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軍的決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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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星星出戲之後,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呆呆站著。

演淩風的顧柯去卸妝了。

陳導演垂著頭,沉默了半晌,忽然說:「把編劇找來。」

楊航趕緊沖上去:「導演,怎麼?」

陳導演抬起頭,指了指倪星星:「她這樣演挺好,原來那角色確實陰暗了些……」他直視她:「不錯,表演有了點創造性……」忽然間怒吼:「不過,你要改劇本事先不和我說?你是個演員,演戲是集體創作,你明不明白……」

楊航覺得陳導演的怒罵其實也可以聽聽的。

劇組裡的人皆互使眼色,倪雪境咬了咬嘴唇,悄悄退走。

倪星星老老實實站著被罵,口水被噴了一頭一臉,等曹編劇來了,陳導演向他說了改劇本的事,倪星星才頂著一臉口水去卸妝,路上,正巧遇見了顧柯,他已經卸完妝,穿了身休閒裝準備離開,溫和含笑向她點頭。

倪星星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剛才的情緒,但她想弄清楚,所以,當他和她擦身而過時,她忍不住問:「顧柯,酸菜壇子裡裝了什麼?」

他停住了腳,回頭笑了笑,「我怎麼知道,道具師裝的。」

難道這隻是隱形眼鏡搭建的場景,也不是真實的?

倪星星把此事放在一邊,先去卸妝,等卸完妝出來,遇到了蔡紫,她有點急事的樣子,向倪星星點了點頭,匆匆離開了。

……

回到小區時,倪星星看到王叔和李叔陪著兩個陌生人說話,一臉緊張,旁邊圍了四五個鄰居,在竊竊私語,議論什麼,板寸頭小李也在,湊過去打聽,問他:「什麼事?」

「聽說有人失蹤了,那兩人是便衣,在問保安情況呢。」小李說。

中年大叔湊了過來,捏眼鏡腿嘆氣搖頭:「這小區不能住了,老出事兒,什麼人都能進,治安這麼不好,前段時間才出了個變態露體狂還沒抓住,又出了這種事,還好我們家準備搬了。」

倪星星吃驚得很:「是誰?誰失蹤了?」

「聽說是十六樓一個住戶,獨一個人租的單間,沒交管理費,管理處的人上去收,才發現她家的門鎖被撬開了,人也不見了,這才報警。」

倪星星心裡一突:「十六樓?男的女的?」

「不知道……警方保密,十六樓左半邊樓梯都封了,不給人上下……」

費晚正住在左邊。

倪星星有點急了。

「不過據我估計,應該失蹤了超過兩個星期了,你們想啊,兩星期之前,管理處的人讓補交維修費,是不是一家一戶敲門動員過?維修費就十六樓那戶沒交!那時我就覺得奇怪了!「王叔走了過來說。

便衣還沒走,聽到了他的話,回頭皺眉:「老王,不跟你說了這些情況不要隨便向人亂說嗎?」

王叔忙陪笑說:「錢警官,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錢警官向眾人揮手:「行了啊,都散了,別亂打聽了,別給犯罪份子可乘之機,也別給警方添亂,增加我們的破案難度!」

眾人隻好散了。

倪星星倒鬆了口氣,王叔說失蹤兩個星期以上,那一定不是費晚了,費晚三天前才和她吃了那頓麻辣香鍋。

她這兩天忙著拍戲,早出晚歸,上下電梯也沒遇見他,他不是宅在家編程編傻了吧?

她先去樓下超市買了些水果和包裝好的快餐,再往樓梯口走,上了右邊電梯,準備去看看費晚。

可能走得急了些,和一個垂頭走路的人迎麵撞上,手裡的東西一下子全掉了,那人說了聲對不起,可能趕時間,急匆匆走了,連東西都沒幫她撿。

倪星星隻好自己蹲下來撿。

手機響了,倪星星左手把地上了東西撿進購物袋,右手拿手機,卻是蔡紫來的電話,她怔了怔,接了電話,蔡紫聲音低沉溫疲憊:「星星,麻煩你件事,你能去十六樓看看葉岑嗎?她好幾天沒給我打電話了。」

倪星星一驚:「剛才我們這裡保安報警,說有人失蹤了,十六樓左邊被樓梯被封了,那裡住的一至五號……」

電話那邊呼吸急促:「葉岑住在1601,我就在附近,馬上趕過來,你等我。」

電話掛了。

倪星星提了東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隻好給費晚發短信:「費晚,給你買了些水果晚餐,本來想看你宅死了沒有,現在我有事,你下來拿吧。」

費晚秒回短信:「謝謝你,馬上下來。」

費晚還沒下樓,蔡紫的短信到了:「我在小區門口了,你快出來。」

倪星星隻好把東西放到保安亭裡,拔腳往小區門口走,果然蔡紫的那輛棕色的車停在門口,她走了過去,蔡紫從副駕駛下來,臉色不太好,對倪星星說:「到底怎麼回事?葉岑這死丫頭十多天前辭了工作室的事,我還以為她找到新工作了……」

副駕駛上坐了個年青男人,穿了件兜帽運動衣,擋住頭臉,很像費晚以前的打扮,倪星星不由看了兩眼,蔡紫說得急,旁邊吵鬧聽不清楚,她站得近了些。

見她沒答,蔡紫似乎更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星星,你們樓真有人失蹤?警察怎麼說?」

