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2)
入夏後沒有什麼風,空氣中浮著點躁意,二人已行至無人地帶,因楚歡是突然駐足,所以間隔得不遠。
她柔軟的指腹貼著他的下頜線,用尋常人拿來掩飾做法的道理熨帖了他的想法,卻又毫不留情地拋棄道理,迫著陸京直麵她的性情。
陸京心中有所動搖,注視著他誠實的公主殿下,薄唇抿成一條線。
於胤都的見聞和楚歡的言辭行徑交織在他腦海,他發覺他心中築造的防線不知自何時起就漸潰散在這位公主麵前。
所以聽她直言憑好惡生殺予奪時,即便理智苦苦相告那樣做是冷酷地輕賤生命,湧動於心底的蓬勃情感也讓他無法將目光自她身上挪開。
驚艷於她的真實。
楚歡心知肚明他的固守已薄如紙,自己輕輕一戳便可擊破攻入,獲得他的認同。
所以她沒有再進行任何動作,也沒有更多說辭。
她就是要看看在她明確表態後,陸京能不能憑他自己的意誌離開他自小築成的堡壘,再度走到她的身邊來。
「我與殿下的生長環境、所受教導皆不同,所以大約沒法與殿下感同身受,也不會與殿下進行同樣的決策。」
激盪的心情被陸京強行鎮壓,他從公主殿下無聲的蠱惑中脫出身來,端正了神色,拿出了與她所給與真實相匹配的認真態度。
話鋒一轉,他向楚歡坦言道:「但我認同殿下今日的做法。我與殿下的想法不一,但我未必就是對的,所以 」
「夠了。」楚歡已清楚他的想法,打斷了他的陳詞,卻沒有就此放開他。
陸京主動表了態,認同了自己,但卻又不完全是她想要的那種。
他覺得自己對,但他不會如自己一般想、一般做。
她精致艷麗的眉眼間因陸京的表現揉入了疑惑,但是僅僅片刻,她便想通,神情平復如初。
公主殿下的麵上顯露出了漠然,明悟般地道:「我知道你不可能成為和我一樣的人了,是我過分強求了,往後我不會再刻意教你。」
之前她就該想到的,自己這一試不過白費功夫。
陸京隻是在認為她需要被保護的時候走到她身邊為她分擔苦難,並不是真的就要與她從此共陣線。
想要去除他身上的過往烙印不是幾場做戲就能成功的,怕不是要將他整個人的性情都扭轉改變——但若是真將陸京重塑得和自己一樣,大概也就不是楚歡此刻覺得心動的人了。
她身邊不需要第二個喬夏安。
楚歡陳述得太過冷靜,陸京陡生感觸,覺得與他隻咫尺的楚歡忽地距他遙遠如隔天塹。
這種距離感讓他的心似是被刺了一下,冒了血生了疼,甚至讓他有些悔不共她沉淪。
虛妄籠住他心髒的恐慌促使他將她雙手覆住,更多了肌膚相觸勉強獲得安心,可陸京劍眉擰起,難復再有一言——他並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才好。
畢竟他方才對楚歡所說的才是他自己的真實想法。
「沒關係,我說過我喜歡你的誠實。」
楚歡因他動作暫從自己思緒中脫出,自然是發覺了陸京矛盾的心情。
笑意浸染麵上,原本淡然的表情再度生動起來。
她可沒準備由自己來放棄。
楚歡隻是認識到一點點積攢他的好感,根本沒法感化他如自己一般沉浸於歡情中,所以決定乾脆直接下猛藥讓他來抉擇。
她也不想空耗時間,但下猛藥就需等適合的人來到胤都再行事了。
拿定了主意,楚歡就著二人親密的姿勢,將軟綿的身子偎進了陸京的懷中。
溫熱的吐息落在他的肩窩,不懷好意盡數藏在了嫵媚之下:「誠實當然該受褒獎,你有什麼好慌張的。」
如同以往一樣的依戀挑逗動作讓已習慣她親近的陸京忘記了抗拒,僅是有些不自然地將眼神錯開。
所以他沒能從楚歡的言語中聽出那所謂「褒獎」的不祥,也沒能看到她抬目時眼瞳裡未多加修飾的玩味。
歸了公主府後,楚歡與陸京各歸住處。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收尾今日突發事件的喬夏安自大理寺歸來了。
他始一進屋,便見楚歡坐在檀木桌後略微出神。
滿桌的膾炙佳餚似乎都沒被怎麼下筷,楚歡隻取了枚雞蛋玩兒似的壓在掌下,反復碾磨於桌麵,發出細碎卻清晰的蛋殼破裂聲。
在沒有其他聲響的屋中,這一陣陣破裂聲聽著可不太讓人心喜。
喬夏安卻沒覺著有任何不適,提步行至楚歡身邊,輕壓住了她折騰雞蛋的手,將那枚已滿布裂紋的雞蛋取在了自己手裡看了看,笑著貧嘴道:「殿下這是在等我一並用餐?」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顧坐在了楚歡身邊,在侍女侍候下以濕帕淨手後,細致將那雞蛋剝得光潔如玉,無半點蛋殼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