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骨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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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元手中的刀不自覺滑落些許,卻又被極快地重新握緊。

他原以為郎乾盜霞液丹,隻為害他失去爭奪王位繼承權的資格罷了。

萬沒想到郎乾竟喪心病狂到此等程度,連生身父親都……

「無恥賤賊!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空口汙蔑本王!」

郎乾大刀脫手,帶著驚人的煞氣直逼蒙量麵門而去。

「噹!」

郎元回身將凶器彈飛,手背青筋暴起,嘴唇緊抿,因用力下頜繃起銳朗線條,月要間細黑辮隨動作纏亂劇晃,猶如狂舞的蛇。

郎乾被他眼中的殺氣驚得踉蹌半步,兩兄弟自幼生長在一處,彼此熟悉非常,可他還從未見過郎元露出如此暴戾麵相。

宛如凶猊煞神,單用眼神便能讓他不可控地從骨子裡產生戰栗。

「我父並非信口雌黃!安排打掃宗堂的侍從利用職務之便偷寶、購買慢性毒藥殘害先王,甚至是派凶追殺被流放的郎元,全都是受郎乾指使!」

蒙娜淚眼婆娑地替老父拍著後背順氣,接替他把未說完的話通通講了出來:「買藥的憑證、郎乾所賜的珠寶和追殺郎元時調用的禁軍令牌,皆已被家中死士帶走!」

自從蒙量病重久治不愈,父女倆便預先留下魚死網破的後手,沒想到還當真有能得用到的一天。

「當真有此事?天吶……」

「不好說呀,想當初先王病危時,一直是郎乾在病榻前侍奉湯藥,若真要下毒……」

「可蒙氏父女言之鑿鑿呀,且在新王繼位後,右大臣在朝中地位的確扶搖直上,遠飛立過戰功的左大臣可比,連二王妃的地位也……」

滿殿朝臣如同暈頭轉向的蒼蠅般交頭接耳,指望能從同僚嘴中問道有價值的確切情報。

可說來說去,都是「估計」、「大約」、「也許」之類模棱兩可的說辭。

郎乾畢竟是一國君主,豈能憑借旁人上下兩片薄唇略碰碰,就能即刻廢除?

此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即便能找來其他人證,郎乾也可推脫是被蒙家重金收買造謠生事。

若想將堂堂虎蕭王徹底咬死,除非能搬出讓眾人啞口無言的鐵證來。

郎乾聽著殿內的紛紜議論,經歷過最初的惶恐和無措後,反而冷靜下來,仰天大笑。

「哈哈,荒唐,這全是你們蒙家為了攀咬本王所做的偽證,除非先王死而復生,否則誰能證明你們的說辭!」

話音剛落,忽從殿外刮進股狂風,原本緊閉的大門不知何時被人悄悄打開,吹得燭台明光搖曳欲滅,映得所有人臉上都出現不安的陰影。

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眾人眯起眼往外看,忽瞧見似乎有人就站在門口。

那人穿著身潔白綢褂,須發黑灰,個頭雖高體卻瘦弱,空有副骨頭架卻撐不起那身華貴的喪服。

驚惶聲、尖叫聲四起。

往日裡肅穆正經的朝臣各個在瞬間被嚇得屁滾尿流,腿腳軟得站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上如低賤鼠蠅般向後退著。

拚死也要離那恐怖的門口遠一點,再遠一點!

郎乾茫然地瞪著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赫然出現在那裡的先王,喉嚨仿佛被人死死掐住,竟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自從月巫降臨虎蕭國後,死人回魂之事時有發生。

可短暫復生者從未出過神廟,隻能端坐於靜室,在復雜法陣中瞪著泛白的眼珠,聆聽親人的不舍哭訴,隨後給出簡短回應。

每次都不過半盞茶功夫,月巫便會關閉靜室,著人將魂靈完全消失的骸骨埋葬。

按照神使大人的說法,即便他用盡所有法力,也隻能讓死者還魂這些時辰。

若純潔的靈魂死後在世界逗留過久,很容易化為傷人的惡靈,永世徘徊作惡,不得輪回。

先王的遺體早已在眾目睽睽下被安葬,且數月過去,夏日炎熱,屍身也早該腐爛才對!

因何會皮肉完整現身於此啊!

