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施妙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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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受人敬仰門庭若市的永嘉王府,如今世人皆避之唯恐不及,不得不走過也是貼著對街的牆根,遠遠看一眼也覺得森寒。

王府雖還在官兵的監控中,但實際人手已去了大半,該抓的抓了、該搜的搜了,隻剩下看管老弱婦孺罷了。

於墨揮站在飛來亭上,向下眺望。

枯荷殘水環繞著一叢叢的假山,石徑蜿蜒穿過寥落的黃花綠樹,飛簷斜挑起霞光,整座王府都安靜地沐在最後的暮色之中。於墨揮忍不住貪看幾眼,以往最好的時光時不懂得珍惜,如今隻能眼睜睜看著美景蕭索,但往後連這份蕭索也看不見了。

「我來了。」一聲輕吟在背後響起。

於墨揮轉過身來,翠嬈雖是一身縞素,但袖口與衣襟上繡著細致的青色暗紋,被夕陽染了一身淺淺的嫣紅,依然這麼柔媚、這麼光彩照人。

翠嬈起了個話頭:「聽說你今天帶溫夫人去探監了。不知道王爺現下如何?」

「他很好。」

「很好?」

「活著就是最好的。坐。」於墨揮指了指石凳,無意繼續剛才的話題。他打開桌上的食盒,把碗筷菜碟一一拿出來。

「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而且也從來沒有在飛來亭一起吃過。」

「飛來亭是夫人小姐們的地方,哪是下人和外人可以單獨享用的。」

於墨揮道:「現在不一樣了。」

翠嬈彎下眉眼,手指掠了掠頭發:「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將軍什麼事情都找她,王府的事她一人說了算。

她坐下來,與於墨揮麵麵相對,主動為於墨揮夾菜盛湯,就像他們在家的時候。盡管他們之間沒有言語交流,過去他們也是這樣,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從前。

用完晚膳,翠嬈放下筷子,輕輕嘆息:「你的手藝竟那麼好了……」

還未待於墨揮開口,她又將話音一轉:「不過你本不用親自動手的,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叫廚房做些更好的,再加些你喜歡的小點心。」

「你認為廚房現在還有心思做麼?」

「這與有沒有心思沒有關係。他們在王府一天,自然要為王府盡到應有的職責。」

「如今王府已經這樣了,一旦王爺定罪,就是株連九族,這裡也會被查封。」

「所以更該把握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

「值得麼?」

兩道細細的柳眉蹙起:「什麼值不值得。」

於墨揮沉默了一會兒,慢聲道:「把庫房的鑰匙交給我。」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有庫房的鑰匙?」

「你怎麼會沒有?」

「我雖然打點府裡的事務,可還沒資格保管庫房的鑰匙。庫房的鑰匙一串在王爺手裡,一串在金蟬手裡。」

「但你從金蟬手裡配了一串來。交給我吧,若是將來被人發現了,你再想讓薛太尉安慶王他們救你就難了。」

翠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見於墨揮的眸光還是那麼溫柔,沒有一點惱怒,她便恢復了平靜。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她起身挨到於墨揮的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見於墨揮沒有掙動,她將自己縮進他的月匈膛,如同小鳥倚傍著大樹。

「你竟然還那麼維護我。你放心。那串鑰匙我早就毀了,你以為我會留下來惹禍上身麼?」

於墨揮遲疑一下,伸手撫上她的長發,一下接著一下。

翠嬈咬著嘴唇,用手撫扌莫著他的背脊:「你一點也不怪我麼?」

「不怪。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你不得不親自去動心思。」

「那你可願效力於安慶王?安慶王求才若渴,他曾經向我提過你。」

「我今天才見過安慶王,他的好意我已經拒絕了。」

翠嬈猛地起身:「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怎麼還如此迂腐!王爺下獄你也逃脫不了乾係,沒了安慶王的幫忙,你即便不坐牢,也逃不了流放!」她越說越激動,「你可有想過我?你流放了我怎麼辦呢?」

「你有薛太尉,有安慶王,不是麼?」

翠嬈完全脫離於墨揮的懷抱,眼神變得淒惻幽怨。

「你果然嫌棄我。我,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你得罪了永嘉王,他已經不相信你,跟著他沒有任何前途而言。我是在為你謀取新的出路,可是你……當年我不顧一切跟你私奔,把自己交給你,絕了自己一切的退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失望,我那麼地不安,可是你一點也沒有顧念到我……」

於墨揮深深地凝望著翠嬈,輕輕吐息:「我知道,所以我說了我不怪你負我。」

「你知道?不怪我?嗬,你知道什麼!我為了鞭策你,一定要你發誓不功成名就絕不迎娶我。我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要和你住在同一屋簷下,就是為了給你壓力,讓你盡早兌現自己的諾言。可是你呢?你明知梁劭毫無野心,卻偏偏投奔他。這中間有多少達官貴人要籠絡你,有多少可以飛黃騰達的機會,都被你拒絕。你甘願做了梁劭五年的幕僚,也不肯謀一官半職。你的心裡可真的有我?」

