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友情與仇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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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該精誠合作,軍政兩道並行戮力的時候才對啊正方!」

李嚴發覺,他第一次對孔明的眼神感覺到了迷惑,以往那對透徹的眸子如今卻不那麼容易看透了……

……軍政兩道,並行戮力,嗬嗬。

李平喃喃地念著這幾個字,不由得挑動眉頭,自嘲地笑了笑。

那次談話三年以後,孔明赫然以丞相之身率軍南征,而身為中都護的他卻仍舊留在永安,從此再沒有進入過成都權力中樞。

軍政兩權從此集於一人之身。

盡管兩人之間的關係仍舊相當密切,但這種友情的政治成分卻越來越濃厚了。

此時夜色更深,窗外夜風習習,給屋中帶來幾縷清涼,碗中的茶水已由熱轉溫。

李平將已不燙手的茶碗在手裡轉了轉,歪著頭玩賞片刻,再次送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口。

這一次的溫茶卻不如第一口口感醇厚,香氣漸淡,澀味反盛。

李平隻覺得舌尖一陣尖銳的苦澀蔓延開來,心中一陣悸動,彷佛被這口茶帶出了萬般的委屈與不平……

……李嚴負手站在窗前,心不在焉地欣賞著廊下那盆茶花,不時朝門口看去。

終於從走廊的盡頭傳來腳步聲,李嚴趕緊把目光收回去,好像並不焦急。

這位都督中外諸軍事的中都護已經在江州蝸居了數年,其職能範圍隻略超過一介太守而已。

他的兒子李豐手執一卷文書走到背後,恭敬地遞上前去,道:「父親,成都有回函了。」

李嚴「唔」了一聲,隻是淡淡接過文書,隨手擱到一旁,然後示意李豐退下。

等自己兒子離開以後,李嚴這才飛快地扯開絲繩,把文書打開來瞪大雙眼逐行閱讀。

他越讀越失望,氣憤之情幾乎溢於言表,到了最後幾乎是重重把文書拍到案麵上,發出渾濁的咚咚聲。

「孔明,你怎麼可以如此!」

李嚴一直固執地稱呼諸葛亮為孔明。

這在最初純粹是因為兩人關係親密,而到了後來,這卻成了李平發泄的途徑,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蜀漢舉足輕重的人物,是僅次於孔明的要臣。

而現在他也隻能在言辭上稍微找回一些安慰了。

上個月,恰逢諸葛亮開府署事三周年紀念,李嚴決定上書朝廷,將自己醞釀已久的要求提出來。

既然孔明能開府,那麼同為托孤之臣的他既使無法做同樣的事,也該在自己的權力範圍之內有所提升才對。

李嚴希望能夠將蜀漢東部與東吳毗鄰的江州五個郡劃出來獨立做為一州,而他則出任州刺史,在新州之內開府。

這總算能滿足一下自己的自尊心。

李嚴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孔明多少也該考慮到兩個人的交情,但現在這個申請卻被朝廷--也就是孔明--冷淡地拒絕了,而且口氣完全沒有轉圜餘地。

朝廷的理由是:目前北方大敵當前,需要保持後方穩定,沒有必要在行政上多此一舉。

李嚴感覺到自己的矜持被孔明又一次踐踏了。

「我是托孤大臣,不是小小地方守將。

你不過是怕我借此危及你威權罷了!孔明啊孔明,難道這大漢就是你諸葛一家的不成!先帝遺言到底是被誰拋諸腦後?」

李嚴越想越氣,先帝臨終之前刻意把自己拔擢到中都護的位置上,無非就是想製衡孔明。

這一番用心在如今政治大環境下卻不能說出來,他隻得鬱積月匈中,眼見孔明坐大,自己卻束手無策。

李嚴隻覺得心中煩悶無比,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快步走到案前,鋪紙研墨,提筆寫道:

……明公治達通變,明暢百略,才溢四野,文武並臻,素為國所倚重。

屆蜀中千裡,魏吳十州,未嘗見高士若君者也。

方今赤縣輻裂,凶獠蜂起,昭烈之基,賴明公得安;曹謬惶惶,孫虜噤噤,蓋皆畏於君之盛威而不敢側覷本朝也;而明公身奉仁術,懷憫下情,使黎庶樂業,閭閻無慝,風化肅訓,遠濟南蠻。

其功其德,天下寧不知邪?

