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車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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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的早上,杜若蘅跟周緹緹商量她回t城的日子。周緹緹到了幼兒園快要開學的時候,而且她從沒離開周晏持這麼久的時間。杜若蘅問她想不想爸爸,周緹緹咬著煎餅果斷地說不想。

「為什麼?」

周緹緹梗著脖子,一副不願回答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突然眼睛晶亮地望著杜若蘅:「媽媽,我以後都和你一起住好嗎?」

杜若蘅長久地審視她。緩緩問:「告訴媽媽,為什麼突然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周緹緹倔強地不予回應。杜若蘅陪著她耗下去。小姑娘最終氣性比耐性大,撒腿想跑,被杜若蘅拽回原地,她的口氣冷淡,隱含警告:「不準動不動就離家出走,這不是一個懂事的小孩該有的行為。告訴媽媽,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對不起媽媽,才討厭他不想回t城?」

周緹緹被戳中心思,索性坐地大哭。杜若蘅袖著手等她哭夠了,才和她講道理:「爸爸最愛你,與其他都沒有關係。爸爸和媽媽確實有矛盾,但你不能因為這個矛盾就討厭他,就像他沒有因為這個矛盾就討厭你一樣。」

周緹緹哭著說:「我不要聽這些!我就要跟你住在一起!我再也不要見爸爸了!我才不回去呢!」

周緹緹的態度很堅定,杜若蘅最終也無法說服她理解大人之間的那些情感復雜。她畢竟還太小,隻有四歲多,是隻有黑白的年紀,字典裡不存在灰色與妥協這樣的詞匯。

父女之間的疙瘩看來隻有在未來一點點靠時間融化。周緹緹既然不想回去t城,杜若蘅也無能為力。她最後隻有告訴女兒,這樣下去從此以後就真的是媽媽撫養你了,你再也不能住在周宅裡,你的撫養權從此就要從爸爸那裡轉移到媽媽的手上了。

周緹緹很乾脆地說好,你們轉移吧。

杜若蘅隻有給張雅然打電話。

張雅然這個時候正好在病房。她春節回來上班第一天就收到這麼個晴天霹靂,整個人震驚了兩秒鍾,然後抱著個大果籃疾馳到醫院,看見周晏持的時候嚎啕大哭,說老板我護駕不力我對不住你啊。

周晏持當時都懶得理她。

張雅然對著屏幕發呆了一會兒,雙手把電話捧到周晏持麵前:「……老板,是杜小姐哎。」

周晏持說:「你接。」

張雅然望著天花板隻當沒聽見。電話鈴聲叮叮咚咚一直響,病房裡兩個人都一動不動。過了十秒鍾,周晏持把電話拿了過去,接通時低沉說了句「餵」。

杜若蘅反應過來後,說了句「我是杜若蘅」。

他說:「我知道。」

她問:「你怎麼樣了?」

他回:「還好。」

杜若蘅一時不再講話。也沒有掛斷。話筒裡隻有淡淡的呼吸聲,周晏持了解這是她有些遲疑的意思。他詢問的聲調下意識更柔和:「怎麼了?」

杜若蘅終於開口:「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說。」

杜若蘅平靜說:「周緹緹說她不想再回去t城,她的意思很明確,態度也很堅決,想要以後都跟著我一起住。我打電話來,是想跟你協商一下撫養權轉移的事。」

張雅然作為不遠處的旁觀者,能充分看到周晏持表情在頃刻之間的細微變化。最後他完全沉靜下來:「你怎麼想?」

「如果你肯的話,我願意撫養她。」

周晏持說:「好。我同意。」

杜若蘅沒料到他能答應得這麼順暢。隔了片刻才說了個謝謝。

實話講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道謝,隻是下意識這麼做。她以前對他沒像現在這麼客套過,她的表現一貫直接,喜歡的時候就是溫存體貼柔情似水,憤怒的時候則言語譏諷暴力相加,總之不是現在這樣的方式,像是對待陌生人。

半晌之後周晏持才嗯了一聲。

張雅然在一旁凝神屏息,看著老板掛斷電話後一臉沉鬱。能讓周晏持這麼挫敗的人寥寥無幾,杜若蘅是其中的一個。周晏持之所以被秘書室樹為英明神武的代表,在於他永遠有辦法立於不敗之地。一個女人能把這樣一個人折騰到如今這副境地,無疑是一項本事。憑著這個張雅然也對杜若蘅肅然起敬。

但從秘書的角度來說張雅然又格外哀怨。她還有很重要的公事沒有匯報完,可是周晏持明顯受到了杜若蘅電話的影響,閉目垂神一副不願多談的架勢。

她最後鼓足勇氣,小心翼翼怕驚魂一般:「老板,您不在公司這幾天,康副董背地裡組織了部分董事會成員開會呢。他們表示希望在馬上就要到來的董事會換屆選舉中添加一名新董事會成員,並且給出了兩個候選人,分別叫康宸和付清至。這裡有相關會議記錄,您要看嗎?」

她說了兩遍周晏持都不理她。張雅然無法,隻好訕訕走了。

過了幾天周晏持出院,有律師給他打電話,說是杜若蘅女士事多忙碌,全權委托他來代理周緹緹的撫養權變更事宜。沈初正好來周宅看望,聽見之後說:「喲,這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來了啊。」

