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身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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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安靜地對視,兩人皆是緘默無言。最終,她先開口:「你不走嗎?」

蘇玉笑意清淺,眼裡有顯而易見的留戀,不舍得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你關門吧。」

許秋意將門往前推,隻剩一道門縫時,又覺得他還站在外麵自己就關門不太好。她正遲疑著,門外忽地傳來一股拉力。

她順勢鬆開手,門被關上了。

她木然地望著棕紅色的門板,直到手機的振動令她回過神來。

蘇玉給她發來了短信:以前我前腳剛邁出門的時候,你就立刻把門關上了。

許秋意一句話也沒回,麵無表情地將手機屏幕摁滅。

手機再次振動,她本打算不再看,無意間瞥了一眼,發來消息的人不是蘇玉,是徐店長。

徐店長發的是微信消息,許秋意點開微信,發現她被拉進了一個群裡。

徐店長問她:秋意,你到家了嗎?

許秋意回:剛到。

徐店長發了個賣萌的表情包,開始八卦:你和幻世的蘇總是什麼關係呀?

許秋意:鄰居。

群裡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有個許秋意不太熟悉的人發了一句:就沒了?

許秋意:沒了。

大家都是職場老油條了,從許秋意簡潔的回答裡猜到她是不想多聊,便都識趣地不再追問,轉而開始互相詢問到底要不要去幻世科技做客服。

王店長說:「我要回家先問問我那個在幻世工作的鄰居,看幻世招的是什麼客服。幻世裡有遊戲內在線客服,如果是那種的話,我還挺想去試試看的。」

「我覺得幻世待遇還挺不錯的,工資比我現在的還高一點,就是不知道公司製度嚴格程度怎麼樣,如果跟現在差不多的話,我也挺願意去試試的。」

「不知道幻世內部可不可以調部門啊,如果客服做得好可以升職,那我也願意去。」

「幻世現在都不對外招人,我先去工作一段時間,覺得不合適我再辭職也不遲。」

在群裡發言的人大多有想去幻世試試看的心思。

許秋意把手機放到一旁,靜坐在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晶球,緩緩地擰動了底座上的開關。熟悉的鋼琴曲響起,安撫了她紛亂的心緒,同時又如一個時光機器,將她的記憶帶回到餘折跟她求婚後的那段時間。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餘折和她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她一向對看電影沒什麼興趣,大多時候是閒著沒事陪餘折看的,而餘折愛看的都是科幻懸疑類型的片子。

那一天,許秋意被丁斐朋友圈轉發的一個電影推薦吸引。於是,她第一次對看電影有了想法,主動點了那部引起她注意的電影:《愛在黎明破曉前》。

故事開始,火車在軌道上行駛著,陌生的男女在一對夫妻的爭吵聲中,十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他叫傑西,她叫賽琳娜。

他向她搭訕,邀請她坐到一起閒聊,說服她和他一起在維也納下車。他們在這座音樂之城開始了為期一天的「愛情」之旅……

許秋意素來冷靜,感情不豐富,但這不代表她沒有少女情懷。看這部電影,她會因為傑西和賽琳娜甜蜜的相處而無意識地上揚嘴角,會對他們之間默契的舉動而心生向往……

餘折不太喜歡看愛情片,於是他轉頭看向她,當電影裡傑西和賽琳娜接口勿時,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他突然的觸碰嚇到了,怔了一下,回眸疑惑地看著他。

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她很近,近到她回頭的時候,鼻尖擦過了他的臉。他的耳郭頓時變得紅紅的,眸中閃過窘迫,就像一個想要偷糖吃卻被發現了的孩子。

他裝著無事發生,一本正經地坐正,與她恢復正常的距離,輕輕勾著她的手指。

這個下午,陽光很好,煦暖微風穿過開著窗的陽台,卷著花香吹拂過他們的鼻間,將他們之間的氣氛染上溫熱的曖昧。

茶幾上的點心與果茶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叫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浸入蜜中。

電影裡,賽琳娜與傑西去了什麼地方,具體又發生了什麼故事,許秋意現在已經不太記得了。

她隻記得那天下午的他,頭發被午後的陽光染出了金棕色,他的瞳孔裡倒映著她的模樣,專注的眼神中仿佛包含著他所有美好的感情。

他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喜,問道:「我們以後去維也納度蜜月吧?」

而她或是受了電影的影響,又或是因為什麼別的事情,心中有幾分悸動,麵上卻佯裝淡然,嘴角噙著笑,說了一句:「好。」

……

水晶球的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恢復了安靜的空盪房間將許秋意拉回到現實中。

她失神地摩挲著水晶球冰涼光滑的玻璃球麵,關於去不去維也納,她的心中已有定論。

7)

許秋意回過神來,發現手機一直在振動,她看了一眼,群裡有人找她,問她到時候會不會去幻世麵試。

她在群裡回復道:我不去幻世麵試。

雖然她想弄清nc折玉是怎麼回事,但她實在是做不來客服。如果她去的話,不僅是在給自己找罪受,更是在給幻世公司找麻煩。

她在群裡問了一句有誰要去幻世辦理離職,立即有很多人私下找她。比起要去幻世工作的人,顯然不願意去幻世做客服的人更多。

她向他們詢問了一下去幻世要帶的資料,與他們商量好,周四一起去幻世辦理離職手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周四,她和準備離職的同事們在幻世科技人事部等待。

人事部部長劉勛將他們叫到人事部的會議廳後,叫人給她的同事們爽快地辦理了離職手續,可最後輪到她時,把她單獨留了下來。

她靜坐在位置上等劉勛發話。

劉勛翻了翻她的合同:「你跟你們公司簽的是五年的合同啊,你這才工作了兩年,想要離職,得提前一個月提交申請。」

「可是我們公司其他的人,不是按這樣的規定辦的。」許秋意委婉地道。

劉勛態度和和氣氣的,說出的話卻現實得很,不留情麵:「他們都是你公司原來的領導,你不是。」

許秋意明白他的意思,平靜地接受了,沒覺得什麼不公平。

劉勛默不作聲地掃了她一眼:「本來我們公司跟你們公司商量的是,普通員工全部由你們公司自己處理好。既然你被分到我們公司這邊了,要想離職,還是得按正規流程走。」

許秋意的態度誠懇又禮貌:「不好意思,我不太適合做客服,我在您的公司做客服,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玩家對遊戲服務的評價,所以……」

劉勛把她的合同往旁邊一放,背靠在椅子上,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來:「要麼你直接離職,按照規定,三個月的離職補償金沒法兒給你;要麼你先在幻世工作一個月,一個月後離職,我們公司會按照幻世的工資標準給你補償金。」

許秋意麵露難色,不明白幻世究竟為了什麼非要把她留一個月。幻世客服的工資比她原本的工資還要高出兩千塊,如果按劉勛說的來,她反而是賺了。

劉勛睨著許秋意,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之後看情況給你另外安排一個職位。」

許秋意沒有立刻應下來,問道:「我不用麵試嗎?」

她現在有點懷疑,是不是蘇玉跟這位人事部長打過招呼,所以這位部長才非要將她留下來。

劉勛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我給你安排別的職位,沒什麼特別要求。你要是同意的話,就等……」他拿起手機,翻了翻日歷,「等國慶節後來上班吧。一個月也從那時候開始算。」

