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驚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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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坐花車,萬民追隨,眾人瞻觀。

如今坐囚車,周圍倒也聚集了些看熱鬧的,拖鼻涕小鬼唱著兒歌繞著車跑。

興奮得像要看大戲。

靠坐在車內,透過木欄瞧著街上圍繞自身而產生的喧囂,瑤姬屈膝支頤,勾起的唇角,不知看紅了多少俊俏公子的臉。

追著囚車走的人越來越多,幸而沒有人砸雞蛋和菜葉子什麼的。

反而是對她的各色議論聲始終不絕於耳。

被靖煬王千辛萬苦「請」回來的靈妙夫人,這才幾天光景,竟要落得個橫屍街頭的慘相。

聽著車輪碌碌壓過平整石板路,瑤姬盤算著,那戰場上回來的探子,此刻也該進宮了。

但願這短暫的兩刻鍾,能足夠靖煬王回心轉意吧。

初秋的日頭不算曬,可晌午時分跪在刑場,也著實有點烤人。

她雙手被綁縛在身後,不遠處站著□□上身的劊子手。

生得膀大月要圓,頭頂綁了條紅巾,拎著明晃晃的砍刀朝刑台下的群眾揮手致意。

顯然是誤會了此次百姓對砍頭所表現出的超高熱情,是沖著他的手藝來的。

如瀑的烏發幾乎將瑤姬小小的身軀包裹其中,以至於劊子手略用刀虛比劃了兩下後,總覺得這順滑的發太過礙事。

連脖頸都看不到了,還咋能瞄得準?

終年做要人命的行當,劊子手的情感早已麻木冷漠,也失去了欣賞美的本能,下意識地想將她身後的長發撂開。

卻不料手即將觸碰到那發絲的瞬間,竟被人突兀地握住了。

劊子手納悶地看著這不知何時躥上行刑台的男人,粗著嗓子嗬道:「你咋的?要劫囚?」

「放肆!不得無禮,這位是陛下親封的國師大人!」

監斬官險些被劊子手的粗魯嚇到,忙站在案後怒道。

見礙事的人乖乖溜邊站著,顧楨藏在袖下的手指輕轉,那枚即將射出的銀針也消失不見。

他撐了把油傘,傘麵做出特殊的防光處理,微微朝前傾斜,為瑤姬遮來了一片難得的陰涼。

「辛苦。」瑤姬並未回頭,淡淡說道。

「哪裡,左右不過等二刻鍾罷了,待時辰一到,姑娘腦袋搬家,顧某也就沒涼可遮了。」顧楨調整好位置,將身體也當成了擋曬的一部分。

這個角度,也能更好地欣賞瑤姬被繩索束縛後的楚楚麵容。

真是可惜,要假他人之手。

若能讓他親自來綁該多好……

行刑台旁孤零零的一棵桑樹上,藏了幾隻秋蟬,於白晝發出微弱的鳴叫,時隱時現。

近而沒入愈來愈鼎沸的人聲中,與街市的嘈雜背景混為一體。

日光偏移,眼瞧著案上的沙漏已一粒不剩,監斬官扶了扶本就沒歪的官帽,搓著手滿臉訕笑。

見顧楨並未注意到他,目光仍饒有興致地投在那名美貌得有些驚人的囚徒,監斬官愈發不安。

誰也不是傻子,這位尊貴的國師大人,明顯跟瑤姬有私情,否則哪兒會殷勤至此?

可國有國法,若誤了時辰,他的命可就要保不住了啊……

「咳,國、國師大人,您看……」監斬官小心翼翼開口試探道。

顧楨傘骨微斜,不緊不慢地瞧了眼天邊的日頭:「未到三刻。」

「是是是。」監斬官滿頭冷汗地將沙漏藏在袖下,趁人不注意扔到椅子後頭。

短時間內的確能拖一拖,可幾次三番過後,眼瞧著半個時辰都要過去了,那位國師大人卻依然沒有讓他動手的打算。

底下的民眾早已發出狐疑的議論聲,但是還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催促監斬官趕快下令。