當年她是真的傾倒於於墨揮的才華,又貪戀他俊逸的外表,相信假以時日這個人便能飛黃騰達,帶給她榮華與富貴,讓她不再受人羞辱,不再受人擺布,隻享受到尊敬與榮耀。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她坐著寶馬彩車榮歸故裡,那些曾經欺淩過輕視過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腳邊,被她的高貴美麗懾得抬不起頭。

她曾經那麼相信於墨揮,然而現在的於墨揮又帶給她什麼?

翠嬈的眼中射出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她厲聲斥責:「嗬,說我負你!於墨揮,先無情無義,一再辜負我的人是你!」

於墨揮想要說什麼,咳嗽的聲音卻禁不住先話語而出。

翠嬈的眉峰微動,流露出一絲絲的不忍,但很快就消逝殆盡。她扶住亭欄,將背挺得筆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於墨揮疲倦羸弱的病姿,仿佛是在欣賞他咎由自取的報應。

於墨揮喝了一口水,暫時壓住咳意,開口道:「你說得不錯。當年我將你贖身後就不該帶你一起走,是我太自私了,把你困在我身邊,舍不得讓你離開。我對不起你。」

「對,一點不錯,你就是個自私的人,總是給了我希冀轉眼又讓我失望,我卻一直還對你抱有幻想。」翠嬈深深吸氣,她轉過身憑欄遠眺,她已經耽誤了太久太久,好在她的年紀還輕,容貌仍處在最巔峰的時候。她還可以找到更值得她依靠的人。薛太尉的兒子就是不錯的選擇,當然如果能抓住安慶王,就更加完美了。

「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要離開你。」勁風吹開她的秀發,鼓盪著她的衣袖,仿佛直要把她吹到天上去。而整座王府都盡在她的腳下。

至於於墨揮,他本有機會擺脫這座王府,是他自己拋棄了自己,怪不得她。翠嬈閉起眼睛,享受著如今的一切。再張開眼,對未來熱切的希冀和強烈的自信點亮了她的雙眼,亮得如同鑲了兩顆寶石。

一隊官兵突然闖入她的視線,他們向假山跑來轉眼就逼近了飛來亭。

翠嬈又擺出慣常笑容,嬌嬌柔柔地:「官爺,找我有什麼事麼?」

「翠嬈姑娘,我們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抓人的。」帶頭之人轉向於墨揮,「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轉眼間於墨揮已被五花大綁。

翠嬈微微變色:「官差大哥怎麼回事?該提審的不是都提審過了?」

「安慶王已經查明,是他和薛太尉互相勾結,偽造各類書信證據,陷害永嘉王。」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如今是罪證確鑿,真相大白。永嘉王馬上就會被放回來。你們應該高興才是。」

於墨揮平靜道:「這位官爺說得一點也不錯。」

翠嬈呆怔了好一會兒,倏地張大雙眼撲向於墨揮:「是你做的,對不對?你為什麼非要與我作對?」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衫。

「對不起。」於墨揮是真的為她感到難過,這一次是他親手粉碎了她的美夢。一旦永嘉王回來,翠嬈非但得不到她想要的,反而會一無所有。於墨揮相信永嘉王念及他的付出,一定會信守承諾留下翠嬈的性命,但這對於慣於痛恨背叛的永嘉王來說,已經是極限。

「你為了救梁劭居然不惜自己頂罪?」翠嬈不停地搖著頭,「於墨揮,於墨揮,你怎麼可以!」

「沒有頂罪。一切都是我做的,現在隻不過是我的事跡敗露。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渾蛋!渾蛋!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翠嬈悲切地吟著,脫力的雙手再也抓不住垂落下來。

「帶走!」

於墨揮被官兵們押下飛來亭,殘陽照得他遠去的白衣如血染。

翠嬈回過神來,匆匆忙忙跑下石階,不意狼狽地摔了一跤。她很快就爬起來,不顧腳上的傷痛一路飛奔,直奔到回廊才追上。她一氣沖開官兵,抓住帶頭人的手臂,瘋狂地叫著:「他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又轉向於墨揮,「你還不快說出事實真相!你會死的!會死的!你的名聲也就此完了,你會遺臭萬年的!」

「這是我的報應。」於墨揮平靜地說。

「於墨揮!」翠嬈失聲尖叫,狠狠捶打著他的月匈口,「於墨揮!你太自私了!」

帶頭的官差不耐翠嬈的糾纏與瘋狂,將人推到一邊,刀劍瞬間架上了她的脖子。

「再多事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翠嬈嚇得噤聲不語,隻能眼睜睜看著隊伍越走越遠,到後來再也看不到於墨揮的背影。

