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紀征的痛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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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從瑞並不知道田七假傳聖旨的事情,他手底下的某小弟看到田公公出入大理寺,當天便告訴了孫從瑞。孫從瑞倒是讓人打聽了,可惜沒打聽到。大理寺唯一知情的那一個是唐若齡的人,嘴巴很嚴。

孫從瑞覺得,無論田七因為什麼去了大理寺,這都不合規矩,就算他有皇上的聖旨也不行。太監的職責就是照顧皇上的起居生活,大理寺的事不該他們碰。如果皇上真的讓個太監去大理寺辦事,那麼作為一個「諍臣」,孫從瑞是可以直諫的;如果田七沒有聖旨就擅自出入大理寺,那就更好對付了。而且,把這事好好地捅一捅,說不準還能把唐若齡搭進去,一棍子打倆人。

這買賣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孫從瑞的算盤打得劈啪響,趕緊就去找皇上告狀了。也不說田七如何如何,隻誠懇地規勸皇上就算再信任宦官,也不該讓他們摻和政事。

他是真的有點急了,唐若齡在田七的幫助下風頭越來越強勁,他再不反擊,早晚有一天被取代。再說,田七現在得皇上寵用,這閹豎指不定怎麼進他的讒言呢,越早扳倒越安全。

孫從瑞本以為,田七要麼有聖旨要麼沒聖旨,這事很容易就能從皇上那裡套出來。可惜皇上的反應讓他很失望,因為皇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說了一句「朕知道了」,便沒了下文。

孫從瑞訕訕地離開了。

紀衡的心情並不像他的表情那樣平靜。田七去了大理寺,而且是瞞著他,甩了他派出去的人。她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這笨蛋,就算做事也不做個乾淨,留下把柄給別人,紀衡又有點鄙視她。

正鄙視著,田七進來了,杵在她固定的位置上,時不時地覷一眼皇上。

紀衡突然問道:「你昨兒去大理寺做什麼?」

田七一驚,低著頭眼珠亂翻。皇上之前沒問,現在問起來,說明這事八成是方才孫從瑞抖出來的,那老家夥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不過孫從瑞肯定沒證據,田七才不會承認假傳聖旨私翻卷宗,於是她隻是跪在地上謅道:「皇上恕罪,大理寺有個人跟奴才約好了買一個物件,隻不過他到了時候沒來寶和店,奴才等不及,就去大理寺找他了。」

紀衡不置可否,隻是皺眉道:「起來,沒人的時候不用跪來跪去。還有……也不用自稱『奴才』。」

這特殊對待讓田七心裡暖暖的甜絲絲的,她站起身,朝紀衡笑了笑,秋水盈盈的雙眸顧盼生情。

紀衡捏著筆杆笑看著她說:「大白天的你就別勾引我了。」說完滿意地看著田七紅了臉低下頭,他又補了一句:「晚上再來。」

田七覺得孫從瑞很可能不會善罷甘休,她得提前做個準備。她在皇上麵前撒了謊,總要串個供,以防被問起穿了幫。於是她又去見唐天遠了,紀征也一起來了。

唐天遠正在為明年的會試做準備,他雖然天資聰穎,但會試聚集了全天下的聰明人,他自不敢掉以輕心。他這次來除了跟田七和紀征聚一聚,還帶來了鄭少封寄回來的托他分別轉交給二人的信。

田七當場把信拆開看了。信的內容大概就是鄭少爺的從軍日記,少部分介紹當地的風光和飲食,還有一些追姑娘的心得。難得鄭少封這樣一個見到墨水就頭疼的人能寫出這麼厚的一遝東西來,由此可見他話嘮的本質。田七收好了信,和唐天遠、紀征二人互相問候了一下近況。紀征總覺得兩人雖分別不到倆月,倒像是兩年未見了。他有許多事情想問一問田七,也有許多話想對她訴說,隻可惜礙著唐天遠在場,他說不出口。

田七跟兩人講了自己的「趣事」:「我前兒得了一件好東西,跟大理寺的蘇慶海約好了價錢,誰知他沒來找我,我又被旁人追著買,一急之下便去了大理寺找蘇慶海。孫從瑞那老家夥竟然把這事告到禦前,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蘇慶海就是那個管案宗的小官,他是唐若齡的門生,跟唐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唐天遠也認識他。這會兒聽到田七這樣說,唐天遠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皇上明察秋毫,定不會冤枉好人。」

