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康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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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康宸正式成為景曼花園酒店的總經理。

前任總經理站好最後一班崗的期間,康宸一直不在。他在私底下告訴杜若蘅說他要回t市一趟,接著就不管別人怎麼找都不見蹤影。一直到半個月後總經理正式卸任,第二天上午九點交班的時候,一乾酒店員工才集體看見康宸。

當時的場景很有拍偶像連續劇的味道。一輛黑色車子在酒店門口緩緩停下,車門打開,從裡麵邁出來的人身形修長,麵孔英俊。他身上穿著的那身純色正裝比酒店經理製服更加合身,眼神裡有一點笑容,更多的則是之前未見過的,一種居上位者的姿態。

杜若蘅和其他趕來的中級經理們一起站在大堂中央迎接。康宸的麵孔依然是那張麵孔,卻又已然與他們不同。從今以後他就是他們的上司,這其中必定有人心裡五味雜陳。但迎接儀式上人們的表現卻都很好,認真聽完康宸幾句發言,最後一句「希望各位同僚共同努力」的話落下時,大堂立即響起一片鼓掌表示敬意。

杜若蘅的心態倒是還好。她從來沒有把他看成是與他們一樣的人,因而心理落差很小。例行晨會上她做報告的時候態度也最自然,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首席位置上早已換了人。等到晨會結束,人們紛紛往外走的時候,康宸在身後叫住了她。

他跟她說:「你走這麼著急做什麼,後麵又沒人要吃了你。」

「……我辦公室電腦還開著,季度總結剛打了一半。」

康宸雙手支著下頜瞅著她笑:「別這樣,酒店上下我自認就跟你的關係還不錯,現在連你都疏遠我,讓我這個總經理以後要怎麼當?」

杜若蘅不動聲色說:「這話總經理應該不止跟我一個人說過。」

康宸端正了表情發誓:「就你一個,真的。」

晚上本來是新領導上任的接風洗塵宴,被康宸推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拿有事作為理由,實質上拖著杜若蘅去了一場酒會。杜若蘅本來不想去,她格外不情願做這種事:「我跟你關係再好,你也不能拿我當公關使喚啊。」

康宸很誠摯地跟她打商量:「這個月獎金給你提一倍行不行?這場酒會我確實不能一個人去,那裡麵全是小姑娘,我一個人去就跟包好了送上門的糖果一樣,一進去一定給生吞活剝了。」

他這麼一形容簡直就像蜘蛛精的妖精洞,杜若蘅哭笑不得:「你拿這獎金給酒店其他員工,能找著比我漂亮一百倍的小姑娘。」

康宸說得更加誠懇:「可漂亮又有氣質的隻有你一個啊杜小姐。」

杜若蘅最終還是跟著康宸上了車。到了那裡才發現被康宸坑了,根本沒有那麼多如狼似虎的小姑娘,衣冠楚楚的男士倒是更多一些。但康宸沒有要和他們交談的架勢,他先去拜望了一位長輩,然後就拉著杜若蘅找了個坐的地方聊天。過了一會兒有個看起來頗為知書達理的小姐過來問他是不是康宸,被康宸眼睛都不眨地否認過去。

等目送人離開,杜若蘅笑著說:「原來是相親啊。」

「沒辦法,人老珠黃還沒嫁出去,有長輩開始可憐我了。」

杜若蘅隻笑不說話,康宸去餐飲區給她端來了一塊甜點,隨口問:「最近有人給你介紹相親嗎?」

「沒有。」

「為什麼?」

「s市人生地不熟,我哪有這麼好心的長輩。」

「那我給你介紹個?」

杜若蘅抬起頭,康宸坐得端端正正,一臉嚴肅地指著自己:「我把我自己介紹給你,你看成嗎?」

杜若蘅把他從上到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說的是認真正經的話?」

康宸啊了一聲。

「你我在今天早上剛剛成為了上司和下屬。」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辭職。」

他擺出一副任君解剖的姿態,康家二公子的模樣不可謂不好,加上含笑邀請的眼神,很難讓人說出真正拒絕的話。過了一會兒,杜若蘅說:「有兩點要提前說明。首先,萬一以後不行,那可能會連朋友都沒得做。」