倪星星胳膊一陣痛,見她著急的樣子,也不好甩開,隻好說:「隻聽說有人失蹤了……」

忽然間,她有點犯困,打開的車門似乎搖晃起來,蔡紫也在搖晃,臉上神情扭曲古怪。

她被人推了一把,坐進了車子裡,蔡紫也坐了進來,她聽到了車門合上的聲音,那位戴帽子的男人終於回過頭來,是顧柯。

「你乾什麼?」倪星星聽到自己的問話,恍惚得很。

………

「咣咣咣……」倪星星聽到了敲鍾聲,響三聲停下,響三聲又停下,響了兩次之後,她聽到了咀嚼聲,仿佛有人在吃著蠶豆,又似乎在嚼薯片。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鐵柵欄,再往上看,頭頂是十字的籠格,她動了動手,手腳上似乎套了什麼東西,重得很,垂頭一看,是厚重的鐵圈,圈在她四肢,重得讓她站不起來。

鐵籠子的角落,真有個人在吃東西,趴在地上,頭湊在盆子裡,哢嚓哢嚓吃著。

頭發長長的,看起來看個女人,和她一樣,四肢戴了厚重的鐵圈。

「餵,你是誰,這是哪裡?」倪星星問。

她的頭在、食盆裡急速的拱,拱完了,嚼著,肩膀聳動,似乎在吞咽,含糊不清地說:「時間快到了……」

再垂頭,再在食盆裡拱著。

咣咣咣,三下鍾聲響起,食盆升了起來,鐵鏈拉著食盆往上去,她脖子伸長,身子跟著拉長站起,頭在還食盆裡拱動,用舌頭把食物往嘴裡舔,終於,食盆高得她夠不著了,她嘴裡咀嚼著,仰頭看著緩緩升高的食盆,戀戀不舍。

她回過頭來,臉上沾了幾顆粒狀物,把舌頭伸出來舔著,卷了那些粒狀物進嘴,倪星星看清了她的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是葉岑。

那臉孔小小的,充滿了青春活力的女子,如今卻一臉汙穢,不停地舔著自己的臉,像一條狗。

她也認出了倪星星,看她手腳上的鐵圈,噓了一聲:「別怕,聽鈴聲就有飯吃了,不過,要跑得快哦……響三聲再響三聲,沒有趕到,就沒飯吃了,我告訴你哦,別站起來跑,要像我這樣……」

她四肢著地,飛快地向前爬去,似乎很得意,到了籠子盡頭,轉過頭朝她看。

倪星星寒毛都立起來了,葉岑似乎已經瘋了?

她失蹤才兩個星期,變成了這樣?

她遲疑地想站起來,手上的鐵圈重得很,她雙手互抱著手圈站起,向前走:「葉岑?」

「別,別這樣走,像我這樣……」她四肢著地往前爬:「要不你搶不到食的,我可不會給你,我自己要吃呢!」

「葉岑,你被人綁架,警察都來了……」倪星星想起了蔡紫:「也是你表姐蔡紫做的?」

葉岑似乎沒聽到,抬頭看著食盆升上去的地方:「我餓,老吃不飽,星星姐,怎麼辦?」

她吧嗒嘴,爬到鐵籠子角落處,那裡有一個鐵筒,她的頭伸進了鐵筒,咕噥咕噥喝水。

這是一個巨大的倉庫,角落裡堆了幾個麻袋,好像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就沒有其它的東西了,空盪盪的倉庫裡,建了這個鐵籠屋子,鐵籠子裡有幾個通道,直通向她們這裡,從她的角度看去,像迷宮一樣,整個鐵籠占了倉庫的三分之一。

鐵籠子一邊角落,有被褥,有床,卻乾淨整潔得很,葉岑根本沒睡過,倒是另一邊角落裡,床單堆成一團,想來她都是在那角落裡睡的,像個狗。

「葉岑,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倪星星問。

果然,她爬到角落裡縮成一團:「你會知道的,好餓,好餓……」

乒地一聲,倉庫角門開了,逆光當中,倪星星看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窗戶邊上,光線斜射,他一步步走了過來,身形一寸寸地顯現,頭臉卻被兜帽罩住,像團寒冷的煙霧藏在裡麵。

他來到鐵籠邊上,把兜帽摘下。

「顧柯,是你?」

那場戲中真實的殺意,原來並不是隱形眼鏡搭建的幻覺?