翠嬈癱軟在地,失神了好一會兒,才遮住自己的臉痛哭起來。途經的下人們想要把她扶起,她卻百般抵觸,恨恨地捶著地,伏在地上切切地吟著一個人的名字。

語聲幽怨含恨,泣訴衷腸。

墨揮,墨揮,於墨揮啊……

當梁劭的冤屈得以洗清的時候,徐州的說書人還說著滯後版的梁劭謀朝篡位案,當然,相較之前的真假夫人案,還是有了許多新的不同,內容也更加飽滿精彩。

這一版的內容是:梁劭早年就與碧江島的江匪相互勾結,搶奪各種金銀珠寶,犯案累累。後來在江南巡查河道時梁劭途經江寧,對簡丹砂一見鍾情,聽聞她已經定親即將嫁人,大為不快,於是指使碧江島的江匪在新婚前幾夜將人綁來。陸子修上島救人,怎奈江匪早就將人送給了梁劭,製造簡丹砂已投江自盡的假象,令陸子修傷心欲絕。

梁劭以受賄之罪,威逼利誘前任江州通判江平謊稱簡丹砂為自己多年的養女,以便讓簡丹砂名正言順地入府做他的夫人,又讓孟有良與江寧知府迫於自己的淫威,把江匪頭目送到了自己的開封府。

所幸梁劭對簡丹砂真情真意,一直苦心於如何打動她的芳心,並未用強。那簡丹砂對未婚夫陸子修也是矢誌不渝、堅貞不移,假意自己被刺客擄劫而失蹤,實則是密謀已久趁機逃出,最後投奔陸子修,得以與愛人重聚。沒想到又被梁劭獲悉,殺到上元,這才有了後頭真假夫人的故事。如今梁劭的種種罪行都被揭發,人已經鋃鐺入獄,勢必難逃罪責,大快人心。而陸氏夫婦已經團圓,好人終有了好報。

如此繪聲繪色,巨細無遺,就連皇宮裡的調查都還沒這些人說書人知道得詳盡。百姓們也就樂意相信,津津樂道地口口相傳。相較老百姓的熱烈,故事裡真正的兩位主角陸子修與簡丹砂就平靜多了。

在簡丹砂的陪伴和照料下,陸子修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白日裡聽流水撫琴,看紅葉蹁躚,夜間酒不醉人人自醉,紅燈帳底臥鴛鴦。他們忘了塵世間的煩惱,恣意地享受著每一天。

直到於墨揮認罪的消息傳來。

安慶王在信中向陸子修簡單交代了一下經過,還說雖然他放過了永嘉王,但保證梁劭再也不會來騷擾他們夫妻倆,請他們安心。

卻又如何能安心。

陸子修與簡丹砂當機立斷,收拾了包袱趕往開封。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大局已定。於墨揮和薛太尉已被定罪,梁劭被放回了王府,但因治下不嚴又在民間作威作福,被削了爵位,封了王府,留在宮中閉門思過。

「我們一定要見到於墨揮,在他被行刑之前,」陸子修對安慶王一字字地說著,「王爺既然覺得虧欠我們夫婦,那麼至少能為我們做到這一件事。越快越好。」

安慶王同意了陸子修的要求,陸子修卻堅持要簡丹砂留下,隨安慶王去了天牢。

「王爺可否留步?我想單獨與墨揮聊一會兒。其實王爺去與不去都一樣,牢房裡哪兒沒有王爺的眼線?隻是王爺不在,我這些平民百姓說話也自在些。」

安慶王笑笑:「我本也沒有進去的意思。」料想陸子修也耍不出什麼花樣,即使能耍也決改變不了局麵。錢財,有時候也並非萬能。

陸子修抱拳還禮:「多謝王爺。」

於墨揮被關在天牢盡頭的一間,與原本關梁劭的牢房隔著一道牆。而薛太尉則在另一頭,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能聽到薛太尉謾罵的聲音。

於墨揮見到陸子修時多少有點驚訝,隨即又玩笑地問:「不想看我在斷頭台上血濺三尺,提前送我麼?」

陸子修可笑不出來:「我是來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要跟我說什麼你才是主謀的鬼話。」

「就當是我還給梁劭的。」

「還?你欠他什麼?」

「如果不是我沒有處理好你和丹砂的事情,不會被安慶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這你也要攬在身上?那你要我和丹砂情何以堪?好,你說你欠梁劭的要還,那我們欠你的,你讓我們怎麼去還。」

於墨揮壓了壓咳意,無奈地露出苦笑:「你們欠我什麼,若真想還我,隻有等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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