田七搖頭嘆道:「我怕的是他編派我別的。唉,還得有勞蘇大人幫我證一證清白了。」

唐天遠到這時候還聽不出玄機來,他就不是唐天遠了。當天回去,他把這事跟他爹一說,又找來蘇慶海問一問,事情頓時明了:田七假傳聖旨,結果被孫從瑞將了一軍,現在兜不住了,來找唐若齡求救。

唐若齡仔細衡量了一下拉田七一把的風險和效益,最後得出結論:田公公還是很值得一救的。反正他們要做的就是讓蘇慶海守口如瓶,皇上若是問起,就按照田七的說法回答。孫從瑞沒有證據就沒有辦法,田七的罪名至多是非法出入不允許太監靠近的場合,這一點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那就得看皇上給他留幾分情麵了。

果然不出田七所料,孫從瑞抓著她出入大理寺這件事不放。他發動都察院的人連著上了幾封奏章,指責皇上寵用宦官,說田七妖言惑主,提醒皇上不要忘記當年的陳無庸,等等。

言官們說話都很直接,雖然是文人,但罵人的時候很有一種大街上潑婦們擼袖子罵架的風範。紀衡自己經常被言官數落,早就有了免疫力,被罵一罵也沒什麼,但他受不了他們罵田七。自己疼都來不及的人,被那幫人紅口白牙地說成「奸佞」「小人」,甚而「賤奴」,甚而「蟻鼠」……紀衡氣得把奏章一股腦摔在地上。

田七就在底下站著,她還不清楚怎麼回事。看到龍顏大怒,她小心地彎月要把奏章全撿起來整理好,輕輕放回到禦案之上。

紀衡隨手抽了一本奏章丟給田七,讓她看。田七看完之後,委屈道:「我就說他看我不順眼嘛。」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孫從瑞。

紀衡方才光顧著生氣了,田七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他。孫從瑞向來和田七不和,又是個假清高,這次他發動言官上書,勸諫是假,借此機會對付田七卻是真。雖然田七也有不對之處,不該輕易跑去大理寺,犯了忌諱,但孫從瑞這種做法,很讓紀衡惡心。

田七同樣覺得惡心。人人都說太監狗眼看人低,其實某些當官的又何嘗不是。知道皇上不喜歡太監,他們就放開了罵,也不管誰對誰錯,隻圖能給自己博上一個諍諫的好名。她不過是去大理寺轉了一圈,就被人連祖宗都繞著一起罵,也不知到底是誰「浮雲蔽目」「是非不分」。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孫從瑞這意思大概是要跟她撕破臉了。田七冷笑,看來這老匹夫度量淺得很,手段也不怎麼高明。

好吧,其實孫從瑞已經盡力了。收拾田七的機會太難得,他確實有些急功近利。不過,他這次的手段也有其巧妙之處,雖然劍指田七,但卻把皇上一起脅迫了。弄得好像皇上若不料理田七,就一定是跟田七一夥的、被田七帶壞的,這會喚起皇上關於太監的痛苦回憶。這樣看來,皇上又有什麼理由不料理一個不值錢的小太監呢?

一般來講,他這個思路是對的。當皇帝的這時候也會舍棄太監以保住自己的聖名。可惜孫從瑞實在沒那個想象力,能猜到皇上已經被那太監給潛了這種事實,於是此事的結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皇上沒有處罰田七,而是坦然承認了自己讓田七去大理寺辦事的事實,並且表示了悔過之意,做了一回納諫的明君。皇上還重點表揚了幾個上書的言官,鼓勵他們再接再厲。

田七繼續逍遙自在。

孫從瑞目瞪口呆。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將繼續目瞪口呆下去。皇上不緊不慢地做了幾件事情,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首先,孫從瑞嫡長子孫蕃蔭官的事情可以再商量商量。孫從瑞是禮部尚書,正二品,但是他頂著個正一品太師的頭銜,所以孫蕃之蔭官按照慣例該是依著正一品職官之子來蔭。皇上覺得,孫從瑞領的是正二品的差事,自然該按正二品論,那麼孫蕃就隻能領個正六品的蔭職了。哦,對了,孫蕃不就是那個曾經當街裸奔後來還打群架的紈絝子弟嗎?這人人品太差,再降兩等!正七品的蔭缺,不管怎麼挑揀都是破爛。紀衡笑而不語。

其次,那幾個說「逆耳忠言」的言官,也可以再調動調動,發揮更大的能量為國盡忠。雲南是個好地方,民風淳樸。嶺南也不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嘛,便宜你小子了!什麼,不想去這些地方?嗬嗬,原來你想違抗聖旨……