康宸輕輕一挑眉:「第二點呢?」

「我不適應。」杜若蘅直截了當開口,「實話來說我現在不適應任何異性的觸碰。所以目前隻能做一般朋友,未來也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慢慢來。其實我不能給予任何保證,我知道這是很讓人頭疼的一點,所以你可以考慮放棄,我完全能夠理解。」

「我為什麼要放棄,你難得提供一個機會。」康宸從路過的服務生托盤裡拿過兩隻酒杯,把其中一隻交到杜若蘅手中,「其實我今天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了,你能這樣回答我高興還來不及。」

他與她碰杯,嘴角含笑:「我有的是耐心,我們慢慢來。」

離婚已有一年多,期間杜若蘅不是沒收到過其他相類似的暗示。在酒店工作總是能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杜若蘅長相古典嫻靜,向來不缺少鮮花之類的殷勤之物。除此之外她甚至還收到過直截了當的明示,有個已婚的高管在離店之後托人轉告她,表示對她很感興趣,希望有進一步的發展,請杜若蘅開多少價錢都可以。

杜若蘅忍住心底翻騰的惡心感表示了婉拒。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真正應了蘇裘的話,對異性很難再產生信心。上一段婚姻給她的印象實在深刻,讓她到現在都心存陰影。有時候躺在床上還會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悲觀,覺得自己怎麼可能再去盡心發展一段陌生的感情,她不中途退縮逃跑才怪。

不是不再相信這世上沒有模範愛情,而是認為她自己不會再遇見罷了。

這樣的想法讓她不斷往後退。拒絕是最好的自保,她把她自己畫地為牢。杜若蘅在康宸送人回家的路上思索自己今晚破例允許的原因。也許康宸的長相是額外加分的地方。又也許是她近日終於可以真正的心境平和,像多年前接納周晏持那樣再接納另外一個人。

但不管怎麼說,無論哪個原因,於她而言都堪稱好的方麵。

杜若蘅在接近小區門口的時候接到來自t城的電話,當時她正在跟康宸探討本市哪一家川菜館做的水煮魚最為美味。周宅的電話毫無預兆地打來,手機鈴聲在車內顯得莫名刺耳。杜若蘅接起,對方罕見的是久未謀麵的周宅老管家吳叔,他在那邊語氣鄭重地跟她說:「杜小姐,我向你說一件事,你先不要著急。」

他頓了頓,肅聲開口:「周緹緹不見了。」

周緹緹今天去幼兒園,下午周家的司機去接人,中間遇上堵車晚到了幾分鍾,再到幼兒園的時候便被老師告知周緹緹已經被人接走。來接她的人聲稱是周緹緹的姑姑,而周緹緹沒有予以否認。

周晏持沒有同胞妹妹,得知消息後逐個打給周緹緹各位數得上來的遠親姑姑,其中有一個甚至遠在國外。全部得到否定答復後他開始眉頭緊皺,考慮是否要報警。幼兒園老師給出的人物形象描述太模糊,讓人無從抓手。

周宅的老管家在這種時候才打電話給杜若蘅,有些猶豫地問她今天有沒有回去t城。

杜若蘅說沒有,如果有的話自然會通知他們。然後在掛斷電話的同一時間去撥周晏持的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擋不住自己的急火攻心:「周緹緹至少是你女兒,你能不能好歹也走點心,你活在這世上是不是就隻知道那些鶯鶯燕燕調情風流!」

她說這話的時候來不及顧及旁邊康宸的感受,到後麵聲音不穩,傳到周晏持耳邊就變成了疑似的哭腔。他隻有默不作聲挨了她的罵,等到杜若蘅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才說話:「緹緹會找到的,你不要急。」

這話不起任何作用。

「她怎麼會走丟!她一直那麼乖怎麼會無緣無故跟人走,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找!」

t城早已找得翻天,周晏持不跟她爭辯,等她呼吸平順了,他像是能隔著千裡之外看穿她想法:「你是不是打算現在過來t城?一會兒告訴我航班班次,我派人過去接你。去機場的路上不要胡思亂想,注意安全。」

杜若蘅掛斷電話說要下車,康宸直接打方向盤拐彎。車子開始往機場高速的方向行駛,他說:「我送你。」

杜若蘅心不在焉地表示感謝。康宸一路除去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基本都識趣地保持沉默未加打擾。到了機場已是很晚,夜風極涼,杜若蘅又隻穿了件晚禮服,康宸在她下車的同一時間把自己的風衣披在了她身上。他陪著她去買票,看她過安檢,又在不久之後打電話確認她已順利登機。他安撫她:「放輕鬆,說不定你到了那裡的時候緹緹已經找到了。」

