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遭人陷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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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衡夢到了田七,而且還是做春夢,等他醒來時,室內正漂浮著淡淡的龍涎香氣,紀衡翻了個身平躺下來,薄被抖動,被子底下掩蓋的氣味飄出來,床帳內一時充斥著淡淡的麝香氣味,讓人聞著臉熱。

紀衡低聲嘆了口氣。

身為皇帝,做春夢也就罷了,竟然還夢到了一個太監。

紀衡覺得有些難堪。他閉上眼睛,眼前卻又浮現出那具誘人的身體,身體之上,照樣是那樣一張讓人難堪的臉。

他隻得睜開眼睛,雙手輕輕按壓太陽穴。

一定是白天被田七表白了那些胡話,夜裡便一不小心夢到他。紀衡想著,給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人的夢本來就光怪陸離,用不著在意。

然而雖然如是想著,他心裡依然有些別扭。

早上起床,乾清宮上早值的奴才們要來給皇上請安。田七厚著臉皮夾在當中,偷眼打量皇上的氣色。

好像不太好?

正打量著,沒想到皇上也突然看向她,那目光,小飛刀一樣,似乎要把她割開來看一看。

田七慌忙埋下頭,心想皇上今兒不高興,得小心行事。她昨兒雖然蒙混過去了,但皇上心中未必不起疑,她得找機會表表忠心。

一早上相安無事。紀衡下了早朝給太後請完安,照例去了養心殿乾活兒。

但是看到田七立在一旁,他便有些心緒煩亂,總不自覺地想到昨晚那個荒唐的夢,想著想著,對田七更沒好臉色了,禁不住瞪了他一眼。

田七:「……」

她真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什麼了。在心裡頭仔細做了一番自我檢討,田七想起一事,她從袖中扌莫出一塊折疊整齊的帕子,雙手遞到紀衡麵前:「皇上,這是您的帕子。感謝皇上體貼恩典,借與奴才這方帕子。禦用之物,奴才不敢私藏,已經洗乾淨了。幸而是夏天,東西乾得快。」她依然記得上次皇上因為一條帕子對她沒好氣,這次又瞪他,大概還是因為帕子。

不想皇上卻把筆一撂,危險地看著她:「朕是那等小氣之人嗎,一塊帕子也不舍得賞人?」

田七覺得現在這個皇上跟之前那個皇上大概不是一個皇上,她隻好把帕子收起來,賠笑道:「是奴才會錯了聖意,奴才愚笨,奴才謝皇上賞。」

看到她又作如此卑微之態,紀衡皺了皺眉,朱筆也沒重新拾起來,而是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盛安懷此刻不在,田七自然頂了他的位置,跟在紀衡身邊伺候。一行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路過重華門,看到門內有兩三個妃子在領著宮女們蹴鞠。

許多人都知道皇上當太子的時候喜歡蹴鞠,不過現在聖上威嚴得很,自然不會再親自玩這些。但愛好未必就從此沒了,有人就想在這上頭做文章。田七就這麼乾過,效果很是不錯的。

眼前這些妃子,雖然一開始的出發點可能是討好皇上,但現在她們大概也就是覺得好玩,因為她們踢得太投入,竟然沒有發現紀衡。

田七跟在皇上身邊,往那群人裡掃了一眼,三個妃子裡一個嬪一個昭儀一個美人,位分最高的那個赫然就是婉嬪。

田七知道皇上有偷看別人的壞習慣,現在看到皇上一臉興味,也就不會煞風景地扯脖子喊「皇上駕到」了。

這時,那皮球被一個力氣特別大的宮女突然飛起一腳踢向門外,在場的人視線順著皮球的軌跡終於發現皇上,個個驚在當場,傻傻地看著那皮球直直襲向皇上。

田七反應快,向前一跳橫在紀衡麵前:「皇上小心!」

被皮球砸一下又不會死人,還可在聖上麵前表一表忠心。田七在那皮球快要拍到麵門的一剎那,還在打著如意算盤。

她現在太需要忠心了。

然而預想中被拍臉的疼痛沒有出現,田七被紀衡按著肩膀向後一拉,立時躲開了皮球的襲擊。接著,紀衡用肩膀微微一碰,那皮球便被頂到空中。這個動作太快,田七根本沒看清楚,隻剛站穩腳跟,眼前便晃過皮球棕紅色的身影。

