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征之鐵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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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啊~」

一個淒楚的聲音沖霄而上,運糧隊的官兵們都吃了一驚,紛紛抬頭看去。

時孟雄也吃了一驚,抬頭看向天空。樹木十分茂密,木葉盡脫的枝條將天空分割得支離破碎。從樹枝的縫隙間,一隻黑色的大鳥伸開雙翅,斜斜向西北方飛去。

「呸,是隻烏鴉。」

時孟雄身邊的徐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作為運糧隊的副隊官,徐興算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軍官,可是膽子卻一直很小,所以他也算個老兵了,卻隻是個驍騎,一直越不過這個被軍人戲稱為升遷鬼門關的軍銜。他扭頭對時孟雄道:「大哥,沒事的,是烏鴉」可是一扭頭,卻看到時孟雄臉上帶著些少見的憂慮,他心頭一動,道:「大哥,你擔心什麼?」

時孟雄仿佛大夢初醒,低聲道:「徐興,叫弟兄們加緊戒備。」

「會有事?」

「兵法有雲:『遇林莫入』。這片樹林很大,若是有埋伏,那可不好辦。別忘了,我們押送的可是前線急需三十萬斤糧草。」時孟雄摘下長槍握在手中,試了試。此次受命押送的糧草是前線水火兩軍團急需的。

開春以來,蛇人發動了今年的第一次攻勢。由於大江上遊的符敦城和下遊的東平城都已落入帝國軍掌握,這次蛇人是從中遊突破。大江中遊的滂若城雖然不列十二名城,也是帝國有數的大城,卻被蛇人一舉擊破。滂若城邊的滂若湖是帝國第二大湖,蛇人奪取了滂若湖後,竟然一反常態,開始以滂若湖為基地,大舉造船。

自從天保二十八年帝國與五羊城的共和軍正式結盟以來,戰事一直在膠著中見好。東平城終於失而復得,從帝都敗退下來的蛇人被一舉擊潰,恐怕近期再沒有實力再次進攻了。而西府軍守禦如磐石,蛇人在那裡也吃了一個大虧,所以滂若城就成了蛇人反擊的最後希望。蛇人如果在這一戰中再次失利,勝負的天平恐怕就要偏向帝國和共和軍一方了,因此帝國主政的權臣文侯也對此戰極其看重,命令剛取得反攻東平城勝利的水火兩軍團到滂若城與蛇人交鋒,並緊急召集援兵赴援東平城,讓駐在東平城的地風兩軍團也能盡快發兵。四相軍團總數已近五萬,是帝國軍的絕對主力,這一戰絕不能失敗。可是由於滂若城已被蛇人奪去,水火軍團隻能沿湖紮實營,為了保障這一戰的勝利,補給供應就顯得尤為重要。時孟雄知道自己肩頭的擔子有多重,他絕不敢有半分大意。

徐興道:「是。」心中卻忖道:「時大哥也忒小心了。他常說我膽子小,看來他膽子比我還小。」他舉起長槍,喝道:「弟兄們,加緊戒備!」

運糧隊有士兵和民夫各兩千。聽得徐興發令「嘩」一聲,士兵們持槍在手,打了個立正,聲音整齊劃一。這兩千人都是文侯練成的新軍,戰鬥力不弱,時孟雄和徐興兩人是文侯親手從文侯府軍中提拔上來的軍官,在後起將領中都有些小名氣。這條路上山賊出沒,他們在出發時早就知道,不過山賊再厲害,也無非是三五成群,糾集成夥,不過一些烏合之眾,與正規帝國軍不可同日而語,徐興膽子縱小,也不相信會出什麼大事。

就算有山賊,恐怕也因為見了這等聲勢正在逃跑吧。徐興不禁有些得意,道:「時大哥,放心吧」

他話剛說到半截,眼前忽地一花,在馬上晃了晃,仿佛當月匈被打了一拳。徐興怔了怔,心道:「這是怎麼回事?」低頭看去,卻見一支長箭正插在他月匈前。這箭的尾羽是黑雁毛,箭身有一半插在他前心,箭尾顫顫微微。這一箭來得太過突然,他都沒感覺到痛楚,心中還在想著:「怎麼會有支箭?我死了麼?」一念閃及,差點驚叫出來。隻是這叫聲憋在月匈口,已喊不出聲了,身子一歪,頓時摔下馬來。