康宸的預言奇跡地正確。杜若蘅走到接機大廳,不遠處便站著周晏持和周緹緹。小姑娘看到她後一股腦從周晏持的臂彎裡掙紮下地,跑得像隻小蜜蜂,狠狠紮進杜若蘅的懷裡。她眼含熱淚仿佛飽受委屈,一直喊媽媽。

杜若蘅差點沒跟著哭出來。

周晏持站在母女倆身後,看見杜若蘅身上穿著的男士風衣,一時沒說話。

回家的路上周緹緹一直緊緊抓著杜若蘅不肯鬆手。周晏持說一個小時前有人在步行街街角的咖啡店裡找到周緹緹,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問下午是跟誰走的周緹緹無論如何不回答。杜若蘅對這個問題已經不再著急,人平安找到就已經足夠,她為此精神緊張了一個晚上,如今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晚上由杜若蘅哄著女兒入睡,可是周緹緹不肯乖乖閉眼睛。她也不想聽豌豆公主的睡前故事,而是執拗地要問一個問題:「媽媽,我不想你和別人結婚,也不想爸爸和別人結婚。我隻想你和我和爸爸住在一起。就我們三個人,永遠住在一起,不好嗎?」

杜若蘅往上抬頭,看了天花板一會兒。等到眼前重新變清晰,才低下頭撫扌莫女兒的頭發,柔聲問:「寶寶今天放學的時候,跟誰一起走的啊?」

「一個漂亮阿姨,她說她叫張雅然。」

周緹緹一直不肯睡,她重復問杜若蘅相同的問題,為什麼三個人不可以住在一起。小孩子不想講道理的時候根本無邏輯可言,杜若蘅說什麼都不肯聽,除非是親口予以承諾。到頭來沒有辦法,她隻有把床頭燈重新打開,無可奈何地去外麵叫周晏持進來。

周晏持回到家一直沒有去洗澡,他擔心杜若蘅搞不定今晚有些敏感的女兒。周緹緹今晚不知在想些什麼,很可能與父母的離異有關,她也許會在床前問出什麼問題來。而杜若蘅不擅長說謊,麵對著女兒眼神的時候這種性格就尤為凸顯。

果然他坐在客廳看電視等了幾十分鍾,就看見杜若蘅鼓著臉從樓上下來。

周晏持把茶幾上一碗夜宵給她推過去:「溫度正好,劉叔特地為你做的。我上去看一看。」

杜若蘅眼睜睜看著他路過她,問也不問一句就上樓,樓梯盡頭一拐分明是女兒房間的方向。她在原地靜立片刻,瞪著眼連聲罵他混蛋混蛋。

隔了十幾分鍾周晏持下樓,告訴杜若蘅緹緹已經睡著。接下來就是一陣冷場,兩人在沙發上坐得很遠,一時相顧無言。十幾天之前的吵架好像到現在都沒有消散,周晏持不看她,也不說話,到頭來是杜若蘅打破沉默:「你跟她說了些什麼?你不要跟她撒謊。」

「我告訴她這世上不盡是完美。」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想要她自己過得好,還是媽媽過得好,她隻能在這其中選擇一樣。」

杜若蘅一陣沉默。周晏持會這樣回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還以為他會一直順應女兒的主意下去,不惜哄騙說放心媽媽有朝一日總會回來呢。

周晏持還是沒忍住,轉過眼無聲地看著她。杜若蘅的精神很好,皮膚也發白發亮,像一層如水明玉。可見這半個月裡她生活平和,至少不像他一樣深受失眠困擾。這多少讓周晏持有一些心酸,事實上,這種心酸自離婚後一直縈繞,隻是他始終沒能習慣。

他看著她身上仍然穿著的那件男式風衣,膝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片刻後,周晏持輕聲開口:「緹緹今晚情緒不對,你如果明天離開,她大概又會哭鬧。有沒有可能請假幾天,你留在t市陪一陪她?」

杜若蘅偏過臉來,他沒有看她,又淡淡補充:「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這幾天不回家裡來。或者,你把她暫時接去s市也可以。」

