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軍的決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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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看著光屏,好久沒有說話。

老右控製著軀體操作電腦,回頭看他,覺得他不對勁,遲疑地問:「又……出了事?」

他回頭看神經元的建立,光波瘋狂閃動,能量波覆蓋在整個腦部,神經元如春草般成長了起來。

「我喜歡倪星星這個地球人。」老左說。

老右明白它在想什麼,也沉默下來,良久才說:「這隻是一種策略,就像當年鏑星女王在小行星上被氯星軍艦攔截追殺,將軍發兵救她,如果沒有這一次的交情,鏑星女王不會對氙星手下留情,咱們氙星早就沒了。」

「鏑星女王在小行星上的行蹤,是將軍讓人透露的……將軍策略用得熟練,所以,既使他處於潛意識中,也能熟能生巧。」

「我知道……將軍的大腦遠不是我們能比的,而且,那不是真正的將軍……」

「有什麼不同嗎?」

兩人同時沉默了,光腦如實記錄著神經元的成長,它刷刷生長的聲音通過音道設備傳到兩人耳裡,前天晚上還空盪盪的大腦如今已布上了一層網狀物。

等網狀物填滿整個大腦,工程就已完成。

「老右,我隻是有點難受。「老左說:「倪星星挺好的。」

「我也是,但願……」老右沒有說下去。

老左也沒接下它的話,但兩人都明白對方心底想什麼。

但願這個地球女性不像以前的鏑星女王。

已經過了萬年,戴將軍的性格從來沒改變過。

老右繼續控製費晚操作電腦,它們不能什麼都自己製造,有時隻能利用地球上現有的科技和材料,需要計算的東西太多,隻能幾台電腦同時進行。

室內,費晚的手指飛快地在幾個鍵盤上來回快速跳動,隻看得見手指幻出的光影,已經看不清手指了。

他在進行每半個月的危險性排查,還好地球上有了網絡,通過聯網,能輕易地黑入別人的電腦,查找危險,排除潛在的隱患。

這是戴將軍在初來地球就已經定下來的軍事例行檢查。

從大數據裡查找出不利於它們的因素,進行剔除,這是任務成功的必要流程。

地球進入了互聯網時代,排查對氙星科技來說比較簡單,一會兒功夫,電腦屏幕出現了一段視頻。

「這是費晚的居室?「老左說。

「有人在監視我們?快查一下,視頻從哪兒來的。「

費晚快速移動手指,兩人看了看屏幕,「是二十八層頂樓?是復式頂層的地址?是施一航,他監視費晚乾什麼?」

看到查出的結果,兩機器人有大事不妙之感,監視的視頻有好幾個,費晚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都在視頻之上。

監視器已經找了出來,它們暫時隔離了它的信號,黑入施一航的電腦查看。

「我們已經找出最合適的方法改變了費晚的麵貌,麵頰用矽膠墊高,眉毛加粗,戴上了粗框眼鏡,他還是認出了他?」

老左仔細分析那幾個視頻,再看了施一航電腦來往qq郵件,搖頭:「還沒認出他來,隻是他和倪星星走得太近,讓他產生了懷疑,費天銘以前和施一航並沒有真正見過麵,費晚的行為,讓他以為費晚是個電腦高手,網絡黑客……他電腦裡還有幾張照片,是從對麵樓拍的,來麼說,還有人從對麵樓監視我們?不,是監視倪星星。」

「查不出更多的東西了,看來,我們得小心一些才行,這個地球人很厲害啊。」老右從網上查出了鼎盛公司很多的資料。

「他這裡,我們容易應付,黑進他的監視係統,換上我們事先錄好的視頻就行了。」老左說。

神經元上,耀斑大盛,忽然間顯出了一段光影,湧現出大量的數碼線條,是一段跟著一段的編碼,兩個機器人神情緊張起來,雙手急速操作,那段編碼被寫進了係統之中。

「將軍的潛意識要我們按照這段程序來編碼實行下麵的行動。」老左說。

「顧柯,蔡紫?……將軍要我們利用他們繼續進行下去?」老右說。

兩人仰頭,光波屏上的神經元穩定增長。

「將軍對這個速度並不滿意,讓我們加快速度。「

「這是一大段的策略,每一個行動步驟已經寫進編碼裡,我們隻需要按照這個步驟來做就行了。」

老右看著編碼,由衷稱贊:「這段編碼詳細之極,每個步驟精密而細致,與萬年前與鏑星女王做戰時的計劃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愧為將軍,潛意識都這麼厲害。」

這次老左卻沒有附和,隻垂頭操作光腦。

老右嘆了口氣說:「左哥,你別這樣,我們將所有的資料輸入,將軍在潛意識裡自動生成了這個策略,是完成任務的最短途徑……並不代表著將軍清醒後的真實想法,而且,這個策略計算完美,通過大數據對比排查,查出了倪星星生活的周圍最大的危害性人物,這麼一來,她的生活之中有了挫折阻礙,費晚及時解決,兩個經常接觸,倪星星對他產生依賴好感……將軍的潛意識甚至統計出了每個階段倪星星對費晚的好感上升幅度………有我們的幫助,她事業上也不斷發展,這不是皆大歡喜麼?」

「老右,我沒什麼,隻是有點難受,一會兒就過去了。」老左說:「將軍的策略,當然是整個銀河係裡成功率最高的。」

老右無言地拍了拍老左的肩,沒有說什麼。

……

施一航打開電腦,公寓裡的監視視頻實時傳送了過來,費晚在電腦前操作著,施一航懂一點電腦編程,見是段遊戲編碼,把視線移開,正好秘書拿了文件進來,他在幾個文件上簽了字。