許秋意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同意了。

她身上還有些存款,但是在幻世乾一個月就能拿幻世四個月的工資,實在是十分的劃算。等拿了錢,她重新找工作的時間也能寬裕些。

「那就這樣吧,我先給你記一下。你國慶後來上班,我給你一張單子提交申請。」劉勛和善地笑起來,請她離開了人事部。

先前辦完離職的同事們已經走了,他們在群裡問許秋意怎麼了,為什麼劉勛單獨把她留下來了。

許秋意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想了想,把劉勛的話如實說了,省得以後她來幻世上班,跟那些做客服的老同事們遇見了不好解釋。

徐店長發了一個安慰的表情:還帶這樣的啊。

許秋意真誠地祝他們明天應聘成功,把手機放到一旁,不再與他們閒聊。

國慶前,徐店長和王店長還有幾個應聘的人在群裡說了,他們中三個人麵試通過,其他人被刷了下來。

幻世科技說是會按原公司標準給沒應聘上的人三個月底薪做補償金,但他們的工資一大半都是靠獎金和績效,底薪隻有實際工資的三分之一。群裡有人怨聲載道,有人耐心安撫,許秋意聽他們拿到工作邀請的人說,他們已經進公司學習了。

許秋意想想自己,還得再等十幾天。

這些天,蘇玉好像很忙。

許秋意每天都待在家裡,時常出入小區,一直到國慶放假,她都沒見到蘇玉。

國慶假期第一天中午,蘇玉像是憑空出現般,敲響了她家的大門:「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許秋意板著臉:「我要是說我不去呢?」

蘇玉笑了起來,十分肯定地說:「你會去的。」

她嚴肅地與他對視了幾秒,他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她轉身回房間,說:「我還沒收拾東西呢。」

蘇玉笑吟吟地跟在她身後進了屋,不客氣地在屋子裡亂轉。他走到她的房門口,先是看看正在收拾東西的她,又掃了一眼房間裡的擺設,目光觸及床頭櫃上的水晶球時,笑意又深了不少。

許秋意正收拾著東西,突然想到什麼,拿起手機點開旅遊軟件,問道:「你訂機票了嗎?」

蘇玉很自然地點頭:「訂了,你的也訂了。」

許秋意頓了一下,抬眼睨著蘇玉:「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信息的?」

蘇玉嘴角的弧度擴大,眼睛半眯起來:「我問了劉部長,你的檔案已經轉到他那兒去了。」

許秋意沒再說話,蘇玉眨了眨眼:「你會生氣嗎?」

許秋意根本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機票多少錢?酒店訂了嗎?」

「我邀請你去的維也納,一切費用當然都由我來出。你應該辦好簽證了吧?」蘇玉語氣略顯輕佻,「我在酒店訂了一間房。」

許秋意瞥了他一眼:「嗯。」從決定去的那刻起,她就去辦簽證了。她垂頭在手機上搜酒店。

蘇玉這才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我開玩笑的,沒訂酒店。我在維也納有一套別墅,我們住那兒。」

許秋意「哦」了一聲,放下手機繼續收拾東西:「你要在這兒看著我收拾東西嗎?」

蘇玉不再一臉玩味,表情認真起來:「我訂的今天下午一點十五分的班機,到維也納差不多是當地時間的下午五點。咱們可以先去別墅休息,然後等到第二天再一起出去玩。」他看了眼腕上的表,「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我們馬上就得出發去機場。」

「你想好去哪兒玩了嗎?」許秋意突然有一種她真的要跟他去旅遊玩耍的感覺。

可事實上,她跟著去維也納的目的是為了餘折,當然,也是為了自己。她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工作,還沒有休息過。她打算去維也納散散心,也算了卻她沒能和餘折去維也納的遺憾。

蘇玉笑道:「你到時候跟著我走就行。」

許秋意沒吭聲,收拾好東西,拖著行李下樓。

樓下有一輛大紅的保時捷在等著,蘇玉幫她把行李搬進後備廂,與她一同坐在了後麵。

開車的是一個年輕男人,五官清秀,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顯然不是專門開車的司機。他笑容爽朗,眼眸明亮,毫不掩飾地盯著許秋意看。

許秋意隨意掃了他一眼,沒有再刻意去看他,更沒把他總是瞥向她的目光當一回事。

蘇玉比她先忍不住,一腳踢到車座上,踹得男人整個人往前一沖,頭差點磕到方向盤。

蘇玉語氣溫和地提醒他:「好好開車。」眼神卻跟刀子似的。

男人悻悻然縮了縮脖子,不再看許秋意。

到了機場,蘇玉把車上的兩個行李箱帶下來。

由於沒打算在維也納待多久,且不是住酒店,許秋意帶的東西不多,簡單的衣物和旅行裝的化妝品隻裝了一個小小的箱子。

蘇玉也是一樣。

許秋意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先帶著自己的行李往機場走。蘇玉在停車場和男人交代了一些事。男人不再嬉笑,表情嚴肅起來。得到男人的肯定答復,蘇玉點了點頭,轉身跟上許秋意。

國內時間13:30,飛往維也納的班機在延誤了十五分鍾後,順利起飛。

維也納時間17:00,許秋意和蘇玉順利到達了維也納國際機場。

長達十個半小時的航程令許秋意感到分外疲倦,好在蘇玉安排得好,一下飛機就有車來接他們去別墅。

許秋意坐飛機時很不舒服,在飛機上十個半小時都沒休息好,到了別墅,她直接進了收拾好的房間休息。

蘇玉算準時間,到了飯點,在網上找了一家中餐館,打電話訂了兩份粥。粥送到後,他送到房間,叫許秋意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許秋意腦子暈暈的,被蘇玉扶著從床上坐起來,喝了幾口便沒胃口再喝了。

蘇玉也不勉強她,扶她躺下繼續睡。

她隱約看見有人坐在她的床邊,溫柔地看著她,為她掖好被子,輕聲細語地對她說話。他一直陪著她,直到她徹底睡過去。

她一覺醒來,恰好是早上六點半。

昏暗的房間,安靜而又陌生,許秋意恍惚間覺得自己昨晚似乎見到了餘折。

她打算起床,想起自己的拖鞋還沒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準備趿拉著運動鞋去拿時,發現已經有人在床邊準備好了一雙舒適合腳的拖鞋。

她的呼吸亂了幾分。過了一會兒,房間裡響起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她走到窗邊,柔軟的窗簾上繡著簡潔乾淨的刺繡,顏色和樣式皆是她喜歡的。

她將窗簾拉開一條縫,窗外的維也納,天空泛著青白,朝陽發出的暖色從古典的建築物後將整片天空慢慢點亮,將金色晨光灑落各處,整座城市如一首富於光色,古典雅麗的詩歌。

她打開窗戶,有些寒冷的晨風拂過她的臉龐,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望向窗外,街道上空盪盪的,周圍安靜得隻能聽見風刮樹葉的沙沙聲,四處彌漫著寂寥。