杜若蘅很明顯地覺到,離婚之後的周晏持變得比以前服軟許多。

從前他不會這麼講話,還會給出一種兩種三種方案備選,退讓不是周晏持的風格。外人傳言周晏持性情的三大特點,冷血無情,專斷獨權,倜儻風流。除去第一點之外,杜若蘅都體會得非常深刻。兩人相處十年,周晏持從來都不是個太容得下異己的人,有些想法他決計要做,就必定會執行徹底。變革公司戰略鏟除董事會反對者的時候是這樣,處理私事的時候未必就不是一樣。隻不過也許他對待杜若蘅的方式要比對待其他人溫柔得多罷了。

小事上他少有計較,重大事宜杜若蘅從未真正說動過周晏持。比如結婚,比如替一些公司元老求情。他可能當時會順應她的心願,但到頭來總是會遂了周晏持的意思。杜若蘅唯一做得成功的一件事就是離婚,她那時跟他徹底攤牌,周晏持大概十年來都未看到過她那樣激烈的一麵,仿佛他敢不離婚她就能殺了他的架勢。不管怎麼說他大概還想留著命看女兒長大,這終於使得他勉強同意。

如今坐在沙發上的周晏持穿著一件薄薄毛衣,因為瘦了一些而略微顯得鬆垮垮。搭著裡麵一副勻稱骨架,手指骨骼修長有力,麵孔英俊平穩。杜若蘅在離婚後難得這麼仔細地看他一次,她在心底評價,風韻猶存的老男人。

少有人抗拒得了這等美色。因與生俱來的傲慢而更加性感,能令人飛蛾撲火。

她冷著聲音說:「不必。」

兩個字周晏持就懂得。他的手指在膝上敲了兩下,說:「我向幼兒園老師請了明天的假,周緹緹原定明天要去金度買衣服,司機到時候會陪著你們過去,我回避。」

杜若蘅被氣笑:「你就非要這麼講話是不是?」

「不是你巴不得想讓我離你十萬八千裡遠的?」

杜若蘅瞪著他,臉頰鼓得就像一隻小河豚。兩人眼看又要展開新一輪爭吵,管家在這個時候默不作聲上前,收走了茶幾上見空的碗。

隔了一會兒,周晏持的口氣緩下來:「緹緹的性格很像你。」

杜若蘅說:「你是想說她也像我一樣,脾氣差,小心眼,冷血無情,患得患失是吧?周晏持你可真無恥啊,連這種話你都能用來形容你親生女兒。」

周晏持難得有失語的時候。再開口是兩分鍾後:「我那些都是一時氣話,爭吵時候的話不能當真。如果你介意,我向你道歉。」

「怎麼能是氣話呢,你那時候分明就像是懷恨已久,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才對嘛。」

周晏持終於受不了,他看向她:「蘅蘅。」

杜若蘅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安靜下來,別過臉。周晏持說:「我是指緹緹表麵乖巧,但實際性格倔強,很有主見。」

「你何不直接說我是陽奉陰違。」

這對話沒法再進行下去。周晏持又開始使勁揉眉心:「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杜若蘅靜止了一會兒。回答:「那真遺憾,除非你能讓時間重來。」

張雅然在夜裡十二點接到老板電話,睡眼惺忪的她聽見那頭周晏持的聲音極為陰森,有如地獄,問她是哪根腦子抽了筋竟然擅自敢把周緹緹從幼兒園接走並且還沒有送回家。

張雅然瞬間清醒。完全扌莫不著頭腦地回答說我沒啊不經您吩咐我哪敢擅自接近小公主的嘛。周晏持哦了一聲平靜開口:「你的意思是,緹緹說今天接她放學的是一個長得挺漂亮自稱叫張雅然的人這種話,根本就是謊話了?」

張雅然後背立時刷出一層冷汗,她馬上在電話裡痛哭流涕,說老板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有人冒名頂替啊老板!偷人不對偷小孩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您要是不信可以讓小公主跟我來當麵對質啊我不怕!我就怕老板您不信我啊無論如何求您明察啊老板!那副信誓旦旦不停表忠心的口口勿簡直讓人不忍直視,周晏持終於聽得不耐煩,打斷說夠了你吵得煩不煩。

張雅然立刻收住眼淚,小聲問,老板,緹緹真的說那人長得挺漂亮嗎?