時孟雄見徐興中箭,心頭一凜,眼前卻覺一花,一支箭如疾風閃電般直撲他前心而來。他槍馬嫻熟,也不多說話,身子猛地向前一撲,長槍向地上紮去。槍尖「突」一聲刺入泥土,那支箭堪堪擦著他的頭盔飛過,正射在身後的一棵樹上。

遭埋伏了!時孟雄用力一撐,人重又坐直,一顆心卻不由自主地要跳出喉嚨口來,背上濕漉漉的盡是冷汗。這裡算是後方,沒想到居然會中了埋伏,他心急如焚,一帶馬,喝道:「弟兄們,小心了!」

民夫已亂作一團,運糧隊的士兵卻一絲不亂,舉起刀槍,閃到大車後麵。這些運糧的大車每輛都裝載數千斤糧草,足以當成工事使用。見此情形,時孟雄心中略略一寬,也帶馬閃到一輛車後,叫道:「不要慌,這是些山賊,不是我們的對手!」

路上也曾經遇到過一次山賊。那些因為戰亂而餓瘋了的漢子居然打上了運糧隊的主意,隻是他們不論人數、武器、戰鬥力都遠遠不是帝國精兵的對手,若不是時孟雄急著趕路,那些山賊隻怕會被他們殺得一個不剩。隻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眼前這些山賊顯然比那一批要高明得太多,行動前居然毫無預兆,行動時又迅疾如風。

也許是些逃兵吧。時孟雄也聽到過,一些開了小差的逃兵嘯集山林,招兵買馬,自立為王。這些人因為本是軍人,手下的山賊也多半比平常的要嚴整許多,戰鬥力也可圈可點。

運氣真糟。他看著躺在地上的徐興,心頭一陣疼痛。徐興身下已積了一灘血泊,雖然死了,眼睛卻仍是睜得大大的,似乎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義弟雖然膽心,但心思縝密,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沒想到會死在這裡。時孟雄咬了咬牙,喝道:「彎弓還擊!」

山賊躲在林中,先用弓箭攻擊,如果貿然沖上去,那正中了他們的圈套。如今的上策便是以弓對弓,山賊人數絕不會比運糧隊多,隻要立穩腳跟,運糧隊絕不會輸的。時孟雄已打定了主意,也伸手從背後摘下弓來,正要搭箭,耳中卻聽得一片急促的馬蹄聲。

如驟雨,馬蹄聲來得極是突兀,運糧隊的官兵全都驚呆了。山賊有些也騎馬,但馬匹畢竟是少數,而且在這等山林間,並不利騎馬,可是這陣馬蹄聲就如同從天而降,隻不過一眨眼,眼前的林中就閃出一片黑影。

那是些身披黑甲的騎兵!這些騎兵如同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刃,運糧隊的士兵剛拿起弓,還沒來得及搭箭,就被這些騎兵分割成一段段,隻是一個照麵,慘叫聲已響成了一片。

時孟雄隻覺如墜入夢魘。這些黑甲騎兵出現得太突然了,他們的戰鬥力也實在太過驚人,新軍殊非弱者,但在這些黑甲騎兵麵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隻一個沖鋒,運糧隊方才的隊形已盪然無存,地上眨眼間便多了近百具死屍,而受傷的也有這麼多。

這些騎兵人數並不多,大約隻有兩百來人,但這些人的騎術、槍法無一不是一時之選,行動如風,兩千運糧隊在這兩百多個騎兵麵前,幾乎如同俎上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連還手之力也沒有。時孟雄隻覺眼前一陣發黑,嘶聲叫道:「鎮定!鎮定!結陣!」

如果布好陣勢,有這些大車當工事,兩百多騎兵肯定沖不動兩千人的運糧隊的。可是現在運糧隊是一直線,雖然大半是步兵,在樹林中卻還沒有那些騎兵靈活,現在陣勢既布不成,要反擊也組織不成來,隻能各自為戰。可是那些騎兵來去如風,各自為戰又不是他們的對手,隻是幾個穿錯,運糧隊已被分割得支離破碎,不成樣子了。

再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的!時孟雄隻覺額頭一陣發熱,抓起一支箭,對準一個黑甲騎士一箭射去。那個黑甲騎士看樣子是個首領,時孟雄箭術不弱,這一箭雖然未能瞄準,卻正中那騎士左肩。那個騎士正挺槍刺向一個士兵,也沒料到身後會射來一箭,在馬上晃了晃,右手卻已伸到背後,一把抓住箭杆,猛地拔了出來,轉過身看向時孟雄。