鐵杆從他袖子裡滑下,他拿起鐵杆滑過鐵籠子走,當當聲中,葉岑在角落裡索索發抖:「別打我,別打我。」

她這才發現,葉岑露出來的手腕上,密布著出血點,已經結痂了。

他收了鐵棍,來到鐵籠左邊,那裡有一個麵板,麵板上七個按扭。

他按了其中一個,刺耳的鐵器摩擦聲響起,柵欄忽然間移動起來,把倪星星和葉岑隔開,那幾道走廊內,也有柵欄移動,或堵或開,隻剩其中兩個。

他揮動鐵棍說:「時間到了!」

倪星星抖著聲音問:「什麼時間?」

倉庫裡一個巨大的自鳴鍾忽然走動起來。

他沒有回答,走到屋子中央,那裡堆了一小堆圓形之物,燈光照下,球形物上,布滿尖刺,是一個個的鐵刺蝟。

葉岑從角落裡爬起,向那通道爬了去,尖聲叫著:「快跑,找到回來的路就行了。」

她爬向了兩道走廊裡其中一個。

倪星星沒有動,顧柯揮動鐵棍,擊向那堆鐵刺蝟,球形飛起,穿過柵欄,砸向了她。

她忙一個側身,讓開了,可手腳有鐵圈負重,根本不能靈活走動,那鐵球呼地飛過,尖刺劃破了她的衣服。

「顧柯,你乾什麼?你想怎麼樣?」

他急速揮動鐵捧,當當聲中,球體一個個向她飛了過來,她手忙腳亂躲避,還好她的底子算好的,有武術功底,雖然狼狽不堪,但也沒有讓那些球體砸中。

葉岑卻在鐵柵欄通道形成的迷宮之中爬走,兩個球體直砸中了她,她發出兩聲慘叫,左大腿掛著那兩個鐵刺蝟,鮮血滲出,她不管不顧,繼續往前爬著。

「顧柯,顧柯,你到底想乾什麼?」倪星星氣喘籲籲地說。

當,當,當,那自鳴鍾敲響了鍾聲。

「時間到了。」顧柯按下了那紅色按扭,幾個柵欄忽然間急速滑動起來,互相撞擊,接觸處有刺眼的電火花閃耀。

葉岑飛快地往通道口爬,開口處,柵欄緩緩閉合,滑輪處拉出長長的電火花。

而她左右兩邊,通道慢慢變窄,向她擠壓過來。

葉岑的衣服已滿是血跡,咣當咣當,她沉重的腳步聲在通道急速地響著,在柵欄合攏之前來到出口,可後腿受傷,左大腿來不及縮回,柵欄合攏,夾中她的左腿,嗤嗤聲中,她全身劇烈顫抖,痛苦嚎叫,一會兒沒了聲息。

倪星星嚇得說不出話來,走到葉岑身邊,被電擊處,她的左大腿焦黑一片,她的月匈口還在微微起伏,倪星星探了探她的鼻息,略為放心。

抬起頭來問:「顧柯,為什麼?」

倉庫燈光撒下,顧柯回頭,柔和她:「倪星星,下一次,就輪到你羅。」

他按下麵板上的紅色按扭,鐵柵欄在軌道上滑動,隔了一會兒,整個鐵籠恢復了原狀。

他轉身往角門走了去,語氣溫和:「等一會就吃飯了。」

角門合攏,倉庫光線轉暗,隻留下了角落裡一盞台燈,倪星星打了個寒戰,大聲叫:「顧柯,你告訴我,這到底為了什麼?」

光線從角門透出,他的麵孔被門縫裁成一半,依舊溫柔。

「他說,這是斯金納箱,能夠輔助塑造人的行為,隻要我們行為舉止合乎要求,就會放我們走了。」葉岑抬頭看著籠頂,那裡,是食物發放的地方,她抹了抹嘴角。

倪星星走過去:「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葉岑避開:「不用……」

她把鐵刺蝟取下,褪下衣服,頭扭到傷口處,舔了起來。

倪星星毛骨悚然。

她吃吃笑著抬起頭來:「他說了,口水能治愈傷口……」

倪星星後退兩步,跌坐地上。

「我的成績越來越好哦,他說,我就快出去了,表現得好,他會給我一個大大的獎品……」她爬到水桶邊,埋頭喝了兩口水。

倪星星乾渴難耐,但看見她髒兮兮的滴水頭發,還是忍住了沒去水桶。

鐵籠子頂食物投放鐵桶再也沒有放下來過,葉岑呆在角落裡,死死地盯住那投放口。

倉庫窗口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月亮升起,天空變成了灰黑之色,夜晚到來,顧柯也沒有再回來。

趁這個機會,倪星星把鐵籠子檢查了一遍,隻發現它用小兒胳膊粗的實心鐵杆製成,根本不可能弄斷,但她發現了一些其它的東西,有戒指,衣服上的鈕扣,鑰匙扣等等小物件,她拿過去問葉岑,她隻看著投食口搖頭。

倪星星醒悟過來,這些東西恐怕是其它人的。

這鐵籠子關了不止她們兩個。

她心驚膽顫過去問葉岑。

葉岑得意洋洋地說:「對啊,以前還有人來過,不過,他說了,我做得最好,最合他的要求,是他塑造得最好的人類。」

看清她臉上的順從和崇拜,倪星星生生打了個寒顫。

勸說葉岑和自己一起想辦法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這個地方不知道在哪裡,她連顧柯為什麼這麼做都不知道,看著小窗口漸漸那輪半月,倪星星全身發冷。

到了後半夜,葉岑在角落裡縮成一團蜷在被子裡睡了,倪星星也終於支持不住,背靠鐵籠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中,她似乎醒了,坐了起來,看見了顧柯,還和他對起話來,像白天一樣,她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這次不同,他回答了她:「為什麼?你為什麼能吸引到他?他為什麼會對你笑,陪你吃那種垃圾食品?因為你是個女人!」顧柯停了停,臉上露出苦怪笑容:「如果你不是女人呢?」

她震驚:「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變成了另外的人,他不會再喜歡你,陪著你的,你們吸引男人的是女性的魅力,可人性,是可以被改變塑造的,你瞧,這個斯金納箱,治好過許多人,一定能治好你們!」他哈哈大笑:「隻要給你們適當的懲罰和獎勵,就像以前我一樣,我能,你們一定也能……」。

她醒然清醒,發現自己依舊背靠鐵籠坐著,哪裡有顧柯,哪來的對話,四周圍漆黑一片,角落裡的台燈發出昏暗的黃光。

她抹去額頭汗水,卻發現渾身汗津津的。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仿佛她知道了顧柯的想法,這怎麼可能?

她想起了那場被追殺的戲,入戲之時,她真實的獲得了顧柯的想法。

手機等通訊設備雖然已被搜走,但那隻隱形眼鏡還戴著,她撫上左眼眼皮,難道是它在起作用?