周圍人都被皇上的反應之迅速、動作之敏捷震驚到了。

田七還沒回過味兒來,隻覺按在她肩上的雙手突然加大力道。

紀衡的身體已然騰空,隻雙手還以田七為支點。他扶著田七,月要部發力,雙腿轉了半圈,找到合適的位置,一腿繃直平衡身體,另一腿淩空一腳踢到恰好從空中落下的皮球,皮球打著旋飛向門內的風流眼,在眾人眼中劃過一道矯健的暗紅色曲線,仿佛一柄長刀,直插獵物咽喉。

所有人都看呆了。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不留半點破綻。皇上翻飛的身影,比雄鷹更矯捷,比鷂子更淩厲,這一連串動作在極短暫的時間內完成,卻能讓人清清楚楚地刻在腦海裡,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仿佛時間為他放慢了腳步。

田七沒有看到這個精彩的畫麵,因為她置身於這畫麵的中心。她的雙肩被他扶著,與他的臉距離很近,她看到他眉目間的張揚,看到他嘴角勾起的輕笑。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旋了一個弧度,由此帶起的微風吹動他的發絲,她看到墨色發絲纏在他緋色的唇畔,他身後的背景也因身體的旋轉而不斷變化,藍天,綠樹,黃琉璃瓦。

紀衡落地時,田七的身體被迫擰了一下,她站立不穩,本能地一抬胳膊,勾到了紀衡的脖子。

紀衡感覺到田七的身體要向下墜,也迅速扶住他的月要,防他跌倒。

兩人站穩身體時,姿勢已經十分曖昧。一個勾著對方脖子,另一個攬著對方的月要,四目相對,各自無言。

大家看到皮球乾脆利落地撞入風流眼,本打算歡呼的,剛張開嘴,看到眼前畫麵,又默默地息了聲。

有幾個反應慢半拍的,沒來得及剎住,於是周圍響起了零零落落的鼓掌聲。

紀衡扶著田七的月要,隻覺掌下月要肢柔軟纖細,不堪一握,再低頭看人,見田七幾乎完全紮進他的懷裡,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手扶著他的手臂。大概是太過震驚,此時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櫻紅的嘴唇半張,吐著濕熱的氣息。

無聲的誘引。

太陽有些大,曬得紀衡腦門發熱。他低頭看著田七,問道:「還不願意放手?」

田七的臉騰地一紅,連忙放開手。

紀衡鬆開她,站直身體,雙手略有些刻意地背起來。田七以為皇上又嫌棄她了,趕緊向後錯了一步,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田七臉上熱度不減,低著頭看著地麵。紀衡見他耳垂紅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不禁莞爾。

紀衡發現,經常被太監輕薄,他竟然已經有些習慣,並不如自己預料的那樣反感。這個意識讓他別扭得緊,於是哼了一聲不再看田七,轉而走進重華門。

門內的人紛紛向紀衡行禮。紀衡見婉嬪臉色蒼白,便問候了一下,沒想到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婉嬪直接應聲軟倒。幸虧她身邊的宮女動作快,扶住了她。

