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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的話語裡,隻是說墓塌了。
可實際的情況,遠比他所說的更離奇。
此時,秘境中,裴柔一身白裙,站於枯瘦老樹邊,神情是難掩的忐忑。
她望著前邊那處空地,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慌——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座存於此處數百年的墳塚,竟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連一塊磚瓦、一顆小石子、一星灰塵也未留下。
就如同那墳墓的主人一樣,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這世間。
人死了,墓也離奇消失不見。
若裴柔隻是在旁聽了這件事,隻怕要快意大笑,心頭暗道一聲暢快。
可這時的她,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因為守墓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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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禁地調查宣武五皇子死因那日,眾人一同拜了長寧之墓、就要離開之時,裴照卻突然開了口。
「裴柔。」他聲音仍是從前那般好聽,語調中卻不見溫情,「你違了宗門法令,我罰你在此駐守三年,你可有不服?」
裴柔那時並未立刻反應過來,待明白那話中意味後,瞬時一顆心如墜冰窟。
裴照……是讓她在這鬼地方、替那死人守上三年墳?
隻因為這死人墓無人打理、墳塚破落,他便要她來守?
而裴照語調平靜:「你體質特殊,即便一直在禁地裡,也不會有礙。」
「這件事交由你來做,最合適不過……」
裴照沒再繼續說下去,可看著她的一雙眼裡分明寫著「裴柔,這是你欠她的。」
一瞬間,裴柔溫柔小意的模樣幾乎要裝不下去,強忍著想要質問他的話——
「交由我來做最合適……你怎麼不自己來?」
既然表現得如此思念長寧,為何這兩百多年間都沒來過這墳塚、哪怕隻是修剪一次墓邊荒草?
裴柔看著裴照眸中流露出的沉痛與悲慟,心涼之餘忍不住冷笑。
這就是她從長寧手中偷走的好師兄,冠冕堂皇、光風霽月的麵具戴久了,內裡卻隻剩怯懦與虛偽。
而她卻還要努力討好他,再次博得他的憐惜。
一介孤女的人設是她當時為了博取眾人憐惜為自己安下的,而這也成為了如今那些人可以輕率待她的原因。
她隻能忍。
所以,裴柔低頭再抬頭,便是滿眼盈盈淚意,她手隱忍地攥著衣角,道出的話語卻是淒淒切切、惹人憐惜:
「柔兒,甘願長守此地,日夜為阿寧師姐祈福,以慰師姐在天英靈……」
她紅著眼眶,仿若動情不已,心裡卻忍不住嗤笑。
什麼在天英靈,不過是些說著好聽的堂皇話,是活著的人拿來慰藉自己的。
可她知道,裴照就吃這一套。
果不其然,她在裴照眼中瞥見了久違的觸動與憐惜。
在眾人皆離去後,裴柔獨自一人待在被濃厚瘴霧繚繞的荒涼秘境中,望著那位處墳塚附近的窄小簡陋居所,神情一點點轉冷。
因為那一半天生靈體的體質和所佩戴的乾元宗特製靈牌,秘境中的瘴霧並不會損她性命。
可令裴柔難以忍受的,是替人守墓的屈辱,尤其替是一個從前如何也比不過她的死敵……
望著那墓碑上已有些模糊不清的「長寧之墓」,裴柔手攥成拳,指甲幾乎要刺入肉裡。
她告訴自己,不會真的是三年的,她不可能真的在這鬼地方待上三年,她一定能想到辦法。
可還沒等她想到辦法,不過短短幾日,那座她厭恨不已的墳墓竟憑空消失了。
今日晨起,看到那處空曠,她愣了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不可置信地將整個秘境翻遍,卻沒找到半點與墳墓有關痕跡。
怎麼會這樣?
裴柔當即跌坐於地。
這座墳墓兩百多年來無人看守,也都好好的,可她不過才看守了幾日,竟就將之看丟了。
此事傳出去,沒人會覺得她無辜。
可縱然是如此,這件事也不可能壓下不報。
紙總是包不住火的,裴柔深諳隱而不言的危害,在將消息傳出去後,便焦急地開始想辦法——
能將對她的影響降至最小的辦法。
按照消息遞出的速度,裴照怕是快要趕到了。
隻能用那個辦法了……
她隻能賭一賭,賭秘法的效果還沒有徹底消散,賭裴照對她仍存有憐惜。
若是得當,不定……還能一舉消去這兩百年橫於她與裴照間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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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趕至秘境時,由於過分匆忙,衣衫稍亂、玉冠微斜,形容頗有些狼狽。
可他卻全不在乎,直奔那墳塚所在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阿寧的墳塚怎麼會突然塌了。
是她心中對他們仍有恨意,於是連這最後的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他們……
還是,她真的回來了?
懷著諸多猜測,裴照一路疾行,趕至那不算熟悉的墳塚之處時,卻愣在了原地,神情錯愕。
——沒有想象中的殘磚碎瓦,亦沒有想象中的灰土亂石,甚至連半株荒草也無……有的,隻是空曠的平地。
不對!
裴照錯眼看去,在那空曠處瞥見了一道臥倒於地的瘦削身影。
倒地之人身著紅裙,長發垂散於地、覆於身側,雖然看不清麵容,可裸露在外的小片肌膚卻是雪一樣的白,遠遠望去,有一種淒麗的美。
真的是阿寧回來了!
裴照心頭滾燙,幾乎按耐不住激動,奔馳而去。
他麵上是難掩的激動與忐忑,靠近了些,才發覺女子渾身是血,他焦急地喚:「阿寧……」
也正是這時,裴照看清了女子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