電腦屏幕上,費晚站起身來,倒了杯水來喝,又開始坐在電腦前編程。

監視器安裝好的這幾天,他有空就親自監看費晚的行動,可這個人真是無趣之極,在家的時候,一直坐在電腦前編程,有時接到外出的活兒,就出去做事,他查過他所從事的工作也是與電腦相關的。

也許是他神經過敏?他沒空去查一個不相關的人,他合上了電腦。

秘書的電話打了進來向他請示,說柯誌華來了。

他讓秘書請柯誌華進來。

柯誌華說:「施總,我查過了,那天搭的是水塔的場景,需要把水塔漆成白色,那桶白色顏料剛好從樓塔上跌落,而費晚剛好去找她,於是把倪星星推開救了她,看起來整件事隻是個偶然事件,樓塔不高,顏料桶跌落造成的傷害並不大,費晚也隻是換了身衣服而已。」

「事後呢?」施一航問。

「事後?事後並沒有發生什麼,監控上有顯示,兩人並無過多接觸。」

「真隻是個小意外嗎?」

「查不出更多的來。」

「這麼短的時間,她一共發生了兩三起意外?」施一航冷冷地問。

柯誌華說:「我再查查。」

施一航揮手讓他走了,又打開手機電腦來看,屏幕上,費晚依舊在編那遊戲程序,他心情煩躁地把電腦合上,拿起手機,劃開微信,找出倪星星的頭像來,輸入一行字,卻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

他拿起電話,打到秘書室:「替我約章芸吃個飯。「他想了想說,」包亦凡也一同約了吧!「

秘書答應了,他放下電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

顧柯揉了揉因徹夜打遊戲而變得乾澀的雙眼,伸了個懶月要,走到客廳,茶幾上已放好了早餐,他拿了個包子塞進嘴裡,見蔡紫還在拖地,知道她依舊悶悶不樂,勸她:「姐,這樣不挺好的嗎?這部戲那麼大製作,能拿個男五也挺好的。」

蔡紫停住了,拿起拖把一言不發往回洗手間走,顧柯忙攔住:「姐,別生氣了,我好好兒演,爭取下部拿個好角色,不給姐丟臉。」

蔡紫抬起頭來,伸手撫顧柯的臉:「柯,你哪一點不如他們?是演技不如,還是容貌不如?憑什麼你隻能拿個男五?你知道男五在這部戲裡是什麼嗎?隻是比群演稍微好一點的角色!戲份少,出場幾集就會死!沒有人會記住你的!」

她回頭,抹了把臉。

顧柯忙攬住她顫抖的肩膀:「姐,別這樣,咱們這樣不挺好的嗎?」

蔡紫眼裡閃動著淚花:「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這次……」

顧柯手一用力,捏住了她的掌心:「姐,別說了。」

蔡紫忽然明白他知道了,惶然無措:「我,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

「我都知道,姐都是為了我好……」顧柯截住了她的話,臉上露出純真笑意:「還好什麼事都沒發生是嗎?姐……」他慢吞吞地說,」晚上你說夢話了。」

蔡紫羞愧地垂下頭去。

「姐,以後別這麼做了,沒什麼用的,倪星星出了事,又能幫得了倪雪境多少?」顧柯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豆漿來飲,沙發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聚精會神地看,邊看邊笑,揚起手機對蔡紫說:「那人也發短信來祝賀我呢,說我一定會演活這個角色,我回復他……」

蔡紫一怔:「你還和他有聯絡?」

「對啊,為什麼不?他說話蠻有意思的。」顧柯似不經意地說:「還有,我媽要來了,可能想和我們見個麵,還沒決定,你準備一下。」

蔡紫腦子嗡地聲響,剛想問個明白,他卻興致勃勃走到內室去,說和那人上網來一局遊戲。

她哪還有心思乾別的,趕緊跟了進去:「你媽要來?怎麼也沒聽你說起?」

她忽然間發現,他從來沒有提起過家裡,她曾經一度以為他也是個孤兒,領結婚證時,他沒問過她家裡的情況,她光顧著高興,也忘了問了,結婚之後,她有幾次問起,卻不知道什麼事打岔岔開了話題,就再也沒問過。

他已經打開的電腦,光芒在他臉上閃動,屏幕身披黃金鎧甲的怪獸出沒,大刀砍上去,爆出燦爛光華,一地金幣,染得他眼眸成了金色。

他的手在鍵盤上急速操作,緊張盯著屏幕:「姐,別擔心,她就想看看咱們過得怎麼樣。」

怪獸轟然而倒,他興奮得滿臉通紅。

「柯,你媽從哪兒來的?」蔡紫遲疑地問。

「不知道,可能是美國吧?和她一個朋友。」顧柯操縱著遊戲裡的英雄進入另外一個地圖,對著話筒說:「兄弟,打得怎麼樣?」

「還行!去極地草原吧……」音箱傳出對話,是個好聽之極的男人聲音。

蔡紫大驚失色,看著顧柯的後腦勺怔神:「你,你媽從美國來的?」

「對啊……」顧柯有些不耐煩了,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依舊溫和:「姐,你先出去,等我打完這局再來陪你,他隻有這會兒有時間。「

蔡紫隻好走了出去,來到客廳,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在微微發抖,她忽然發現,她一點也不了解顧柯,這個和她結婚一年多的枕邊人。

………

倪星星被穿中山裝的侍者領著走進了這所女性休閒會所,古香古色的大廳裡,兩兩三三打扮精致的女人迎麵而來,她垂頭看了一眼自己,有點後悔。

侍者目不斜視領著她往走廊盡頭走,臉上親切溫和的微笑連變都沒變過。

至今為止,倪星星都不明白自己怎麼答應參加這個莫名其妙的聚會的。

前男友的母親約她一見。

這種情形,實在太詭異了一些。

一大早起來,她就接到了這個電話,電話裡的女人語氣溫和而不容置疑,從自我介紹到派司機來接她,通話時間不過一分鍾,等那邊掛了電話,倪星星才從懵懂中清醒,看著手機發呆。

