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英雄莫問（1 / 2）
聽當地人說衡州的冬天是不冷的。
千亦站在城外的曠野，仰見冬日傍晚的天空一行行北來的雁，原本身上的寒涼也漸漸溫暖起來。
衡州保住了。
在犧牲了張遂和近一半的將士、匪盜——千亦很抱歉再次這樣稱呼他們，她隻是想在寫給朝廷的奏報中說明，這些大多由貧苦百姓迫於無奈落草結成的匪盜，他們在這次保衛家鄉的血戰中付出的犧牲與這些英勇的士兵是一樣的。
不過她也是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他們，從此，這些活下來的「匪盜」不論是從良為民，還是自願加入衡州守軍為國效力，他們都永遠地洗清了曾經的標簽，是不畏生死的英雄。
此時趙懷燕帶領他們將張遂和衡州戰役中喪生的所有英雄葬在此地，而後鄭重地向他們叩拜行禮。
當清晨左廷瑉率領荊湖路大軍趕到時，府衙眾人已經在晉軍的圍殲下死的死、傷的傷，拚盡了最後一口氣力。左大人見狀當即沖鋒上前，帶頭與晉賊拚殺。
本已是求生無望的府衙一乾人在荊湖路大軍的應援下渾似有了無窮的力量，他們重拾信念，與大軍兩麵夾擊，居然在中午前就將晉賊打出了衡州城，遠遠地趕回了晉國。
趙懷燕和千亦他們安葬了患難與共的弟兄們，回到府衙時，左太傅和巡撫大人也已到了。
巡撫大人見衡州城安在，幾乎要對左廷瑉感激涕零，當然也少不了對孤守衡州的趙懷燕、千亦、劉沖及眾將士們嘉獎撫慰一番。
左太傅也顯然鬆了一口氣，雖則衡州鎮守將軍張一堯是太傅一黨，此番棄城逃走令他十分惱火，但這次左廷瑉立了大功，他區區張一堯，棄子而已，相比於左氏一門的榮耀便算不得什麼了。
早晨在眾軍之中倉促一瞥，見識到左廷瑉的征伐果決，千亦如今才得以近距離看他。
他高挺清朗，言語漠然，雖則目下無塵，隱約有不世的孤傲，卻偏偏給人諳透世俗的深沉感，不知為何，雖同屬一姓，千亦覺得這位左廷瑉與左太傅並非一路人。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晉賊打退了，衡州也守住了，巡撫大人特準府衙當晚擺下酒宴，犒勞眾將士。
宴席不久散去，這夜卻沒有太多人安睡。
在府衙後廂房內，左仕江屏退眾人，獨與左廷瑉闔門密談。
「瑉兒，你一個時辰後去集結大軍，趁天不亮我們整裝出城。」
「叔父，你說什麼？」左廷瑉一驚。
「晉賊已被你殺將戮兵，傷了元氣，再遇攻伐勢必難以招架……」左太傅眯了眯眼，透出一絲欲望，「荊湖路大軍兵力充沛，此時正是我們攻其不備，奪取晉國城地的好時機。」
左廷瑉沉聲不言。
「瑉兒，不要遲疑了，我們手握十數萬大軍，士氣鼎盛，首戰必定告捷，聖心大悅。重要的是，大戰觸發，舉國的供給會源源不斷流向我們，戰爭可是最為耗費的啊……」
左廷瑉搖了搖頭，「可如今並非好時機。」
「怎麼不是？這正是唾手可得的機會。」左仕江迫切道：「戰時愈久，大盈的軍事、錢財、物資都會任我們調配，到時皇帝倚仗、百官依附，我們豈非如日中天？建立不世功勛在此一舉，左氏一門在朝堂上的地位就無可撼動了！瑉兒，這恰是絕好的時機！」
「我明白叔父的意思。」左廷瑉沒有頭腦發熱，反而愈發冷靜道：「此次原是為了抵抗晉軍的進攻而倉促應戰，並非所謂糧草物資齊備而後征伐，大軍雖勇，我們的準備仍然不足，不可大戰。」
太傅拂袖，有些不快，「難道你堂堂大盈荊湖路兵馬都總管怕那個鄙夷小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