可這裡並沒有劇本,她沒有入戲。

也許這個斯金納箱,就是顧柯建造的一場戲,一個場景,他像塑造角色一樣塑造著人性,所以,類同給了這隱形眼鏡同樣的激發?

這個地方,如演戲的舞台一樣?

她想了想,默念入戲,卻什麼感覺也沒有。

她忽然明白,她已經在顧柯搭建的這個場景之中了,她真實的感受就是戲中的感受。

她再也沒能睡著,瞪大眼睛看著月亮漸漸沉落,一縷晨曦從天際雲層中迸發出來,倉庫光線漸漸明亮,漸漸掩蓋了角落裡那盞台燈發出的光芒。

葉岑醒了,爬到鐵筒前喝了兩口水,急速爬到投食處,警惕地拿眼角打量她,占據最佳位置。

倪星星問:「葉岑,一天會投多少次?」

葉岑回頭,緊張看她,眼神得意:「有時一次,有時三次,這幾天我表現好,都是三次。」

看她的樣子,倪星星雙腿發軟,勉強勸說:「葉岑,咱們得想辦法逃走,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被擄到這兒的?是在你的住處麼?保安王叔說你已經兩個星期沒出現了?」

葉岑表情淡漠:「為什麼逃走?這兒挺好的,他說了,隻要我表現好,他會送我回去,還會給我獎勵……」她忽然轉身,麵對她,聲音拔尖:「倪星星,你可不能壞我的事,我就快出去了!顧柯,快來啊,她想逃……」

倪星星心都快跳出來了,雙手猛搖:「你別叫,別叫啊!」

葉岑叫了兩聲,無人應答,停了下來,語重心長說:「倪星星,他是為了我們好,替我們塑造新的人格,人類就應該學會更驚人的技能,經過正確的訓練,人類就能跨越身體界限,無所不能,他在幫我們。」

倪星星無語之極,隔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葉岑,你沒發覺他正用馴服狗的方式來馴服你?」

她甜甜地偏頭笑,臉上汙穢跟著抖動:「他還說了,我們如果能放下成見,放空思想,接受這種機械式的訓練,我們能超越所有生理限製,學會不屬於人類的行為,你瞧,狗多可愛啊……」

倪星星已經絕望了,葉岑看樣子完全被這籠子馴服了。

被關在了這裡,身邊還有個隨時告密的人,她該怎麼辦?

葉岑還在喋喋不休:「倪星星,你已經是演員了,演戲不也要求放空思想,你當你自己是條狗就行了……」

她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倪星星嘆氣。

鐵鏈子下滑之聲響起,鐵籠籠頂打開,鐵桶放了下來,葉岑沖了過去,抱住鐵桶,把頭埋在裡麵,倪星星隻聽見哢嚓哢嚓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之中充滿了食物的香味,像薯片,又像某種烤得焦香的肉類。

帶著誘人的奇香。

她從昨天開始就滴水未沾,聞到這股味道,嘴巴頓時滿是口水。

葉岑埋頭在裡麵啃嚼了一會兒,沒見倪星星動作,從桶裡抬起頭來,瞞臉粒狀物,施舍一般地:「好吧,給你吃點!」

她鬆開了環抱鐵桶的手。

倪星星上前走了兩步,不知道為何,忽然間想起了昨晚做的那個夢,她停住了腳,搖頭:「我不吃,我勸你也……」

「不吃算了……」葉岑把頭埋進去,含糊不清地說:「你遲早會吃的。」

倪星星退回到角落裡坐下,才走了兩步,手腳的負重讓她累得不行,再加上飢餓,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

咣當一聲,倉庫角門打開,逆光看去,是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卻看不清麵容,倪星星以為蔡紫和顧柯回來了,隻縮在一角忍著飢餓不出聲。

兩個人漸漸走出逆光,麵容一寸寸顯現,卻是一人推著另外一個人往前走。

矮小那位,正是蔡紫,另外一個,卻是費晚,一臉緊張,很害怕卻勉強撐住的樣子,左右觀望,看見倪星星,麵露欣喜,說:「星星,你果然在這裡?」

倪星星隻覺那一瞬間,陰暗的倉庫瞬間爆出絢麗光華,他那張戴黑框眼鏡的臉從沒這麼好看過。

她扶著鐵籠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你送東西,我下去,看見你上了那車,就覺得不對頭,找她,她不承認,我跟她,找到了這裡……」他語無倫次地說完,嘴唇哆嗦:「怎麼會這樣?他們想乾什麼?」

「報警,快報警!」倪星星說。

「哎呦,對,對……」他手忙腳亂拿出手機來。

蔡紫雙手被捆在身後,此時一下子撞了過來:「不準報警!」

手機跌在地上,費晚跟著去撿。

此時,葉岑卻尖叫了起來:「顧柯,顧柯,你快來啊,他們要逃跑了!」

倪星星氣急了,拖著雙腿過去,揮動拳頭,一拳打在她脖子上,她手腕套著重物,一拳下去,葉岑昏倒在地。

蔡紫和費晚扭打在一起,混亂當中,手機被踩得裂開成了兩截。

好不容易製服了蔡紫,費晚狼狽不堪地來到鐵籠前:「星星,我這就救你出去。「

看著地上碎成那樣的手機,再看他臉上被抓得一條條的血痕,裂開的眼鏡,倪星星喃喃地問:「你沒報警?一個人來的?」

倪星星心目中英雄幻象破滅。

「啊!」費晚點了點頭,碎了一邊的鏡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沒來得及……」

他雙手握緊鐵籠門,把門拉得咣咣直響,卻紋絲不動。

「他好像用那麵板控製這籠子的。」倪星星終於想了起來。

費晚急沖到麵板前,按動幾個開關,倪星星見識過這籠子的厲害,趕緊站在籠子中央,試了好幾下之後,籠門一下子打開了,倪星星想要走出去,卻因為手足負重,飢餓難忍而身體搖晃。

