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稻香村妒嘗杏仁酪 瀟湘館悔製荷花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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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起先隻顧說的高興,及見他娘這般,倒又怕起來,因叮囑道:「你可千萬別在太太麵前漏一絲風兒,說了出來,珍大哥他們固有不是,連我也不好呢。」一句話提醒了趙姨娘,忙道:「可是呢。你從此再別去那種地方了,這要是老太太聽見,是要命的。」當下倒像得了件寶貝似的,隻恨不的立刻拿給人瞧,口裡隻說千萬別叫人知道,卻那裡忍的住,待要敲鑼打鼓的滿院裡張揚去,又不知該同誰饒舌,且也不敢。因此摩手搓掌的,轉磨樣在屋裡踏了四五個圈子,忽想起賈蘭有時也往東府去射鵠,倒不知有無參賭。遂胡亂指了個由頭往稻香村來串門子。

進了院子,遠遠看見賈蘭帶著兩三個小丫頭在籬笆外山坡土井邊搖轆轤作耍,正欲過去說話,探些消息,已有小丫頭看見他來,忙揚起聲音通報了。趙姨娘隻得進屋來,隻見那李宮裁梳著個牡丹頭,用一對壽字扁方簪兒綰著鴨青帕子,穿著家常鴨青織雲水紋花紗寬袖肥身長夾袍,藍綢襯裡,白緞鑲領,綴著兩顆銀鈕扣兒,正同李嬸娘、李綺圍著三足幾坐在炕上,娘兒仨長篇大論的嘮家常,見他來了,都起身問好。李紈便叫小丫頭倒茶,又拿出李嬸娘帶的杏酪酥來請他嘗。

趙姨娘因不便開口即說家中是非,隻得搭訕著問怎麼不見李大姑娘,李嬸娘因答以李紋已經訂了人家,下個月就要過門,因此不便出來等語。趙姨娘吃了一口酥,隻覺鬆軟甜糯,入口即化,卻又不似通常蓮蓉、棗泥酥那般甜膩,不由喜的贊道:「這是什麼餡兒做的,連往日老太太賞下的都不及這個軟和。」李紈笑道:「這也不算什麼,就是把杏仁捶磨出漿,濾去渣滓,再拌上米粉,加糖熬了,再裹以粉衣就是了。你說這個軟活,其實老太太上次給的蘇州軟香糕、西施虎丘糕才真是甜軟呢。」趙姨娘便作眉作臉的嘆道:「大奶奶難道是不知道的,真正好東西,那裡到得了我們屋兒呢?別說吃了,看也沒福看一眼。能給我們的,自然都是硬的餿的沒人要的,吃一口糕,倒硌去兩顆門牙。比方上回元宵節裡分湯圓,各門裡都是核桃、鬆仁、葡萄,又是什麼桂花、棗泥、白果餡兒,到了我們那裡,就隻有豬油白糖餡兒,就連麵粉也不是上等的,又黃又陳,豬油都滲在外頭,糖味兒又齁,不是糖,倒是鹽醬……」

李紈不等他說完,忙道:「姨娘既說這糕的滋味好,不如多帶些回去給環哥兒吃吧。」趙姨娘道:「如此生受了。」果然要隻盒子來,便拿起盤子來欲倒。李紈忙阻止道:「叫丫頭另拿一盒子沒開封的罷了。」因命素雲拿了來放在趙姨娘身旁,又將山藥圓子、乳糖槌拍、栗子粉糍團等各色花樣點心各撿幾樣,整攢了一盒子,也都教帶給賈環。趙姨娘收了,又針紮屁股似的坐了半晌,到底不便當著親戚的麵說長道短,隻得又吃幾塊酥,喝了兩盞茶,辭了別去。不提。