雖古之薑尚、張良,比之蔑如也。

明公既弘發赤德,居功闕偉;朝廷尊崇,益州率俾,萬千之望,一係公身。

弗如奏請今上,乞乘大輅,敬仰袞冕,收授九錫,分藩樹屏;前襲周公德望,後格先帝夙願。

此三代令典,漢帝明製。

明公脫誤從此,則冠帶莫不歡欣,匹夫莫不踴躍,民心可用,大計可圖矣……

李嚴憑著一口惡氣奮筆疾書,明裡這份書信極盡溢美之辭,實際上卻是暗諷諸葛亮早已實權在握,不過隻差九錫一個名分罷了。

寫完之後,他立刻把信封了,派人即刻送往諸葛亮府邸。

一個月以後,諸葛亮回了一封信,信中痛斥李嚴有非分之想,國家大業未成豈可貪圖富貴雲雲。

對此,李嚴隻能認為諸葛亮沒什麼幽默感,不過他想到孔明看到這封信時那張尷尬的臉孔,就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其實他並不認為孔明會作權臣,不過是想借此嘲弄一下這個不大喜歡別人說閒話的丞相罷了……

……李平想到這裡,不禁笑出聲來。

無論如何,他心底還是很為這個惡作劇而感到得意,右手食指得意地在半空劃了一個圈。

他拂了拂寬大的袍袖,將碗口飛舞的幾隻小蟲驅走,又端起碗來飲了一口;放下茶碗,李平臉上的笑容頓止,彷佛突然想到什麼痛心之事。

屋內依然沒有舉燭,透入的月光將李平勾勒成一尊翁仲般的黑影。

這黑影靜靜地怔了一陣,在黑暗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嘆息聽起來是那麼的蒼老,那麼的無奈。

茶碗內的茶已去了半杯,水已已經半涼。

該是添水的時候了,李平卻無意如此,隻是將身體向後倚到牆壁上,閉上眼睛,雙手垂在膝前,似是疲憊不堪……

……建興九年三月十五日,諸葛亮突然決定提前出兵北伐,在這之前他卻在李平麵前隻字未提。

李平和其他下級官員一樣,一直到了最後一刻才被通知,結果隻趕得上為諸葛丞相送行而已。

臨走之前,諸葛亮隻是用一些官樣辭藻來勉勵留守漢中的官員,卻沒有單獨與李平說些什麼,甚至連一個手勢、一個眼神都沒有。

好像李平並非一個相知多年的好友,而隻是一名普通的官吏罷了。

對此李平沒有發作,他返回南鄭丞相府後,吩咐了幾句糧草調度的事,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自斟自飲。

飲的不是茶,是酒,烈酒。

自尊心極強的他感覺自己象是被揪到大庭廣眾之中,然後被人狠抽耳光;堂堂的一個都鄉侯假節前將軍領中都護,被人硬生生從江州調來漢中為丞相府打雜,管的是區區糧草;他名義上僅次於諸葛丞相,實際上卻連出兵決策都無法參與,隻能象個傻瓜似的去送別。

還有比這還要過分的羞辱嗎?

「我也是托孤大臣,是先帝禦口親封的中都護!我們本該聯合秉政,孔明,是你竊取了我的國家!」

李平在心裡瘋狂地吶喊,他甚至想把這種瘋狂換成實際的沖動。

但是他沒有,多年的宦海沉浮讓他知道這樣的沖動全無意義。

他隻是一碗又一碗地大口喝酒,讓酒精燒灼自己的肺部和神經。

在這瘋狂的麻醉中,惟有一件事李平仍舊保持著清醒的認知:他與孔明之間的交情從此盪然無存了……

……杯中的水已盡,惟有幾片褐色的茶葉殘渣蜷縮在杯底,它們已被洗吮一空,就如同秋日落葉一般,精華殆盡,碗麵恢復了清冷。

李平將這碗喝了半宿的茶擱回到案幾,倒空茶葉,愛惜地用一塊絲絹把茶碗仔細擦拭過一遍。

接下來,他從茵毯上站起身,高高擎起茶碗朝地上摔下去。

隻聽「嘩啦」一聲,茶碗化作數十片碎片,散落在青磚地麵。

李平的眼神變的堅毅起來,他已經作出了決定。

一片烏雲悄然遮掩住了月亮,整個屋子裡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恰好在這時,另外一個人推門步入了房間,黑暗中的臉模糊不清。

「我準備好了。」

李平平靜地對他說。

「那我們上路吧。」

燭龍也以同樣冷靜的語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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