「喵——」從樓下傳來一聲貓叫,她低頭去看,一隻銀白色小野貓正在窗戶底下的花壇旁來回打轉。

花壇裡有一小叢鮮紅的玫瑰。

十月的維也納,即將進入冬令時,不該是玫瑰盛開的季節。那叢玫瑰就像寒夜裡熱烈的火焰,灼目耀眼,是孤寂旅行者所熟知的溫暖。

她披了一件外套,輕手輕腳地下樓。裝修簡約溫馨的客廳令她駐足。

她理想中的房子與這兒相差無幾,這裡的一切都與她對餘折說過的不差分毫。

她放緩了腳步,一邊走,一邊瀏覽著客廳裝飾。走出大門,她又留戀地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而後小跑到後院的花壇旁。

小野貓察覺到動靜,早就跑開了。遠遠看見那叢生長繁盛的花,她放緩腳步,仿佛怕驚動什麼。

濃艷的色彩在微風中輕晃,柔嫩的花瓣上覆著點滴水珠。

許秋意伸手,細長白皙的手指觸碰到一片花瓣,又用手指輕輕揉了揉。

是假花,她的眼底生出淡淡的失望。也是,這麼冷的天,怎麼可能會有真的玫瑰花盛放。

「早上好。」刻意放柔的聲音在這寧靜的後院響起,雖突兀但不至於叫人受到驚嚇。許秋意循聲望去,一個看上去大約四十歲的混血女人正拎著一小瓶噴霧器走了過來。

她不像是闖進來的,許秋意有點好奇她的身份,對她微微頷首,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女人笑起來,走到花壇旁,用噴霧器對著這些假花細細地噴灑出水霧。許秋意從這片水霧裡聞到了玫瑰的香氣。

女人一邊工作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叫艾麗婭,就住在隔壁。先生不住維也納的時候,我負責過來打掃房子,照顧花園。」

先生,說的是蘇玉吧。許秋意想了想,做了自我介紹,問道:「你為什麼把假花放在這兒?」

艾麗婭望著許秋意,意有所指:「因為有人很喜歡玫瑰花。」

許秋意像是被玫瑰花瓣燙著似的縮回了手,復雜地望著這叢假玫瑰。

「我們試過放真花,但在這個季節,不過一夜過去,花瓣就蔫了,沒辦法,就放了假花。等到玫瑰花開的季節,會換上真花的。」艾麗婭用手扌莫了扌莫被噴灑過香水的玫瑰花,眼裡包含著向往,「即使是假花,但也很漂亮,不是嗎?有的地方,終年隻能見到白雪,這樣好看的顏色隻能在圖畫上見到。」

許秋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終年生活在北極圈的土著民確實很難看到這樣的花,不過,也不是隻能在圖畫上見到。

「秋意。」蘇玉從小路走過來,見許秋意穿得單薄,快步走過來,將外套裹在她身上,因關切而嗬斥,「你不冷嗎?」

秋意下來得急,看見這叢玫瑰花之後,一時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情況,聽蘇玉這麼一說,才察覺到自己穿著拖鞋,手腳都已經凍得發紅。

「先生。」艾麗婭對蘇玉鞠了一躬。

蘇玉「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對她說:「你先回去吧。」

艾麗婭微笑著頷首,帶上她的噴霧器離開了。

蘇玉走過來,十分自然地握住許秋意的手,觸及她冰涼的指尖,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讓她的五指貼上自己溫暖的掌心。

許秋意怔了一下,將手從他手中抽出,把外套還給他:「我回房間穿衣服了。」

她的疏離並沒有讓蘇玉顯露出尷尬,他「嗯」了一聲,又把外套給她披上,阻止了她拒絕的動作,與她一同回到別墅內,目送她上樓:「待會兒咱們出門吧。」

「嗯。」許秋意頭也沒回,答應了。

早上七點四十分,維也納的太陽剛升起不久,陽光還未將清晨的寒意徹底驅散。

許秋意與蘇玉漫步在街頭。

「我們去哪兒?」她攏著衣服,跟在蘇玉的身側,顯得有些拘謹。

蘇玉拉住她的手:「到處逛逛。」

許秋意想把手抽回來,蘇玉這次卻是握得緊緊的,她用了力氣也沒能掙脫開。

她張了張嘴,想叫蘇玉撒手,瞥見蘇玉酷似餘折的側臉和他微微上翹的嘴角,又把話吞了回去,任他拉著。

他牽著她,兩人走進一條古舊的小巷。並不寬敞的小路,兩旁是充斥著歐洲古典氣息的建築物,有柔和悠揚的鋼琴樂聲在這條小巷中響起。

在這條小巷中,行人隻有他們倆。

「運氣真好。」蘇玉突然說。

許秋意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神秘地笑了笑,牽著她站到一扇窗戶前。從窗外向裡看,有一名老人正躺在躺椅上,手捧著不大的收音機,那和緩優美的鋼琴樂聲就是從收音機裡傳出的。

「恰好遇到一名男孩在練鋼琴的概率太小了,就這樣聽一位老人的收音機也挺不錯,你覺得呢?」蘇玉握著她的手站在窗戶邊,與她貼近。他的聲音極輕,輕到沒有打擾這空曠的巷中的寧靜,就連不遠處的鳥兒也依舊立在原地。

這畫麵似曾相識,《愛在黎明破曉前》裡出現過。

許秋意聆聽著音樂,漸漸放鬆下來。她凝視著蘇玉,什麼也沒有說,蘇玉卻懂了她的意思,揚了揚眉。

蘇玉捏了捏她的手心:「你不要想其他的,今天你是賽琳娜,我是傑西,好嗎?」

「我……」許秋意不太適應他親昵的小動作。

他很怕她拒絕,鄭重地改了口:「今天,你想我是誰,我就是誰。」

他明明知道她想他說什麼,為什麼他不願直言?她輕輕皺起眉頭。

蘇玉又向她靠近了一步,唇幾乎要口勿上她的耳朵:「我就當你同意了。」

許秋意靜默不語,沉重雜亂的思緒在她腦海裡糾纏盤桓。

她想起了昨晚那個陪著她的人,還有他的輕喃。

她一直緊繃的神經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無奈地望著他,眼神像在包容一個任性的孩子,輕笑道:「如果在海關局行人橋上會有人給我們戲票,那我或許可以做一天賽琳娜。」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她也沒必要咄咄逼人。更何況,她的內心確實想做一次賽琳娜,所以才會對《愛在黎明破曉前》這部電影心生向往,才會想來維也納散心。

蘇玉輕聲笑起來,他低低的笑聲就飄盪在她耳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溫熱濕潤的氣息。