人影一晃,費晚沖進來扶住了她,一把將她抱起,往鐵籠門外走去。

尖利刺耳的音嘯聲忽然間充斥整個倉庫,鐵門咣地一聲合攏,喇叭裡,顧柯的聲音響起:「費晚,你還是來了?來了也好,免得我去找你。」

倉庫中央的吊架橫梁上,像一個小小的舞台,顧柯站在上麵,麵前放著一個話筒,一身藏青運動衣衫。

倪星星看了看他,再看看費晚,兩人穿著打扮幾乎一樣,吃驚得不行。

她問費晚:「你認識他?」

費晚撲扇長長的眼睫毛搖頭,一臉迷惑:「不認識。「

這句話仿佛刺激了顧柯,他在橫梁上來回奔走:「『六代繁華』,我是『姑蘇台上月』啊,你居然不認識我?」

倪星星喃喃地問:「那是什麼鬼東西?「

費晚不好意思地托眼鏡:「是我們在英雄刺客遊戲裡的用戶名。」

「名字起得還……挺有文化的。「倪星星說,」原來你在這遊戲裡也是本服第一高手?你到底玩了多少個遊戲?怎麼全都是第一?「

費晚謙虛,」隨便玩玩而已,打得不好,也就五六個遊戲,也沒全第一,主要為了賣賣裝備賺點小錢。「

忽然間,鐵籠子柵欄開始來回滑動,軌道滑行之處,火花四濺,有幾片柵欄從通道脫出,向兩人逼近,拚成了另外一個籠子,把葉岑隔到一邊。

倪星星拉著他步步後退:「那上麵帶著高壓電。」

她緊張得雙手冒汗,手足上的鐵圈重得讓她幾乎抬不動胳膊,眼看柵欄越來越近,電火花呲呲地響,兩人來回閃避,幾個來回之後,柵欄停了下來,卻被隔到了柵欄兩邊。

拚成的籠子被一個鐵柵欄相隔,兩人各站一邊,一首道藍色電火花如蛇般滑動,從鐵柵欄冒出。

「倪星星,費晚,看到你們麵前的那個黑膠手柄沒有,往前推,鐵柵欄往前走,卻離對方近點,往後拉,離你們自己近點,與此同時,整個籠子漸漸變小,你們隻有推動黑膠手柄,讓其中一個人與鐵柵欄相觸,觸電身亡,高壓電才會短路停止,你們願意救自己,還是救對麵那個人呢?」顧柯在橫梁上轉了一個身,向下施禮,如紳士一般:「兩位開始吧。」

籠子滑動起來,前後兩麵牆壁漸漸向兩人逼近。

地麵之上,出現了短短小小的黑膠手柄。

倪星星沒有動,大聲問:「顧柯,你不是來真的吧?遊戲玩得走火入魔了?」

費晚蹲了下來,試著拉動手柄,果然,那鐵柵欄朝他近了些,他趕緊往前推,用力大了點,鐵柵欄急速滑動,滑到倪星星跟前,藍色電弧舔到了她的頭發上,讓她發根飄起,把她嚇得連連後退。

「費晚,快拉住!」倪星星尖叫。

他趕緊拉住,鐵柵欄停止滑動。

「時間不多了,還有十分鍾,你們好好想想,兩邊牆壁到達中點之時,兩人都會死的,是死一個好,還是死兩個好?」顧柯輕聲問,像在問他自己。

倪星星忽然覺得眼睛發癢,似乎是東西沖進了腦子,她感覺到了顧柯的憤怒和殘忍,眼前出現一個畫麵,顧柯咬著牙,麵容曲扭,雙手握緊黑膠手柄,往前猛地一推,對麵,慘叫聲響起。

她甚至聞到了那股肉體燒焦之味。

他鬆開手柄,站起身來,麵無表情,拉開鐵籠的門離去。

看清了他眼角流出的淚水。

感覺到他的悲傷。

這是他以前的經歷!他自己也曾被在這鐵籠子訓練過!倪星星明白過來。

她抬頭,費晚趴在地上,湊得老近,看著那手柄,一臉蠢蠢的好奇。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倪星星決定自己來,從心理攻勢上下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揚聲說:「顧柯,我知道你也曾經這麼做過,你親手處理過最愛的人是不是?所以,你讓我們也互相殘殺?我理解你,你自己經歷過的事,想讓我們也經歷一下?可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和費晚就是普通朋友,怎麼能和你那時相同?」

倪星星自己也覺得這心理攻勢跑題萬裡。

顧柯冷冷地看著她:「還有八分鍾。」

「顧柯,是誰,誰把你送到這種地方的?為了什麼?當時你應該反抗……」倪星星無計可施,隻好瞎扯,鐵籠子前後牆緩緩滑動,越來越近,籠子縱深慢慢變短。

眼睛又開始癢了,答案沖入了她的腦子。

「是你爸?」倪星星吃驚地問。

顧柯一震,視線定在她臉上:「沒錯,是我爸。」

「為了什麼?對,為了你喜歡的人?為了糾正你?」倪星星被漸漸逼近的鐵柵欄牆壁逼得後退兩步,站得和離中央的那道高壓電隔斷更近了。

她轉過臉去,費晚似乎對那黑膠手柄著魔了,拿指夾摳上麵的黑膠,昏暗的光線之下,他頭發半搭住眼睛,依舊麵如雕刻,身如修竹。

她僵硬轉過頭,剛才沖進腦的信息,顧柯殺死的那人,慘叫聲依稀是個男的。

這心理攻勢,她還怎麼進行下去?

