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舊夢前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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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到桐花磥尹萱萱見到了兒時的玩伴萍萍,多年不見,萍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比尹萱萱高出半個頭,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衣著也十分靚麗。兩人認出了彼此,就高興地圍在炭火盆前邊吃剝瓜子邊聊天。

舅公看了看她們倆,突然問尹萱萱談對象沒。尹萱萱說沒有,舅公就說起了萍萍。原來萍萍在外頭打工認識了一個四川的,這次過年回來,和家裡說要嫁到四川去。家裡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十幾歲的平輩,沒有一個同意的。舅公不停地罵萍萍蠢,舉了無數個遠嫁悲劇收場的例子。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桐花磥一個隱秘的故事——桐花磥私奔第一人隱秀的故事。

時光忽然倒轉回八九十年前前,就在桐花磥那座老宅子裡。牆上斑駁的紅綠畫逐漸恢復了它本來艷麗的色彩,剝落的部分變得清晰分明起來,屋頂零亂的黑瓦飛簷恢復了它的整齊有序,幾個大瓷盆裡種的鮮花正含苞吐蕊,噴射芳菲。原本死氣沉沉的宅院,恢復了生機。

宅內一間閨房裡,出現一個女子的背影,女子對鏡端坐,抬起如雪的皓腕朝自己頭上簪發。銀色的發釵在烏黑濃密的秀發中閃閃發光,鏡中人嘴角微微上揚。遠山似的秀眉,如畫上去一般,一雙杏眼眼波流轉,流露出少女特有的聰穎與靈氣。

這位清秀美麗的姑娘隻有十五六歲,她梳好頭發後,踩著一雙繡花鞋出了門。「二姑娘早!」仆人阿公叫了隱秀一聲,隱秀乖巧地回了阿公一聲「阿公早!」「這麼早,上哪去啊?」「不去哪裡,隨便走走。」隱秀邊走邊回答道。前天她看到塘邊的荷花要開了,她一直記著,今早一起床她就要去看看。

沒走幾步就到了月台,月台下麵就是荷塘了。隱秀沿月台拾級而下,走到台階中間時,她朝下麵的荷塘望了一眼。周媽和幾個姑嫂在荷塘旁邊的水井洗衣服,隱秀猶豫了一會兒,轉身回去了。

阿公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隱秀心不在焉漫應了一聲。一進院子,母親就叫住了她,「吃飯了!還到哪裡去?」母親已經將碗筷擺好了,隱秀走到桌子旁坐了下去。

隱秀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麵僅有一個哥哥。她們周家曾是桐花磥最富有的一家,比現在的沈家和盤家都富,家族人丁興旺、子孫眾多,族中出了多名進士,秀才無數。祖上官做得最大的,做到了朝廷四品。族中男子有讀書求取功名的,也有讀不進書外出經商的,再不濟也可以守著祖上留下來的幾百畝田產地產過日子,即便是這樣,老老實實也可以過得餘生了。

可到了她祖父那一代時,族中子孫開始沒落了。祖父兄弟幾個吸食鴉片,再無心經營家產,也無心教育子女用功讀書。錢財吸光了,兄弟幾個就開始商議賣田賣地,後來乾脆分了家。

隱秀的祖父為了吸更多鴉片,就把分家得來的那些田地也抵押出去,還把教書先生也辭了。

某天,隱秀的祖父剛賣了點田,手裡有幾個錢,無比高興,心裡盤算著又可以買多少大煙,過橋時沒留意腳下,一滑滑到橋下麵,頭磕在橋底的石頭上,死了。留下了幾十畝沒來得及當完的田。後人有不少人都在背地裡說,辛虧是死得早,不然就真的敗光了,敗盡了。

那年隱秀父親才十五歲,尚未成家。父親就是靠著那點兒沒賣完的田地去外麵學做生意,一點點贖回了一些田地。到現在,雖然不及她太祖父那時的田地多,但日子也還過得去。

隱秀吃完早飯,回到房裡繼續做她沒有做完的衣裳,在房裡一坐就是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傍晚,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一腳踏出房門。決心這回不管是誰在那裡,都要去看荷花!