「那也許有點難。」他頓了一下說,「但也不是不可能,我們可以在橋上一直等。」等到她說她願意成為他的賽琳娜為止。

8)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離海關局行人橋有些遠,所以他們選擇了坐電車過去。

蘇玉牽著許秋意坐到電車最後一排,她向外看,欣賞沿途風景,而他一直垂眸望著她。

兩人一路安靜無言,電車即將到達目的地,許秋意回過頭來,恰與他四目相對。

他伸出手,將她散亂到臉側的一綹發絲別到她耳後,手指留戀著她柔軟的發絲,久久不肯抽離。

那一瞬間,許秋意聽到了心跳的聲音,不知是她的,還是蘇玉的。

她保持著這樣曖昧的姿勢與他對視良久,覺得自己一瞬間像著了魔似的,別過臉去,輕啟雙唇:「傑西沒有伸出手為賽琳娜理頭發。」

「但是他想。」蘇玉把自己的戲外動作說得冠冕堂皇。

電車叮叮叮地響了幾聲,海關局行人橋到了。

清晨的河麵,雲霧繚繞,恍若仙境,來往行人稀少,更顯獨特詩意。

許秋意與蘇玉下了車,走到橋上,她倚靠著欄杆,看了看在橋上來往卻鮮少駐足的人群,略帶遺憾地說:「看來橋上沒有會送票的兩位演員。」

蘇玉說:「會有的。」他的話語中帶著月匈有成竹的悠閒。

許秋意挑眉,與他一起站在橋上等了十分鍾,有些失望地看向他:「沒有」。

蘇玉臉上笑容不變,忽然,他的目光在她身後定格,沖她身後招了招手。她瞧見他的動作,向後望去,一名穿棕色西服的德國男人正向他們走來。

男人同蘇玉用德語交談了一番,從懷裡掏出兩張票遞給他之後離開了。

許秋意聽不懂德語,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蘇玉得意地向她晃了晃兩張戲劇演出的票。

她有些哭笑不得:「這是你找來的人?」

「不管他是怎麼來的,重要的是,他是一名演員,並且他送給了我們兩張票,還邀請我們去看他的演出。」蘇玉向她伸出手,「賽琳娜,我們去吃早餐吧。」

她將手放在他的手上,觸碰到的瞬間,他便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仿佛永遠不會鬆開。

蘇玉抿著嘴笑,揣上兩張戲票帶她去坐電車。兩人去了史培爾咖啡店,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咖啡廳裡人不多,他們點的咖啡和三明治很快就端了上來。

蘇玉抿了一口咖啡,專注地盯著許秋意:「接下來,要不要玩遊戲?」

許秋意問:「打電話的遊戲嗎?」

電影裡,傑西和賽琳娜就是在史培爾咖啡店裡假裝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傑西扮演賽琳娜的閨密,賽琳娜扮演傑西的好兄弟,兩人互相以向別人訴說的方式,將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傾訴給對方。

「不,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所以我們不玩那個遊戲。」蘇玉向咖啡廳裡四處張望,視線落在剛剛走進店裡的一位老先生身上,「我們就賭那位先生喝咖啡會不會放糖,怎麼樣?」

「如果輸了呢?」

「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當然,提出的要求不能太過分。」蘇玉說,「我猜他不加糖。」

「那我猜他會放糖。」許秋意抿了一口咖啡,小臉忍不住皺了一下,「這裡的咖啡很苦。」

她側著頭看老先生,他坐在位置上看報紙,等待服務員把咖啡送上來。忽然,身旁有了響動,蘇玉站了起來。她立刻一臉嚴肅:「你不可以作弊。」

蘇玉笑了笑,想伸手捏捏她的臉,可伸出的手到半空中又縮回,他裝作隻是想抽紙巾,說道:「我出去一趟。」

許秋意望著他,目送他走出咖啡廳,確定他沒法兒作弊,又把頭轉向老先生。

很快,咖啡端上來了,蘇玉也回來了。

她沒太注意蘇玉,聚精會神地盯著老先生,心裡期盼著他放糖。忽然,她嘴裡被塞進一個硬硬的東西,甜蜜的滋味在她口中化開,帶著水果的香氣。

是一顆水果硬糖。

她瞥了蘇玉一眼,他正看著老先生,搭在桌上的手邊放著一個小糖包。

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卻又不明白自己在笑什麼,隻覺得這顆糖仿佛甜到了心裡,讓她的心情也好起來。

「他沒有放糖。」蘇玉說。

許秋意看向老先生,他正細細品嘗著咖啡,手邊的三小塊方糖一塊也沒動,但是一小盒牛奶被開了封。

「你輸了。」蘇玉臉上綻開笑容,像贏得了一場了不起的比賽。

許秋意願賭服輸:「你的要求是什麼?」

「暫時沒什麼要求。」蘇玉眼裡閃爍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許秋意「哦」了一聲,安安靜靜吃完三明治,咖啡沒有喝幾口,她覺得實在太苦了。

蘇玉倒是很喜歡這樣的苦咖啡,而且不喜歡在咖啡裡加糖加奶。

兩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蘇玉拿起桌上的糖包,又塞了一顆糖給許秋意。

這次許秋意沒有發呆,糖貼近她的嘴唇,她愣了一下,微微啟唇將糖含進了嘴裡。

出了咖啡廳,蘇玉牽著許秋意,一路漫步到陶希特唱片行。

咖啡廳和唱片行的距離並不近,這一段路他們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比起電影裡賽琳娜和傑西不停地和對方說話,他們非常安靜,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隻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慢慢地散步都已經很好了。

他們推開唱片行的大門,老舊的氛圍撲麵而來,一列列架子上堆滿了老式唱片,《愛在黎明破曉前》的海報被貼在牆上醒目的位置。

唱片行的老板見許秋意盯著海報看,走過來用英文搭話道:「你是看了這部電影過來的嗎?」

「嗯,請問電影裡的那張唱片還有嗎?」蘇玉的英語比許秋意流利,且是標準的英式口音。

許秋意乾脆抿著嘴不開口,不去賣弄自己並不熟悉、隻能勉強聽得懂老板在說什麼的英語。

「很遺憾,那張唱片很早就沒了。」老板笑吟吟地說,「有很多人為了這部電影過來。」

老板看出許秋意眉眼間的失落,請蘇玉和許秋意稍等一會兒,從一個舊架子上翻出一張唱片:「這個你們應該也會喜歡的。」老板指了指店裡的試音室,「可以去那裡試聽一下。」

唱片封麵上有英文寫著的lookat(看著我)。

蘇玉用眼神征求許秋意的意見,許秋意點了點頭。

老板走進櫃台裡,坐在櫃台的凳子上看著許秋意和蘇玉手牽著手走進試音室,臉上笑出了褶皺。

狹小的試音室裡,阿蘭·傑克遜低沉的嗓音伴著溫柔纏綿的音樂聲響起,用深情的唱腔講述著一個關於愛戀的故事。

許秋意站在唱片機前,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似乎稍微動一下,就會觸碰到蘇玉。

或許是因為狹小的空間,或許是因為叫人心醉的音樂,她提著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讓蘇玉發覺自己的呼吸亂了分寸。

蘇玉一直看著她,唇畔含笑,眼中有著她看不見的不舍。他多希望,與她獨處的時光能夠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能永遠停留在此刻。

她一直看著試音室的門,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秋意。」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她遲鈍了三秒,轉過頭來,聲音同樣很輕,似是怕驚擾了這輕緩繾綣的音樂:「怎麼了?」

蘇玉俯下身來,眸光迷離地看著她的眼睛,離她越來越近。

it''sdrivingheartcrazy,

你已讓我神魂顛倒)

ican''tholdout,

我已無法克製)

ican''tholdbacknoikei''vedonebefore,

無法阻擋)

darling,lookat

親愛的,看著我)