他的目光隱在麵罩之下,可是時孟雄仿佛感覺到麵罩下那種逼人的寒意。他打了個寒戰,心一橫,翻身上馬,喝道:「帝國軍備將時孟雄在此,你們這些狂妄草寇,有膽量的來與我一戰!」

他剛喊出,隻見那個黑甲騎士也舉起了槍,在空中晃了晃。時孟雄心中一寬,暗道:「中計了!」現在出言挑戰,如果敵人應戰,那麼這些騎兵的攻勢必定會緩下來,如此運糧隊有了喘息之機,就可以結陣以待了。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欣慰,那些騎士卻齊聲斷喝一聲,根本不停,隻是一個交錯,殺向後方,給時孟雄與那人讓開一片空地,手上卻仍然不緩,還在穿錯交織,將已不成陣形的運糧隊殺得更不成陣形。

沒有中計。時孟雄隻覺月匈口像堵了一團什麼東西,說不出的難受。這些人絕非尋常山賊,紀律如此嚴明,每個騎士的單兵作戰能力也強到超出想像,帝國軍陸戰第一的地軍團也未必能有這等戰鬥力。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此時那黑甲騎士已挺槍向前走來。身後的黑甲騎士將運糧隊越逼越後。*得近的也已看到時孟雄向那黑甲騎士挑戰,但縱然有心上前幫忙,卻已自顧不暇。隻是新軍軍紀嚴明,雖然已盡在下風,卻沒有一個逃跑,仍然力戰不退。可畢竟大勢已去,黑甲騎士隻不過幾個沖鋒,運糧隊的鬥誌已被摧毀殆盡,現在充其量隻是在盡人事而已。

時孟雄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隻覺心頭疼痛之極,這一場大敗太突然了,也是他根本不曾料到的。以前還自以為本部這兩千人不輸於地軍團,看來仍然差得遠啊。他淡淡地想著,手中長槍卻握得緊緊的,盯著向自己沖來的那黑甲騎士。

樹林並不適宜沖鋒,但那黑甲騎士馭馬之術高明之極,一匹馬四蹄騰空,幾如飛翔,隻一眨眼便已沖到時孟雄跟前,隨著一聲厲喝,長槍直取時孟雄前心。時孟雄的槍一橫,用盡平生之力擋去「當」一聲響,兩馬交錯而過,時孟雄隻覺雙臂一麻,長槍幾乎要撒手脫出。

他驚駭得差點叫出聲來。他的力量在軍中也算小有名氣,那黑甲武士雖然借了馬力,但左臂已經受傷,可是兩槍相交之下,對方的力量卻仍然比自己要大許多,而且這一槍雍容大度,槍法老辣之極,明明是個長於槍術的武士,絕非不通武學的山賊。他心中駭然,帶轉馬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黑甲騎士也帶過了馬。這一槍未能取時孟雄性命,反而被時孟雄格開,這個似乎也有點詫異。怔了怔,這人覺聲道:「下馬投降,便可得知。」

時孟雄心頭火起,怒喝道:「去你媽的!老子叫時孟雄,黃泉道上記著吧!」他將槍在頭頂盤了個花,雙腿猛地一夾,戰馬已沖向前去。他已打算好了,這一戰顯然已然輸了八成,但如果先聲奪人,刺殺這個黑甲騎士的話,剩下的騎兵定會將自己當成目標,運糧隊便可得到喘息之機,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畢竟,山賊的人數要遠遠少於自己。

眼中那黑甲騎士越來越近,隻是這一次那人卻立馬不動,巋然如山。估算著長槍已及,時孟雄咬了咬牙,喝道:「草寇,去吧!」一槍猛地刺去。

這一槍名謂立破式。軍中常用槍法,是由軍中第一槍武昭編定,共有三十式。這三十式槍法汰去冗餘,槍式雖簡單,威力卻也不小,而時孟雄在文侯府中時也曾向火將畢煒討教過槍法,這招立破式較尋常所用,更增了三分剛猛。

槍頭如電,眼見便要刺入那人前心,時孟雄忽覺眼前一花,人猛地從馬上栽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槍還沒能刺中那騎士,咽喉處卻已中了一槍。這一槍刺透了他的脖子,氣管也被割破,血沫登時湧了出來。那騎士坐在馬上,臂上也多了條血痕。方才時孟雄這一槍雖然沒能殺了此人,卻也不曾落空,在他臂上擦了一下。那騎士將手中帶血的長槍舉到月匈前,行了一禮,低聲贊道:「好一個壯士。」