路上碰到挑著一擔籮筐的四叔公,他看隱秀走那麼快,隨口問道:「那麼急,去哪裡?!」隱秀頭也不回地說:「看荷花!」四叔公詫道:「嗬!看荷花!就你們當大小姐的才有閒心看荷花!」隱秀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不願讓周嫂她們看到,就是怕說閒話。四叔公繼續說「像我們這樣天天做不完的事,還有心思看花?」隱秀沒有搭話,徑直朝荷塘走去。

隱秀沒有裹小腳,所以走得快。之前家族還有女眷反對,說長大了會嫁不出去。但隱秀的母親說,現在城裡都不興纏足了,他父親在外麵見過,好多人都不裹了。見隱秀的母親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麼了,畢竟隱秀的父親在外麵見識過。

隱秀踩著青石台階,一步步走了下去。傍晚的陽光很柔和,很美好。她走到月台中間,往下看了看,心中一喜,正好沒人。於是滿心歡喜奔到荷塘前,塘裡長了一蓬荷花,許多張荷葉鋪在水麵上,幾朵粉粉的荷花盛開著,微風拂過,幾張荷葉在空中搖曳,婷婷而立,煞是好看。她沒有摘任何一朵荷花或荷葉,隻是看,她不忍心摘。站在荷塘邊看了許久,腳有點酸,忽然瞥見井邊放著一把小木凳,隱秀搬了過來。坐在凳子上吹著傍晚的涼風,賞著荷花,很是愜意。

隱秀坐了好一會兒,不經意一回頭,看到月台上站著一個人正看她,那人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灰白的樸素棉麻長褂子。隱秀心裡有些不自在,也沒了賞荷花的興致,將凳子放回井邊,往回走。

經過月台時,那人微笑著定定看著隱秀,眼睛裡總像是含著很多話,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滿指望隱秀和他打聲招呼,兩人好借此說說話。但隱秀隻是飛瞄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頭走開。

隱秀被人這麼看著,十分不自在,月匈口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知道他還在看她,她能感受到來自背後那束灼熱目光,隱秀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他是守門阿公的親戚,叫立力,前幾年他老家鬧兵災,父母都罹了難,不得已逃難至此。如今在周宅裡幫忙跑腿、做些雜務什麼的,因為念過幾句書,懂一些賬,也幫著收租記賬。人很勤快,閒的時候,還會幫著佃戶乾些農活什麼的。昨天他又去幫人收穀,頂著大太陽乾了一天的活,幫人家把糧食送回家,連頓飯都沒有吃,就在別人家裡喝了一瓢冷水,就回來了,主人家怎麼留飯都留不住。阿公說他蠢,有氣力沒地方使。立力卻說那家本就困難,男人月要傷乾不了重活,隻有一個女人拖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在那裡割稻子,他反正也沒什麼事,就去幫幫忙。

這天晚上阿公起夜,下床伋著鞋提燈走出房門,看到立力還沒有睡,在外麵點著油燈搗鼓幾根木頭。於是問道:「還不睡?在做什麼?」立力回道:「您老人家先睡,我做把椅子出來。」阿公問:「你曉得做麼?」「曉得!先前我老家旁就住著一戶木匠,我小時候沒事總是跑過去看他打櫃子、做椅子,所以懂那麼一點。」阿公沒有說話,隻是叮囑他:「完事記得把地掃了。」「曉得!曉得!」

隔了幾天,隱秀就看到荷塘邊多了把靠背椅。隱秀不知道是誰放在那裡的,隻是很自然地就坐上去了。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位少年為著她坐了這把椅子,而暗暗開心。

這天隱秀正在吃飯,母親隨口和父親提了一句,「沈家請了個人來說我們隱秀。」話雖然是和父親說的,但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瞥隱秀。父親問:「是沈家老二還是哪個?」母親說:「除了老二還有誰!老大前兩年娶了江村的女子,老三才八歲。」父親不說話。母親又問:「你看可不可以?」邊說邊覷隱秀,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像是在問隱秀可不可以。隱秀把頭埋得更低了,都快低到飯碗裡去了。她知道這話的意思,這是要給她說親。

正當她窘迫得快要窒息的時候,傳來咣當一聲,眾人循聲看去,坐在小方桌上的紅紅,碗打翻了。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和撒了一地的米飯,「我的碗!哇……」哭了起來。

