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攝政(2 / 2)
所以這些年,對於觀測到的些許貓膩,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了。
卻不料蒼濟成原是在扮豬吃虎,竟深挖到此等地步!
還真是個沉得住氣的男人。
蒼濟成原以為貪汙案和通敵鶴乘是兩件事,可隨著羅白撂的越來越多,他隱約咂扌莫出不對勁兒來。
若張國良當真是已臣服鶴乘,那他在朝中培養的這股勢力,與蠶食靖煬的毒蛇還有何區別?
當初賑災糧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為盡快結案平息民眾怒火,對涉事官員的審訊和復查的確不慎謹慎。
隻因張國良等臣異口同聲出班參奏,又陸續呈出不少貪汙罪證,而後不知怎的,這消息還傳到民間。
處於水深火熱中的難民以為案情已逐漸明朗,天天跪於皇城外將頭磕得鮮血直流,盼陛下懲處罪臣的呼聲如海浪般襲來。
甚至還有性格執拗的民間老者一頭碰死在城門頭,以命相求蒼天還百姓公道。
在此等壓力下,蒼濟成哪敢多耽擱,故而火速結案。
朝野歡呼一片,百姓感恩叩首,自繼位以來,靖煬王得到了最為盛大的鮮花和掌聲。
算是他最得民心的偉績了。
可如今羅白所言卻字字錐心,讓他逐漸察覺到,自身竟是被張國良蒙騙的蠢驢!
靖煬王急火攻心,當場嘔出口血來,臉色煞白,急得吳公公等人險些丟了魂,忙將其扶回榻安歇。
當瑤姬用濕絹幫蒼濟成擦汗時,對這男人的評價隻有四個字——忒地沒用。
靖煬國落在此等軟弱的君王手中,真是遲早要完吶。
在太醫趕來前,「略通」醫術的國師顧楨暫時先擔負起醫治靖煬王的責任。
待眾太醫聞詢而至,發覺蒼濟成已病得氣若遊絲,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靜養,這必須得靜養啊,萬萬不能再繼續動怒了,否則……」
太醫麵色凝重,彼此推諉著,最終還是將實話說出口。
吳公公有心將其情通報皇後娘娘知曉,卻被蒼濟成抬手製止。
後宮與前朝瓜連甚重,絕不能讓那些心懷鬼胎人知曉,當今陛下隨時有性命之危。
必須嚴格封鎖消息,倘若被潛伏叛逆報與敵國知曉,無論是綏廉還是鶴乘,都會趁機發兵。
病榻前,瑤姬捧住蒼濟成虛弱的雙手,泫然欲泣,卻咬著唇角,不讓淚滴下。
「陛下切莫心焦,一切自有定數,瑤姬看到了,未來的靖煬太平無事,百姓安泰……陛下……」
心動值95、98。
當整條紅槽被流動液體完全填滿,達到100時,蒼濟成的眼尾滾下滴熱淚。
「瑤姬,孤信你。」
偌大靖煬,唯有眼前之人,值得他托付全部。
蒼濟成的視線剛尋到旁邊的吳公公,對方立即心領神會跪在榻前,凝噎道:「陛下,老奴……」
「聽好,此事全權交於瑤姬負責,你助她……吳誌微,莫要辜負……」
吳公公將頭叩了再口,無盡懊惱與悔恨填滿月匈腔。
此案他由頭跟至尾,其中端倪就算起初瞧不出,如今也早已看得分明。
他的確負了蒼濟成多年的信任和厚愛。
「陛下放心,老奴縱使粉身碎骨,也定辦成此事!」
屋內悲悲戚戚,憑窗眺望遠方的顧楨收起藏在袖中的銀針,靜待瑤姬收起淚,走到自己身邊。
「不殺?」他唇微動,音輕到隻有她能聽見。
「等風來。」瑤姬玉指輕彈,將吸覆在窗欞的秋蟬擊落。
她耳邊的聒噪,快消盡了。
待到酉時,守在各朝臣府外的將士總算有了動靜。
硬是把眾臣從布置好的餐桌前扯開,命其換好官袍上朝。
都這個時辰了,上得哪門子朝?
每位臣子都被困了整天,得不到半點府外的消息,一個比一個懵。
見府外刀斧林立,也不敢有所違背,隻得遵從,心裡卻憋了一肚子的氣。
待落腳聚集到朝堂外,忍了一天的委屈和困惑總算爆發出來。
在一片嘈雜聲中,唯獨張國良丞相沉默不語,隻聽著周圍人亂舌嚼嘴。
他知道即將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呂成應、羅白反水,定會攀咬出他。
可那又如何?
