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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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鳴蜩,荊州的公案了結,惠德有諭,將一乾人犯押送回京,著奚甯回調原職,並收押潘鳳等人,待奚甯回京,內閣定案,三法司匯審定罪。

旨意卻對潘懋隻字未提,朝野眾人隻得耐著性子等待奚甯返京。七月流火,奚甯得返,在家修整行裝一日,次日便被傳召入宮,奚甯特問了小太監,不出所料,潘懋亦受傳召。

惠德給兩人皆賜了坐,奚甯不敢輕懈,拜禮謝辭,「臣不敢妄坐。」

殿內震冰,惠德笑裡帶些涼意,望了望潘懋,又看向奚甯,笑意添了絲和藹,「你坐,聽說你在荊州病了一場,還是上回在都察院受刑落下的病根,君臣多年,朕心裡也疼啊。可有臣下參奏,又確有其事,朕也不得不罰,否則國法何在?」

說話間,冷眼掃一掃潘懋,潘懋心知他言外之意,不敢妄動。奚甯目不斜視,忙拱手,「臣多謝皇上天恩,臣自知有罪,甘願伏法。」

惠德點頭慢笑,「聽說你的那個女人有了身孕,還跟著你東奔西走?世間情誼,無非君臣、父子、夫妻、師生,我看這個女人倒是有情有義。要論君臣,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又論父子,老話說『父債子償』,可反過來,何嘗不是一樣?潘鳳的過失,潘閣老從前可知道?」

潘懋立時蹣跚站起來,又伏跪倒,「老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

「一死就行了,何必萬死?」惠德嘴角噙著冷笑,睨著他低伏的頭顱,「再論師生,這做學生的,當然該尊師重道,可因師而忘君,那就是有違天理。你的那些學生,有忠君的,也有不忠君的,朕,且不計較,你既是老師,就該好好教教他們,『天地君親師』,何以君在天地之後,這個道理,他們不明白,你潘閣老還不明白嗎?」

「臣,謹令聖命。」

惠德見其顫顫巍巍的身骨,施了威,自然就該賞恩,免得他底下那班學生有怨。便指指奚甯,「奚甯,你年輕些,快將潘閣老扶起來,到底是這麼多年的元老了。雖說『子不教父之過』,可兒女賬,到底該兒女自己去還,咱們,管好咱們自己就成。」

待奚甯扶著潘懋坐下,惠德斂了笑意,目光冷滯,「潘閣老年紀大了,為朝廷、為朕效力這麼多年,實在辛苦,也該回家頤養天年了。金巧,傳旨下去,以後內閣的擔子,就教給奚甯,把那個都察院的柳尋芳提進內閣,補了缺。」

「是,奴婢這就擬旨。」

富貴錦陣終有散,黃粱高枕亦需醒,至此,潘鳳收押受審,潘懋辭去內閣首揆一職,卸甲歸家,朝野皆震。

有一輪落,必有一輪升,奚甯升任首揆之事不過下晌便傳開,單煜晗聽見旨意時,正在病榻前侍奉老侯爺用藥,十分盡心,親自餵服。

屋裡滿是沉沉的夕陽,老侯爺枯癟的臉仰在床頭,連番嗟嘆,「我早知奚甯是個揆首之才,果然如今內閣是他當了家。可惜,我早早為你謀劃的婚事,被你那不成器的母親一攪和,斷了條平坦好路。若是她當初好好待媳婦,何至於今日與奚家斷了關係,可惜、可惜啊……」

單煜晗泠然冷笑兩聲,擱下藥碗,「沒什麼好可惜的,奚子賢這種人,別說姻親,就是他的親兄弟,他也未必肯幫。何況如今兒子已升到禮部,不靠他,將來一樣能入列閣台。」

「你與潘鳳的往來,可有什麼不當之處?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落下把柄的好。」老侯爺欹在高枕上睞目,發皺的眼睛泄出擔憂。

「父親放心,往日出入他的家門,也是正常公務往來,送的那些禮,也都是匿名送去,就是都察院知道,沒有證據,也追究不到兒子頭上。」

老侯爺適才稍稍放心,又睡回床上,瞘?的兩個眼窩像兩個黑漆漆的陷阱,而他也如一具活屍,泛著冷肉的腥膻。

單煜晗告退到外間,見魏夫人正在榻上吃茶,麵上融融喜色,像是有什麼喜事。

前去一問,魏夫人便拽著他的腕子坐下,開口說起來,倒真是一樁喜事,「我打聽過了,新從南京調過來的大理寺少卿楊大人家的大女兒還未定親,這個楊大人與內閣馮大人是連襟,他家女兒我前些日見了,雖說相貌平平,可也年輕,今年十七,八字與你倒相配。我想著,先去對她母親說一說,聽聽她的意思。」

聽得單煜晗腦袋嗡嗡作響,全然沒往心上去,拜了拜禮,「全憑母親做主吧。」

這就辭去了,外頭流金鑠石的天,熱炎炎渾身透汗,黏黏膩膩,令他直皺眉頭,隻覺哪裡都不乾淨。

金滾熱浪,香汗透紗,紈扇亦扇不住的熱。檻窗開著,炕桌上擺了瓜仁香茶,並一甌酥油鮑螺、一個攢盒裡的各色果脯。花綢穿著酡顏對襟薄綃衫,白茶的裙,帶著翠雲細鈿,與韞倩榻上對坐著說笑。