司機很快來了,倪星星隻來得及換了身好點的衣服,上車被帶到了這裡。

她一遍又一遍地幫自己打氣,隻不過來見前男友的母親而已,,等同於來見一個陌生人,但走得越近,隻看背影,女人精致的發型,價格不菲的香奈兒套裝,潔白的手腕上滿綠的翡翠手鐲,她心裡發忤。

月白色的轉台上,象牙白鋼琴在鋼琴師的彈奏下發出悠揚的樂聲。

衣著精致的女子散落大廳各處,舉著酒杯說著什麼,喁喁細語和音樂應和,氛圍和諧。

隻是個小型的慈善沙龍聚會,很多人參加,倪星星再提醒自己一遍不用有心理負擔。

她的對麵也坐了個中年女人,兩人含笑說著什麼,倪星星被侍者領著走得近了,隱約聽到兩句,兒子大了,隻有由得他去……

侍者彎月要告訴了她倪星星的到來,她含笑站起身來,轉身向她點頭:「倪星星,你來了?」

倪星星隻覺得她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得像在舞台之上。

「呂阿姨,您好。」倪星星說。

呂佳點了點頭,過來拉了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指著對麵中年女人介紹:「這位是顧阿姨。」

倪星星點頭稱呼,顧淺站起身來含笑說:「你們聊,我那兒子兒媳也快到了,我去隔壁等。」

她拿起身邊的貝殼形手提包,姿態優雅離去。

見倪星星對她看,呂佳笑著說:「她啊,兒子娶了老婆都不知道,前幾天才從別人那裡得了消息。」

倪星星心思敏感了許多,知道這種事不好隨便插嘴,隻垂頭不語。

「聽說,你和一航分手了?」呂佳側頭看她,問。

倪星星點了點頭,強調:「一個月前就分手了。「

似乎她認真的樣子取悅了呂佳,她笑了:「我那個兒子,哎……他啊,看中了一樣東西,除非他自己不要了,是不容易放手的,我記得小時候,他爸送給他一個小車子,本來是丟到一邊去了的,可他弟弟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玩,他就想盡辦法搶了回來,對那小車子寶貝得不行。」

麵前這女孩子,微垂著頭,杏仁般的眼睛閃動著些微的好奇,麵容俏麗,身形纖細,像個小動物,確實是一航喜歡的那種類型。

這番話對她似乎沒什麼影響,相反,她的視線遊離,落到了桌上精美的餐具和卡夫卡奶油蛋糕上。

正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讓施一航著迷?

呂佳興致更高,把碟子推到她麵前:「吃吧,法國新出的一種糕點,國內隻有這裡能做,食材都是新鮮空運過來的。」

倪星星一聽這麼高大上,反倒有點怯了,拿精致的小勺挖了一口小,斯文放入嘴裡,什麼味道也沒嘗出來。

在沒弄明白這位伯母到底叫她來乾什麼之前,縱使萬千美味擺在眼前,她哪有閒心去吃?

對麵呂佳卻不說話了,隻拿了杯紅酒慢慢飲,似乎在思索什麼。

兩人無言乾坐實在尷尬,倪星星隻好再挖一小口。

幾小口甜品入嘴,經過嚴密分析,終於讓她想到了一些呂佳找她的理由,分手之後,遲鈍如她,從他穿的幾萬塊錢一件的衣服也越來越感覺施一航和她不是同一類人,這次和他母親相見,她這種感覺更深了……施一航是不是家境還挺豐厚的?

她是替身,雖然才開始演戲,但狗血劇情實在看了不少。

貧家女嫁入有錢人家裡,未來婆婆總是如臨大敵,先考察,各種設計陷害,再拆散,一對戀人不脫層皮是不能在一起的,有時候脫了層皮也還是不能在一起。

把這狗血劇情安在自己身上,未免讓她全身起了層雞皮。

還是趕緊澄清的好。

她忙再次強調:「伯母,我和施一航真的分手了,分得乾乾淨淨,一清二楚,我跟他說了,我和他連普通朋友都不算,以後在路上遇見裝不認識就好……」

她半張嘴說不下去了,對麵呂佳笑得兩眼彎彎,紅酒在酒杯裡漾出紅浪。

放下了酒杯,拿了張紙擦拭眼角,呂佳邊喘氣邊說:「我說呢,為什麼會這樣,這些話你說的?」

倪星星呆呆點頭,看她笑得實在太燦爛,有點興災樂禍的意思,實在不懂:「對啊,伯母,有什麼不對嗎?」

終於能讓這大兒子嘗點苦頭了,呂佳心底痛快,看著她,更覺親切,心說如果她真能和施一航走在一起,傻傻怔怔的也能把那精明過頭的施一航吃得死死的。

想了想說:「他最近沒找過你?」

倪星星忙保證:「沒,分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麵,伯母,您放心,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關!「

呂佳看了她半晌,搖了搖頭,含笑不語,拿起紅酒飲了一口。

倪星星想賭咒發誓,可想了半天誓言,沒想出來,隻好看她喝酒,她笑一笑,飲一口酒,再笑一笑,又飲一口,實在無話可說,隻好沒話找話:「伯母,紅酒喝多了傷胃……」

說出來差點想打自己一巴掌。

呂佳又笑:「是啊,可阿姨隻有這麼點樂趣了,有什麼辦法?」她看著她:「現在,好像又有點樂趣了。」

她眼神有點怪,倪星星不懂,隻好哦了一聲。

「你先提的分手?」呂佳問。

倪星星老實點頭:「阿姨,如果我傷了他的麵子,我道歉行嗎?」

「不用,分得好啊!他啊,一生之中太順了,隻要他想拿到的,他總能拿得到,所以,受點挫折是好的。」呂佳笑說。

倪星星還是不懂,心說把自己當挫折教育的工具?但瞧施一航的樣子,正常得很,他哪裡受到挫折?

