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通關(1 / 2)
他那位好皇兄始終對盅水抱有過多幻想,設法用此物將他誅殺。
自離開暮崇,玄行已許久沒見過這東西了,猛然瞧見,還真有些懷念。
將針尖放在指尖的毫厘間,玄行對被細索封住動的顧楨戲謔道:「你的手段,怎還不如那蠢貨?」
兩指輕輕一彈,那銀針便被拋到角落,發出微不可聞的響動。
玄行大大咧咧坐在榻邊,很是納悶:「憑她的手段,早就該預測到這殿內情形,卻還是讓你來送死……嘖嘖,顧楨,何苦呢?」
他動作粗魯將王服從屍身扯下,摘掉銀針,隨意披在肩,毫不在意新多出的那些窟窿。
殿外腳步聲越聚越多,似乎在忙著搬運某物,門口卻無人硬闖。
玄行細辨須臾,搖頭低笑:「聽聽、聽聽,連柴都架好了。」
「我那乖徒兒恐怕早就盤算著,要將你我燒死在一處!哈哈哈!」
「顧楨,情字誤人吶。」笑著笑著,他眼尾那抹張揚的殷紅,忽顯落寞。
玄行至今都無法理解世間那些癡男怨女,「情」字亦是如此。
此物究竟有何等法力,能讓一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對相識數月的女子,產生超越世代侍奉君王的忠誠。
不過,玄行清楚,顧楨對賀牧圖的所謂「忠誠」,僅僅是按部就班的當差罷了。
顧楨是塊無情感波瀾的頑石,與到處主動尋樂子的玄行不同,他連這點探尋的興致都沒有。
活一天算一天。
在暮崇終日枯燥研磨藥材的顧楨,與他擺弄的人蛹又有何異。
但這塊頑石,究竟是如何被喚醒,燃出連自身都不可控的生命力?
玄行遙望著,似霧裡看花,越是探尋越困頓,他就是不懂。
他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當他靠近瑤姬時,當瑤姬屢次設計殺他時,他感受到的那股爽暢戰栗,似乎與單純的「情」字也挨不上邊。
玄行坐在榻上,呆呆望著波瀾不驚的顧楨,隻覺得他又變回那塊頑石,與從前無異。
那種獨存於他人口中的奇妙體驗,顧楨擁有過,沉溺其中,又貪婪地將其藏匿。
宛如世人皆有的無價珍寶,獨缺玄行的份兒。
「顧楨,你可傷心?」玄行端正坐姿,茫然問道。
殿外的柴越堆越高,火把在風中獵獵作響。
玄行不在乎顧楨的回應,他也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起身朝殿門口走去。
他要去見他的乖徒兒,除去朶蠻海域沉船內的贈禮外,玄行還為瑤姬準備了心意。
一頂用心打造,鑲嵌百顆彩珠的王冕。
此生能與瑤姬相遇,讓他無比開懷。
玄行已經很滿足了。
不知瑤姬見到這頂王冕時,會露出何種表情?
是驚訝他還未死,亦或是憎厭他臉上可怖的燙痕?
玄行向來不在意自己的皮相,但他喜歡瑤姬的情緒因他起漣漪。
或怒或懼,或恨或喜……
與他對弈,瑤姬可會同樣生出歡喜?
玄行搖頭笑笑,即便是有,她大抵也不會承認吧。
他的徒兒是個小瘋子,隻是自身還未意識到。
旁人遇著他,恨不得遠遠躲起,唯有瑤姬,會憤而拔刀,張牙舞爪向他沖來。
不遠千裡,倔得像頭被激怒的小鹿,四蹄蓄力,踏過濕地落花,誓要讓他也嘗嘗苦頭。
何其可愛,何其……
玄行忽然停住腳步。
屋內機關不知何時,竟自行運轉,數百根細索如同吐信滑蛇,剎那間齊齊向他射發!
他踏地而起,險險避開,卻又被新射來的細索絆住。
在天牢內失去一臂,讓玄行的功力大減,灼漿給身體造成的燙傷,亦讓他動作產生細微遲緩。
這些難以察覺的差別所造成的漏洞,無意間形成防守不及的死角,給了那些思索可乘之機。
不到半炷香,玄行竟如方才的顧楨那般,被四處的細索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手中華貴王冕滑落,在地上不停翻滾,直至殿門忽被推開,灼灼火光才將其本有的華彩盡數照亮。
那的確是一頂舉世無雙的王冕。
齒輪緩慢轉動,殿內陰毒的機關逐漸隱去,所有細索退歸原位,為仰首而來的瑤姬讓出太平路。
唯留被縛在地的玄行。
玄行艱難轉過頭,隻見顧楨站在他方才躺過的軟榻邊,操縱著凹槽內控製機關的偽型玉璽。
微怔過後,玄行難抑地發出狂笑。
從顧楨得知殿內情報的精準度來看,除瑤姬的占卜術外,不可能有其他來源。
原來乖徒兒想除掉的,隻有他一人而已。
瑤姬蓮步輕移,離他越來越近,侍從自後方舉起火把,為她的朱唇添上層朦朧的異樣色澤。
玄行凝視著,喉嚨滾動。
那是盅水所散發出的特有色彩。
「玄行。」瑤姬喚著他的名字。
玄行揚起頭,在她俯身時,聞到了瑤姬發間特有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