原來這一切的因果,都在費晚身上。

手摳似乎摳不下那上麵的黑膠,費晚埋頭,拿牙啃。

似乎感覺到了倪星星的目光,他抬起頭來,牙齒上掛著塊黑膠,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倪星星默默轉過頭去,對上了顧柯陰冷的視線。

「沒錯,是我爸,他是個醫生,還是個發明家,夢想家……哈哈!夢想自己是納金斯一樣的科學家,一切都能被他控製在手裡,一切疾病都能被治愈,他認為我得了病,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能讓孫家絕後,所以,他要糾正我,你瞧,他成功了……」他在上麵用芭蕾舞的動作轉了一個身:「我結婚了,還準備生孩子,正常得很。」

倪星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倒在地上不遠處的蔡紫,她依舊昏迷不醒。

他看了眼時鍾:「還有五分鍾哦。」

心理攻勢完敗,整個籠子已經縮小一半。

隔斷柵欄又向她這邊滑動了,費晚仰頭:「星星,我研究過了,他說得沒錯,從這個機關的設計來看,隻有一個人靠上去,增加電阻,形成的巨大電脈沖沖擊電路,造成短路,才能停止整個籠子。」

橫梁的影子投在他眼睛裡,讓他眼眸暗影重重。

倪星星心口一緊:「你,你不是吧?你真的要……?」

他點頭,咧開嘴笑了笑:「星星,對不起……」

顧柯語氣興奮之中添了絲熱情:「對,費晚,這些女人總這樣自以為是,是該給她們一點教訓了!」

倪星星手足發抖,垂下頭,黑膠手柄沉沉一片,似乎在把所有的明亮吸收,她遲疑向它走了兩步。

顧柯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倪星星,費晚,你瞧,隻要你們推動那手柄,柵欄就會向對方移動,出去以後,你們會遇到更好的人,更適合你們的人。「

他語調莫名溫柔,視線停在費晚身上。

費晚迎著他的視線,握住了黑膠手柄,嘴角抿出兩個酒窩:「顧柯,可惜,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似乎掃了倪星星一眼,她盯在他手上,看見他的手放在手柄上,急聲勸阻:「費晚,別這樣,會有人救我們的……」

他看著她,眼睛瞳仁反射出金屬冰冷的光芒:「來不及了,你瞧,那鍾隻剩下一分鍾……」

倪星星回頭望去,轉盤上,秒針一格格地走著。

她顫抖雙手扶在黑膠手柄上。

顧柯的聲音興奮而瘋狂:「對,推吧,每個人都得為自己活著!為你自己爭取生存的機會,所謂的愛情,轉瞬既逝!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在乎你!」

費晚笑了笑,俊氣優雅,垂頭思索,似在贊同他的話,忽然間,他把手柄一拉,柵欄急速滑動,向他自己撞了過去,瞬間,一道藍色電弧滑過,他劇烈顫抖起來,頭發冒出青煙。

鐵籠子停止了滑動,門一下子被打開。

倪星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抬頭看去,費晚已經躺在地上,靜默無聲,空氣中傳來頭發燒焦的味道。

咣當咣當,打開的鐵門在軌道上來回滑動,幾下之後,終於寂靜無聲。

顧柯在橫梁上來回走動,大叫:「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

弓弦聲起,一支箭呼嘯著飛來,插在倪星星身邊地上。

她似沒有看見,奔跑到費晚身邊,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圍的一切似乎已經消失了,她聽不見聲音,耳朵嗡嗡作響,躺著的人成了一個糊模的影子,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湧出來,可她用手去抹,卻什麼也沒有。

她想要流淚,卻不能流淚。

她也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她不明白。

她蹲了下去,伸出手指,擱在他的鼻子邊上,可她感覺不到氣息。

恍惚之中,倉庫的門似乎打開了,腳步聲紛至遝來,有人在叫:「我們是警察,顧柯,放下你手裡的武器!」

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有人湧進,把地上的費晚扶起,抬上了擔架。

直至燦爛的陽光湧進了眼裡,她才意識到自己到了警車上,旁邊,坐著施一航,隻穿白色襯衫,西裝到了她的身上。

有便衣過來,向施一航握手:「施先生,幸好有你及時報案,才讓我們破獲了這起連環失蹤殺人案,救出了被害人,謝謝您。」

施一航點頭:「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便衣轉頭,看倪星星:「倪女士,待會兒恐怕還要請您去錄口供。」

倪星星沒有答,隻注視前麵。

半開的救護車上,費晚嘴上蓋了呼吸氣,幾個白大褂圍著他緊張地忙碌,她緩緩轉動眼球看他:「他還活著?」

便衣怔了怔,點頭:「醫生還能扌莫到脈搏,可窒息時間太長,籠子電壓極高,醫生初步檢查,電流擊中了脊柱,隻怕會……」

倪星星打斷了他的話:「不,他會好的!」

她眼睛亮晶晶,似乎在灰燼之中迸發光芒,他心生同情:「是啊,現在醫療這麼發達。」見施一航垂頭拿了根煙出來,很煩躁的樣子,安慰:「施先生,你也別急,他身體素質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脈搏,一定能治得好的。」

倪星星視線落到施一航身上:「是嗎?」

他把拿出的煙揉碎,點頭:「我讓人請最好的專家過來。」

「謝謝你。」

自始至終,她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她為那個躺在擔架上生死不明的男人擔心,不知道實際上救了他們的是自己,施一航看著地上彎曲成兩截的煙,伸出腳,狠狠地踩了上去。