紀衡吩咐人把婉嬪扶回宮中,又傳了太醫給她看病。本以為婉嬪隻是因天熱中了些暑氣,卻沒想到太醫回報:婉嬪有孕了。

田七就跟在紀衡身邊,因此第一時間聽說了這個消息。聽過之後一陣咋舌,這婉嬪運氣也太好了,才隻承寵一次就有了身孕。

紀衡也有些意外,當然了,更多的是高興。最高興的自然要數太後了,前幾天才念叨小孫女,這次就有孕了。

婉嬪聽到此話,心內不喜,什麼意思,怎麼就一定是女兒呢。

坦白來講,紀衡也希望是個女兒,生孩子都圖個兒女雙全,兒子他已經有了,且以如意調皮的程度,若是再多一個,怕是要把皇宮掀了。

再說了,紀征的親娘乾的好事,他和太後都記憶猶新。婉嬪地位不低,家中和孫家來往密切,也算有大靠山。紀衡即便想多要幾個兒子,也不希望兒子是從這類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就算他知道自己乾不出他爹當年乾的好事,但總要給如意多留些餘地,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紀衡的心思沒幾個人懂,田七算是懂得的人之一。不過她暫時不關心這些,她比較在意的是,這個婉嬪會不會對她不利。

以前婉嬪是個不受寵的妃子,田七不怕她,現在她肚子裡有貨,立刻就不一樣了。皇上連著兩天歇在婉嬪宮中,雖然婉嬪礙於身孕不能承受恩露,但這也是別人做夢也撈不到的體麵,所以婉嬪麵上多了許多風光,雖懷著身孕,走路竟比平時腳步輕快了許多。

田七仔細對比了一下利弊,覺得婉嬪應該不會對她下手。一來要動禦前的人,風險會比較大,得不償失。二來,她跟孫蕃那點恩怨,婉嬪未必能知道。孫叢瑞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把兒子乾的傻事擴大影響,更不可能為了一時意氣而將此事捅進宮裡。

但是田七很快發現她錯了。她不能把女人當男人去猜想,更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和孫從瑞一樣識相。

是夜,紀衡留宿在婉嬪宮中。

紀衡又夢到了田七,而且做完夢也沒有醒來,這一夜睡得十分酣美。次早起床時,他再次發現自己的褻褲濕了。回想前夜夢境,宛如目前。

真是……唉。

婉嬪想給紀衡換褻褲,紀衡本來被人伺候慣了,但這次心中羞慚,便推開婉嬪自己換了。婉嬪隻當是聖上體諒她,自然歡喜。

紀衡別別扭扭地過了一天。他想,自己這次做夢的原因一定是白天兩人太過親密,他被他誘引,晚上便又荒唐入夢。

雖然自己這樣解釋著,但是心內總歸不太踏實,看到田七,又沒有好臉色。

田七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隻得默念,皇上您神經病又犯了。

當晚紀衡也無心召幸,又宿在婉嬪宮中,這回沒有做怪夢,他很滿意。

婉嬪養了幾日,胎氣漸穩,皇上便準她娘家女眷進宮探望。婉嬪的母親出自小門小戶,性格有些懦弱,沒有主見,姑母倒有些強勢。這個姑母,就是孫蕃的母親。

這次進宮探望,除了婉嬪家中女眷,她的姑母也跟著來了。

姑母有自己的盤算。她娘家在孫家麵前也隻能是小門小戶,能當上孫府的當家主母,純屬僥幸。這位主母在孫家總覺自己月要杆子不夠硬,麵上卻偏要裝出一副剛強模樣,於是就有些色厲內荏。娘家不夠得勢,總仰仗夫家鼻息,這是她的一塊心病。現在,娘家侄女懷了龍種,離妃位也隻有一步之遙,甚至離貴妃的位子都不算遠,她在夫家人麵前自然得意,說話也更有底氣了。

正巧,自己的兒子被宮中閹貨算計了,她正要借著這位準貴妃侄女來爭一爭臉麵。因此她先找到弟媳,慷慨遊說了一番。弟媳並不知內情,以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也就帶上大姑進宮看望女兒,想商量一下。

姑母的兒子被害,自然要往大裡說。有個太監看孫家不順眼,憋著壞水兒要陷害,自己兒子和夫君先後中計雲雲。婉嬪因娘家實在承過孫家太多情,也就把姑母的話很當了一回事,聽說田七竟如此凶殘,再回想之前他對她的冷淡態度,漸漸地就把這太監劃到敵對陣營中去了。

