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醫治(2 / 2)
「能不能跑快點呀?是不是沒用過午飯!」瑤姬氣得想把箭□□刺他,卻怕又有新的箭射進來,傷到手。
「哎,轎子裡的這位脾氣不好啊,隻得煩勞各位兄台再使使勁兒了。」顧楨的語氣透著無奈。
快速前進中的轎子突然頓了一下,片刻後,卻突然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前行!
瑤姬一個沒穩住,差點被軟墊上紮著的箭尾傷到。
她心中納悶不止,按理說在這種生死率攸關的時刻,幾位轎夫應該早就拚盡了全力才對。
如何此刻因為顧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發揮出如此大的潛力?
聽得外麵的嘶喊聲逐漸遠去,瑤姬好奇地探出小腦袋,發現前麵的兩個轎夫,後脖頸、頭頂處都不知何時插了銀針。
甚至是肢體的各個關節部位,也都無一幸免。
「你對他們怎麼了?」瑤姬看得頭皮發麻,雖然那些人依然還活著,可從神色上來看,似乎都變得呆滯木然。
仿佛隻能聽話前行,像個任人擺布的木偶似的。
「放心,不過是小小地操控了一下,顧某人熱愛生命,平生最不喜濫殺無辜。」顧楨恬不知恥地回道。
臉皮極厚,賽過城牆。
如同風雨中飄搖的小舟,瑤姬就乘著這頂搖搖晃晃的轎子,盯著槍林箭雨,來到了靖煬國的土地上。
約莫著行進了一個時辰,直到她的五髒六腑都要遭受不住此等摧殘時,要命的轎子總算停了。
「無事了。」聽著顧楨在外的安慰,瑤姬小心確認過周遭無追兵後,終於掀開了轎簾。
避開顧楨遞過來的手,瑤姬靈巧地跳落在地,冷不丁瞧見將她從戰場上一路抬回的四位轎夫,著實嚇了一跳。
隻見他們每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插著箭矢,衣服都已被鮮血染成了另外一種顏色。
顧楨的銀針能逼出他們身體的潛力,卻也在極大程度上,過分消耗了轎夫的生命力。
瑤姬於心不忍,剛要劃開手掌相救,沒想到竟被他攔了下來。
「放心,我方才留意過,傷處並不致命,用尋常醫術還能救得回來。」他看了眼瑤姬的刀:「做什麼為別人弄傷自己,不值當。」
「我說值就值!」這四人算是瑤姬的救命恩人,怎能看著不管!
見她執意如此,顧楨隻得吩咐其他隨行士兵,將此四人都搬抬進驛站,並準備好熱水燙巾。
倒是副想要醫治人的模樣。
瑤姬此時才顧得上打量周遭環境,發現隨行護衛差不多有三百人,皆裝備精良。
瞧架勢,已經遠離會鹿台的戰場了。
此處雖山清水秀,卻人眼鮮少,隻有此「白駒驛館」,插著麵黃紅旗幟做招牌。
算是個難得能歇腳之處。
周遭護衛沒法全聚集在小小的驛館內,便在附近安營紮寨。
一個個脫盔摘甲,流得汗瞧著活像洗了澡似的。
從他們的閒聊中能聽出,大軍仍在後方與綏廉國的追兵廝殺,且暫時脫不開身。
綏廉王已死,此刻原是一舉進攻敵國,拿下康樂城的好時機。
可不知從哪兒冒出個瘋和尚來,嗜血如狂,赤紅袈裟如巨蟒般舞動,九環錫杖環環催命。
單是那身素雅的僧袍,都已染得比將軍的戰袍還紅。
且聽聞動用某種手段,將垂死邊緣的盧相給救了回來,頃刻間便得到綏廉朝臣的信任,臨危受命,掌管起兵將的調動事宜。
帶著原本的一盤散沙左右拚搏,勢不可擋,竟隱隱有將多出五倍的靖煬軍馬反殺。
也不知那些精銳能撐得多久,戰報屢屢傳來,據說和尚隻守住會鹿台的界限,並未帶軍追截。
那些拚命想要瑤姬性命的,過半數為七王爺黨羽,本想著拚死報國全忠義,無奈數量太少,沒多久便被靖煬全部吞滅。
看樣子短期之內,綏廉這塊肥肉,靖煬還是吞不下的。
瑤姬將紛紛擾擾留在驛館外,她不信顧楨真的能有那麼好心。
人蛹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個了,慈悲這兩個字,跟他壓根兒就掛不上關係。
說來也怪可笑的,顧楨身上仍穿著靖煬王的那身龍袍,周圍人竟也沒苛責。
四名轎夫安歇的地方在二樓,據說顧楨為了集中治療,將他們全都安排在了一間大屋內。
推開門,空中摻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嗆得人直咳嗽。
屋內的床不夠用,索性就命人排了幾張桌子拚在一起,再在上麵鋪上薄毯。
因有銀針護著心脈,又封住了痛覺感官,過兒那些人隻是平靜地躺著,並未麵露痛苦神色。
瑤姬謹慎地走到近前,發現顧楨並沒有蠻力拔箭,而是用刀將周圍的肉割開,給有倒勾的剪頭騰出空間。
偶爾會遇上血流不止的情況,顧楨便再用銀針封血,輔以棉布按壓。