鞋底感覺到了煙體墊腳,軟綿綿的,不舒服之極,卻無從宣泄。

………

「把一切交給將軍吧,我們應該進入休眠狀態了。」老左對收拾東西的老右說。

它們頭頂,巨大的腦神經元覆蓋著蛋白質體,像大型機器,隻需要沖滿電能,就能運行。

「可惜,肌體還是受到了些電擊損傷。」老右說。

「留下些疤痕而已,沒什麼的,我說你怎麼還舍不得走?」

「等一會兒,我再回味學習一下這個策略,真是精妙之極。」老右一臉迷惑:「為什麼在這些精心設計之下,倪星星才對費晚有了特殊感情,一開始我們做得不好麼?」

「我想,不是因為精心設計,而是因為危險,在危險中,犧牲才顯出可貴來,才能刺激人的大腦,在平常的日子,那些小打小鬧的犧牲,比如說不能吃辣但為了討好她強逼自己吃,費時間給她修個電腦什麼的,如人類來說,太簡單太容易辦到,所以,會被人無視。」

老右更迷惑了:「可地球人類壽命那麼長,社會發展相對穩定,要想生活得好,需要的不就是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嗎?難道像我們將軍一樣經常生死攸關的生活?」

老左感慨:「所以,地球人往往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人類可真麻煩,算了,我們也懶得研究了,一切交給將軍吧……」它回頭,老左卻不動了,定定看著光屏,它奇怪得很,問:「老左,剛才你還叫我休眠,怎麼自己又不動了?」

「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我們前麵的行動已全都記錄下來,將軍知道該怎麼做的。」

「是啊,我不應該擔心的,進展得這麼順利,在倪星星對費晚好感達到頂峰時,腦神經元的建立也已經完成了,在任務時間點到達之時,將軍能順利完成任務。」它憶起了什麼:「上次將軍思想被入侵的痕跡掩蓋了嗎?」

老右的臉出現一瞬間的呆滯,點頭:「掩蓋了,還有,現在咱們的對話沒有被錄音吧?」

「沒,我關了。」老左說。

老右拍月匈口,也覺得有很多話說,滿腹擔憂:「倪星星對費晚的感情已經達到頂點,用地球人的話來說,她是不是有點愛上他了?」

「很可能……」老左說:「老右,我在想,咱們的計劃,是不是有點錯了?你知道的,將軍……他……」

老右沉默了下來,沒有答他的話。

老左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一片靜默之中,神經元波動起來,光腦裡,一股股的數據流往裡麵輸送進去。

「這是我們的任務,也是整個宇宙的任務,一定會有所犧牲,這是沒辦法的事。「老左說。

「地球人太脆弱了,希望將軍到最後別傷人太重。」

「難說……」老左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討論:「我們屏蔽了施一航的監控,這一次他還是追了過來。」

「還好這次的計劃按策略順利完成,接下來,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

「我們對付不了施一航,將軍還對付不了?放心。」

「將軍如果知道是倪星星幫他清醒過來,會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倪星星對將軍來說,隻是個陌生的地球女性,我們已經進入休眠倉了……」

老左往休眠處走了去,一回頭,老右呆呆站著沒動,不耐煩了:「你還有什麼事?」

「沒事,我想再看看這個地球女性。」

老右也不說話了。

兩人同時抬頭看光腦,巨大的屏幕上,倪星星頭靠在病床床沿病著了,枕在手背的麵頰一片嫣紅,眼睫毛垂了下來,蓋住了眼簾,她緊緊皺著眉頭,不安地動了動。

兩機器人同時嘆了口氣,熄了光腦,往休眠處走去。

它們走進圓形倉內,整個房間收縮變小,成為一個小小的核棗狀物,掛在腦神經元下麵,比米粒還要細小。

病房裡,費晚慢慢睜開眼睛,皺眉,手一縮,把手背從倪星星的麵頰下抽走,轉頭看向四周圍,再皺眉,從病床上坐起。

倪星星被驚動,驚喜抬頭:「費晚,你醒了?」

「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他問,躲過她的攙扶。

「醫生,醫生……」倪星星看了他一會兒,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去找醫生,費晚,你別動,你失憶了……」

她拉開門急沖了出去。

費晚把左手上插的針拔下來,下了床,看著窗外,長時間的腦電波被壓縮,還不適應新的身體,讓他有點頭昏,站了幾秒之後,腦子越來越清醒,把費晚前邊的行動整合回憶起來,皺了皺眉,剛才的那女孩子就是倪星星?他的鄰居?在費晚的記憶裡,她怎麼出現了這麼多次?

記憶繼續湧入,他忽然間明白過來,眼眸沉了下來,回去就把這兩個機器人回爐重造!

