提看到兩人之間的沖突。但從另一方麵,又實在有太多例子輔證這個論點。

比如有一次晨會上,康宸甚至拿杜若蘅跟總經理開玩笑,說像她這樣的情商值,就算從客房部經理直接跳到總經理的位子上坐一坐,估計也能做得很不錯。這種削腦袋的言論一發出來,全場鴉雀無聲。杜若蘅根本不知該怎麼接,更無從知曉康宸是橫生出什麼膽氣才說出來這種話。簡直讓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跳一百四等著總經理的反應,卻沒想到後者隻是眼皮狠狠跳了兩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話茬說張經理你的月度總結究竟打算什麼時候交給我這可都月初十號了再拖下去這個月度總結可又該寫了。

非常明顯的遷怒過程。也就是那一次散會後杜若蘅聽到財務部的吳文平嘀咕,說康宸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人物居然到了連頂頭上司都遷就的地步。

一個白天杜若蘅得空就在琢磨那份名單,到了晚上忽然又釋然。她的確不想見到周晏持,可是說到底他也不是一隻猛獸,他要來便來,她盡職工作,其餘與她無關。這才是應該有的狀態。

這麼想下去終於輕鬆,忽然聽見辦公室的門給人輕輕敲了兩下。

康宸的聲音在夜間聽著無端溫柔:「看見你這邊燈好像亮著,還在辦公?」

杜若蘅去應門,康宸穿一身淺衣淺褲站在門口,燈光映得眉眼間平添繾綣溫柔。

他的唇角微微上勾,有點笑容:「看你也還沒休息,來找你聊天。」

「你怎麼沒有回家?」

康宸提議兩人去一樓酒吧,一邊回答:「我有事要加班。」

「前廳部最近很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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