時孟雄躺在地上抽搐著,低聲道:「你你到底是誰?」他已無法呼吸,這話說得根本聽不出來了。那騎士卻似聽到了,低聲道:「秦高澤。」

這三個字很輕,時孟雄的眼睛卻猛然間睜大,臉上也頓時失了血色。他還待再說什麼,但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一楚休紅走過文侯府書房前的那棵大樹時,從樹上忽然落下一滴鳥屎,正打在他的戰袍上。他站住了,伸手從懷裡扌莫出一塊手帕細細擦去,臉上露出苦笑。

「鳥矢著人,凶。」他想起法統的術士在給人算命時經常說這句話了。難道這真的是個惡兆?他不信命,卻也相信自己的道路不是條坦途。活了二十多年,實在已經是個奇跡了,多少次與死亡擦身而過,命運顯然不是一點小鳥的糞便所能決定的。

他走到了文侯府的會客廳門口,跪下道:「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楚休紅,進來吧。」

文侯正背著手站在窗前,給架子上的一隻鳥餵食。那隻鳥毛片並不鮮艷,個頭也不大,卻爪利喙尖,文侯餵的也是切成小條的帶血鮮血,顯然那隻小鳥是頭小小的猛禽。楚休紅站到文侯身後,垂手道:「大人,傳末將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文侯將手中最後一根肉條放到小鳥嘴邊,那小鳥一把奪去,用爪子按住撕咬著,一根手指粗的肉條登時被撕成碎片。他看了看這小鳥,忽然道:「楚休紅,你知道這小鳥叫什麼?」

楚休紅怔了怔。他不知道文侯問這個做什麼。他看了看那小鳥,這鳥也不過拳頭般大,眼中卻帶著一股凶光,此時已將肉條撕碎吞了下去,仍有不足之意,但文侯已經不餵,那小鳥卻也不鬧,隻是蹲在架子上斜眼看人。他道:「末將淺陋,有所不知。」

「這小鳥名叫海東青,是句羅王進貢來的。本是一對,帝君常賜我一隻。不要看這鳥小,卻大是凶猛,調教得好,可以捕捉大雁。」文侯頓了頓,又道:「句羅進貢之人說道,這鳥平常隻能餵六分飽。一旦餵足了,那就會沖霄直上,無法讓其聽命了。故當地土人稱其為『飢則為用,飽則颺去。』」

楚休紅心中一動。文侯所言,並不是平常的閒話而已,這話中顯然有言外之意。隻是他神情木然,接口道:「譬如用人,也是如此。」

文侯笑了起來:「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楚休紅,坐吧。」

他抓起桌上一塊絲巾抹了抹手上的血沫,自己先坐了下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楚休紅,奪回東平後,你也在帝都休整了兩月有餘,如今如何了?」

「末將已將前營整編停當,隻待出發。」

重奪東平之役,楚休紅所率的地軍團前軍擔當的是先鋒之責。這一戰他立功極大,但前軍損失極為慘重,幾乎戰死了三分之一,手下兩大統領的曹聞道和錢文義都受了重傷,他自己也受了一些傷。戰後前軍受命歸帝都休整,補充兵員。今過了兩月有餘,他所統領的五千人的地軍團前營擴編到了七千人,傷員也大多已經歸隊,正是該出發的時候了。

文侯微微地皺了皺眉,道:「那正好,此次你不必轉道東平城與屠將軍集合,直接去滂若湖營中。隻是,」他踱了兩步,道:「路上還有一件事。」

「請大人明示。」

「今日得到消息,時孟雄的運糧隊在渡江後遇伏,失去下落。」

楚休紅吃了一驚,道:「什麼?是蛇人乾的?」那時孟雄原是文侯府軍中的小軍官,雖然不是什麼大將之材,卻也沉穩乾練,而這一趟居然會在後方遭伏,那是誰都想不到的。雖然路上有山賊,但時孟雄手下有兩千人,照常理,那些山賊絕不是他的對手。如果運糧隊全軍覆沒,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蛇人乾的。

文侯點點頭,道:「在後方遭襲,而且無一人逃回,隻可能是蛇人了。」

楚休紅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文侯看出他的意思,道:「你有什麼想法,便說出來吧。」