且說寶玉自北靜王府聽戲回來,因惦記著香菱之病,便不忙回園子,且往薛姨媽處來。先在姨媽跟前請了安,恰好夏金桂的母親夏老太太來了,正在上房裡同薛姨媽坐著閒話,隻得一並揖見了。那夏老太太見寶玉生的秋水為神,春山作骨,直看作瓊苑神仙一般,喜的眉開眼笑,拍手贊道:「家常隻聽見說京城榮國府上有位生來含玉的公子,長的如寶似玉,今兒才算見了真佛了,這可把蟠兒比下去了。」薛姨媽笑道:「蟠兒那裡好同他比?若是一般的年青公子,蟠兒也還算模樣齊整,要是同他在一處,便是粗木樁子伴著嫩柳樹了。」說的一地的丫環婆子俱笑起來。

夏老太太便連聲兒命丫環打開箱籠,選了幾件珍珠鑲嵌的玩物出來充作見麵禮,又拉著寶玉的手問長問短。寶玉雖不耐煩,也隻得道謝收了,一一答應著說了好半日的閒話,方抽身往寶釵房裡來看香菱。恰便寶釵往王夫人處請安未回,香菱獨自躺在外間床上,見寶玉來了,掙紮要起。寶玉忙道:「姐姐且躺著。我為姐姐欠安特來問候,若再驚動姐姐起坐勞神,倒來的不是了。」香菱便不堅持,隻拿一個拐枕來在身後倚著,側起半身來同寶玉說話。

因說起夏老夫人來,寶玉道:「若說為娘的慈眉善目也是好和氣的人,如何生的女兒這樣跋扈無禮?」香菱嘆道:「若是世上的事情都有一定的道理,那也沒這許多冤案出來了。好比他這個情性,在家裡還不是當作鳳凰一般捧著寵著,要不是也不至於看的別人都像草灰瓦塊了;一樣都是爹生娘養的,偏我不知道家鄉何處,父母何人,要不也不至於落的這般田地。昨兒晚上我想著當年從南邊來的情形,無故做了一夢,夢見自己坐在船上,手執一花,枝上花瓣片片隨風著水。想是我命止於此矣。」寶玉連忙設辭安慰。

一時小丫頭臻兒送上飯來,香菱因寶玉在旁,隻說等下再吃。寶玉連忙又勸,且道:「這樣一味客氣,倒不是你素日為人了,豈不教我不安?」臻兒便放下弧腿蓬牙炕幾來,又遞上頸圍、汗巾等物。因香菱病著,不敢多吃,隻得兩碟清淡小菜,並一缽子胭脂米粥,上麵略漂著幾片百合提味兒。寶玉見那米湯晶瑩暈紅如女兒羞色,不由愣愣的看著出神。又見香菱隨意挽著個桃心髻,插著根方勝梅花簪,穿著家常半舊的槐綠妝花紅綢鑲月要夾紗襖兒,月要間及袖口各繡著一圈纏枝花卉,頸下係著白綢子荷花巾,並不吃菜,隻將粥碗擱在唇邊,一勺一勺舀著喝,倒像春妝女兒臨水照影一般,心想偏是這樣聰明苦命的一個人兒,又偏是這麼稀罕難得的一碗粥水,倒像是花瓣兒落在春水裡,又像是薛濤漂紙的桃花井,他又跟薛濤一般薄命,且有詩才。想著,不由呆呆的出神,竟是潸然欲泣。

那香菱胃薄氣虛,勉力吃了幾口,便說飽了,將碗擱下,命臻兒收了去。又向寶玉道:「你來了這許久,隻怕襲人他們早該急了,這會兒不定怎麼找你呢。」寶玉點點頭站起來,轉身欲去。香菱卻又叫住,說:「今兒一見,就算別過了。二爺不必再來,關愛之意,我心領就是了。林姑娘麵前,還請二爺替我說一聲,謝謝他前日送來的那些吃食,謝謝他送的書,還有那些花硯花箋,香菱一並在枕上磕頭了。蒙他青目,不以賤婢蠢物視之,肯教我那些學問,能與他師徒一場,我總算不白活。」

