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2 / 2)
他的西裝。
他撐起的傘。
他熱烈的擁抱。
他為她規整的藥,以及那顆話梅糖。
她低頭,提起筆。
在日記本上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地寫著在網上看到的,令人極其深刻的話:
「總會有一個人跨過千山萬水,穿越茫茫人海來到我的身邊。」
她停筆。
腦海裡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像是許願,又像是妄想。
「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
寫完日記。
南穗覺得鼻子有些堵,有感冒的跡象。
她忙不迭地埋進床,蓋好被子,打算睡個早覺。
許是晚上和傅景珩談起腳踝的那條紅繩,南穗居然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甚至有種錯覺。
那隻戴著頭套的布偶熊,他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識。
***
那時是2018年3月26日。
她的十八歲生日。
南宏遠在京城大酒店為她舉辦生日宴。
這場生日宴盛大奢侈,甚至聽說南宏遠為了給她過成年禮,從國外拍賣回來一頂價值千萬的皇冠。
皇冠上麵綴著粉色的鑽石,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芒。
南穗戴著皇冠,她站在十八層蛋糕麵前,備受矚目。
宴會水晶燈熄滅,蠟燭搖曳,映著她淺淺彎起的唇角。
下麵是歡呼著讓她許願的聲音。
南穗閉上眼,雙手合十,第一次緊張地去許願。
第一個願望,希望南祁止他還活著。
第二個願望,希望爸爸媽媽身體健康。
最後一秒。
她雙手交叉,緊緊貼在一起。
最後一個願望,希望爸爸媽媽能夠愛她。
蠟燭還沒吹完,南穗隱約聽到身後一道聲音,很輕,「寧寧,怎麼了?」
「皇冠?」南宏遠猶疑地道,「寧寧,爸爸給你買新的行不行?」
「別哭別哭啊。」
南宏遠:「等會兒爸爸就拿著皇冠給我們寧寧戴上,等爸爸半個小時。」
南穗背脊僵硬,她拚命地去吹蠟燭,卻發現她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盡。
她許的願望。
在十八歲那天,剛許願時的那一秒。
便失效了。
宴會燈光忽亮,南穗茫然地去切蛋糕。
思緒跑到另一邊。
南宏遠和電話裡的趙嘉寧聊了幾句,而後走到她麵前。
南穗看著他,把手裡的第一份切到的蛋糕遞給他:「爸爸,要吃蛋糕嗎?」
南宏遠眼神落在她頭上的皇冠,局促又尷尬地道:「七七,這個皇冠,爸爸能不能拿走。」
「為什麼。」
南宏遠一愣,似是沒預料到她會詢問。
「這個皇冠上的粉鑽碎了,你把這個給爸爸,回頭我再給你買個新的。」
南穗看著他滿臉焦急的模樣,摘下皇冠,遞給他:「不要了。」
「什麼?」
南穗一字一句對他道:「皇冠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隨後,她離開。
不管不顧地走出酒店。
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到一個偏僻靜謐的巷子裡。
在巷子深處,有一段陡峭的台階,台階的角落裡長滿了青苔。
可她並不介意。
南穗坐在台階上,看遠處的燈火,聽小孩子的哭鬧聲和父母輕生安慰的聲音。
天空如幕布漆黑,點綴著繁星月光。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茫然又無措。
直至,她身邊覆過來一道身影。
南穗抬頭,發現是一隻很大很大的布偶熊。
像是陪伴她那樣,坐在她的旁邊。
過了不知多久。
她開口:「你也是一個人嗎?」
他沒有說話。
南穗抱膝,歪著腦袋看他:「你戴著頭套,悶不悶呀。」
意外地,他搖了搖頭。
「你也是被拋棄了嗎?」南穗腳尖點地,壓低了聲音。
他沉默。
而後,對著她點頭。
「今天。」南穗低聲道,「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可我並不開心。」
布偶熊安靜的聽著。
「我沒有收到爸爸媽媽的任何一件禮物。」
「還有哥哥的」
「可是我又覺得沒必要。」
忽然,眼前的布偶熊笨拙地掏出來一個禮品盒,放在她的懷裡。
很輕很輕的重量。
「這是」南穗驚訝地看著他,「給我的嗎?」
半晌,布偶熊笨拙地點點頭。
「謝謝你!」
南穗滿心欣喜:「這是我收到最珍貴的禮物,我很喜歡。」
說完,再次沉默。
她不走,布偶熊也不動。
久到南穗的眼皮打架,腦袋支撐不住重量,緩緩朝著另一邊方向傾斜。
察覺到布偶熊一僵。
南穗恍惚意識到,她好像枕在布偶熊的肩膀上去了。
軟綿綿的,毛茸茸的。
好溫暖。
他的身上。
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模糊間。
她看到布偶熊摘掉頭套,露出那張熟悉而精致的麵龐。
逆著月光,他低垂眸,久久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他長得好像哥哥。
是在做夢吧
就在她熟睡之時。
她仿佛察覺有一雙乾燥溫熱的手輕撫她的頭發。
耳邊的聲線清冷沉鬱,壓低嗓音又顯得極為的溫柔,像是附在她耳邊低喃:
「七七。」
「十八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