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疏影丹砂難識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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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丹砂重新回到甜水巷的小院子,沒想到轎子居然釘在原地不動。

「公子囑咐說讓我等在這稍事休息,暫且不回。」

簡丹砂還在詫異,便聽一陣嘶鳴聲,有人從馬背上跳下,自稱是陸子修手下的人。

「這是江大夫簽字確認的聘書,請丹砂姑娘過目。」

「聘書?什麼聘書?」簡丹砂展信一看,居然是陸子修同她的締婚聘書。

簡丹砂徹底蒙了。

「姑娘無親無故,江大夫算是唯一名正言順的長輩。我家少爺本欲將江大夫請回來,可是江大夫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欲回來,請托我家少爺好好照顧姑娘,眼下情況特殊,通權達變,六禮之事可以一律從簡,不必過問他了。」

「可是,你們家少爺不是……」

「少爺讓丹砂姑娘回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納吉所需的彩禮此地的保長已代為收下。之前少爺怕姑娘在別莊沒名沒分的,讓姑娘受了委屈。如今姑娘再回到別莊,也就名正言順了。」

哪裡名正言順了,按時間推算,陸子修勢必沒問過陸家的長輩,居然就這般自作主張,簡直就是胡鬧了。

他不是知道她是假冒的麼,怎麼還要留下她?

「還請丹砂姑娘原路返回,如有什麼疑問或者不滿的不妨當麵說與公子,莫難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簡丹砂被徹底搞糊塗了,可是又推拒不得,安慶王的人就在附近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隻得重新上轎,這回心是真亂了,不停在轎內猜度,不知該如何去麵對陸子修。沒想到陸子修居然不在別莊。

「少爺有急事出去幾日,並非有心怠慢姑娘。少爺吩咐了,請姑娘在莊內安心休養。一切等他回來再說。姑娘請跟我來。」

「不是原來的房間麼?」

「少爺吩咐我們了,要把姑娘帶到新住處。」

簡丹砂隨管事向別院的深處走去。

一團紅粉相簇的花蕊攀著橫斜的樹枝,探牆而出,送出的清寒香氣隨著步子的靠近越發清晰。

「這是……」

「姑娘不自己推門瞧瞧麼?」

管事退讓到一邊,簡丹砂遲疑地伸出手,輕輕一推,滿眼的嫣紅,一團團一簇簇在枝杈上伸展著嬌艷的身姿。簡丹砂忍不住捧起一簇,輕輕撫觸細嫩的花瓣,滿是微涼的芬芳。

原來,他是真的愛杏花。

「等到了外麵,找到了可以安定的地方,我們就買小小的宅子,院落裡一定要種上一株杏花,一年買一株,看著由紅到白,花開花落,再折上幾枝插在屋子裡,然後屋裡屋外都是杏花幽幽的清香。」簡丹砂與緋兒同床而臥,在離家的前一晚編織著她夢想中的圖景。

如今……

簡丹砂踏著柔軟的毛毯走進屋子,案頭上擺放上一隻青釉瓷瓶,瓶裡插著一枝杏花,正是開得最紅艷的姿色。

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不,應該說比夢中的更美好。可是,這真的是屬於她的麼?

簡丹砂在莊內的幾天,安慶王還傳口信誇獎她,讓她安心做她的陸夫人,需要之時自會向她來討要人情,讓簡丹砂更加惴惴不安。

這未來陸夫人的頭銜來得實在太過容易了。她實在搞不懂陸子修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現在發覺她對他的了解太少太少了。無論是那個溫柔的陸大哥,還是優雅從容的商君子都遠不是陸子修的全部。

回廊下,窗欞前,都是簡丹砂切切盼望的身影,在別人的眼睛裡活脫脫成了「日日思君不見君」的深閨怨女,惹得簡丹砂後來都不敢靠窗靠門太近了。她在別院裡百無聊賴,畫畫寫字怕被認出,數杏花又怕再被笑話,無法,隻得到書房裡廚房裡打發打發時間,最後與下人們都熟悉了,杏花由紅褪白,卻還是不見陸子修歸來。

教下人們疊花箋時,簡丹砂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家公子為何遲遲不歸,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侍女們吃吃地笑著,仆人們也低下頭來。簡丹砂紅著臉,還是要問個明白。

