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2 / 2)
無妄之災,滅族之恨,還不夠刻骨銘心嗎?
長寧轉頭問慕辭:「你覺得還有什麼別的恨,可以壓過這樣的仇恨嗎?」
慕辭沉默了一下,才輕聲答:「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恨太過沉重。」
對過分困難的事產生怯懦,是人性。
而這話對於此時的長寧而言,無疑有些難以理解,慕辭頓了頓,換了個更簡易的答案:
「又或許是因為恨著一個人,要比恨著一群人更容易,也更持久……」
長寧眉頭擰得愈厲害:「一個人?」
她回想起那段往事畫麵裡,出現過的那些皇室中的人,顯露出些糾結:「可是那皇室好像蠻多人的,她最恨的會是哪一個呢?」
長寧有些苦惱:「隻有兩次機會了,也不好一個一個試……」
慕辭突然輕笑出聲。
長寧抬眸看他:「你笑什麼?」
慕辭搖搖頭,神情溫柔:「沒什麼。」
隻是覺得你這樣也很可愛。
長寧思考了一陣,打定了主意,「這樣待著也不是辦法,我再去試一次……」
「先試試三皇子是不是。」
慕辭笑了,問:「為什麼是三皇子。」
長寧也說不上來,於是說:「直覺。」
她又覺得這答案或許不太嚴謹,努力思索了下,補充說:「宋三小姐展示的記憶中,關於三皇子的內容有很多。」
能被記住,且記得那樣清楚,本來就是一種執念。
再聯係自己,長寧愈想愈覺得有道理:「能讓她印象這樣深刻的人,是執念的可能很大。」
說著,她便欲再進花中瘴境。
慕辭攔她:「若真是三皇子,你打算做些什麼。」
長寧不假思索:「當然是殺了他啊、」
她話未說完,意識到什麼——
「可是宋扶玉明明已經殺了他啊……」
那她再殺一次,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
長寧眸中升起些茫然:「難道不是三皇子?」
慕辭搖頭:「阿寧,我並沒有說你是錯的。」
相反,他突然理解了,宋扶玉為什麼堅信長寧能讓她解脫。
長寧又想了想:「難道說,不是殺他,而是救下他?」
這一猜想剛出口,長寧兀自搖搖頭:「不對,這樣深的仇恨麵前,宋扶玉不可能不想殺他。」
無論三皇子自身是否願意,他身上都背負了宋氏滿門的血債,是怎樣都洗不清,消不去的。
長寧再次陷入了深思。
慕辭沒有打擾她,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半晌,長寧眼眸有亮光閃過:「我知道了……」
-
另一邊的宋府。
裴照獨身待在廂房中,朝那薔薇花中注入了一縷靈氣——
瞬刻,瘴霧襲來,將他拉入了幻境中。
然而,出現在他的眼前的場景,卻並非是與宋扶玉相關的……
而是,他自己的過去。
此時,他出現在了邀月殿前,看著遠處的自己焦急地奔來。
那是過去的他。
帶著十足的少年氣,意氣風發,愛恨都明快。
理智告訴裴照,他應該盡快退出這幻境,可不知為何,像是有什麼絆住了他的腳步,他停在原地,半步未動。
他看著少年意氣的「裴照」闖入殿內,氣喘籲籲的,卻仍昂首去問那殿上的人:
「師尊,為什麼?」
殿中高座上,「玄清仙尊」仍是嚴肅凜然的模樣,看著直接闖進來的「裴照」,眉頭緊擰:「裴照,你的規矩呢?」
「裴照」卻仍倔強地昂著頭,一定要問:「您為什麼要給阿寧定下那樣的婚事?」
麵對他的質問,「玄清仙尊」神情半點未變:「阿寧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我作為師父,替她定下婚事,有什麼不對嗎?」
見「裴照」神情愈發激動,「玄清仙尊」冷冷看他:「你覺得不滿,到底是因為你師妹定下了婚事,還是因為……」
「與她定下婚事的人,不是你。」
「裴照」麵色微白,麵上有被揭穿心事的難堪,亦有忿忿與不服。
他咬著牙,艱難地問:「那憑什麼,會是江衡……」
「玄清仙尊」語調平靜:「就憑江衡是臨城江家的少主,嫁給他,長寧便是臨城的少主夫人。」
「他是最合適、也最好的選擇。」
「裴照」眼眶微紅,忍不住反駁:「可阿寧根本不喜歡他……」
「我身後也有重劍山莊,並不比江家差,阿寧和我在一起,也能過得很好……」
「這隻是你的以為罷了。」
「玄清仙尊」冷冷打斷他,
「你以為你家中人真的會同意你娶長寧?」
「玄清仙尊」看向他,眉眼冷厲,沉聲警示:「對長寧而言,你是師兄,也隻會是師兄。」
「你明白嗎……」
裴照站於一側,怔怔地看著這發生在過去的一幕,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哀怨。
你是師兄,也隻會是師兄……
這句話,曾無數次令那時的他陷入極痛苦的掙紮。
除了身份和家族的天塹,與江衡的婚事,讓他與長寧之間的可能愈發微無。
他告訴自己要放下,卻如何也無法放下。
明明他們才是最親近的,江衡不過是個外人,為什麼……最後他卻輸給了江衡……
隻因為他是她的師兄麼?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甚至,在心底某處角落,嫉恨的藤蔓盤結生長。
甚至讓他忍不住怨恨,為什麼,痛苦的隻是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