楚休紅道:「是,末將在想,除了蛇人,還有一支力量也能做到helli」

「你是說西府軍?」

楚休紅點了點頭。西府軍駐紮在大江上遊的符敦城,現在的統帥是天水省總督陶守拙。陶守拙這人足智多謀,符敦城守得極其嚴密,是帝國西南得以安定的重鎮,可是這人卻難以捉扌莫,文侯對這人也頗為忌憚。西府軍共有五萬,而且擅長山地作戰,如果他們要吃掉時孟雄的運糧隊,倒也並非不可能。

文侯嘆了口氣,道:「我也曾懷疑過。不過今日眼線密報,西府軍並無異動。要吃掉時孟雄,起碼也要五六千人馬,這樣一支部隊離開符敦城要掩人耳目,不太可能。如果陶守拙是零星將部隊陸續發出來,那此事都麻煩了。」

文侯說得平和,但楚休紅知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西府軍是謀定而動,哪裡還隻是麻煩,而是致命一擊了。西府軍的兵力不弱,而且這地方利於割據,承平時要討伐也大為不易,何況現在正值內憂外患。他道:「隻是,有證據麼?」

文侯道:「正是毫無證據。三十萬斤糧草,雖然不是個小數目,要再備齊這一筆補給也並不是太難,可是如果西府軍真有離心之意,這才是心腹大患。陶守拙這人深謀遠慮,照理不該在這時候搞這種事,但此事實在奇怪,不可不防。」他眼裡忽然閃出兩道逼人的寒光,道:「楚休紅!」

楚休紅聽得文侯的聲音一下變得嚴厲起來,一下站起,躬身道:「末將聽令。」

「我已備下二十萬斤糧草,此番由你押送。沿途小心,看看這到底是什麼人乾的。不論是誰,都給我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不要留一個活口。」

所謂不留一個活口,就是擔心萬一那是西府軍所為吧。如果真是西府軍乾的,那麼把那支人馬殺盡了,卻不聲張,西府軍吃了這個啞巴虧,多半不敢有所異動了。楚休紅已知道文侯之意,道:「是,末將明白,襲擊運糧隊的,不是山賊,便是蛇人。」

文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招了招,那隻海東青見勢,忽地飛了過來,落在文侯臂上。文侯道:「楚休紅,你將青兒帶去,一旦水落石出,就讓青兒帶信回來。」

楚休紅跪下行了一禮,又道:「對了,大人,末將還有個請求,請大人恩準。」

一支長槍向陳忠刺去,陳忠手中的長槍忽地一橫,正要架開,那支長槍卻忽地收回,陳忠架了個空,在馬上一個踉蹌,那支槍卻在陳忠槍下刺來,眼看要刺中他前心,陳忠左手忽地從背後拔出一支手戟,猛地向槍頭打去。「砰」一聲,手戟擊中槍尖,那杆長槍經不住這等大力,一下指向地麵,陳忠右手槍已帶轉,一槍刺出,那人卻在馬上一伏身,閃過這槍,兩匹馬交錯而過。

「好本事!」曹聞道喝了一聲彩。但他彩聲未落,那人忽地回身一槍,這一槍對著陳忠背心,他再也躲不過去,左手的手戟正要反手打去「篤」一聲,背心軟甲上已多了一個白點。他頹然舉起長槍,道:「我敗了。楊將軍,你的槍法當真出色。」

那人解開護麵,也向陳忠施了一禮,道:「陳將軍力大無窮,實在令人佩服,我這招回馬槍其實散亂無力,若真個對敵,已傷不了陳將軍了。」

陳忠跳下馬來,道:「楊將軍不必客氣,力量是天生的,槍術卻是練成的,我的槍術比你差遠了。你的槍術,大概與楚將軍不相上下了。」

與他對陣的是楊易。楊易原本是南征軍前鋒四營百夫長,與楚休紅是同僚。他是個世家子弟,與原先的戶部尚書邢歷也是遠親,當邢歷被文侯以私通蛇人之罪誅殺後,他也被奪去軍銜,下獄問罪。當文侯試驗鐵甲車時,他與一批死囚被當成鐵甲車的對手,結果鐵甲車被他陷入地中動彈不得,而楊易那次也受了重傷。事後,楚休紅將他救了下來,編入地軍團任職。當地軍團受命反攻東平城時,楊易傷重未愈,留在帝都養傷,此時幾個月過去,他的傷勢已然痊愈,今日便出來試試手。前營統領錢文義和他是舊識,那時談不上有多大交情,現在仍然隻是點頭之交,反倒是曹聞道與陳忠,雖是初識,養傷時三人卻越談越投機。此時他們傷勢都已大好,趁著前營操練,幾人說好來試試槍術。結果錢文義與曹聞道兩人都不是楊易對手,陳忠力量極大,與楊易纏鬥數個回合,仍然敗在他神出鬼沒的槍法之下。