她忙解釋:「阿姨放心,我們一開始就沒多認真,施一航早放下了。」

呂佳看她:「是你早放下了吧?」

倪星星老實點頭:「當然,年青人麼……」想了想不妥,傷人家母親的心:「還是傷心了一些日子的……但咱們總要向前看是吧?」

看呂佳笑容慢慢少了,她猛然覺得這個雞湯不太合適,這不是看輕施一航麼?

她再想拍自己一巴掌。

「你知道,我是施一航的繼母吧?」這小姑娘表情跟透明的一般,呂佳當然看出她在想什麼,慢吞吞地說。

倪星星還真不知道,茫然搖頭,解釋:「咱們還沒發展到互見父母的程度就分手了。「

「既使有了女朋友,他也不會向你提起的我的,你知道的,繼母麼……」呂佳嘆息,望她:「所以,你如果能嫁給他,挺好的……」

倪星星覺得她眼神之中似乎含有深意,可她搞不懂其中內容,聽到後麵那句,堅決搖頭:「不可能,伯母,你放心,咱倆不可能!」

「可他喜歡的東西,是不會放手的!」呂佳說。

倪星星認為她是不是酒喝多了?

「伯母,你誤會了吧?」

呂佳放下酒杯,從香奈兒手袋拿了個紙袋子出來,放到她的桌前,指它:「看看……」

倪星星滿心疑惑打開,紙袋子裡,一疊的照片,全是她的,她從公寓門口出來,她和保安王叔說話,她去買早點。

「這些,是從施一航的辦公室抽屜拿到的……」呂佳蔥管般的手指點在其中一張上:「這是昨天的……」

倪星星渾身發冷,抬起頭來:「他什麼意思?伯母,你也不管管?」

「我管?」呂佳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你忘了,我是他的繼母,他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我隻能向你提個醒。」

「報警,我要報警,這跟蹤狂!」倪星星火冒三丈。

「我是不會替你作證的,他畢竟是我的兒子,算了,星星,他也隻是找人看著你,沒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你看這些照片,都是遠遠的拍的。」呂佳有趣地看她氣急敗壞的表情。

施一航十多歲從國內來到美國時,她已經嫁給他爸好幾年了,一開始,她沒把這國內來的土包子當回事,她知道施強是有前妻的,前妻還是國內一所大學的教授,施強出國繼承遺產,妻子留在了國內,鞭長莫及,她趁虛而入,施強和妻子離婚,結婚後,她牢牢地控製著自己的家庭和家族生意,施強對這前妻生的兒子也沒多大感情,把他送往寄宿學校讀書幾年都不見他一麵,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兩個兒子頻頻提到了他們的大哥,語氣不同了,施強開始把生意一點點交給他,她這才發覺大事不妙,可已經太遲了,他已經接手了鼎盛,對外,他尊敬她,給她應有的麵子,處事圓滿,行事謹慎,讓人無可挑剔。

她竟然找不到他一點漏洞。

他的消息封鎖極嚴,他失戀的事兒還是她偶然參加一個酒會從他一個哥們兒那裡聽來的,她找人查了許久,才查出這麼一點來。

她認為,倪星星能給他一點打擊。

而她,人生總算找到了點樂趣。

倪星星抓住了那幾張照片,氣得直哆嗦,語氣也尖銳起來:「伯母不幫我,給我看這些照片乾什麼?」

呂佳嘆息:「你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怕你受傷害,但他是我的繼子,我也不想他出事,隻好來給你提個醒,有個預防。」她說:「你放心,這件事我告訴他爸了,他不會再派人來搔擾你的。」

倪星星不敢相信:「真的?」

「這點主我還能做的。」呂佳說。

倪星星沖動地握住她的手:「謝謝你,伯母。」又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變態!偷窺狂!」

呂佳聞言隻垂頭看紅酒,變態?真正的變態你還沒見過呢,他們這些擁有了權力財富的人,往往把法律都能玩弄於鼓掌之內。

她抬頭,幾層玻璃雕花門外,顧淺和她的兒子顧柯說著話,兒媳在一邊垂頭坐著,言談甚歡,其樂融融。

……

蔡紫依偎在顧柯的懷裡,半抬頭看著他溫柔俊朗的麵孔,輕聲說:「你媽真的很好。」

顧柯漫不經心地答:「對啊,她是我媽,有什麼不好的?」

「咦,你跟你媽姓的?」蔡紫好奇問。

顧柯身子動了動,把她推開些許:「有什麼不行?」

蔡紫沒有意識到他的不耐煩,臉上滿是幸福憧憬:「你媽還問我們什麼時候生呢,說要給我們送一個大點的房子,到時孩子可以住得舒服點,如果這次你能紅就好了,……」她遲疑輕聲問:「柯,你爸呢……?」

顧柯沒答她,伸長脖子往前看,催她:「咱們快走吧,快十點半了。」

蔡紫依他,加快了腳步,隨口問:「又是你那粉絲約你打遊戲嗎?」

顧柯談話的興致高了些:「對,他遊戲打得簡直太好了,他帶著我,一連升了好幾級!哎,真想看看他是什麼人。」

蔡紫隨便答:「遊戲中的人哪能見麵的?一見麵就見光死。」

忽然間,手背一痛,似被鉗子鉗住一般,顧柯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星空傳來:「不許你這麼說!」

蔡紫怔了,手背一輕,顧柯的聲音重變得溫柔:「姐,我們快走。」

蔡紫撫扌莫手背,怔怔地看著他,卻被他拉著往前。

回到住處,顧柯沖進內室開電腦,蔡紫從冰箱拿了飲料出來放在外麵,準備等飲料沒那麼凍了再送進去給他喝。

半開的門縫裡傳出了激烈的電子打鬥聲,蔡紫拿了遙控器出來,打開電視看,電視正播出倪雪境為主演的那部古裝戲,和她搭戲的男主是有點過氣了的港台明星,他有什麼比得過顧柯的?顧柯隻是缺了點運氣。