區區一個蒼濟成,還能翻了靖煬的天不成。
現如今朝中勢力大半握在他手,軍機處更是對他帖服。
即便重臣對靖煬王口稱「陛下」,整日跪拜又如何?
想換掉他這麼個連白孔雀都守不住的廢物,簡直輕而易舉。
民意最好操控,他沒能妥善照料祥瑞在前,胡亂出兵綏廉,致使靖煬陷入兩難境地在後。
且因交涉不利,惹得農業大國突狄封鎖貿易道,不再與靖煬來往,對國內的經濟和民生,更是造成毀滅性的重創。
條條樁樁,都足以廢去這個無用的王。
這一點,在真正踏入正殿前,張國良一派的臣子均以達成共識。
背水一戰,不容退卻。
其餘未摻和其中的朝臣皆困惑得很,四處打探消息,想知曉陛下今日這出究竟是和用意。
殿前太監喝聲壓言,眾臣趕忙規矩排班站好。
無論待會兒如何行事,臣禮還是要遵守的。
等了半晌,卻不見蒼濟成的身影。
珠簾晃動,那自簾後蓮步輕移出現的,竟是靈妙夫人!
吳公公臉上淚痕早已擦乾,端莊跟在其後,待即將走到龍椅時,派人抬來太師椅,置於下方左側。
瑤姬麵色凝重朝龍椅行跪拜禮後,在吳公公的攙扶下,坐於太師椅內。
隨即,殿前太監親自宣讀皇詔,公布陛下偶感風寒龍體不適,將由靈妙夫人暫理朝政之事。
荒謬、胡鬧之言剛剛有人發出,便被吳公公威嚴嗬住。
「大膽,爾等敢質疑陛下親諭,可有幾顆腦袋夠砍?」
吳公公伴駕多年,在朝中聲望極高,素日又與張丞相交好。
見他出言相護,即便是張國良等人,也未敢繼續質疑。
瑤姬示意將皇詔傳與眾臣相閱,待確認過其上的璽印後,質問才徹底消散。
因有未卜先知之術,靈妙夫人如今在靖煬的地位,可比先前的白孔雀要尊貴許多。
故而多數臣子心悅相拜,不敢有半點唐突。
張國良眉頭緊鎖,他們方才商討的策略,全是對著蒼濟成來的。
如今對方竟臨陣換帥,著實打得他有點措手不及。
顧楨與李玉亦在班,同旁人相比,神態自如,無絲毫意外。
吳公公臉板得厲害,對張國良等人漠視之極,和往日與他們推杯換盞時的親和相判若兩人。
「啟稟靈妙夫人,微臣聽聞禮部尚書羅白被傳喚宮中,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李玉率先自班中站出,朗聲問道。
「來人,喚羅白上殿。」瑤姬玉手輕抬,在張國良危險眯起的雙眸中下令。
虎豹再呲怒又有何用?
困於籠中,徒伸利爪罷了。
張國良本以為,羅白隻會攀咬他已被定性的貪汙案之罪,未曾料到,這廝竟將指認他通敵叛國!
此言一出,滿殿皆嘩然。
與他同上殿來的,還有章啟、梁度兩名影衛,口口聲聲稱張國良昨夜意圖派他們擄走瑤姬,秘密送往鶴乘。
不僅如此,甚至連事後如何逃竄的路線和計劃也說得煞有其事。
張國良一臉懵逼。
他隻是單純地想殺死瑤姬這個禍害而已,沒考慮那麼多!
原本聚集在他周遭,隨時準備策應的同僚剎那僵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丞相?叛國?
真是滑天下大稽!
可共事這許久,張國良瞬間心虛的表情,卻被他們盡收眼底。
不妙啊,這反應,這這這……
原本共陣線的腳非但沒上前駁斥,反而都偷偷後退了些許。
事態未明朗前,還是暫且旁觀得好。
「荒謬!」張國良等了半晌,發現往日那些溜須拍馬之輩竟都在裝聾作啞,隻得沉聲自行出來嗬斥。
「老臣對靖煬忠心日月可鑒,豈由爾等空口白牙汙蔑?膽敢以此重罪汙蔑陛下親封相官,該當何罪!」
盡管麵上仍維持著沉穩,張國良辯駁後,卻慌亂回憶此前可在羅白麵前,露出過什麼馬腳。
私通鶴乘他始終慎之又慎,即便相交再深的同僚也未敢透漏片語。
那些知曉此事者也在朝中隱秘極深,甚至表麵上不曾與他有所牽連。
雖不知羅白好端端的怎會突然扯出此事,可不管他在何處聽到風聲,都斷沒有能咬死他的把柄。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