……

歌聲像帶了酒意,散落在試音室的每一個角落,讓人無法躲避地沉醉其中,微醺之色染紅了麵頰。

許秋意愣愣地看著向她靠近的蘇玉,沒有躲閃,亦沒有推開他。

他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時,她恍然間回過神來,側過臉,與他拉開了距離。不過兩步的距離,卻能夠代表她婉拒的態度。

蘇玉眼裡的落寞一閃而逝,他笑著站直了身子,注視著她的側臉。

三分一十五秒的歌,在這狹小的試音室裡,在這叫人忍不放慢呼吸的氣氛下,恍若一個世紀那麼長,變得好像能讓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隨著阿蘭·傑克遜的輕聲哼唱化成餘音在腦海裡回盪,唱片機停止了運轉。

許秋意逃跑似的推開試音室的門,唱片行老板正坐在凳子上笑眯眯地看他們。

「你們覺得這首歌怎麼樣?」老板意味深長地問。

「很不錯。」蘇玉拿著唱片走出來,問道,「多少錢?」

老板道:「你們還要聽聽別的歌嗎?」他又翻出一張唱片,「這首也很不錯。」

許秋意離老板近,她順手接過唱片,唱片封麵上寫著closetoyou(靠近你)。

她摩挲著唱片充滿年代感的封麵,走向試音室,蘇玉跟在她身後。

她邁出兩步,頓住,回過頭來意有所指地問:「你也要聽嗎?」

蘇玉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腳步,站在了原地:「你去聽吧,我在這兒等你。」

許秋意點點頭,走進試音室。

同樣是深情曼妙的音樂,closetoyou比起lookat歡快許多。

lookat像少年不顧一切地在向少女傾訴,他愛她有多瘋狂,有多深刻。

closetoyou更像懷春少女漫步在鮮花盛開的季節,用歡快的語調向自己喜歡的少年傾訴自己的愛意,款款向他靠近。

whydobirdssuddenlyaear?

為什麼鳥兒突然出現)

everytiyouarenear,

每一次你靠近時)

justlike,theylongtobeclosetoyou

就像我一樣,它們一直盼望著靠近你)

whydostarsfalldofrohesky?

為什麼星星從夜空中墜落)

everytiyoulkby,

每一次你走過時)

justlike,theylongtobeclosetoyou

就像我一樣,它們一直盼望著靠近你)

……

她一個人靜靜地聽著音響裡發出的哼唱,腦海裡出現的卻是與蘇玉一起聽lookat時的畫麵。

她透過試音室的玻璃向外看,蘇玉正站在櫃台前和唱片行老板聊天。

老板一邊說一邊比畫,手總是有意無意地指向試音室的方向。蘇玉臉上的笑容淡淡的,神色平靜地與老板交談。

音樂戛然而止,唱片機停止了運轉。許秋意回憶了一下,卻不太記得這首歌唱了什麼,隻記得婉轉的曲調裡,卡倫·卡朋特深情地吟唱:「justlike,theynttobeclosetoyou……」(就像我一樣,它們一直盼望著靠近你)

她拿上唱片走出去,老板與蘇玉停止了談話。

老板問她感覺如何,她雙手拿著唱片點點頭:「很不錯。多少錢?」

老板笑了起來,看向蘇玉:「你們說了同樣的話。」

蘇玉含笑著望向許秋意,許秋意怔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老板為他們打包了兩張唱片,分別遞給他們,笑眯眯地說:「這兩張唱片在我店裡都隻有一張了,請好好珍惜。」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在蘇玉和許秋意之間來回掃視,不知是想叫他們珍惜唱片,還是珍惜一些別的東西。

許秋意接過唱片,點了點頭,沉思著走出了唱片行。

此刻已臨近午時,蘇玉看了眼手表,有些無奈地說:「我們走得太快了,下午已經沒什麼行程了。」

許秋意想了想,說:「先去吃飯吧。」

他們就近找了一家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走出餐廳時,發現原本空曠的廣場上聚起了一群人。

有悠揚的樂聲從人群中傳出來,許秋意與蘇玉相互對望一眼,雖無一言,卻默契地一起走進了人群。

一名二十歲出頭的法國青年坐在噴泉雕塑旁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他麵前的吉他箱子裡放著零零散散的錢幣。

蘇玉安靜地聽他唱完一曲,在許秋意疑惑的目光中,上前跟青年用法語交談。

許秋意有些驚訝,蘇玉的法語說得竟然也非常流利。

她聽不懂蘇玉和青年說了什麼,但是青年忽然麵向許秋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而後轉頭對蘇玉點了點頭,起身把吉他交到蘇玉手上。蘇玉坐到他的位置,調弦試了試音,清新舒緩的音樂從他的指尖流出。

這是一首許秋意非常熟悉的樂曲,是她在陶希特唱片行很遺憾沒能聽到的那首曲子ehere(過來)。

「there''sandthatbloinfrohenorthanditsaysthatlovingtakesthiscourseehereehere……」

北國微風,不期而遇。且聽風吟,愛隨此行。來吧,來吧……)

十月的維也納,瑪麗亞·特蕾莎廣場,微涼的風,低沉磁性的淺吟慢唱,安靜的人群。

他微笑著注視她,就好像他的世界隻有她一個人。

他的彈奏舒緩,可許秋意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蘇玉認真地彈唱著,深情莊重的模樣叫她心裡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的嘴角想要上揚,同時鼻子又在發酸。

她一隻手擋住眼睛,過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笑容平靜地與他對視。

時間似乎變慢了,慢到一瞬間仿佛有天荒地老那麼長。可是時間似乎又很快,快到她還沒緩過神來,他已經放下了吉他。

法國青年為蘇玉鼓掌,用法語與蘇玉交談,蘇玉隨意應付了幾句,走向許秋意,牽著她離開人群,穿過廣場,走進一條安靜的小巷。

他們在一個斜坡上停下腳步,兩邊是透著濃重歐洲古典氣息的仿古建築。小巷裡沒有行人,巷尾隻有一家花店。

許秋意和蘇玉互相對視許久,忽然雙雙笑出聲。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喜悅與心動包裹住她的心髒,與他之間的不愉快、疑問、探究……全部被她拋到了腦後。

今天,她可以不再想那些令她糾結又苦惱的事。

「你會的真多。」許秋意與他並排站著,兩人坐在高一點的斜坡上,就這樣坐著,底下什麼也沒有墊,不講究。

「你是指?」

「法語,德語,吉他……」許秋意說一個,便豎起一根手指。

蘇玉定定地看著她,聲音忽然輕了下來,輕到能聽見他的呼吸:「我還會很多。」

「比如?」許秋意饒有興致地望著他。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她淡粉的唇,說:「你能想到的我都會。」

許秋意注意到他的目光,偏過頭去,麵上暈出了桃花色。

她輕咳兩聲,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他,問道:「變魔術也會嗎?」

「你喜歡魔術?」蘇玉有些驚訝。

「挺喜歡的。」許秋意說,「我第一次看魔術是我爸媽帶我去馬戲團,那時候我才九歲。馬戲團的魔術師選觀眾上台互動,恰好選中了坐在前排的我。我記得,他問我喜歡什麼,然後我說我喜歡紅玫瑰,他就唰地變出了一枝紅玫瑰送給我。小時候我以為這是魔法,後來知道都是假的,就很少再看魔術了。」