蔡紫煩躁地熄了電視,在沙發上發怔。

他們今天去的地方是個高級的女性會所,她聽倪雪境提過,說那女性會所入會要求極嚴,她曾經想申請都因為資格不夠沒能進去,可顧柯的母親卻和那裡一位會員熟,雖然他解釋了,他媽隻是參加那個地方舉行的小型聚會,並不是那裡的會員。

在圈子裡多年,蔡紫雖然買不起名牌,但她的眼光卻練出來了,沒錯,顧伯母身上沒有一件大牌,隻是普通的美國大眾品牌,那個小型聚會中也有些穿著普通的人,現在出國的人也多了,在美國居住,的確算不了什麼。

但他家境確實比自己要好。

他卻不帶一點偏見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他的母親對她也好,她撫著手腕上卡地亞手鐲,這是他母親今天送給她的。

一切那麼美好,可蔡紫撫上了自己的手背,被他捏過的手背,依然有點酸痛,屋裡的燈光似乎暗了些,讓她的心也跟著灰暗下來。

「姐,姐,拿瓶可樂給我。」顧柯大聲叫。

蔡紫忙拿了放在茶幾上的橙汁過去,擰開蓋子,遞給他,他仰頭喝了,看了一眼瓶身,見是橙汁,卻沒有說什麼,隻把它隨手放在桌上。

屏幕打得金幣滿地,武器亂飛,他興奮得哇哇大叫:「偶像,走夢境沼澤嗎?那裡有個九頭妖,是個二級怪。「

「對,跟著我走,不能走錯一步。」還是那溫和好聽的男聲。

蔡紫收了那瓶飲料,想丟進外麵的垃圾箱裡,偶一回頭,顧柯的眼睛微微眯起,定定地看著屏幕,似乎聽到了什麼好聽的音樂,臉上泛起喝醉酒似的紅雲,音箱裡那男子的聲音繼續:「左三步,右五步,一步都不能錯……」

遊戲裡的英雄在顧柯的操控下走著。

似乎正常得很。

可不知道為什麼,蔡紫的心忽然間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忍不住回頭問:「柯,你和你那粉絲約了見麵嗎?」

「那還用得著約?」顧柯飛快地操控鍵盤,隨口答。

蔡紫拿著果汁瓶往外走,來到垃圾桶,才發現裡麵依舊剩了大半瓶,她看了瓶子半晌,把飲料丟進了垃圾桶。

……

倪星星看到第三集劇本時,怔住了,趕緊給楊航打電話問他,為什麼劇本改了這麼多,以前女三哪有哭戲?

楊航馬上察覺了,警惕地問:「倪星星,你不是能演哭戲了嗎?」

倪星星哪敢說實話:「當然能演,可這個劇本和前兩天發來的怎麼改了那麼多?是不是搞錯了?」

楊航鬆了一口氣,喜氣洋洋地說:「陳導演親自讓曹編劇改的,專門為你加了戲,你上次試鏡的時候演得好,陳導演認為這麼改會讓人物性格情感豐富很多。」他還是不放心,再問:「倪星星,你真的能演哭戲吧?」

倪星星隻好打落牙往肚子裡吞:「當然行!可這麼改,倪雪境的戲不是少了很多?我怕……」

「怕什麼?陳導演讓人改的,關你什麼事,放心!」楊航趕緊一通安慰:「你這角色演到一半就會死了,對女二產生不了影響,後麵陳導演會給她加戲做補償的。」

倪星星想了想說:「也是,和淩風那角色一起死,哈哈。」

淩風是這部戲男五號角色。

「對,演男五的是顧柯,顧柯你不知道吧?演過幾部小戲……」楊航隨口說:「是蔡紫的男朋友,人挺好的,和蔡紫不同,他戲份少,和你也就搭兩場戲。」

倪星星心思全被第三場戲要哭弄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哪有心思聽他閒扯,敷衍著聽他介紹了一通和自己搭戲的人,掛了電話,坐著發呆。

明天演第二場,第三場就會露餡兒?

她再打開劇本,劇本上很明確地寫著『淚雨如下』四個大字。

原來的劇本是女三角色錦西的弟弟失蹤,這次傳來的劇本改成了她弟弟被自己失手殺死。

她看著劇本,懷著一線希望把這段內容看完,心裡默念入戲,和以往一樣,她進入到了真實的場景,能真切感受到女三的悲慟,她失手錯殺了自己的弟弟,她想起弟弟平時對她的依戀,雖然在家裡全家最寵愛的人是他,她對弟弟有隱約的妒忌,但她依然愛他,可她卻錯殺了他,那股悲慟沖進了她的腦子裡,讓她渾身顫抖,但她依舊不能哭,流不出淚來。

出戲之後,她打開錄像機看,她演得無可挑剔……隻除了應該流淚時她眼睛裡一滴淚水都沒有。

這段戲就像一個打扮完美的盛裝女子穿了一雙不合時宜的鞋子。

倪星星失望地看著那段錄像,既使有這個隱形眼鏡做道具,她不能辦到的,依然不能做到。

怎麼辦?小寶已經不在了。

她合上了電腦,心煩意亂地拿出手機,劃開微信,看著小寶熄了的頭像,她打了一行字上去:「雖然有你留下來的眼鏡,可我依然不會哭。」

她發了出去,和以往許多次一樣,沒有回音。

她失望地把手機反蓋在茶幾上。

窗外暗沉沉的,沒有一絲風,霓虹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忽然間,手機震動起來,她血往上沖,趕緊拿了手機看,血液一下子褪了下去,原來是鄰居費晚。

「星星,到晚餐時間了,門口麻辣香鍋打折,兩個人一起折扣更低,他們家店有新菜式,叫辣得你流淚,去麼?」

他們喜歡吃的東西一樣,屬於在吃上誌趣相投,費晚除了說自己之外,並不亂打聽她的閒事,對她來說,倒是個很合適的飯搭子,因此,在適當的情況下,兩人假扮情侶拿了好幾次折扣,有時兩個人拿的折扣夠吃一餐飯的。

一個人在城市,有時候想上飯館吃餐好的都沒人陪。

倪星星原本沒有心情的,可他最後那句菜式猛然提醒了她,真的能辣得流淚?