管事咳嗽幾聲,止住了笑意:「每年這個時候茶園和茶莊都甚是忙碌。公子也是想多爭取一些時間好好陪著姑娘,打算一氣都處理妥帖了。煩請姑娘耐心。」

簡丹砂紅著臉,偏又無從解釋,隻能憋在肚子裡氣悶。

正閒聊著,有人前來通報:陸二公子來了。還點名要見簡丹砂。

關於這陸二公子,是陸子修同父異母的兄長,是陸老爺偏房所出,從不與簡家來往,是以簡丹砂知之甚少,連麵都沒見過。隻聽聞他婚後就搬出了上元的大宅。

陸子銘麵前的茶一動不動,他上下打量著簡丹砂,眼神雖不是很厲,但帶著商人慣有的油膩勁,瞧得簡丹砂很不舒服。

「聽說姑娘你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簡丹砂輕輕點了點頭。

「那子修有沒有告訴你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的身份?三公子知道?」簡丹砂隻有裝傻充愣。

「你原本是子修的未婚妻,可是在結婚前夕你被強盜擄劫了,被汙了身子,自殺了……」陸子銘看到簡丹砂的瞳孔縮了縮,握著茶杯的手也不自然了起來,「子修與你其實沒有什麼情感,雖然說你們從小認識,可是他原先要娶的不是你。當然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子修他一直對你的事心懷愧疚,你被強盜擄劫的那一天,他剛好在場。」

簡丹砂微微一震,那天陸子修在?

隻聽得陸子銘繼續道:「後來他去強盜窩救你,結果又遲了一步,讓你跳了山崖,先後兩次他都隻差了那麼一步。他一向是個善良溫厚、責任心很重的孩子,他一直把你的事歸咎於他自己,如果哪一次他能早到那麼一點,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簡丹砂暗吸一口氣,原來還暗藏著這些事情。愧悔相交,這是陸子修對她難以釋懷的真正原因麼?一時間也不知是為陸子修心疼,還是為自己悲哀,她繼續假裝道:「你說,我是他的……未婚妻子?」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知道自己曾經遭遇過那樣的事,任誰都很難接受。可是這是事實。你就是她,不然子修為什麼會對你另眼相看,這麼快就要娶你過門,還要瞞著我們大家。他是在彌補,又不能把真相告訴你,怕你受刺激。但是我不得不做一個惡人。」

簡丹砂緊緊捏著杯子。若是當初她被陸子修救了回去,是不是也必須要麵對這些?不管她有沒有被奸汙,重要的從來不是事實,而是別人的眼光,是他們大家族的名聲。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呢?」

「你可以問問子修身邊的木葉,子修還有一幅你的畫像,你看了就知道,不過不在我手邊。或者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回江寧,回你的家,你是不是簡家小姐,就一清二楚了。當然,你要做好被指指點點的準備。我若是想趕你走,多的是辦法,沒必要編造這種謊言。」

「雖說是無情無義了些,可是你配不上子修是事實,做個妾侍都勉強,更不要說做他的正妻了。他若娶了你,就是一輩子的笑話。不光我們陸家抬不起頭,你的父親簡明遠也會抬不起頭來。你若是對子修有情誼,還有一點羞恥心,就放棄這門親事,跟我離開。我會給你做出做好的安置,算是我們陸家的一點補償。」陸子銘的話說得十分重,一番威逼利誘,分明是鐵了心要趕簡丹砂走。

「那如果我不是她呢?」簡丹砂抬起頭來。

「什麼不是,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

簡丹砂打斷他:「我隻是一個很像他未婚妻的女人,可是不一定就是她,您不能否認這天下會有長得很相似的人,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證明我就是她。三公子也很清楚這點,他不告訴我關於他未婚妻子的事,也許就是出於這個原因。他因為我的臉而移情,或是娶我解相思之苦,這有什麼不可以?」

陸子銘有些意外簡丹砂的硬氣:「你……你這是強詞奪理。哼,我看你是知道這陸夫人的位子有多少好處,霸著不肯走吧?好,好,你開個價,要多少錢?」

「錢,我不要。我並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我對子修是有真感情。」簡丹砂雖已動怒,麵上卻不動聲色。

「真感情?」陸子銘嗤笑一聲,「好,那我就跟你談對子修的真感情。眼下江寧知府都有意將女兒許配給子修,這可是位實實在在的千金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又是溫柔又是賢惠,若是嫁與子修,那是他天大的福氣,陸家在官場上也有了一點依靠。」

「琴棋書畫」「溫柔賢惠」這幾字著實刺痛了簡丹砂,姐姐雪宛又何嘗不是?怎麼這江寧知府的女兒就可堪「實實在在」,姐姐難道不是麼?可是接下來的話,更加讓簡丹砂揪心。

「當初陸家就是權勢不夠,子修為了請兵去救你不知費了多少銀兩,卻還是遭安撫使戲弄了一番。他也慢慢明白了權勢的好處,才對幾位從政的叔父多了幾分支持。原本他是最為反對陸家再涉足官場的,之前還因為二叔在官場上出了差錯,執意要他辭官……」

之後的話簡丹砂基本都聽不進了,陸子修真的為了救她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如陸子銘所說,因為責任與愧疚麼?

