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蘇幕遮(4)(1 / 2)
「碧凝說得不錯,陳媽的手藝這些年愈發精進了。」喬望眉徐徐而下,一身淺芥黃的棉質旗袍妥帖地包裹著她有些瘦削的身段,襯人親切溫柔。
「夫人,我先去忙了。」陳媽麵頰上收斂了笑意,隻是同人應付一句,埋首收拾著桌上的餐具,轉身離開。
碧凝並非不知道陳媽的心思,雖然這麼些年過去,陳媽終究不會拿喬姨當這座洋房真正的女主人。她的目光從陳媽的背影收回,望著喬望眉隨之凝滯的神情,不動聲色地圓場說:「喬姨,都怪我今日起得太晚了,倒連累陳媽一頓分成兩頓來做。」
喬望眉也不提前話,她走近了來,坐到碧凝身側的餐椅上,一雙美麗眼睛邊緣已有淺淡紋路,細細的歲月痕跡:「碧凝,喬姨沒有過孩子,但你曉得,我打心底裡是拿你當親生女兒來疼的。所以有些話,我還是想要問問你。」
「喬姨,我都聽著呢。」碧凝微微頷首,此刻身邊再無旁人,輕悄的話也落得珠玉有聲。
「昨天是話劇社公演的日子,之硯同我說要予你個驚喜。他央我準備好法蘭西的葡萄酒,說是要等你回來一起慶賀。不過你回來時已經醉得像一隻貓兒,哪裡還能再喝。」喬望眉抿唇微笑,略一停頓,「碧凝,昨天夜裡是鎮守使送你回來的。」
碧凝垂眸,她點了點頭。
「他是青年才俊,我雖與他交集甚少,也耳聞過那些叱吒風雲的事跡。我想這滬上名媛之中,或許也不少人芳心暗許,畢竟是如許一個儀表堂堂的威風人物。」喬望眉說著,目光微微有些迢遠起來,像有一束光,照亮褐色眼瞳,「年輕時感情總是誘人,我也曾經有過奮不顧身的年紀,為了一份愛意情願割舍許多,旁人的話完全聽不進去。」
她說到這裡,語音微頓,將目光轉移到碧凝那張年輕姣好的臉龐上,此時尚未勾描的五官已經很有初雪盈枝般的皎潔。
喬望眉低低一嘆,接著說:「舒易與你自幼一道長大,雖說為著後來的變故不得不平白走遠,他心裡是願意向著你。我自知緣分不可強求,後來林家那孩子也終究不堪托付,可這位鎮守使不同,那日他不顧彼時情形當眾向你邀舞,試探喬家應對。他待你幾分虛情幾分真心,如何能揣摩得清啊。」
「喬姨,您說的我都明白。我從小跟在您身邊長大,自然曉得誰是真心待我好。而陸笵是怎樣的人,我心裡亦有一本賬冊。」碧凝如是說道,她既知喬姨今日這番談話的來意,便自然沒有再多替陸笵美言的必要。越描越黑,反倒把自己劃到楚河漢界的對岸去,實在得不償失。
「碧凝,喬姨知道你是有計較的。姚家在滬上是什麼樣的位置,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覬覦,贏得鎮守府的青眼固然重要。可是金銀珠玉都是有價可量的,唯有人生的路,一旦選擇便不可回頭。」喬望眉語重心長地看向碧凝,伸手替她整理鬢邊碎發,輕掠過光潔額頭,「碧凝,喬姨隻盼你平安順遂。」
順遂,怎麼才能順遂呢?
一陣電話鈴音響起,是奉園撥來的。
喬望眉接過聽筒,幾句過後,眉心便是緊緊皺住:「什麼,那孩子這麼久了都沒有能找見?」
「喬姨,出什麼事了?」碧凝待人掛斷電話,關切地詢問。
「舒敏不見了,原本兄長去江淮赴任,是要帶她一道的。眼瞅著課業不好耽擱,這才讓她留在奉園,想著有舒易同晴子照看,多少也能令人安心。方才卻說,這孩子今早不見人影,想來昨兒夜裡便沒有回去。」喬望眉麵露憂色,攥緊織錦垂下的流蘇穗子。
「您先別急,許是昨日在哪裡玩得晚了,忘記同家裡報備。舒敏素日同我親近,她常交往的幾位女友我都相識,我先出去探訪。」碧凝寬慰幾句,上樓換了身衣裳,便匆匆準備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