她決定試試。

小區門口不遠,她和費晚到那家店時,店裡的人不多,他們來了幾次,服務員直接把他們帶到了靠窗情侶位,坐下之後,費晚開始說他編的那個程序,感慨錢不好拿,現在的人要求真多等等,又說他編程出現了瓶頸,下麵不知道怎麼弄,隻好吃一餐散散心再說。

倪星星深有同感,兩個失意的人啊。

卻不想和他說自己演戲的事,服務員過來下單,她豪不猶豫叫了特辣特麻,還讓服務員另加兩小碗特辣調料。

費晚很吃驚的樣子,把黑框眼鏡往鼻梁上推,看看那菜單又看看她,欲言又止,擦額頭的汗。

倪星星沒注意,心說今天靠熏的,也要熏出眼淚來。

香鍋上了上來,上麵浮了厚厚一層紅油,等酒精爐然起,辣味直沖鼻子。

倪星星再倒入兩碟特辣調料,拿起筷子就夾,食物放進嘴裡,舌頭仿佛被刀割一樣,味蕾上的刺激沖入大腦,眼裡有了酸意,舌頭瞬間沒了知覺。

可她感覺不到眼淚,抬起頭,對麵的費晚已經辣得雙淚長流,伸舌頭吐氣,把冰水往喉嚨裡灌。

她舀了一碗紅油出來,端起碗來,眼淚離油麵近了,看得清裡麵的辣椒焦糊的樣子。

忽然間,手上的碗被人奪走,費晚大著舌頭說:「星,星星,你要辣死自己嗎?「

倪星星木然點頭:「我想哭一場。」

費晚取下眼鏡抹眼淚,指自己,說:「你看看我,我已經哭了好幾場了。」

他眼睛紅腫著,嘴唇腫得像豬腸,眼淚水籠頭一樣關不住,桌麵上堆了好大堆紙巾。

倪星星怔了怔:「你怎麼成了這模樣?」

費晚邊抽泣邊指她:「星星,你可真狠心……為了不讓你獨自一個人吃寂寞,當然主要為了吃個夠本不虧,我一直陪你吃,你不知道麼?」他仰天眨眼抽氣。

他眼睫毛如被雨水淋濕,麵頰一片嫣紅。

狼狽不堪,卻俊美逼人。

隔壁桌聲音傳來:「你瞧,人家男朋友向人道歉多有誠意!」

倪星星左右望了望,才發現幾個桌子的情侶全往這邊看著,幾個女服務員聚在一起,看著費晚竊竊私語。

費晚桌子前也放了碗紅油,和她那碗並排,一模一樣。

她壓低聲音咬牙:「他們怎麼認為你在向我道歉?」

費晚吸鼻子,拿紙抹臉擦淚:「星星,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辣,真辣,地球上怎麼會產生出這種魔鬼食物?」

拿水杯喝冰水,可玻璃杯裡的冰水沒了,還沒等他叫,一位年紀大服務員小跑步過來,替他倒水,一臉關切:「先生,您還好吧?」

倪星星的水杯也沒水了,示意她倒點,她舉了舉水壺,語氣平靜:「沒水了,我添了再給您倒。」

這一添,一去不回頭。

費晚縮身子擦眼淚,雙眼皮都腫了起來。

看他那樣子,她忽然間明白了:一個大男人痛哭流涕,他對麵的女人麵無表情,在旁人看來,這不是在道歉是乾什麼?

她頓感丟臉,咬牙:「你不能吃就別吃!」

費晚吸鼻子,眨著朦朧的雙眼看她:「不,貴,不吃浪費了……」

黑框眼鏡取下來了,他一雙完美眼形的眼睛如被雨水洗過,說不出的晶瑩透亮,高挺的鼻頭是紅的,在火鍋蒸發出來的霧氣之下,倪星星忽然發現他真的挺好看的。

一個挺好看的男人在哭得全身直哆嗦?

倪星星嘆氣,不怪那年紀大的服務員為什麼母性大發,打抱不平。

弄出眼淚的實驗失敗,在店裡全體女性異樣視線的注視下,陪著這麼個丟臉的人,倪星星哪還有心情在這裡呆,站起身來,往店外走,氣哼哼地說:「你買單!」

走到店外,風一吹,臉上還火辣辣的,眼睛卻什麼事也沒有,愁得不行,正想往家裡走,一個人撞了過來,她趕緊一躲,那人已經推門走了進去。

她被撞到了手臂,痛得很,隻好自認倒黴,往回走。

走到公寓樓下麵,費晚大呼小叫的從後麵趕了過來:「星星,星星……」

倪星星隻好等著。

辣勁兒看來過去了,費晚說話利索了很多:「星星,今天運氣很好哦,有個人幫我們買了單了,說是遊戲裡的那個誰,我沒記清,總之是我帶的一個小弟,帶他打了幾個二級怪升了幾級……」