他看到了床頭的日歷,走過去翻了翻,離任務時間點已經很近很近。

首先,他要找到那個人。

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從玻璃窗看見倪星星帶了醫生過來,閃進隔壁雜物間,換了大白褂出來,垂頭走出醫院。

………

走進休閒山莊,章芸也在,在給兩個服務員紛絲簽名,兩人老熟人了,也不多話,把粉絲打發走後,包亦凡直奔主題:「怎麼樣?這個忙幫得值吧?」

章芸微微一笑,背往後靠:「你的好介紹,當然值了。」她嘆氣:「也虧得她自己有點本事,被陳導演看中,我也就是多了一句嘴而已。」

章芸是他妹妹的同學,考上電影學院後包亦凡替她使了不少勁,才贏得現在的局麵。

「這部劇還沒播出,放出的片花反響就不錯,廣告投資已經到位,依我看,還是邊播邊拍的好,像美劇韓劇一樣。」包亦凡說。

「陳導演也有這個意思,大綱按原來的走,但劇情和內容按觀眾的反應適當調整,但這麼一來,對演員的要求就大了許多……」

「有你在,怕什麼?」包亦凡笑著說。

章芸笑了笑,炫目優雅。

兩人沉默著喝了一口紅酒。

「哎,你說,老施這一次,是不是來真的?」包亦凡說。

「我懶得管,不管是什麼人,隻要別礙那部劇,怎麼都成。」章芸說。

「咱們這批人,還是你最實際,哎,李滋蘭最近見過吧?她對他,還有心思麼?」包亦凡問。

章芸看了他一會兒:「老包,你好歹也經營了幾個公司,怎麼八卦起來還和以前一樣?」

「越當老板,越要八卦,這句名言你沒聽過?」包亦凡打哈哈。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這個劇臨郊的影視城建立之後,怎麼營利的問題,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本劇的幾個主角的新聞,雖然隻是個男五被抓,但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已經把這部劇推上了風口浪尖,也使得這部劇沒播而紅。

包亦凡搓手說:「這案子聽說老施親自上陣了,為了救他那小女朋友,他可真使足了勁!」

「所以,我勸你啊,那種拉皮條的事還是少做。」章芸說。

「你瞧你,老把我想得這麼齷齪,李滋蘭不也是你的好閨密麼?」包亦凡說。

「正因為我從不做這種事,所以咱們才能成為好閨密。」章芸說。

包亦凡隻好扯開話題:「這次這件事報導得正火,你瞧,囚禁,殺人,爭風吃醋,什麼紅的因素都有了,難得這機會,給她炒一炒?」

章芸垂頭不語。

包亦凡以為她不願意,忙說:「你放心,影響不了你的江湖地位,但老施對她實在用心,咱們幫了他這個忙,以老施的性格,一定會有回報的。」

章芸抬起頭來,搖了搖頭:「我倒無所謂,隻要這部劇能賺,她如今也算是我旗下的人,能幫我賺錢,怎麼都成,這個圈子裡今天你紅,明天我紅,我能防得了誰?」她笑了笑,表情古怪:「隻是,你扌莫準了老施的意思?她隻是前女友而已,你們男人,今兒喜歡這個,明兒那個觸動了你心中的柔軟……可別吃力不討好。」

包亦凡聽了她嘲諷臉一紅,少年時他追了她幾天,她還沒答應,他就因為一個模特『觸動了他心中某處柔軟』轉而投奔模特了,被圈內人當笑話傳,一傳好多年。

都是男人,他當然明白,說:「就是這樣,才讓老施放不下,他那小前女友對他不上心,他哪受得了這個,還有好長段的時間心癢難熬,鼎盛最近有個大投資,都是打通了關節的穩賺項目,趁著這機會咱們也能參上一腳,比到處找項目強。」

章芸一聽也有了興趣,點頭:「那行,那姑娘也有點實力,捧捧她。」

包亦凡見她一口答應,倒奇怪了:「這麼做,戲份可就調整了,對那位流量小花可不太好,你和她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微博經常看你們互動,親熱得像一家姐妹?」

章芸冷淡地說:「這部戲她演我的姐妹,我當然得當她是姐妹。」

包亦凡略吃驚,但轉頭一想,圈子裡誰不是這樣?這個圈子,別看風光得很,但論殘酷與現實,是外邊的十倍。

「那行,找陳導演曹編劇吃個飯,這事就定下來了。」包亦凡說。

「先別,還是等施一航來了問問他的想法再說吧。」章芸說。

包亦凡笑著拿手指點她:「你呀,不懂男人。」

章芸淡淡接話:「我是太懂男人了。」

房門打開,施一航走了進來,兩人欠身打了招呼,分別坐下。

包亦凡讓服務員換了他喜歡的果盤,問:「那事了結了?」

施一航點頭。

包亦凡對他家的恩怨熟,嘆氣搖頭:「你把你媽閨密的兒子弄了進去,這一下子,可撕破臉了。」

「咱們家的臉,也就一層薄皮撐著,哪管得了這麼多?」施一航淡淡地說。

能為倪星星做得這樣,章芸暗暗吃驚,決定再試探一下,就笑:「施哥,可別得不償失哦,呂家到底在鼎盛有多年經營,切肉連著皮,伯母已經吃了好幾個悶棍,適當還是要安撫一下的。」

「總不能做什麼都被那層皮捆住!」施一航語氣冷淡。

包亦凡和章芸交換了一下眼色,不用問,兩人都明白了他對小前女友還沒能放得下,確定了這點,下一輪的炒作可以開始了。

到了他們這種程度,話都不用說得太透。

包亦凡隻隱約提了提,施一航就說起最近鼎盛投資個項目,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兩人就知道這舉措正對了他的胃口,興致勃勃談了起來,慢慢又談回了這部劇,包亦凡前幾天和陳導演才吃過飯,投其所好:「陳導這人難打交道得很,改他的劇本跟切他的肉差不多,他這次對人這麼欣賞,肯改劇本了,老施,你那前女友很有些實力哦。」

他說嗨了,把『前『字加重了語氣。

到底三人認識得久,還能開點玩笑,章芸也放開了,哈哈哈笑不攏嘴:「一航,你可別瞎忙了半晌,給別人作了嫁衣!」

施一航隻把身子往後靠,冷淡地答:「你說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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