蘇玉並不了解她這段小時候的往事,眼眸灰暗,他本來以為他足夠了解她了。

許秋意說罷,轉頭看向他,他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

「所以……嗯……」他沉吟片刻,「你現在想要紅玫瑰嗎?」

許秋意不抱希望,隻是逗趣似的問:「你能變出來嗎?」

「也許可以。」蘇玉神秘兮兮地說,「你先閉眼,在我說可以睜開之前不許睜開。」

許秋意「哦」了一聲,很配合地閉上眼睛。她能察覺到身邊的蘇玉離開了,但是她沒有睜開眼。

她已經猜到蘇玉去做什麼了,忍不住輕笑起來。可她又覺得這樣不妥,平復了一下心緒,等待蘇玉回來。

大約過了三分鍾,她聽見蘇玉淩亂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他的氣息很快平穩下來,她聞到鼻息間有玫瑰的香氣,帶著一絲甜味。

「睜眼。」

她應聲睜開眼睛,一朵艷紅的玫瑰出現在她眼前,上麵還帶著細小的水珠,襯得這朵花兒嬌嫩欲滴。

許秋意看著蘇玉變得略顯淩亂的衣服,笑著接過玫瑰,用拙劣的演技裝出驚喜的模樣:「哇,好厲害。」

蘇玉愣愣地看著許秋意,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

她雙手拿著一朵玫瑰,像在看一個十分珍貴的禮物,眸中流露出來的喜悅能感染周圍的氣氛。

這是他見過的,她笑得最開心的模樣。

「鐺——」厚重的廣場鍾聲響起,提醒他們整點到了。在蘇玉聽來,更像是提醒他,即便他再留戀此刻,時間也不會因此停止。

許秋意想起早上的那兩張戲劇票:「那兩張票是什麼時候的?」

蘇玉怔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票:「下午一點半,現在已經一點了。」

許秋意問:「去看嗎?」

蘇玉問她:「去嗎?」

兩人眼神交匯,一起跳下斜坡,小跑著沖向劇院。

風吹拂過她的臉龐,蘇玉緊跟在她的身後。她飛揚起的柔軟頭發滑過他的鼻間,令他險些沉醉。

而跑在前麵的許秋意渾然不覺,她隻是想,這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這麼放縱了。

「一起來一場隻有一天的旅行,沒有目的,漫無邊際,就像人生偶爾的一個小插曲。」今天的她,可以過得就像傑西說的那樣。

他們跑到劇院門口,衣服和頭發都淩亂了。許秋意很少這麼跑,她扶著劇院門口的牆壁喘著氣,而蘇玉很快就調整了呼吸。

他撩起擋住她臉的頭發,細致地幫她攏在身後。

許秋意抬頭看他。他笑了笑,說:「我知道傑西不會這麼做,可是他想。」

他真的想觸碰她,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許秋意再次笑出聲,平復情緒後,她說道:「進去吧。」

戲劇已經開場,來看的人很多,坐了滿場。

許秋意和蘇玉輕手輕腳地找到位置坐下,安安靜靜地看了一場戲劇。

戲劇全程用德語對話,許秋意根本不知道這場戲在說什麼。她聽得昏昏欲睡,強撐著看完了整場。

蘇玉也無心看戲。劇院的觀眾席很安靜,他不能給她講戲,便微微側著頭偷看她時而疑惑時而蹙眉的模樣。要不是知道她聽不懂德語,看不出她偶爾的發呆,他會以為她真的看懂這場戲了。

她向來如此,喜歡不說,不喜歡也不說,全靠別人感覺。

戲劇演了三個小時,散場後,許秋意忍不住呼出一口氣,偷偷活動活動坐僵了的身體。她和蘇玉混在人群裡,走出了劇院。

這時已是黃昏,維也納的天空像被畫家潑上了水彩,成了一幅散漫著紫紅交接雲彩的畫。

蘇玉看了一眼時間,突然牽起許秋意的手,帶著她一路小跑,穿過一條條古典小巷。

他帶她跑到普拉特公園,停在摩天輪下。

在夕陽的餘暉中,一個個摩天輪車廂像是粉紅色的泡泡。

蘇玉向工作人員買了票,在摩天輪停下之後,牽著許秋意上了一個車廂。

兩人對坐著,很快,摩天輪開始轉動,地麵的風景越來越遠,能看到的遠景越來越多。

許秋意眼裡難掩興奮喜悅之色,開懷地笑了起來。

她和餘折的戀愛很平淡,就像一對老夫老妻,過著粗茶淡飯一般平凡的生活。餘折經常會在這樣的平凡中給她驚喜,那時的她覺得,如此就已經該滿足了。

在她和餘折的戀愛中,餘折付出得太多。她知道他在努力了解她的一切,而她就盡力配合著他。漸漸地,她習慣了他的痕跡出現在她生活裡的每一個角落。

但是他們很少約會,鮮少去逛街,鮮少去電影院,甚至沒有一起去過遊樂園,這是她第一次坐摩天輪。

蘇玉因她的欣喜而開心,心頭卻還是有一瞬間的黯然。

他不了解她,或者說,他遠沒有他想象中的了解她。

很快,那抹黯然逝去,他瞥了一眼窗外的風景,清了清嗓子,溫柔而又莊重地說:「現在,我要提要求了。」

許秋意疑惑地看向他。

他提醒道:「中午的打賭。」

許秋意問:「什麼要求?」

「閉上眼睛。」

許秋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照做了。

她輕輕合上眼,感受到他把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了她的唇上。她下意識微微蹙起了眉,他提醒道:「我沒說睜開,不許睜開。」

她的眼睫顫了顫,仍是閉著眼,沒有睜開。

車廂轉動到摩天輪的最高點,夕陽的餘暉灑落進來,她的頭發上染了陽光的色彩,雖然是暮時的陽光。

他手上的唱片一角輕輕貼在她的唇上,他俯下身,隔著唱片口勿上了她。

許秋意隻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離自己很近很近,她甚至能聽得到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的心跳,是一首美妙的樂曲,所有無法說出口的情話,皆藏在其中。

唇上貼著的物體都快要染上她嘴唇的溫度,她忍不住開口:「可以睜眼了吧?」

時間過得真的太快了,蘇玉的笑容略帶苦楚,他直起身,卻沒拿開唱片,說:「可以了。」

許秋意睜開眼,眼睛向下,看見了自己唇上貼著的唱片。

「送給你。」蘇玉把唱片放進她懷裡,靠在車廂上笑著看她。

許秋意愣了一下,接了唱片,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送。

她再次看向窗外,地麵的風景已經變得越來越近。

沒能看到最高點的風景,她的臉上流露出些許遺憾的表情,卻是沒說出來。

下了摩天輪,夕陽已經徹底隱匿在維也納的古建築中,天空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深沉,由明艷的紅紫色,轉變成了青灰色。