倪星星滿腹愁腸,哪有心情聽他說這個:「行,回去了,還有事呢……「

兩人分手,各自回家。

……

兩個機器人看著光屏,費晚嘴唇紅腫躺在沙發上。

老左吸氣後怕:「地球上這種魔鬼食物真的吃一次就好了,我乾嘛連接到他的感覺神經?」

老右眼底興災樂禍,表情淡然:「咱們是機器人,模擬人類的痛感,想隔斷時就隔斷,誰讓你非要試個徹底?」

老左說:「難道說讓費晚前一秒還辣得流淚,下一秒麵無表情?咱們會暴露的。」

老右想想也是。

神經元已經布滿了整個腦部,藍色光能在神經元裡來回往返,每到一處,觸須如織布般延伸發展,逐漸成網,一層層地疊加,

「將軍的策略有了成效,事情果然朝他的計劃發展,居然一步不差。」老右感慨著說。

「是啊!」老左點頭,卻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談下去,隻看光腦屏幕。

老右看了他一眼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是咱們任務完成必要的犧牲,老左,你怎麼能被人類感情影響?」

「為了適應環境,我們被設計成這樣,難道不對嗎?」

「不,你對倪星星投放太多情感了,要知道,將軍說過的,隻要運用得當,連情感都可以被設計出來。」

「這些邏輯和道理我都懂,但這種設計出來的情感真的對麼?「老左一臉迷惑。

老右撓頭:「我不知道,但這是將軍製定的計劃,他從來沒有錯過。」

「我有點擔心倪星星……」

「放心吧,將軍的計劃詳略精密,傷害不了她的。」

老左低聲說:「身體上的傷害雖然預防,但地球人情感豐沛,哪像將軍?而且,咱們怎麼知道地球人的感情會不會受傷?」

老右有點不懂了,怔怔地答:「確實如此,這麼多年,還沒有哪一位能讓將軍感情波動的。」

老左手指在控製台鍵盤上急速敲打,把將軍的計劃書再調出來看,想了想皺眉:「倪星星哭不出來,事業麵臨一次重大危機,她身邊還有顆重磅炸彈,計劃真的合適?」

老右一點不擔心:「將軍做出的計劃,含意深刻,我們怎麼能懂,隻要按照步驟進行就行了。「

「將軍的潛意識當然是按任務成功的方向發展的。「老左依舊滿臉鬱鬱:「有那個傳感儀,倪星星還是沒辦法流出眼淚,我們怎麼辦?」

老右也看計劃,扌莫下巴說:「老左,我一直想說,倪星星是不是太依賴咱們那個傳感儀了?你瞧,她的演技全是依賴咱們給她搭建的真實場景,沒有自己的創造,某位大師說過……」見老左望它,手放到了頭上撓:「我看了幾本關於演技的書,哪位大師說的忘了……反正大概意思說演戲演得好的,一定要有創造性的演技,要有她自己對角色的理解,一定要把你內心的『自我』跟你的角色聯係起來,融合起來,使劇本裡的人物有了自己的靈魂,創作才會精彩動人。」

老左看了它半晌:「這和她能不能流淚有什麼關係?」

老右嘿嘿傻笑:「好像確實沒關係……我的意思是,她應該有自己的創造,設計出獨特的表現悲傷的方法。「

老左再看它半晌:「好像有點道理,但這個劇本很明顯的指出要『淚如雨下』,她一個女三號角色,達不到導演編劇的要求,還另創一種方法?能讓陳導演認同?這對她來說恐怕太難了。」

老右見他有點意動,繼續遊說:「現在不是也沒辦法了嗎?你瞧,咱們陪她吃那種地球魔鬼食物都弄不出她的眼淚來,反而讓咱們自己體味了一把地獄般的麻辣之感,還費晚讓一群女人圍觀……」老右見它沉默不語,嘆氣:「如果將軍知道他的承載體在大庭廣眾下哭……自將軍出生到現在三萬年了,將軍有哭過麼?我想想都有點發愁。」

老左喃喃:「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又不能控製費晚的淚腺,隻能把感覺真實地傳至他的腦裡,再說了,費晚哭,不等同將軍哭……」

老右古怪地笑:「費晚的形象,不是將軍日後的形象嗎?還有,費晚的一切行動,都會如實記錄,免得將軍蘇醒之後,行為和以前發生矛盾。」

老左的喉嚨上下滾動:「哭都哭了,有什麼辦法?咦,咱們不是聊著怎麼幫倪星星度過這難關嗎?怎麼扯到費晚哭上麵了?」

「對哦……」

兩人相對發愁。

光屏之上,忽然迸出一道光華,波形急速閃動。

兩人看去,一大段代碼突忽其來,布滿了整個屏幕,兩人驚訝互望。

「從腦電波波形來看,這又是將軍的潛意識,我們的對話被他的潛意識吸收,它自行計算,設計出這個計劃?」

「代碼上說,按這計劃進行,能順利讓倪星星度過這段危機?」

兩人把代碼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卻同時沉默下來。

白色控製室內,光波急速閃動,神經元有條不紊地生長成形,次序謹然,生機盎然。

可兩人卻同時打了個寒戰,互相對望,老左嘆息:「將軍既然下了指令,當然隻能按他的計劃來。」

老右樂觀一些:「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個計劃一定能幫倪星星渡過危機,讓費晚變成她的完美男友,讓她好感大增,腦電波強大得足以完成神經元的建立……雖然當中有些危險,但隻要布置完美,還是能順利的。」

「置倪星星於險境,完全改了劇本,真的能行?從網絡上查出的資料來看,這位陳子忠導演要求嚴苛得很。」

「希望能行吧?」老右指屏幕上那一段代碼:「你瞧,這裡用到了葉岑。」

「葉岑也在玩那款遊戲?」

「對,在遊戲之中,費晚可不是一個大媽型的男人,她如果知道……」

「計劃要把這個信息透露給葉岑知道。」

「葉岑是蔡紫的表妹,在倪雪境工作室當實習生,這麼一來,所有條件都聯係起來了。」老左贊嘆著看代碼:「這個計劃真的考慮周到,完美無缺。」

屋子裡,敲門聲起,費晚從沙發上站起,拉開房門,葉岑笑吟吟地站在門外。

……

倪星星默念著劇本裡的台詞,等著化妝師替她化好妝容,這場戲之後,她是不是就會被替換下來?