見紅藕進來,端兩碗冰鎮的紅豆蓮子湯,「太太晨起煮的,叫冰鎮著,午晌給姑娘們吃。」

花綢朝窗戶外頭瞥一眼,問她:「娘呢?」

「睡午覺呢,荊州回來,一路都沒什麼,誰知那日在城外,車輪子碾著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像是顛著了,有些不爽快。我叫請太醫來瞧,太太卻說麻煩,不叫我請,也不讓告訴老爺姑娘,這會兒有些沒精神,睡下去了。」

聞言,韞倩望窗戶邊讓一讓,拉她坐下,「這可不是小事情,我有過身子,起先時就橫不舒服豎不舒服的,大約是這個緣故,孩兒才兀突突沒了。你不要聽姑奶奶的,她是最不愛費煩人的人,有不舒服也講舒服。你還是叫人去請個太醫來,人來了,未必她還不瞧?她瞧著二十出頭,可實際也是高齡,更要十分當心。」

紅藕想是這個理,趁奚緞雲睡著,往總管府裡使喚人請太醫去。花綢吃著蓮子湯,望著她笑,「虧得你,我竟不知還有這些要注意。」

「嗨,我是有過的人,自然曉得。」

兩個說說笑笑,吃夠了,韞倩拈帕蘸蘸嘴,對著她把眉一提,神神秘秘的,「噯,單煜晗仿佛又要娶妻,像是瞧上了大理寺少卿楊大人家的小姐,今年十七了,還未婚配。」

「你往哪裡曉得?」

「前些日子,魏夫人親自走到我家胭脂鋪子裡,為這楊家小姐揀了好些脂粉頭油,我們四娘告訴我的。你想想,既不是這個心,她一個侯門夫人,禮部堂官的親娘,犯的著親自去買東西?總不是為楊家夫人買的吧?我就想,單家早就經窮了,她還要張羅一場婚事,少不得,還是用你的帶去的嫁妝。我常說,你該想法子把嫁妝討回來才是,何苦白白給人糟蹋?」

花綢不動聲色地笑笑,「我不討,自然有我不討的道理嘛。錢好花,罪難受,你等著吧。」

春鶯相嬉,夏風炎熱,韞倩又坐了會,見時候不早,不待款留,坐了軟轎趕回家去。花綢送她到角門上,回來臨窗看見奚桓不知何時歸家,坐在榻上,正端著她吃剩的蓮子湯一口飲了。

她在窗戶外頭笑笑,「傻子,你家連碗蓮子湯也供不起了?要吃麼廚房裡頭端去,你姑奶奶煮了一大鍋,用冰鎮著呢,非要吃我剩的這口。」

想是剛坐定,奚桓還滿腦門的汗,聽見廚房還有,忙將碗從窗戶裡遞出去,「好姑媽,快盛一碗我吃,熱死了。」

不一時,花綢西廂廚房裡盛了來,擱在榻上,「這樣大的太陽,你不要騎馬,套車好了。」

「套車哪裡趕得及。」奚桓吃過,有些涼意,痛快地咂扌莫兩下嘴,「我告訴你吧,自打潘鳳被收押,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匯審,忙得腿也跑斷。這個衙門出來,又往那個衙門裡去,竟忙活他潘鳳的爛賬,趕上季大人也回來了,你猜猜,光是登封、荊州、福建這三處地方,問出他這些年貪了多少銀子?」

「多少?」

「一千萬。」

花綢險些驚掉下巴,「我的老天爺,這麼些錢,隻怕放也沒處放,他哪裡花去?」

「人專門在南京買了處宅子存放銀子。」奚桓笑笑,抬手闔上窗戶,又闔了門,拽著花綢倒在床上去,「我累也累死了,想想我一年才一百多兩的俸祿,卻要跑斷腿,風裡來雨裡去,還押著前途性命,多不值當啊?虧得家底還算厚,否則我也要動貪念了。」

花綢正把扇懸在他臉上扇風呢,聽見這話,一扇子狠拍在他臉上,「這話也該說得?一百多兩俸祿有一百多兩的活法,照你這意思,那些沒家底的大人,就得放手去貪?真是好沒誌氣的話……」

「我說句玩笑嘛。」奚桓捂著臉,可憐兮兮地眨巴兩下眼。

「玩笑也不許說!」

奚桓靜一陣,見她有些生氣,攬著她的月要倒下,罩在她上頭,「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知道我的性子,不會伸手拿那些錢的。別生氣了,笑一笑,這樣熱的天,氣出心火來可不好。」

恰好他額上墜下一滴汗,掉在花綢眼睛裡,登時如火燒般疼,花綢一股腦揉起來,奚桓忙扒開她的手,一壁吹氣,一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要不你打我?」

花綢揉得淚眼婆娑,嗔怨他一眼。奚桓嗬嗬發笑,把腦袋上的汗隨袖抹了,俯低下來親她,親得她嗓子眼裡直哼哼熱,那聲音,似推還迎,酥人心骨。

雨意雲情之時,奚桓把彼此都解了,撒了帳,將她抱在懷裡,嘴對著嘴渡津換舌,峰聳雲立,柳月要款擺,嬌花輕折,萬種妖嬈,十分和美。

至斜陽長立,吃過晚飯,始見奚甯歸家,往正屋裡瞧見擺了四樣菜饌並一碗飯,不見奚緞雲。臥房裡進去,才見她在床上靠著,麵色有些發白,叫來紅藕問,才曉得是那日進城路上顛了一下。

急得奚甯心焦如焚,忙問她。她卻笑笑,不甚著急,「下晌請了太醫瞧過,不妨事,叫臥床修養兩日就好。你快去吃飯,我已吃過了,為你留了飯菜在哪裡,涼了叫紅藕去熱一熱,吃過飯,把藥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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