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2)
「終究還是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急診門口,李艷蹲坐在地上,不哭反笑了。
錘子砸下的那瞬間,她真的有了那種身為施暴者的快感。
和她父親之前千萬次向她們施以的暴力一樣,她覺得痛快。
可惜那錘子砸向的是她父親,斷的卻是她母親的手。
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至今都想不起到底是震驚多一些還是惡心多一些。
她沒能解脫,沒能拉他下地獄,沒當成救世主,那女人甘心擋在他麵前。
真的應了那句話,她再努力還是擺脫不了他們。
不記得用了多大的力氣,她聽到醫生說她的小拇指和無名指近乎粉碎,從此,她的手指不再完整。
從前,是他們欠了她。
如今,她又欠了他們。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手術過後,他們見了她。
要求她留在醫院裡照顧她,直到她的手好。
暫時妥協不能拒絕,那永久就顯得理所當然。
她擋住了那錘子,也成了他的英雄。
他們還是夫妻,比以前可能更親密的夫妻。
她知道,他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都不會打她了。
有點意思,真的挺有意思。
多年痛苦般走馬觀花在腦海中閃過,最後定格的卻是那個懦弱的也曾對她施以暴力的女人。
她會在男人揮下的皮帶下護著哥哥,指望著他長大成人保護她。
看向自己的眼神卻是漠然,不知道責怪還是認命的成分哪一個更多。
也會在她丟了一本新本子的時候,罵她敗家、不要臉,準是拿去勾引男人了。
她聽人說母女一場本就是上輩子是冤家,今生來就是互相還債的。
她看到她的痛苦,不指望她推及度人憐憫自己,很少的時候,又期待祈求她擠進人來人往的內衣店,替自己買件私密的衣物。
也隻有那時候,她會欣然答應,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替她挑個粉嫩的顏色。
她們沒在共同忍受的暴力裡產生共情,倒是在內衣店門口短暫的溫馨。
思緒裡將苦和恨雜糅,她突然在迷茫之中發現,至始至終,她都對她抱有期待。
一定程度上,在她和母親的關係之中,就好像是她母親和父親的關係。
痛苦和恨並存,又舍不得,離不開。
她這多年一直以擺脫他們作為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如今卻發現自己和他們並沒有區別。
它拿起錘子的樣子和她父親揮皮帶的樣子近乎一樣,對母親抱有期待的樣子就是它母親對待她父親的樣子。
兜兜轉轉,她還是活成了自己最怕,最惡心的樣子。
行為舉止,掙紮努力,還是逃不脫基因綁定的那層關係。
她像他們,越來越像他們。
信念崩塌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眼裡所有的期望都碎了。
行屍走肉一般,不知道做什麼。
她甚至都不敢想,接下來要去哪裡工作,怎麼麵對前幾年拚命自救的自己。
報復的快感轉瞬即逝,愧對的牢籠又壓了她一層。
都在叫囂著,叫囂著她難以自救,死亡才是歸宿。
目光渙散在絕望之中,她突然猛地抬頭,看向跟著來醫院的何曜青等人。
她從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何曜青,見他疲憊的揉搓眉骨,哪怕是疲憊至極,也仍是長身玉立,風光霽月。
周邊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就好像是物件,隻會浪費時間,不耗費理智。
她知道他是清醒的。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往前撲了過去,跪坐在何曜青身前。
她努力仰起頭,聲若蚊蠅,喚他:「何老師。」
「何老師,我掙脫不了。」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何曜青看向她,眼裡的漩渦深邃卻又平靜地毫無波瀾,他手指輕輕動了一下,這才緩緩地蹲了下去。
他動作慢,措不及防被邊上的人一拉,又站了起來。
然後,他聽到葉荀的聲音,張揚明麗,笑著,也夠狠。
他說:「沒什麼能困住你的,如果有,那就是你不夠努力。」
葉荀不動聲色地將何曜青往邊上的椅子上推,見他坐穩才去拉跪坐在地上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