外邊隱約傳來了陳子忠導演的罵聲:「素雅,你記住你是素雅,一個大家閨秀……你那是演的什麼?要有情緒的記憶,表演出遇見意中人時難為情的感覺來,你無緣無故眼淚花花乾什麼?哭喪啊!」

化妝師互相望望,低聲說:「倪雪境也被陳導演罵了?」

「對啊,除了章芸,哪一個沒被他罵過?」

倪星星心裡直打鼓,今天會被他罵成什麼樣子?

妝已經化好了,劇務過來讓她準備。

鏡頭前,演淩風的顧柯已經等著了,倪雪境拍完了前麵那條,臉成菜色,見她出來,隻勉強笑笑。

她演女二素雅,和倪星星隻有一句對話,錦西把無意中得到了秘密告訴了素雅,素雅匯報給女主聽,女主用這個消息反擊對手,對手知道這個秘密是錦西說的,派殺手淩風追殺錦西,錦西為躲避追殺,錯手把弟弟推入河裡,然後就是那場哭戲。

倪星星已經想了一夜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不願意放棄,決定再努力一下,見陳導演正和攝像商量什麼,她走了過去,隻差兩步就來到他麵前了,楊航打橫裡插了進來:「倪星星,準備好了嗎?」

「我,我找陳導演說一下戲……」

楊航狐疑地看她:「說什麼戲?昨天我不是和你都說了嗎?前天陳導演也讓你們開了會把角色都說了!「

「我那段戲,我覺得吧,改一下劇本比較好,比如說,改成淩風失手殺了她弟弟……」

楊航咬牙切齒:「倪星星,你不想活了?劇本是陳導演親自訂的!」

「就,就當我沒說……」

陳導演聽到兩人爭執,視線掃過來,問:「什麼事?」

楊航忙笑著說:「沒事,沒事,倪星星有點情緒不穩,現在好了。」

陳導演看她,臉色倒還緩和,隻說:「準備吧。」

倪星星哪裡還敢說得出口?

拍了從素雅那裡知道了消息的那條之後,就到了被淩風追殺的場景,錦西拖著弟弟飛奔著躲避,先來到了自己家矛草屋裡,躲在灶台後麵,淩風把灶台上的鍋碗瓢盆揮了落地,趁著混亂,錦西和弟弟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來到後山潭水邊,淩風遠遠地追來,想要阻止他們,把手裡的一個陶罐扔向了她,她一失手,把弟弟推向深潭,淩風被女主派來的武士攔住廝殺,弟弟在水裡沉浮,一眨眼沉入水底,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越飄越遠,邊抹淚邊沿水潭呼喊弟弟。

劇本倪星星已經背熟了,導演說開拍,她默念入戲,眼前忽然暗了下來,她進入到場景當中。

恐懼忽然間占據了她的腦子,她成了錦西,那個還依舊卑微而弱小的女子,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被家人輕視,丟棄,受到不公平對待。

她手裡牽著弱小的弟弟,躲在灶台後麵。

劍尖拖在地上劃過,金屬磨擦地麵,聲音刺耳,碗碟跌落地麵,她心裡的恐懼已到達了極致。

這是她已經進入了好幾次的場景。

可似乎有什麼不同了,恐懼仿佛增加了,增添了另外一種不同種類的恐懼。

倪星星咬緊牙關,從灶台往外望,藏青色的衣襟處小麥色的手緊緊地握著寶劍,光潔的金屬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她看清了淩風眼底嗜血的殺意,不是劇本裡的人物,是演員顧柯流露出來的真實殺機。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能感覺得到,能明顯分辯出不同。

演員顧柯真的想毀了她。

她甚至知道他想用什麼東西來毀掉她,那罐酸菜壇子,裡麵原來裝的是真的酸菜和水,他換上的其它的東西,她的皮膚沾上那液體就會紅腫潰爛。

劇本裡,他要把那壇酸菜扔向她,罐口打開,裡麵的汁水會濺得她滿臉都是,她狼狽地頂著那酸菜葉子往外跑。

他的手扌莫上了菜壇,提起了它,不,她不能讓他這麼做,她拔腳推開門,提前往外跑了去,那小演員隻好跟著。

場外,攝影師等都怔住了。

陳導演沒有喊停,攝影師隻好繼續拍下去。

楊航低聲問:「陳導,劇本不是這樣的?」

陳子忠舉起左手不讓他再說,他又看到了那種震撼人心的表演,這位叫倪星星的演員臉上的恐懼那麼真實具體,他在場外,都能感覺到那滲入骨子裡的恐慌。

這次表演和上次又不相同,似乎增加了些什麼,不是機械的劇本表演,似乎喚起了她內心的某種感覺。

她真的害怕這位殺手。

雖然偏離了劇本,但他想看看,她還能演出些什麼。

他們來到了水潭邊,倪星星一步步後退,她向他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殺手沒有停止,忽然揚起胳膊,酸菜壇子從他手裡飛起,直撞了過去,倪星星身子一偏,那菜壇子砸中了小演員的月匈口,他往後直跌,倪星星想抓住他,手一空,卻隻抓住他的一片衣服。

深切的悲傷忽然間充滿了月匈臆,她又成了錦西,那位被拋棄誤解傷害的女子。

眼睜睜看著弟弟死在淩風手裡,她絕望而瘋狂,向淩風撲了過去……

陳導演此時才喊了一聲卡。

劇組的人全望著他。

楊航往後縮,準備找個地方避開陳導演的怒罵時濺出來的唾沫星子,也免得耳朵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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