寶玉聽著,那眼淚便如簷上的雨水一般,直流下來。又恐人見了不雅,連忙拭去,別了出來。回至房中,更衣淨麵,一會兒說茶味不好叫換,一會兒又命小丫頭來添香,隻覺百般不適意,怔怔的出神。襲人見了,不免又嘆道:「你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了,前兒為了什麼副姑娘正姑娘的唉聲嘆氣,今兒好好兒的去北靜王府裡聽戲回來,原該高高興興的,卻還是這樣長籲短嘆的,究竟還有什麼不足,又不肯說出來,有事沒事隻管打悶葫蘆,慪的人心裡發堵,可不要慪死人?」寶玉見他這樣,不免勸道:「我好端端的,不過是聽了一天的戲,有些煩吵,所以在這裡出回神罷了。你何必多想?我且去看看林妹妹,散散心就好的。」說罷果然起身出門。

襲人反覺愣住,回身坐在一隻剛擺出來的豆青瓷涼墩兒上,益發煩惱。想著往日自己略露些煩愁不豫之意,寶玉必會百般安慰,如今卻每每不耐煩,說不到三句便拔腿走開,長此下去,往日的情份何在?今日尚且如此,他年娶妻生子,心中眼裡那還會再有自己?因又念及前日香菱勸他莫為人妾的那些話來,從這作妾的上頭,不免又想起從前尤二姐的死來,想以尤二之花容月貌,香菱之冰雪聰明,下景尚不過如此,況且自己容貌不及尤二,文采更遜香菱,將來還不知怎樣?越想越覺灰心,不禁靜悄悄滴下淚來。

且說黛玉自生日感了些風寒,早起便覺頭沉身軟,心中不耐煩,因此隻說要睡,不叫丫頭們在跟前侍候。紫鵑正要預備三月初一王夫人的生日禮,打兩三個月頭裡就留心收了曬乾的茶葉以便絮在夾紗套子裡縫枕頭,樂的出來做活兒。因見雪雁兩手不停,裁粉紙折蓮花,問他:「你不幫忙繡枕套,怎麼做起紙花兒來?」雪雁道:「我看姑娘前兒祭奠老爺、太太,說是什麼『母難之日』,哭的那樣傷心,想著不如照俺們蘇州規矩,做幾隻荷花燈兒,點亮了漂在水裡,說是陰間的人看見,照著亮兒就見到親人了。我們老爺、太太去了這麼久,姑娘天天哭眼抹淚的,我也安慰不了別的,幫著做幾個荷花燈,順水漂一漂,也是個念想兒,果然老爺、太太的陰靈兒收到,也可以保佑咱們姑娘,早日找個好人家兒。」紫鵑啐道:「你作死呢。這也是頑的?大觀園裡放燈,上頭知道了,還了的?沒的招姑娘傷心。」雪雁嘟了嘴不服氣,心道姑娘總之是天天傷心的,那裡用我來招。然而紫鵑說園子裡不能漂燈倒也點醒了他,前回藕官燒紙惹了多大的禍,後來被攆出去,焉知不與這個有關呢。嘴裡卻仍強辯道:「就算有人看見了,我隻說是折著頑兒的,他們未必就知道了。」紫鵑罵道:「人家都說心靈手巧,你白長了一雙巧手,怎麼就是個死心眼子?你光知道姑娘是從蘇州來,難道不知道老太太、太太的老家也都在金陵?這園子裡十成人,八成倒是從南邊來的,怎麼會連個荷花燈也不認識。何況那些大娘嫂子們,那個不是後腦門兒上長眼睛,就那麼好哄?正經老實坐在家裡還怕他們雞蛋裡挑出骨頭來呢,你倒往網裡撞去。」

他兩個在外拌嘴,隻道姑娘睡著了。豈不料黛玉心裡正不自在,並未睡著,不過是懶怠睜眼罷了。聽見雪雁說漂燈,又說起自己的爹娘,那眼淚早流下來濕了半邊枕巾,想著父母若在世,何至於像如今這般苦楚漂泊?及聽見紫鵑教訓雪雁,益發感慨,想我林黛玉幼失怙恃,寄人籬下,連孝敬父母寄托哀思都要偷偷扌莫扌莫沒個可籌措處,真真的連丫頭也不如。他們總還有個假期,三不五時接回家去見老子娘時,什麼話不可說,什麼事不可做,強似自己在這裡坐牢似的,除非遠嫁,竟再沒可出去之時。想到遠嫁,更是刺心剜肝一般,喉嚨裡梗起,大咳起來。

紫鵑、雪雁兩個並沒料到姑娘醒了,忽聽裡麵咳的天驚地動,急步搶進來,看見黛玉渾身抖摟著喘成一團,臉色煞白,咳的上氣不接下氣,都唬的連聲叫喚,遞茶遞帕子,瞅空兒交換一個眼色,都猜到他八成是聽見了對話,都覺後悔不已。一個想好好的做什麼荷花燈,真叫紫鵑姐姐說著了,沒的招姑娘傷心;一個想做什麼要教訓雪雁,姑娘聽見自己不替他著想,豈不寒心?