華燈初上,一瞬間,夜幕下的維也納變得燈火通明,盡情地展現著這座城市夜裡的美態。

「我訂了兩張船票。」

兩人一起走下摩天輪,他突然開口道。

許秋意一時沒反應過來,很快又想明白他在說什麼,笑了笑說:「傑西和賽琳娜?」

蘇玉點了點頭:「他們上的那條船。」

她沒想到蘇玉連這個也安排了,很是驚喜。

傑西和賽琳娜上過的那條船其實已經改成了俱樂部,一直停靠在岸邊,不需要船票。

蘇玉和許秋意登上船,站在欄杆旁看多瑙河旁的夜幕下的維也納,夜裡的風涼意更甚。

「很漂亮。」燈光在許秋意的眼裡閃爍。

蘇玉笑了笑,說:「嗯,」他的聲音輕了下來,「但是我們沒有像傑西和賽琳娜那樣,可以聊那麼多話。」

許秋意沉默著,她確實沒什麼話題可以跟他聊的。

「要不,我們也來談談離別?」蘇玉說。

許秋意眉尾一挑,說:「我們也要約定要不要再見嗎?但我們是有聯係方式的,而且……」

或許是夜晚的風太涼,她的思想清醒不少。她頓了一下,轉移話題:「你送我的禮物到底是什麼?你能告訴我,你是不是餘折了嗎?」

蘇玉說:「明天你會收到你的禮物。」他刻意避開了第二個問題,「如果離別的話,我不需要你在某個特定的地點、特定的時間等我,你隻要等我去找你就行了,我一定會找到你,除非……」

這顯然是他的情話,可許秋意很「除非什麼?」

他唇角一勾,雲淡風輕地說:「除非……我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語氣,從他口裡說出的「死」字讓許秋意心裡一涼。

她說:「人活著,也沒那麼容易死的。」

「是啊。」蘇玉說,「能活著,就一定要好好活著。」

「這個話題還不如離別。」許秋意淡淡地說。

「不談這個了,去吃晚飯?」

「嗯。」

兩人隨便找了一家餐廳,吃完後,許秋意準備回家,蘇玉說:「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雷塞爾公園?」許秋意緊了緊眉,「你想在那兒睡一晚上的話,你自己睡。」

那是傑西和賽琳娜將愛情升華的地方。

「天這麼冷,當然不能在那兒睡。」蘇玉說,「去那兒坐坐就好。」

許秋意默許了。在去雷塞爾公園之前,蘇玉又特意進餐廳拿了一瓶酒和一個杯子。

許秋意對於他的細致,哭笑不得:「酒和杯子是偷的嗎?」

電影裡,傑西和賽琳娜打配合,傑西從老板那兒賒了一瓶酒,賽琳娜偷了一個杯子。

蘇玉把酒和杯子遞給許秋意,讓她放進包裡:「當然不是,是買的,放心好了。」

許秋意接過酒和杯子,照做。

兩人到了雷塞爾公園,坐在草地上,望著遠處的風景,靜默無言。

「回去嗎?」坐了大概一個小時,許秋意問道。

蘇玉說:「再等等。」

他從她包裡拿出酒和杯子,倒了一杯酒給她:「喝嗎?」

許秋意搖了搖頭:「我不太會喝酒。」但手還是伸過去,接過了酒杯,將裡邊的酒一飲而盡,五官因為酒精的刺激皺了起來。

「算了,你別喝了。」蘇玉笑著說。

他倒了一杯酒,緩緩飲下。

靜謐的氣氛,晚飯後的困意,讓許秋意的大腦開始昏沉。她的臉變得發燙,睡意逐漸侵蝕她的大腦。

她打了個哈欠,疲倦地說:「回去吧。」

「再等等。」蘇玉的語氣裡有不舍。

「明天再來就是了。」許秋意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有些不清醒了,她真的好想睡。

「明天啊……」

蘇玉的聲音太輕了,她沒能聽清他說什麼,本來隻是想閉上眼緩一會兒,卻一下子昏睡了過去。

等她意識清醒過來時,能夠感受到她被溫暖柔軟的東西包圍著。她睜開眼,躺在別墅的房間裡,衣物整齊,隻是脫了外衣。

她坐起身,去床頭拿自己的手機,發現手機下麵壓著一封信。

印有淺色花紋的信,封口是密封的。

許秋意滿腹疑惑,將信封拆開,裡麵是一張淡粉色的明信片,明信片正麵上寫著:維也納火車西站。

這是傑西和賽琳娜在維也納的故事開始的地方,他們是在這兒下的車。

許秋意疑惑地蹙眉,將信紙放在一旁,穿上外套出去洗漱。

忽然,她察覺到今天似乎格外安靜。她洗漱完畢走出衛生間,試探著呼喚:「蘇玉?」

回答她的,隻有一片寂靜。

有開門聲響起,許秋意略安心下來,待門打開,瞧見進來的是艾麗婭,她又彷徨起來。

蘇玉呢?

艾麗婭手上提著早餐,對許秋意微笑著打了聲招呼:「早上好,許小姐,先來吃早飯吧。」

許秋意嘴唇動了動,不等她開口,艾麗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先生有事,今天由我來陪您。您待會兒要去哪兒?我開車送您過去。」

艾麗婭見許秋意站在原地不動,走過來拉住她的手,牽她到餐桌旁坐下:「先吃早飯吧。」

許秋意隨意吃了兩口,食之無味。

艾麗婭出門把她的車開了出來,許秋意上樓把那封信帶著,上了車:「去維也納火車西站。」

她看著手上的明信片,不知道蘇玉到底要搞什麼鬼。難道這就是他要送給她的禮物嗎?

她摩挲著明信片,準備將明信片收起來,卻無意間看到明信片的反麵寫著字:

我第一次見她,便覺得她和旁人不同,她在我的眼裡是發著光的。

彼時,我的心頭像是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

那一刻我便認定,遇見她,是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最開心的事情。

許秋意不太明白這段話的意思,細細思索片刻,仍是沒能夠想清楚。她把明信片收了起來,側頭望著窗外不斷向後滑過的風景。

車停在了路邊,艾麗婭說:「我在這兒等您。」

許秋意說:「麻煩你了。」

她下了車,直奔火車站。在門口,有位小姑娘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攔住她的去路。

小女孩挎著一籃紅玫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用英文問:「請問你是許秋意女士嗎?」

許秋意遲疑地點點頭:「你怎麼知道我?」

「哦,您的先生告訴我,如果有沒帶行李的亞洲女性出現在這兒,那就是您。我從早上六點就在這兒了,您是我今天見到的第一位亞洲女性。」小女孩說,「您的先生雇我把這個交給您。」

她從花籃裡扌莫出一封信,將信和一枝紅玫瑰一起交到了許秋意的手上。

許秋意怔怔地接過,小女孩送完東西便跑開了。

許秋意一邊拆信一邊往回走。信封裡裝著的還是一張明信片,正麵寫著「海關局行人橋」。

她翻到背麵,背麵依舊寫著字:

我認識她整整一年了,卻依舊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

我聽別人說,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子都是喜歡過紀念日的。

我為她準備好了紀念日的禮物,但是到了學校,向她提起今天的特別的時候,她隻說還有一個星期就要月考了,並不記得去年的今天,我和她相遇了。

我還是將禮物送給她了,但是她並不知道這是紀念日的禮物。

許秋意看得有些茫然,明信片上記述的,似乎是兩個人學生時代的事情。她覺得有些熟悉,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蘇玉給她這個是什麼意思呢?心存疑惑的她步伐都慢了下來,一邊思索,一邊走回車上。

「麻煩去海關局行人橋吧。」

清晨,海關局行人橋下的水麵飄著淡淡的霧氣,整座橋如昨天一樣,仿佛處在仙境中。橋上有一個穿棕色西裝的德國男人,正是昨天給蘇玉和許秋意送戲票的那名演員。

他對許秋意微笑著點了下頭,將手上的信封和一枝紅玫瑰交給她。

許秋意已熟悉套路,對他道了謝,拿著信回到車上拆開。

裡麵的明信片正麵寫著「陶希特唱片行」,背麵寫著:

認識她兩年了,她還是像我初次見她那樣發著光。

她的朋友很少,同學都說她太冷淡了。

我知道她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她溫柔,耐心,堅強,很會不著痕跡地照顧別人。

但我從來不向別人說這些,也不會在別人在背後說她的時候為她澄清。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有多好。

如果她知道我的想法,會怪我自私嗎?

一些模糊的記憶逐漸被喚醒,許秋意靜默片刻,對艾麗婭說:「麻煩去陶希特唱片行。」

至陶希特唱片行,唱片行老板見到許秋意進來,從櫃台底下拿出一個信封和一枝紅玫瑰,放在櫃台上讓她自己拿。

她走過去拿起信封和玫瑰花,老板說:「他離開維也納了嗎?」

許秋意愣了愣,笑得勉強:「可能吧。」

老板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得已,我看得出他很愛你。」

許秋意沒有應話,拿上信,對老板道了謝。

回到車上,她按照明信片正麵的地址告訴艾麗婭:「麻煩去普拉特公園。」

她翻過明信片,明信片背麵寫著:

我和她在大學門口見麵,她很驚訝,她以為我接受了保送名額,會去帝都上大學。

我沒有去,因為我偷看了她的誌願。

我想和她在一起。

她的好朋友說好巧,能正好在大學門口遇見。

其實那不是巧合。

我想告訴她,我很早就過來了,一直就在門口等她。

不過她知道了也許會覺得有壓力,所以我跟她說:

是啊,好巧。

許秋意捏緊明信片,鼻子有點酸酸的,她深吸一口氣,瞪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窗外那些異鄉的陌生風景,眼底有晶瑩閃爍。

普拉特公園的摩天輪入口處,同樣的信封和紅玫瑰。

這是第四張明信片了,明信片背麵寫著:

她的朋友很少,但我很開心,我成了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的所有喜好,但這似乎很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無論做什麼,吃什麼,她都一副隨遇而安的態度,什麼都不挑。

不過還好,看到喜歡的東西時,起碼她的眼睛會發亮。

第五個地點,史培爾咖啡廳,依舊是信封與玫瑰花。

第五張明信片的背麵寫著:

有學弟向她告白了,她的好朋友慫恿她和那個人試一試。

來到這個世界後,我第一次有了想殺人的念頭,不過這是犯法的,我知道我不能這麼做。

她說,她不太想談戀愛,約會、互相陪伴、去做對方想做的事、努力找話題保持聯係……這些事對她來說有些太麻煩了。

其實,我也想和她戀愛,想和她約會,想陪她去做她喜歡的事,想找她喜歡的話題跟她說……

不過現在我知道她不喜歡這些事,我還可以改……

第六個地點,弗朗西斯卡廣場,第六個信封,第六朵玫瑰花,第六張明信片:

她還是覺得,我總是莫名其妙地送她禮物。

她不知道,我所有送給她的禮物,都是紀念我們之間對於我來說很特殊的日子,比如初遇。

五年了,我有點忍不住想向她告白,但是我又怕自己還不夠了解她的愛好,怕做了讓她不喜歡的事。

她和別的人不一樣。

她在我眼裡一直很耀眼。

如果不小心與她疏遠了,這個世界就再不會有令我開心的事了。

第七個地點,約翰·施特勞斯船,玫瑰花和信封,第七張明信片:

我們在一起了。

我想我是愛上她了。

第八個地點,雷塞爾公園,同樣的玫瑰花和信封,第八張明信片:

我第一次對她提出要求。

我要她等我,她說好。

可是她沒有。

……

一滴水滴落在明信片上,暈開了上麵的字跡。

許秋意倉皇地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別過臉去,怕被艾麗婭發現自己的異常。

一張紙巾被遞到她麵前,艾麗婭微笑地望著她:「你臉上有些濕。」

「謝謝。」她感謝艾麗婭沒有揭穿她的脆弱。她接過紙巾,擦乾眼角的淚,緩了一會兒,嗓音喑啞地說出第九個地點:「麻煩去阿博蒂娜王宮博物館。」

在去往博物館的途中,她將所有的明信片翻出來,一張一張,反復地看。

上麵的所有地點,都是傑西和賽琳娜去過的。阿博蒂娜王宮博物館,是傑西和賽琳娜說分別的地方。

到達阿博蒂娜王宮博物館後,許秋意拿到了第九個信封和第九朵玫瑰,但她沒有立刻看明信片。

她坐回車裡,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種蘇玉,或者說是餘折跟她告別的話語。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信封,信封裡除了明信片,還有一張明天回國的機票。

明信片的正麵什麼都沒有寫,背麵寫著:

該怪我,她不知道我為了回來見她做了什麼。

可十年的相識抵不過短暫的分離,我終究意難平,卻仍是放不下。

但願她不要忘了維也納……

許秋意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把明信片放在一旁,拿著信封的手無力地垂下。一個閃著銀光的東西從信封裡掉落出來,許秋意連忙撿起,是一枚戒指,方才是她太急著拿出明信片,沒注意到信封裡還裝著戒指。

戒指大約兩毫米粗細,款式簡約,沒有鑽石,隻有簡單卻獨特的花紋雕刻在上麵,戒指內測刻著x&z。

這是餘折向她求婚時送她的戒指,她靠在座椅上,眼睛向上看,努力把在眼眶打轉的濕潤憋了回去。

艾麗婭又遞了一張紙巾過來給她:「憋著不好。」

許秋意接過紙巾,眼眶紅紅的,始終沒有哭出來。她問道:「請問他去哪兒了?」

艾麗婭遺憾地道:「我也不知道,我連先生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許秋意聞言,想起自己可以給他打電話,立刻掏出手機撥打了蘇玉的號碼。

然而手機裡卻傳出冰冷的機械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空號?怎麼會是空號?

許秋意握緊手機,眼眶再次濕潤。她緊咬嘴唇做著深呼吸。

艾麗婭安靜地等她平復情緒。

良久,艾麗婭從後視鏡裡看到她在整理明信片和玫瑰花,問道:「現在去哪兒?」

「回去吧。」許秋意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一直低著頭,長發擋住她的側臉。

她連一句「對不起」都還沒來得及認認真真地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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