姑母又說:「太監們都是捧高踩低的貨,說句不中聽的,娘娘您從前失意過,他們定然不把您放在眼裡,如今月要杆子硬了,他們肯定又要來諂媚討好。要我說,總要做一兩樁事,給那些不長眼的奴才瞧一瞧,誰才是真龍真鳳。」

最後兩個字太合婉嬪的心意。中宮空缺,有點誌氣的誰不惦記那位子呢。姑母又說了一番話,把婉嬪說得心動了,想要修理一兩個奴才,好立一立威。

當然了,她並不是白癡,田七就算是敵人,也不能隨便動,好歹是禦前的人,教訓他,就是打皇上的臉。

隻不過,這個太監實在不識抬舉,得知她有孕,連盛安懷看到她都要笑臉相迎,田七卻依然對她愛搭不理,並沒有意料中的逢迎討好。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婉嬪一方麵覺得田七看不起她,另一方麵又覺得田七嫉恨她。是了,這太監想方設法地找孫家麻煩,孫家但凡有個不好,她又能得了什麼好處去!

與其坐等著他使壞,倒不如把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料理了,也好在娘家人和孫家人麵前顯露一下自己的手段,教人不敢再輕看她。

雖然禦前的太監不好動,但隻要做得好,一擊必殺,誰又能說出什麼來?

想到這裡,婉嬪咬牙冷笑,柔婉的臉上現出一絲凶狠與快意。

田七並不知道有人在對她憋壞,她盡心盡力地當著皇上的好奴才,不過皇上不太給她麵子,這幾天的脾氣陰晴不定得很,時而對她笑如三月春風時而對她板臉如九月飛霜,且這兩種方式可以隨時隨地自由轉換毫無壓力。田七隻得默默腹誹,這皇上哪裡是神經病發作,他根本就是精神錯亂了。

精神錯亂的皇上偶爾會分出一部分心思關心婉嬪,比如讓禦膳房弄點補湯給她,還要讓身邊看得上眼的人來送這個湯,以示對她的重視。

擔負送湯這一職責的多是盛安懷或者田七。

田七是真不愛看見婉嬪,而且她覺得,婉嬪大概也不想看到她。所以每次田七去婉嬪宮中送東西或是傳話,總是公事公辦,一句話不多說。當然了,也不敢怠慢。

這次田七要送的湯是銀耳竹笙蓮子湯。她帶著兩個乾清宮的小太監去了禦膳房,讓兩個小跟班輪流提食盒,她自己空著手。

這樣做並不隻是為了偷懶。田七在皇宮混了七年多,早就混成人精。遇上妃嬪懷孕,最容易出意外,萬一出個什麼事兒,她和這兩個小太監,可以互相做證人。

不僅如此,取湯的時候,她還捎上了王猛。

王猛有個絕技,藥材什麼的不用償,聞一聞就知道裡頭都有什麼。田七每次給婉嬪送吃食,必定要讓王猛先聞一聞,確保裡頭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可不想成為宮闈傾軋的炮灰,被人當槍使這種事情,經歷一次也就夠了。

這次和以前一樣,田七去了婉嬪宮中,讓人放下東西,和宮女客氣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卻沒想到,她剛一回養心殿,腳還沒站穩,就有婉嬪宮中的太監來報說,婉嬪娘娘突然肚子疼,已經傳太醫診治。

田七心裡一咯噔。

紀衡看了田七一眼,沒說什麼,帶著他去了婉嬪所居的芭蕉閣。

芭蕉閣院中種了許多芭蕉樹。肥大的葉片招展如傘,一遇雨天,雨打芭蕉珠簾滴翠的景致倒也賞心悅目。現在天氣晴朗,粗壯厚密的芭蕉葉子連成一排,像是一堵翠綠的牆。佳木太過蔥鬱,反倒趁得院落有些寂寥。

田七跟著紀衡,繞過一片翠牆,走進閣內。

因芭蕉閣在內宮偏隅,離著養心殿有些遠,紀衡到的時候,太後竟已經在芭蕉閣了,同樣到來的還有德、順、康三妃。因有太後坐鎮,閣內人雖多,卻並不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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