待出血的狀況好轉後,再繼續操作。
瑤姬原本是來監視他的,看著看著,不由自覺地將注意力放在了傷口本身。
「刀。」顧楨做這些事時,原不用其他人在旁幫忙,見瑤姬站著不走,便也自然而然地用了起來。
隻要能盡快讓這些人的病情好轉,瑤姬情願暫時不跟他計較。
遞完棉布又遞紗布,等到真要徹底拔箭時,顧楨向她示意:「痛楚太過強烈時,被銀針封住的痛覺將會被沖破,你幫我按住他的肩膀。」
「嗯……」
瑤姬挽起袖子,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將轎夫壓住。
拔箭的速度很快,並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當那個殘忍的倒鈎終於離開身體時,轎夫整個人就像突然回神了似的,發出抑製不住的慘叫。
「呃啊!」
感受著身下的人不斷掙紮,瑤姬又使了幾分力氣,踮起腳尖,利用整個身子的重量,總算勉強將轎夫按住。
顧楨沒有片刻拖延,轉而又向另一處箭傷發起進攻。
這位轎夫一共中了三箭,在四人當中算是不重也不輕的,可即便如此,他的嘴唇仍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
「不能稍微停一停嗎?他好像快要熬不住了。」
瑤姬實在於心不忍,何苦讓人家受這樣的折磨?
不過是一點鮮血而已,她還是給得起的。
「你若是敢割血,救活之後,我也會把他們通通殺掉。」顧楨雖未抬頭,卻似乎長了通天眼,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混賬,你敢如此,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瑤姬憤然怒道。
「不放過最好,總比你忘了我強。」顧楨牽了牽嘴角:「若你真想試一試,我大可奉陪。」
方才還覺得這家夥稍微有一丁點人情味,如今就暴露了狐狸尾巴。
瑤姬不明白,他這麼看重自己受不受傷乾什麼?
當初分明把她做成了人蛹,手段凶殘至極,如今到來這般假模假樣的裝蒜。
呸!
「如果真要流血的話,我隻願你為我而流,其他人還是免了吧。」顧楨玩耍著手中的尖刀,一滴血甚至飛濺到了他的臉上。
順著重力向下滑落,蔓延至骨骼分明的下頜,仿佛一滴憑空出現的淚劃過。
趁著他五官分明的臉,又白皙了幾分。
顧楨的長相沒有玄行那樣妖孽,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乾淨透徹。
如同寒潭中的映月,縱使投入石子激起漣漪,也改變不了他特有的光澤。
明明很討喜的一張臉,卻長成了如此扭曲的性格,真是作孽。
見她不再繼續計較,顧楨又重新忙起手上的活:「傷處不宜拖延,還是盡早醫治好為妙,更何況長痛不如短痛,若是我受了此等重的傷,寧願同時將所有箭一起拔去。」
然後默默爽飛天是麼……
瑤姬在心中暗暗腹誹。
這家夥對痛覺的感受跟常人很不一樣。
吾之□□,彼之蜜糖。
瑤姬甚至暗自想過,若慎刑司那等殘酷的地方讓他走一遭,怕不是要樂上了天。
不得不承認,顧楨在醫治他人時神情很是專注,全然忘卻了時間,更不知疲累。
隻是一支箭一支箭地拔著,待所有的傷患都處理完畢時,夜幕已然降臨。
瑤姬已經累出了汗,肩背更是酸痛得很。
反觀顧楨,倒在旁悠哉悠哉地洗著手,隨後動作斯文地擦乾。
眉宇間更是不見絲毫疲憊之色,工作效率簡直比人蛹還好。
若不是曾經親手捅過他的小腹,瑤姬甚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今夜軍隊就在此安營,等明日再繼續啟程,約莫者再走三天,便可見到城邦了。」
顧楨不緊不慢地說道,極度喜愛整潔的他,甚至連那些染血的廢棄紗布,都一並收拾好了。
推開窗透氣,外麵那棵巨高無比的杏樹,枝頭恰好探在附近。
滿屋頓時充滿熟杏的甜香,估扌莫著熟到這種地步,已經不見半點澀意。
瑤姬的味蕾被這甜味勾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再抬眸時,發現這一幕恰好被顧楨盡收眼底。
他嘴角的笑意不見嘲弄,倒有些安寧的自在。
「方才我讓廚房準備了清蒸鱸魚,還有甜杏澆糖汁之類的點心,洗漱過後便過來吃吧。」
說罷,他拍拍手,讓等候在外的侍衛帶她去沐浴。
瑤姬最後深深地看了那四名轎夫一眼,轉身離開。
倒都是她喜歡吃的。
可惜褚裕和,從來都搞不懂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