兩個人想著,一邊照顧姑娘,一邊自己的淚也下來了,竟騰不出手來擦一把臉。那黛玉從床上探出半個身子,越咳越緊,身子軟軟的往下沉,兩個人險些扶持不住,恰時寶玉進來,看見黛玉咳成這樣,紫鵑、雪雁兩個亦是淚流滿麵,一驚非同小可,飛白了臉直奔過來,顧不的忌諱,一把抱住黛玉叫道:「好妹妹,你這是怎的了?」

紫鵑、雪雁兩個扶著黛玉,正覺吃緊,難得有寶玉將他抱住,一時也不及多想,各自抽開手來,一個去倒水,一個便擰了手巾來給黛玉拭麵,又抽空將自己臉上胡亂揩了一把。黛玉軟軟的倚在寶玉懷裡,卻是漸漸喘的勻了,用力將寶玉推開,羞道:「你怎的……」一語未了,眼淚流下來,隻瞅著寶玉不說話。寶玉坐在床邊椅子上,也是呆呆的瞅著黛玉,一顆心刀絞一樣,恨不的代他受罪。半晌,輕輕說:「好妹妹,你這樣不愛惜身子,叫我怎麼好呢?」

黛玉看著他,千言萬語隻是說不出口,滿心裡想要他一句貼心的話,豈知寶玉當真熱辣辣說出來,他卻是禁受不住,急紅了臉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寶玉也自知情急造次,欲要賠禮,也是滿心的話說不出來,因低了頭,欲說不說,拿腳輕輕踢著那盆,便也慢慢的滴下淚來。黛玉看他這樣,不禁柔腸百轉,嘆道:「我聽說李嬸娘帶著紋妹妹來了,你不去稻香村問候一聲?」寶玉道:「我那裡還顧的……」忙又咽住,轉道,「你若起的來,我陪你過去走走,也使的。」

紫鵑倒了水回來,聽見這話,笑道:「二爺倒會說話,看姑娘這樣,緊著休息了這半日還覺不好呢,那裡還有力氣串門子去?」寶玉道:「這倒不然,就是為著妹妹已經躺了半日,若能起的來,還該走動幾步,散散心才好。何況隻是風寒,雖然體虛咳嗽,多穿些衣裳倒還不妨。若隻管躺著,小病倒睡出大病來了。」紫鵑聽了有理,便也極力攛掇黛玉起身:「姑娘也躺了大半日了,晚上隻怕又睡不安生,倒不如出去散一散,或者還睡的安穩些。」

黛玉推辭不過,坐起來喝了兩口茶,覺的精神略清爽些,於是對鏡理發勻麵。寶玉早開了妝匣,親自選了隻飄花簪子便要替他插頭。黛玉早又紅了臉劈手奪過,嗔道:「誰要你動手動腳的?」自己對著鏡子插了。寶玉在鏡中看到她桃腮泛赤,杏眼含嗔,凝睇流盼,早不勝情,就勢坐下來,癡癡地望著鏡子,且與黛玉在鏡中對視。那黛玉忙背轉身來,不教他看。寶玉不好意思的,便要找些話來打岔,因看到窗簾高高挑起,窗沿兒上曬著些乾茶葉,茉莉花瓣,便問:「這是用過的茶葉,曬它做什麼?」