周晏持說再漂亮又不是你你問這麼多。張雅然甜蜜回答至少我在緹緹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很好呀,這樣以後我倆有緣得見的時候我也開心嘛。

周晏持冷冷說忘了告訴你,周緹緹喊的是張雅然阿姨。

說完掐了電話。留下未婚少女張秘書當場心碎一地。

張雅然沒有立即睡去。她躺在床上思索自己是被誰冒名頂替。周晏持身邊「長相漂亮的阿姨」不可謂不多,可是張雅然想到的人選隻有一個。藍玉柔前不久剛剛打聽過周緹緹的事宜,這說明她至少動過心思想這麼做。並且當寵,又有野心,無論從哪一方麵看都適合。

沒有人被這麼陷害還不會惱火。即使是脾氣溫和如小白兔的張雅然,也有曾經將前男友沈某人從船上推進茫茫大海裡的輝煌壯舉。

杜若蘅第二天陪著女兒去買衣服,周晏持擔當司機。

本來原定的司機已經在上午九點半的時候抵達周宅,又被老管家默不作聲地在大門口趕了回去。然後他拎著電話走回客廳,八風不動地告訴周晏持說司機剛才打來電話,說他今天發燒去了醫院不能過來了,跟您告罪。

周緹緹在旁邊說不是還有個陳叔叔也開車麼,老管家慈愛回答是這樣沒錯可是陳叔叔現在人還在呢。片刻沉默之後杜若蘅插話,說我自己來開車也沒關係,老管家看了一眼她的高跟鞋,為難說可您的鞋子不太合適哇。然後他的目光轉向正在瀏覽雜誌的周晏持,裝模作樣地商量問,您今天有空麼,您看要麼您委屈這一次行嗎?

一個小時後一位英俊車夫同一對母女出現在童衣商店。店員熱情地上來推介親子裝。拿來一對母女裝的時候周緹緹問店員有沒有同款式的爸爸裝,店員說有,杜若蘅在一邊柔聲勸道你爸爸才不穿這個,周緹緹轉頭望向坐在沙發上的周晏持:「爸爸,你穿嗎?」

周晏持點點頭:「穿。」

兩個小時後三人穿著相同款式的熊貓親子外套坐在披薩店中,杜若蘅接到康宸電話,說之前上交的一份報告出了問題需要修改。掛斷電話後杜若蘅猶豫看向周晏持,後者正往女兒嘴巴裡上貢一份雞塊,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剛才他們的通話。倒是周緹緹一臉失望地含混開口,問媽媽你又要回s市了嗎。

杜若蘅立刻哄說不是,媽媽隻是需要查一封郵件。然後頓了頓,沒有轉頭,語氣有些生硬:「回去之後需要用你的手提電腦。」

周晏持很快回答:「在書房。」

杜若蘅低聲說謝謝,說完感覺通身不自然。過了一會兒周晏持突兀開口:「我認為我不應該再替你自作主張。」

她抬起頭,周晏持正看著她:「你有需要同我提,我總會答應。這種效果總比我不等你說就幫忙要好。至少不會讓你在我身後再惱火地罵我混蛋混蛋。」

「……」

杜若蘅咬了一記牙,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腳。

周晏持麵不改色給女兒餵披薩,未提防周緹緹的胳膊摟過來,繞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軟軟的嘴巴貼上來,對著他的右臉親了響亮一口。接著周緹緹如法炮製,圈住杜若蘅的脖子同樣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大口。

小女孩坐回座位上,托腮望著他們,眼底疑有一點淚光:「你們不要吵架。」

周緹緹的敏感程度大大超出杜若蘅的預料,這讓她有些說不出話。周晏持對著女兒低沉嗯了一聲,而後他突然握住杜若蘅的手背,然後探身過來,隔空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落了一個口勿。

有如蜻蜓點水。杜若蘅抬頭望向他,周晏持還握住她的手背沒有鬆手,他安撫周緹緹,語氣很堅定:「我們剛才沒有吵架。」

下午又去了兒童遊樂場,晚上三人才回到家。杜若蘅哄完女兒入睡,敲門進入書房。周晏持正在瀏覽公司的相關文件,摘了眼鏡給她讓位置。屏幕上董事會成員的名單還沒有關,杜若蘅關掉頁麵的時候掃了一眼,看到康在成的名字。