紀衡對田七就是典型的護短。田七是他的人,犯了什麼錯也該由他來罰,別人對田七指手畫腳,他就不高興;而且還罵得那麼難聽,他更加不高興了;又假清高,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假公濟私,排除異己。他於是極度地不高興。

不過他也沒被憤怒沖昏頭腦——他除了在田七麵前總不自覺地變成一個二貨,其他時候還算是一個冷靜睿智又心狠手辣的帝王。說不清楚這兩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紀衡知道,如果被言官們罵幾句就擼袖子上去乾架,一來有損他「明君」的氣度,二來也會使田七的處境更加危險。上位者之間的爭鬥,傷害總容易轉嫁到地位低者身上。田七的身份是個宦官,表麵上無所憑依,他若是不管不顧高調張揚地去保護她,反倒容易使她受到攻訐和指摘。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背起了黑鍋,還把報仇的戰線拉得很長,這樣就沒人注意到田七了。

當然了,包庇不等於不追究。田七自己跑去大理寺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紀衡不太相信田七的解釋,因為他知道田七是個有分寸的人,輕易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覺得田七一定有事情瞞著他。

為此,他把大理寺官員叫過來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和田七說的一樣。

這也不能證明什麼,田七完全可以買通那些官員。他的小變態那麼聰明,自然不會留下明顯的漏洞。

蘇慶海的回答沒讓紀衡消除疑慮,反而更加懷疑。他現在對田七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她聰明機智又有趣,恨的是她為什麼總是把秘密藏在心裡,不願意向任何人坦白,即便是他。這小變態越是神秘,紀衡越是想一探究竟。他覺得,既然田七不肯說,他倒不如自己查一查。嗯,田七是女人這種事情,不也是他自己慢慢發現的嗎?其實這個探究的過程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小變態做錯了事情,總歸是要罰一罰的,該讓她長一長心了。

於是,這天在養心殿,紀衡眯著眼睛問田七:「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

田七垂著腦袋,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她這次確實有點忘乎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別人拿不到假傳聖旨的證據,就不會找她麻煩。後來事情演變到一群言官圍著逼迫皇上處理她,她才恍然大悟孫從瑞手段之奸毒。她有沒有聖旨實在是很次要的事,關鍵是以一個皇帝的身份地位,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很容易就隨手炮灰了她這個小蝦米。就算他下了聖旨,他也可以不承認,更何況她根本就是私自跑去大理寺的。想到這裡田七一陣後怕。

所以皇上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不感動是假的。

「錯了是要罰的,」紀衡笑看她,「你說,朕該怎麼罰你?」

「要不,」田七咬了咬牙,「您打我吧!」

「也好。」紀衡點了點頭。

田七哭喪著臉,還真打啊。反正她這次是真的做錯了,挨頓打不算委屈。想著,田七便慷慨起來,準備迎接一頓胖揍。

皇上沒有叫人過來把她拖下去,他走到田七麵前,擼起袖子,笑眯眯地看著她。高貴無比的天子這會兒笑出了幾分賤氣,說:「朕要親自行刑,嗯,勞煩你把褲子褪一下。」

田七緊張地捂住月要帶,不解地看他。挨打和脫褲子好像沒什麼必然聯係吧……

「不想挨打?」紀衡挑眉笑看她,「那就隻能罰俸兩年了。」

罰俸……兩年……您還真說得出口……

田七低著頭翻了對白眼,說:「我還是挨打吧。」

挨完打的田七剛走出養心殿,田七迎頭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金童似的人走過來。大的麵如皎月,一身白色繡著淺藍吉祥雲紋的袍子;小的那個粉雕玉琢,穿一身紅衣,紅衣上用金線繡著團福花樣,領口和袖口攢著白絨絨的毛,也不知是兔子的還是狐狸的。小孩兒長得忒可愛,像是年畫上的送財童子,不是如意是誰。

抱著如意的是紀征。他本來在慈寧宮,如意想來養心殿找父皇,紀征便告退出來,帶著如意一起來了,理由是看望皇兄。

兩人的目標其實都不在紀衡。

如意一開始乖乖地被紀征抱著,待看到田七,他很高興,向著田七張開手撒嬌:「田七,抱。」

田七此時是個軟腳蝦,也不敢抱他,而是笑看著他倆問:「王爺和殿下是來找皇上的嗎?皇上就在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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