見簡丹砂心神不屬的樣子,還以為她是故意輕慢,陸子銘不禁更加惱怒,一拍桌子震回簡丹砂的心神:「你開個價吧,三百兩如何?」

「三百兩?陸二公子前麵還說子修正妻的位子如何如何,那位知府千金又是如何貴重,現在這是自打嘴巴,自貶身價麼?」

陸子銘先怒後笑:「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就知道你貪得無厭。五百兩!」

簡丹砂沒有反應。

陸子銘咬牙道:「八百兩,不能再多了。」

「陸二公子非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可是我若不是子修那位未婚妻子,你卻非要說是,反倒是玷汙了我的清譽。」

「清譽?你還有麼?夠貞潔麼?」

簡丹砂沉下臉色:「陸二公子請自重。總之一句話,如果是子修親口告訴我,親自要我走,我才相信。眼下陸二公子還是請回吧。」

「你還沒坐上女主人的位子就如此趾高氣昂,將來還得了。你這個弟妹,我們受不起!」

簡丹砂笑道:「子修受得起就好。隻是眼下也不是陸二公子你能做得了主的。」

「你莫要得意,我這就讓子修速速回來。」

陸子銘的到來激起了簡丹砂長久一直壓抑隱忍下的反骨,等到簡丹砂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了自己在沖動下說了什麼。

簡丹砂揉著額角還來不及懊悔,麵上先不自覺地笑了。好痛快!有多久沒有這般痛快了呢?罷罷罷,她就等著陸子修回來。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子銘的急召起了作用,第二天早上陸子修終於回到了別莊,踏著紛飛的杏花推門而入,他細細拂開,像是拂落一身的雪。彼時,簡丹砂正在鏡前梳妝,侍女們悄無聲息地退下。不用回頭,就從鏡子裡看到多了一隻手,替她插上了一支紫玉釵。

「公子!」簡丹砂微驚,忙襝衽行禮。陸子修卻扶著她坐下,「別急,我還沒插好呢。看這裡還有些歪。」感到發髻上的手正在細細整弄,簡丹砂麵上一紅,這綰發簪花,本是丈夫才能做的事情。

陸子修卻做得無比自然,還將她的一縷鬢發撥弄到耳後,溫熱的指腹擦弄到她的耳廓,惹得簡丹砂雙耳一燒。心跳得這般響,簡丹砂疑心陸子修都能聽得到,如此更加抬不起頭來。

陸子修卻偏要跟她作對,拉起她的手起身:「走吧,陪我一起用早膳。」這聲音溫柔得都出水了。

這頓早膳,陸子修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還沖著她快埋進碗堆裡的姿勢調笑幾句。簡丹砂自是食不知味,手忙腳亂完全不知如何自處。

放下筷箸,簡丹砂再也按捺不住:「那日二公子來過了。」

「我知道。」

「他,他……」簡丹砂他了個半天,竟說不下去。

「他怎麼了?」

「二公子沒同公子你說麼?」

「說是說了。不過我也不好聽一麵之詞。」

簡丹砂硬著頭皮道:「二公子說……我是你失了憶的未婚妻子,我當初是遭人擄劫後羞憤自盡。」之前陸子修並未當麵拆穿,她也隻得當作不知,順了下去。

「你確實很像她。」

像?而非「是」?簡丹砂一震。

「但你不是她。我很清楚。」

簡丹砂的心又擰絞起來,雖然是她故意拆穿自己,可是被陸子修篤定的語氣否定,簡丹砂心裡仍是不好過。

「那公子你……」做自己的替身,竟是這般滋味。

「我雖對她心懷歉疚,念念不忘,但人死不能復生。不想老天爺就讓我遇到了你。」

見麵前的佳人怔愣著:「你說移情也好,替身也罷,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想著要對你好,再無其他,你——可願意?」不自覺地就把這句話說出口,陸子修感到他的雙腳支撐著他站起,他的雙手引領著他握住她的手,挑起她的下頜。

陸子修看到驚惑與遲疑在她眼眸裡流轉,垂珠的珥璫不停搖擺,一點細小的汗珠透過勻著脂粉的鼻尖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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