周晏持懶散散地不予回應,連個表情都吝嗇給。他最近失眠嚴重,食欲消退,加上話少得屈指可數,讓老管家看在眼裡憂心忡忡,說要不要給預約個心理谘詢師開解看看。今天沈初過來也是應老管家的邀請而來。

過了一會兒那名律師上門,跟周晏持解釋協議書的具體事宜,說了沒兩句,周晏持吐出今天的第一句話:「拿來。」

「……」

律師猶豫片刻,最終懾於其威嚴,乖乖把變更協議書遞了過去。

周晏持捏著鋼筆在簽字頁上滯留良久。最後簽字的時候力透紙背。上一次他如此耗盡心神是在離婚那天,那次他丟掉了婚姻。這一次他失去了女兒。

律師走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抬,態度十分傲慢。等到人一走才闔眼,神情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

沈初本來存了一肚子話想奚落他,看到這副神態終是不落忍。不能不說是周晏持一手導演了這麼個最糟糕的結局。本來事情曾有轉機,卻被他最終丟掉機緣。從哪方麵看杜若蘅都已經對前夫死心絕望,既然連死都不能挽回,那就隻能分道揚鑣。

若是真正憑良心說,沈初也不能確定周晏持能否徹底改觀。從某種程度上說周晏持的脾氣用唯我獨尊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他自己的主見十分堅定,不是能輕易動搖的人。尤其對於這種問題,除非自己大徹大悟,旁人勸說對於周晏持也沒太大作用。隻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真正領會,杜若蘅的離去,周緹緹的叛變,他的車禍無人理睬,以及所有其他傷心事,都是一係列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最根源都或多或少聯係著他的婚內不忠。

而其實就算假設周晏持從此真的收斂,行為乾淨,也無人能保證他就是真的知錯就改。或許他僅僅是對於事實的妥協,因為若不是這樣,他會過得很不愉快。但被動讓步不意味著意識上的主動積極。這就像是被高壓鞭策工作與樂觀愛好工作的區別。

最棘手的是,他人隻能檢驗行動,不能檢驗心理。就算真正到了那一天,終其一生旁人可能也無法得知,周晏持究竟是真的糾正了道德觀,還是僅僅徒有其表的和解。

沈初看他一副滄桑模樣,清了清嗓子說:「你也別太當回事。我看杜若蘅就是把不忠這檔子事太當回事了,出軌的人那麼多,男男女女都有,個個要都像她那樣,中國的離婚率還不得翻一番不止。她既然下定決心從此跟你撇清關係,你就也嘗試著慢慢淡忘她嘛,以後你肯定會找到比她更好的,更可心身材更好更漂亮,結婚啊生子啊都不在話下。」

說完他心想要是周晏持再敢點一個頭,從此他就致力於拆散周晏持婚姻一輩子了,免得他再敗壞人家清白好姑娘。

結果隔了一會兒周晏持說:「你要麼就滾,要麼就說人話。」

沈初頓時輕鬆許多,說:「你既然不同意這種做法,那不如趁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別人家離婚的也不是沒有,那個習先生不就是其中之一嘛,但人家始終一心一意,現在復了婚不照樣家庭美滿。實話說為個離婚傷筋動骨成你這樣的也罕見,估計全市整個圈子裡就你獨一份,你還是好好體味體味這個中榮耀吧。」

周晏持說:「你還是滾吧。」

沈初站起來伸了個懶月要,接著說:「另外你也可以想想,你是讓杜若蘅忍耐到什麼地步了她才會跟你提離婚,又是忍到什麼地步了連你快死了她都不想看你一眼。你一定是做了什麼對於她來說屬於十惡不赦的事。對了你讓她哭過嗎?大哭過嗎?依我的經驗,這世上有一種女人,你千萬不能讓她哭,她隻要哭一次,跟著就會絕情十分。以後是再也不會回頭的,我看杜若蘅挺像這種女人。」

周晏持說:「滾。」

沈初終於滾了。周晏持卻仍然覺得不好受。他眯著眼,覺得心髒絞痛。與此同時,從內而外的骨冷。

杜若蘅曾給以他繁花錦簇。到如今,又將這一切收走得決絕乾淨,不留給他一絲念想。

兩年前即使離婚,周晏持其實在一定程度上仍然覺得鎮定。他甚至沒有現在一半的心悸。他一直認為杜若蘅會回來,這種篤信來源莫名並且持久,讓他覺得自己並未失去所有。直至最近,這樣的感覺才盪然無存。

他一度認為他們兩個身心契合,會永不分離。有了周緹緹之後,這樣的想法更甚。到了如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杜若蘅這個人。他所認為的那些理所當然,大概都是在杜若蘅肯配合他的前提下。若是她突然不想繼續,他就變得毫無辦法。

她直白而尖銳地告訴他,我覺得你髒。你讓我覺得惡心。

兩人四年夫妻,十三年的相處,到最後她卻怨恨他到隻願意參加他的葬禮。

這樣的事實赤裸裸擺在眼前,由不得周晏持再編出任何謊言自我欺騙。

冬季的日光不涼不熱,顯得有些畏縮,照進偌大一個客廳,隻有他一人裹著毛毯蜷在沙發上的身影。

空曠,而且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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