聽得陳忠說起楚休紅,楊易麵上閃過一絲陰影,順口道:「是麼?」當初楚休紅與他都是前鋒營百夫長,楊易地位還比他高一點,此時楚休紅已是前營橫野將軍,官拜偏將軍,楊易卻什麼都不是了。雖然他也知道是楚休紅救了自己,心中終究有些不服。

陳忠卻沒發現楊易麵色有異,抹了把汗道:「是啊。楚將軍槍法過人,很是厲害。」他本不是健談之人,人也老實,以前一直升不上去,到了楚休紅麾下才算一展所長,因此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一些的上司極是尊敬。他還要再說,曹聞道已見楊易有些不悅,忙上前道:「陳忠,楊兄,統製回來了,老錢正在和他說話呢。」

營門口,楚休紅正與錢文義並馬而行,向這裡過來。到得跟前,楚休紅已跳下馬來,到楊易跟前道:「楊兄,你傷勢好了麼?」

楊易有些局促,道:「多謝楚將軍關照,我好了。」

他說得十分僵硬,楚休紅倒也不以為忤,道:「楊兄,你在這裡,我們這些老朋友算是聚齊了。今後還請楊兄施展平生才學,為國出力。」

楊易「嗯」了一聲。楚休紅從懷裡扌莫出一塊令牌來,道:「對了,我已向文侯大人請令,恢復楊兄都尉的軍銜了。」

曹聞道「啊」了一聲。楊易原本已是都尉,但軍銜早被奪去,而他與錢文義兩人現在是前營兩大統領,克復東平後才由備將破格提升為都尉,而陳忠功勞很大,現在仍是個校尉,廉百策更隻是個驍騎而已。楊易一驚,道:「什麼?」

楚休紅微笑道:「這是文侯大人的意思。大人說楊兄才堪大用,以前也查無實據,因此讓楊兄官復原職。」

楊易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想些什麼。楚休紅拍了拍他的肩,道:「楊兄,事過無痕,萬事都要向前看,以後倚重楊兄大才之處還多著呢,別多想了。」他知道楊易從一個前途無量的軍官一下摔到死囚,心中絕不會沒有想法,隻是多餘的話也說不上來,唯有這等開解。

楊易嘆了口氣,道:「多謝楚兄了。」

楚休紅暗自鬆了口氣。楊易自從被他救回來後,對他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尊稱為「楚將軍」直以此時才稱兄道弟。他道:「楊兄,我們一塊兒進帳中商議,文侯大人有令下達。」

曹聞道與陳忠兩人陪著進帳,楚休紅落在後麵。看著他們遠去,錢文義上前,低聲道:「楚將軍,你這樣為楊易著想,他未必領你的情。」

錢文義為人精細,洞若觀火,楚休紅雖然說這是文侯的意思,他知道定是楚休紅在文侯麵前求情求來的。楚休紅嘆了口氣,道:「錢兄,楊易才具不凡,隻是運氣不佳,才落到這等地步,不該埋沒的。」