兩人一坐一站都沒有講話,周晏持倚著陽台不動,無聲看著她。直到安裝一項臨時軟件的時候出了問題他才走過來,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幫忙。他這個樣子分明有將人虛虛籠在懷裡的架勢,杜若蘅看了他一眼,周晏持恍若未覺。

等待軟件安裝的時間很漫長,漫長到能漸漸聽清楚彼此之間的呼吸。杜若蘅莫名開始有些心慌氣短,她想遠離,可周遭是他滴水不漏的月匈膛和手臂。

甚至她聞得到他身上清爽古龍水香氣,因為室內的溫暖而微有熏意。

很熟悉。

她終於不堪忍受扭開頭,卻堪堪撞上周晏持的眼神。那裡麵有難以名狀的深沉意味,讓人難以抵擋,定定回視她。

杜若蘅渾身僵硬,隻有眼睜睜看他慢慢俯身下來。越來越近,直至近在咫尺,鼻尖挨著鼻尖的位置,她出聲:「你敢親過來試試。」

周晏持垂著眼睛看她,低聲說:「我很想你。」

他的呼吸比往常要熱,這樣夜涼如水的靜謐夜晚,顯得格外鮮明。杜若蘅有些發軟,她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握住,輕輕摩挲。兩人已經足夠親密,體溫相互傳遞的程度,他微微側頭,如今隻需要一開口,就可以輕易含住她的嘴唇。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溫情的時刻。杜若蘅的聲音有些發抖:「周晏持。」

他看著她,目光靜默而溫柔。

「你讓我覺得惡心。」

她一把推開他,手肘撞在他小腹上。力道足夠重,讓周晏持當即悶哼一聲。

他往後退到陽台處,捂住被撞的地方緊皺眉頭,好一會兒都沒動作。這個樣子讓杜若蘅疑心自己把他打出了腹腔出血,直至周晏持扶住花瓶站起來,沒再往她的方向看,麵無表情地慢慢走出了書房。

杜若蘅深深吸了一口氣,軟件已經安裝完畢,她靜下心打開,繼續整理酒店材料。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周晏持異常沉默,吃得也少,一碗白粥被他吃了一半就推開。兩人相處這麼多年,杜若蘅能看出來他在生氣。其實想想也可以理解。他位高權重這麼久,不要說有人揍他,大概從上到下連個忤逆的人都沒有。她把他打到那個程度,還說他惡心,他還能一言不發,從某方麵來說已經是足夠的好脾氣。

換做是杜若蘅自己,周晏持對她說的一段話她能從離婚前念念不忘到離婚後,若是有一天周晏持膽敢動她一根小指頭,估計她能讓他跪上兩天兩夜的玻璃渣。

有時候杜若蘅也會覺得膩。她已經不再是小孩子,深知她還能對周晏持拳打腳踢,基本都是因為他對她還有感情的後果。倘若他對她興趣全消,怎麼可能再容忍她到這種地步。杜若蘅覺得自己是在自掘墳墓,遲早有一天她能把他所有殘存的情分都消磨。

可是有時候杜若蘅又巴不得周晏持能絕情一點。他如果對她當真冷酷,從此不聞不問完全流連花叢,杜若蘅決計能心灰意冷,就當這個人已經從這個世上死得很乾淨。可是他偏偏對她足夠好,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周晏持對她更體貼關懷,杜若蘅有把握自己隻要開口,他必定可以放下一切第一時間趕來,他對她噓寒問暖的程度連杜家父母都不一定做到,不管離不離婚都是一樣。

就像是一把灰燼,明明就要熄滅,卻始終有風前來撩撥。

她不是個聖人。這悲哀透頂的餘情未了。

周緹緹去讀幼兒園,家裡隻剩下兩個成年人。杜若蘅請了三天假,要到後天才回s市。周晏持也沒有去公司,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瀏覽新聞。兩人共處一室,都沒有講話,難得相安無事了一個上午。中午周晏持起身去書房,站起來時手仍然捂在腹腔的地方。

杜若蘅不看到則已,看到了便覺得有一點尷尬。理論上兩人已經離婚這麼久,即便周晏持曾經虧欠她,也沒有必要再這麼吵架。

她躊躇了一下,問了出來:「你看醫生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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