「我說大人,不管怎麼算都應該到時辰了,咱還動不動手呀?」

劊子手是個口直心快的,平日裡也瞧不出什麼眉眼高低,被底下的人起哄了兩句,乾脆就扯著嗓子直接問。

監斬官心裡這個罵呀,身上的衣服都叫冷汗給濕透了。

「國師大人,並非下官有意為難,而是王命不得不遵,還請您見諒!」

抱著得罪人的風險,監斬官心一橫,將令牌投下:「午時三刻已到,動手!」

台上的劊子手摩拳擦掌,一口黃酒含在嘴中,朝揚起的砍刀猛然噴上去。

濺出的水霧狀,讓台下的人一片叫好。

幾位婦人細心地將頑皮的孩子拉到近前,蒙住了眼睛,不讓其看到太過血腥的場麵。

「美人死了倒怪可惜的。」

「咳,你沒聽說嗎?那可是謀害白孔雀的重犯!陛下隻判了個斬首,已經夠仁慈的了!」

「什麼?那可真是罪有應得!像這種蛇蠍心腸的毒婦,就應該讓她上火刑架!」

「好了好了,別吵了,斬首要開始了,都往後讓一讓,當心濺一身血!」

周圍呼啦空出一大塊地,甚至還有人興奮的嚷嚷,人頭待會兒會不會滾下來。

顧楨將傘柄換到另一隻手上:「相識一場,可有什麼遺言送給我?」

「別磨磨蹭蹭的,要動手就快點。」

瑤姬用有限的動作抻了抻後背,那破繩子綁得她胳膊都麻了。

「姑娘似乎會錯意了,我可沒有救你的打算。」顧楨勾了勾嘴角,剛剛將傘偏斜了一點,立刻就引來了她的不滿。

在無聲抗議的注視下,他隻得又將傘擺正回去。

「還不如早點動手呢,白白在這跪了這麼長時間,你跑路的馬準備好了吧!」

看著劊子手慢慢往這邊走來,瑤姬皺眉說道。

「你就這麼篤定,我會救你?」顧楨挑挑眉。

畢竟有的時候他的心思,連自己都想不明白。

瑤姬揚起小臉,下頜微抬,對他露出了自信的笑:「你的未來,在我的掌中。」

世界有那麼一瞬突然安靜,隻剩下這句話的重量。

但緊接著,奇妙的感覺消失,所有的聲音又再度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顧楨低聲笑了。

就算方才隻是錯覺,可這種生死皆被人拿捏的滋味,著實……

讓他沉醉啊。

細小的銀針浸著世人不知的奇毒,靈活地轉動在他的指尖。

隻需輕輕一揚,便可正中劊子手的眉心。

瑤姬說的沒錯,他的確早早的準備好了逃跑路線,以及更換的衣物和假路引。

並非有意為之,而是如同呼吸那樣,自然而然地準備好了。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都想在有瑤姬的國度裡生活下去。

他要活生生的瑤姬,不要一具屍體。

就在劊子手的刀高高揚起,即將對準瑤姬的脖頸砍下時,一聲不合時宜的「慢」,將一場宏大的血腥盛宴,扼殺在了搖籃中。

騎馬的侍衛手中甚至帶了弓箭,邊喊邊瞄準的劊子手的刀。

似乎若到了情況緊急之際,甚至會用非常手段,阻止這場行刑。

他背後插的是王諭,像一陣旋風似的翻身下馬,急急沖到監審官麵前,當著所有人的麵朗聲宣布:「王有令,赦免瑤姬罪過,當場帶回宮內!」

監斬官傻了,劊子手懵了,周圍一群看熱鬧的不乾了。

在亂哄哄的鬧場中,顧楨單手替瑤姬鬆綁,原本想攙著她站起,卻被她疏離地躲過。

堂而且皇之地將他的傘拿走,瑤姬緩步走下刑台,坦然接受著所有人的注視。

「備軟轎,本姑娘累了,不騎馬。」

再到殿上時,瑤姬注意到腳下不知何時,竟鋪了條紅毯。

眾朝臣列於兩側,恭敬垂月要,低著頭,臉上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誠惶誠恐的,不服不憤的,滿腹狐疑的……

可不管究竟懷揣著何種心思,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那就是對瑤姬的尊敬。

靖煬王在王位上坐立不安,幾乎想親自下殿去迎她。

可預言之事未徹底調查清楚之前,還是不可輕舉妄動。

畢竟,他代表的是整個隋煬的顏麵。

那探子來報的時辰和內容,跟瑤姬所言並無二般。

靖煬王心中雖無比震驚,可要說服眾朝臣接受這一切,的確不是件輕鬆的事。

還好功夫不負苦心人,幾番周轉,瑤姬總算是救下來了。

幸虧國師在刑場策應,顧楨此人,真是個為國為民,心係天下的良臣吶!

靖煬王眼角泛酸地暗自感慨了一番,命瑤姬當著眾人的麵,將預言的內容,再完完全全說一遍。

待確認無誤後,朝中的爭論立刻變得更激烈了。

最讓人心焦的是,這情報究竟是旁人透露給她的?還是她真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早知眾人會有此疑慮,瑤姬大方地使出了第二張預言卡。

賬戶餘額:130行動點。

「今夜亥時,正殿門口右側的石獅子,將會被落雷劈中,留下三道明顯白痕,準與不準,諸君靜待。」

原本晴朗的天入夜後,便布滿了陰雲。

待到戌時,雨滴逐漸變大,且越下越急,將圍聚在石獅子周圍,打算一觀究竟的臣子們,全都給淋回到殿內。

因今夜情況特殊,靖煬王也就大發慈悲,免了宮中禁令,允許眾臣在此處逗留。

事關重大,他甚至連用晚膳的心情都沒有,最後坐都坐不住了,眼瞧著時辰將至,索性跟朝臣一起擠在殿門口。

「陛下,萬一真的天降驚雷,還是躲遠些的好,以免傷到龍體啊。」

大太監忠心耿耿,即便有這麼大的熱鬧看,還是下意識地關心靖煬王的安危。

「若雷劈的是孤,不是石獅子,正可證明瑤姬的預言有所偏差,將來不可全信。」

靖煬王緊握拳,眼角略微有些發紅。

還有一個時辰,整個國家的命運,都將會被改變。

若瑤姬真的能夠準確預言,其價值甚至比長生不老的軍隊還要強。

更不用提是區區一隻白孔雀!

他要證明自己沒看錯人,他下的賭注是對的!

也要讓那些朝中的老頑固睜眼看看,他這個一國之君所做的決策,到底有多英明神武。

亥時剛至,蒼穹赫然被數道白光,以不規則的形狀劈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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