紫鵑恰好拿著件青織金飛魚過肩夾紗羅袍進來,聞言代答道:「那是替太太收的,絮在棉紗套子裡做枕頭,治頭疼最有效的。自從上次太太嚷嚷睡不著,姑娘聽見了,就留心做起來,已經存了有兩三個月了。」寶玉道:「早知道,該告訴我也收起來,兩個人一起攢,豈不又多又快。多出來的,好幫老爺也做一個。」黛玉嗔著紫鵑道:「一個枕頭還沒做好,就嚷得滿世界知道。讓人聽見,還以為我們是專做枕頭的呢。」紫鵑一笑,並不辯解,寶玉反不過意,笑道:「妹妹何必多心?四妹妹每年都自己做幾盒子茉莉香送人,誰難道笑話他開香料鋪子的不成?我往年替這些姐妹祝壽,也是把蘭花、梔子曬乾了兌在石蠟裡,這些年下來,也不知做了幾十盒蠟燭送人。」黛玉沉下臉道:「我拿什麼比你們,我原不是你家的人。你們公子、小姐偶爾興致來了,做一盒半盒香燭,原是雅趣;我做茶枕,就成了針線上的粗人了。」寶玉嘆道:「這也要惱。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從來不曾送過你,隻是這些本是小時候的頑意兒,送旁人使得,若給你也是跟他們一樣的禮,倒是慢怠妹妹了,所以年年總不肯這樣敷衍,你又想到哪裡去了。」黛玉無話可對,轉身向紫鵑道:「這會子膩歪歪的,怎麼又找出這件夾袍子來?怪笨重的。」寶玉忙勸道:「如今春寒料峭,穿脫衣裳正該加些小心,最是馬虎不得,若嫌笨重,我替你提著後擺倒使得。」黛玉啐了一聲,扭身出門,寶玉忙跟出來。

兩人方走至滴翠亭,遠遠的隔岸看見趙姨娘打稻香村出來,林黛玉忙將寶玉袖子輕輕一拉。寶玉會意,便與黛玉走至亭畔梨花樹下暫避,看了一回鷗鷺爭渡,群魚呷花,又說了一回詩詞文章,古今名畫,因問:「前些日子大夫新換的藥方,妹妹吃了覺的怎樣?」黛玉道:「不過是那樣,又問他做什麼?」寶玉道:「我恍惚聽見誰說配藥房這些日子不隻替府裡配藥,竟也配了丸藥往外賣呢,也不知是真是假,若他們隻是存心搗騰幾兩銀子貼補也還不算什麼,就隻怕他們給妹妹配藥不經心。」說著,嘆道:「昔日裴航於藍橋驛遇雲英,遍索玉杵臼以獻之,舂藥百日,遂得靈丹,服之成仙。我若能得此玉杵,便為妹妹搗藥千日又何辭。」黛玉頰飛紅雲,啐了一口,估量趙姨娘去的遠了,道:「已經這早晚了,我們去罷。」兩人復往稻香村來。

李紈正與李嬸娘收拾包裹,堂屋大炕上堆了許多字畫簪環,見了他二人,忙請入裡間坐下,又叫李綺陪著,笑道:「多謝你兩個想著,我這裡正幫紋兒檢點幾件首飾,你們且說會兒話,我這就過來。」又嗔著小丫頭不好好在門外守著,就隻顧頑,又命素雲倒茶。寶玉道:「我們又不是客,特地來看看綺妹妹,大嫂子隻管忙自己的罷,且不必理會我們。」

亂了一回,李紈仍與李嬸娘出外收拾。李綺久不入園來,見著寶、黛兩個,份外親熱,因讓茶獻酥,拉著黛玉上炕說話兒。寶玉因見案上青瓷瓶裡供著一枝桃花,乍開半吐,打著許多花苞,遂問李綺:「我記的這裡從前是一隻成化鬥彩蝴蝶纏枝紋的細頸瓶子,好不精致細潤,如今怎麼換了這個土頭土腦的東西?」李綺臉上一紅,頓了頓道:「誰知道呢?總是憑各人喜歡罷了。」寶玉也並不在意,便又說起黛玉生日眾人起社事,可惜李綺不曾在場,又說下月初三乃是探春生日,留李綺好歹住到生日完了再走,諸多閒話,不必贅述。正是:

孀娥未雨先張傘,素女臨風不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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