紅紅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去世得早。她父親原本是養魚的,那時節家裡有個池塘,母親做事也勤快,家裡倒也殷實,紅紅那時也是個家中的掌上明珠。但好景不長,四歲那年,紅紅父親晚上在朋友家喝了酒,一個人釀釀蹌蹌回家,路上想起什麼,就去魚塘看魚,結果腳下一滑,跌到魚塘裡,淹死了,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紅紅母親一個人拉扯紅紅,但一個女人沒啥本事,養不好魚,魚都死了,後來連塘都賣了,沒了魚塘也就沒了收入,於是做一些零活累活,大概是傷心又操勞,心力交瘁,生了一場大病,不久也去世了,那年紅紅才兩歲。臨終前將紅紅托付給自己的妹妹,也就是隱秀的母親。紅紅母親哭著對隱秀媽說,就當多了個丫鬟,給口飯吃就行。隱秀母親是個厚道的人,再怎麼也是自己親侄女,也就當半個閨女養著,隱秀也一直把這個表妹當親妹妹看。

家裡人聽到紅紅哭,都安慰她道:「沒事沒事,重新拿個碗。」於是隱秀不等吩咐,迅速起身去拿碗重新舀飯。

這天,隱秀帶著紅紅去田間扯車前草紮毽子玩。遠遠看到有個人朝她們這邊走來,走到不遠處,也學著她的樣子找車前草。那人不一會兒就扯了一大把,隱秀瞥了一眼,有些生氣。那人舉著手中的車前草,問隱秀:「要不要?」隱秀說:「不要!」那人卻將手中那一大把車前草拋了過來,說:「你別不要!等到我們家……」隱秀厭惡他的惡俗。說:「誰要到你們家?!」說完就拉著紅紅就跑了。說話的人正是沈家老二,他自知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也跑了。

沒想到這一幕恰好遠遠地被立力看見。立力趁沒人時,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糖,問紅紅:「告訴我,那人和你秀秀姐說什麼了?」紅紅說:「那人講我姐要到他家裡去。」「你姐說什麼了?」「姐姐沒說什麼。」

晚上,隱秀母親來到隱秀房間探話,隱秀還以為白天他們說話被媽看到了。「老二人可以,讀過幾年書,家裡有好幾個窯,比我們家還好,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我聽人說,是老二自己叫媒人來說你的,盤家有意將女兒嫁過去,沈家都沒鬆口。」

隱秀有些反感母親一口一個老二叫得親熱,那個嫁字也覺得刺耳。就說:「前些年還聽到老二扔石頭打了教書的先生,還把別人家的公雞追到河裡去淹死了。」「你這孩子,那都是別人小時候的事,男孩子頑皮了點是有的。」隱秀爭辯倒:「你以前不是說『三歲看到老』?現在怎麼就不說了?」隱秀母親說不過她,丟下一句:「懶得和你講。」氣呼呼睡覺去了。其實沈家老二也不是有意打先生,是和幾個小夥伴玩彈弓打鳥,不小心打中了先生。至於追雞,是因為他看到別人的公雞在啄他們家的母雞,他氣不過。

隱秀母親回房後,隱秀父親問:「怎麼說?」隱秀母親說:「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搞不懂。」隱秀父親沒再問什麼。其實隱秀自已也不知道,她也不是討厭沈家老二,她隻是不想麵對這個問題。如果當時隱秀父母通過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把隱秀嫁到沈家,後來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這一年,一個滿身是傷的逃兵逃到了他們這裡,那人躲在一戶人家的柴房裡昏了過去。起初村民們對這個渾身是血,還帶著槍的家夥很是害怕。但在確認了對大家構不成威脅後,才放鬆了警惕。善良的鄉親們一致決定救人要緊,就把人安頓在了祠堂。就這樣,這個兵在這裡養傷住了下來。

這些樸實的鄉民對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很是照顧,約定好每家每戶輪流送飯,一天兩頓,一家一天。這天輪到隱秀家了,隱秀從未見過外麵的人,更別說當兵的了,很是好奇。於是叫了紅紅過來,在紅紅耳邊耳語了幾句。紅紅立馬蹦蹦跳跳跑過去對立力說:「立力哥,我想去看那當兵的,你送飯去的時候可不可以帶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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