仔細看,先王嘴唇鐵青,皮膚呈病態的淡褐色,眼珠澤暗卻仍是生前模樣,不曾異變為渾濁的白。

先王在原處站立片刻,忽邁著僵硬的腿跨進門檻,褲腳也有被刮碰後卷曲的跡象。

來人並非亡靈,而是切實的實體。

「父王……」

郎乾不知自己是如何輕喚出這兩個字的,當先王的頭緩慢地轉向他時,他立刻後悔方才的貿然出聲。

「月巫大人、神女大人,先王他、他……」

左大臣等人撲到神使腳下磕頭不止,豁然想起月巫之前說過的那些跟惡靈有關的警告,更焦灼不安到了極致。

先王在世時憂國憂民,心係天下、戰功赫赫,即便已成為惡靈,身為臣子也不可隨意使斧鑿驅趕,做出大不敬行為。

這可如何是好啊。

「先王心中有難消怨氣,所以才會轉回世間。」

月巫高深莫測的聲音從黑色麵具後傳來,抬起雙臂讓畏縮的眾人躲藏到他身後:「無妨。」

裝得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瑤姬雖事先提醒過郎元會有這麼一出,可如今親眼見到自己的父王,他的神識仍舊不可抑製地恍惚了。

「吾兒,為何傷吾性命?」

先王步履沉穩慢慢向郎乾靠近,字字錐心地問道。

「父王,我……」

郎乾步步後退,數月來縈繞在噩夢中的麵孔居然顯現在眼前,他的理智逐漸走向崩潰的邊緣。

「不是我,是郎元看守不力致國寶失竊,不是我!」他勃然大喊,似乎想靠震耳怒吼驅散心中的恐懼。

先王站定,冷冷地凝視他半晌,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是阿元,是你。」

郎乾呼吸一滯,僅靠頑強的意誌力才沒暈厥過去。

「阿乾,你乃吾生身骨肉,為何害吾,為何?」先王機械地反復重復著這句話,每說一遍,郎乾的臉就更扭曲一分。

仿佛揮之不散的惡咒,要生生世世纏繞著他,永驅不散!

「住口!老不死的!你活著氣我,死了還不肯放過我!」郎乾理性的弦終於在腦內繃斷,劈手奪過身旁侍衛的刀,紅著眼便朝他沖了過去!

「阿元阿元阿元!為何你眼中隻有二弟!我這個做大哥的哪點不如他!是你老眼昏花辨不出明珠,是你!」

郎乾吼得聲嘶力竭,仿佛隱忍多年的怒氣,終於在今朝噴薄而出。

先王並未被他如山呼般的氣勢壓倒,巋然不動,兩眼一如既往的冷漠。

仿佛對方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郎乾再也受不了了,他要親手結束這個噩夢。

刀刃相擊聲震得眾人頭皮發麻,郎元閃身擋在先王身前招招相迎。

這次他不再隻攻不守,一改之前的謹慎,每一擊都凶相盡現,恨不得將麵前的人生吞活剝!

骨肉在殿中相殘,看客躲在角落裡義憤填膺,隻恨先前被蒙騙了雙眼,扶植了此等不忠不孝之輩坐上王位。

兵戈紛亂中,蒙量獰笑不已,抱緊自己的愛女,趁亂奪過把短刀,滿臉淚地結果了彼此性命。

「來世……不侍帝王家。」

蒙量即便倒下,渾濁的眼也仍就半睜著,直至血光裡身負重傷的郎乾支撐不住半跪在地,才輕輕閉上。

郎乾將刀插立著,想以此為依靠支撐身體重新站起,可剛掙紮著略動動,月匈口深可見骨的傷口便又湧出大量的血來。

他身上的刀口著實太多了,右臂、左腿、月要腹……

縱然使出渾身解數,拚盡全力的郎乾,卻仍無法讓郎元嘗到同等滋味。

他的二弟,這個自幼便遜他一籌的小崽子,除臉頰處受了些輕微傷外,甚至連氣息都不曾紊亂。

郎乾嗬嗬笑著,卻隻咳出了血沫,連清晰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方才郎元的最後一刀,擊中了他的喉嚨。

他再動彈不得了,能維持現狀不徹底倒下,已耗盡全部氣力,隻能看著郎元慢慢朝他走來,舉起刀,將他背後墜以各色瑪瑙的細長辮,無情割下扔在眼前。

玉石落在花崗岩地麵,撞出的聲響清脆悅耳,毀滅了郎乾一聲的榮耀和狂妄。

他看著自己的弟弟,眼角發紅,卻說不出隻言片語。

刀起刀落,唯剩一顆人頭在地上滾落,沾滿塵灰。

倔強單膝跪著的無頭屍身終究倒下,變成灘綿軟無力的爛肉。

誰人會對著這堆雜碎叩首跪拜。

瑤姬閉上眼,長睫微顫,深深呼出月匈中鬱結。

於千萬歡呼聲中,郎元帶著渾身的血汙端坐王位。

大事已定。

月當空,夜未明,距天光泄還有幾個時辰。

「你當真舍得我走?」神廟外,顧楨身披月巫黑袍,掂量著手中剛打點好的行李,半嗔半怪地注視著瑤姬。

「就你這個作死法,虎蕭王能饒你一命已是不易了,還有閒心在這邊囉嗦!」

瑤姬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隻想這個衰人能永遠在自己眼前消失。

顧楨之所以答應幫郎元奪得王位,最要緊的條件便是要他既往不咎。

能撮合這兩人聯手,瑤姬著實費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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