錢文義低低道:「其實我見楊易對你仍存芥蒂,未必真能為你所用。其實你救了他,算是很對得起他了,難道他真的不想留在我們營中,你還能橫野將軍的名號也讓給他不成?」

楚休紅道:「別說這些了,以他的才能,隻要能為國所用,在哪個營中都是一樣。」他笑了笑,道:「走吧,這回又要打一場硬仗了。」

錢文義嘆道:「打仗打仗,唉,這仗哪年是個頭啊。」

「一日從戎,就得準備著時刻捐軀。也隻有我們努力,這仗才可以早一天結束。」楚休紅將馬匹交給一個護兵,又道:「走吧,此番我們身上的擔子不輕。」

文侯第二次湊齊的補給有二十萬斤糧草,由沿途各省分別補齊,不過前營出發時仍然滿滿地裝了近二十輛大車,馳出了帝都南門。

平時押送糧草,每輛車總要民夫二十人,由於前營本身已達七千人,便不再調撥民夫了,全部由前營押送。加上本身路上耗用糧草,浩浩盪盪足足征發了四十輛大車。

作為帝國最為精銳的地軍團前營,出發時文侯與太子都出來送行。朝行暮宿,前營經過北寧城,補充了不足的糧草後,第七日上抵達大江北岸的襄州。這是祈連省的第一大城,而祈連省本就極其殘破,這個作為府治的第一大城同樣殘破不堪,祈連總督要接待這七千人的大軍一定勉為其難,好在楚休紅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隻在城中休整一晚,補充自身所用的糧草後便重新出發。在接風的酒宴上,祈連總督也說因為戰亂,人民流離,祈連省越發殘破,現在他這個總督充其量隻能號令本省北麵一小塊,西南大部都是鞭長莫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支蛇人的奇襲隊進入那塊自方。祈連省沒有駐軍,總督本人也不過一千府兵,而這一千府兵同樣隻能屯田自給,養活自己都已不容易了。

離開襄州,還有六日的路程才能抵達大江,而大江對岸便是滂若城。滂若城號稱依江而建,其實距大江尚有三裡之遙,在那裡,水火兩軍團沿江布陣,與蛇人夾江對峙。江麵已遭封鎖,水路很難逆流運上,陸路運輸同樣十分困難。兵法有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昔年帝國的武侯統南征叛軍,就是因為糧草接濟不上,十萬南征軍全軍覆沒於蛇人之手,這事更讓後來的統兵者痛定思痛,絕對不敢對糧草大意。

離開襄州後的第一日,應為剛休整過,一天走了百來裡路,是出發以來走得最快的一天。大道到了這兒便已中斷,前方已不見人煙,到處一片荒涼,偶爾看到幾個村落,也是白骨累累,空無一人。

楚休紅騎在馬上,看著前方出神,曹聞道拍馬上來,道:「統製,前麵是馬當山,馬上要走山道了,是不是再趕一程,過了馬當山再說?」

如果出事,那也就在前麵這段路上了。楚休紅低聲道:「接下來的數百裡路都是山道,地勢十分險惡,時孟雄的運糧隊想必就是在這一段路上出事的。叫弟兄們打尖造飯,修理一下車輛,歇息一下吧,明天趕早出發。」

讓傳令兵傳下令去,曹聞道笑道:「統製,不是我誇口,我們前營這七千弟兄,哪裡時孟雄那兩千人可比的,山賊敢來,管叫他有來無回。」

楚休紅麵色仍是十分凝重,道:「不要小看了時孟雄。他雖然沒立什麼奇功,可也是文侯大人提拔上來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何況,他帶的兩千人都是新軍,戰力不弱,加上兩千民夫,四千人居然會銷聲匿跡,動手之人絕不是易與之輩。」

曹聞道臉色也沉了下來,道:「可能是中了埋伏吧。」

「不錯。如果真要正麵攻擊,那麼那支部隊至少也要與時孟雄的部隊兵力相等。隻是我實在不敢相信,山賊居然能達到兩千之眾。而且如果兩千山賊能消滅時孟雄的話,那這恐怕不是山賊了。」

曹聞道微微一驚,道:「統製,你是說,可能動手的是正規軍?會是共和軍麼?」

共和軍雖然已與帝國聯盟,但人們都知道這種聯盟並不牢固。共和軍明是友軍,暗中搶奪帝國運糧隊,也未必沒可能。楚休紅卻搖了搖頭道:「不太會。一來這兒是江北,離共和軍的老巢五羊城太遠了。何況,共和軍並非不識大體之人,若帝國軍失利,他們會更加吃力。五羊城主不是尋常人物,不會看不到這點的。」

曹聞道想了想,忽道:「難道,會是西府軍?」

楚休紅皺起眉頭,隻是低聲道:「不知道。不是沒這個可能,可是陶守拙也並不是不知輕重緩急的人。」他嘆了口氣,道:「不管是誰乾的,文侯大人有令,一旦碰上,就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曹聞道眼裡閃出光來,道:「遵命。」

此時一個親兵過來道:「楚將軍,飯做好了,給您端過來還是過去吃?」

楚休紅道:「我過去吧。」他又小聲道:「曹兄,吃完了陪我前麵去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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