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利滾利二娃掉陷阱 傷外傷大眼棄親情（1 / 2）
上回說到進來一個聲音洪亮的人。此人端一隻巨型玻璃茶杯，四十上下年紀，麻子臉，酒糟鼻，挺著個肚子比九月齡的孕婦還可觀。他坐到流浪兒放碗的高獨凳上，擰開杯蓋，對著茶杯口聚集的茶渣，反反復復好一陣吹，然後慢悠悠地呷一口茶，仔細地在口中找一番茶渣，連著啐幾口，方繼續說道:「從人倫上講，大凡作兒女，都是來報恩的；可也有那魑魅魍魎，總能找個破綻混進來。這豐二娃就是個地地道道的魔鬼，他不是來報恩，是來報仇來的。」
大家都已吃完了，慢慢聚過來，圍坐在門口。正好陽光暖暖地照著，最是八卦的好時候。
最先引出話頭的中年人發了一圈煙，問道：「王胖子，你倒是好好說說這豐二娃怎就變成個魔鬼啦？」
被稱為王胖子的，把煙點上，狠狠吸一口，美美地從嘴中、鼻中噴出來，這才開始講道：「豐大眼以前喜歡走我茶館裡喝茶，把他家二娃乾的壞事當笑話擺；後來整傷心了就成了個怨婦樣，不停地報怨；再後來，可能被整死心了，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年沒見到人。不過，豐大眼不來，茶館裡消息靈通的人多的是，關於豐二娃的事情反而傳得更加詳細。
「豐二娃在讀初中的時候就迷上了賭博，不過那時賭得小，大多數是父母給的零花錢，最多就是編些理由騙父母的錢，所以，豐大眼當笑話講；後來賭注稍微有點大，豐大眼夫婦兩個就有了警覺，豐二娃騙不到錢就改偷，偷不到錢就變賣家裡值錢的東西，這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那個階段，豐大眼開始報怨；我現在要跟你們說的，是豐大眼死心的階段。
「豐二娃輟學時已經有了很大的賭癮，用他的話說是賭運差，實際應該是人太笨，總是乾不過人家。他不信邪，發誓要打翻身仗。沒有本錢，他就借，死皮賴臉向身邊的賭徒借，後來實在還不了，人家也拿他沒辦法。久後，名聲太臭，大家見他都像見坨屎，躲得遠遠的，他開始向水公司借錢。水公司也要調查的，當然知道豐二娃是個臭蛋，但他們卻不怕，主要是看上他父母親都是有退休工資的，還有一小套房產。最初借一千兩千的，運氣好，及時還上了。豐二娃以為不過如此，就借了個一萬的，想乾一盤大的，就栽在這兒。
「這一萬塊錢，利息一角，一個月一千塊錢，誰受得了！豐二娃把錢輸了個乾淨，第一個月的利息一千塊就卡了殼。水公司的人把豐二娃帶到飯館，讓豐二娃站在旁邊看他們吃。豐二娃這個災星，腦殼可能也不夠使吧，聽說他還求人家讓他也吃點。那是些什麼人？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的玩命徒！他們吃爽後，把菜盤子扣到豐二娃臉上，又將他的頭按壓在飯桌上。豐二娃的臉被擠壓變形嚴重，但他還是能把舌頭伸出來舔桌上的油水，聽說把那幫凶神惡煞的人都逗笑了。」
聽的人都笑起來。眼鏡老頭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豐大眼當年就是個饞鬼，這一點是遺傳，不怪他。」,
王胖子繼續道:「那些人把豐二娃帶到公司，公司老板正忙著安排人去要債，故意當著豐二娃的麵吩咐手下人，說的是『如果對方報警，你們就當著警察麵打，隻要不打死就行』這樣的話。豐二娃嚇得半死，雖然實在擠不出一分錢來，想要報警的念頭卻是從一開始就被斷了。這些人最初隻是嚇他，並不真打。相信豐二娃是真拿不出錢來後，讓豐二娃重新寫借條，一萬塊本金、加一千塊利息、再加違約金若乾、還要加上辛苦費若乾，本錢就漲到兩萬塊錢。
「第二個月，他們把豐二娃又帶回公司，關了一天一夜，豐二娃仍想不出辦法。公司老板苦口婆心地教導豐二娃，說: 『二中的伍桑老師和你一樣，賭博欠了很多錢，他父母幫他還了很多錢，後來他還是繼續賭，他父母和你父母一樣，也是不再幫他還錢了。可他心眼活，騙家裡人說他被綁架了。你想想，危及生命了，父母能不管？還不是幫他還了錢！''於是，豐二娃就打個電話給豐大眼，說他被水公司的人綁架了。豐大眼一聽，立即報警。警察倒是把豐二娃和一幫人等帶到派出所，可豐二娃在之前被好一通嚇，什麼砍斷手腳、挑斷腳筋、挖眼珠、割耳朵等等想想都瘮得慌，在警察詢問時咬定對方沒有拘禁自已，雙方因債權債務關係積極商討中。最後還向警方出具一紙聲明，內容是這樣的……」,
王胖子坐直身子，喝兩大口茶，咳了兩聲，把左手手掌伸到前麵當作載有聲明的紙張，作一本正經狀，用普通話念道:「本人豐……豐什麼來著………聲明如下:某年某月某日晚，本人因沒有錢住旅館，就住到某某公司，公司人員沒有做任何傷害本人的事情，也沒有對本人做違法的事情。本人非常感謝某某公司的熱情招待。因本人父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報警，純屬誤會。本人不希望追究任何人責任，一切後果由本人自負。」
王胖子把身子鬆弛下來，左手用力拍打著大腿，哈哈大笑。大家也都大笑起來。中年人不失時機地又遞支煙給王胖子，卻是不再發給其他人了。
王胖子點上煙，繼續道:「聲明一寫，警察自然也就不管了。水公司的人就還是把豐二娃帶回公司，讓他重新寫借條，兩萬塊的本金、兩千塊的利息，還有若乾違約金、若乾辛苦費、再加上父母報警造成的若乾精神損失費，七算八算就成了四萬塊錢。
「第三個月，豐二娃早早就跑路了，躲到鄉下的小學同學家，也不知水公司的人是怎麼知道的，時間一到，就把他揪住。這次沒帶到公司，帶回家去。他們很不把自已當外人，共有十來個人，把家裡的大米、麵條、豬肉、雞蛋、土豆、海帶、酸菜等等能吃的全找來，做一桌晚餐，還在一個很隱蔽、連豐二娃也長期沒有發現的地方找到一壇泡酒，你爭我搶地吃喝。豐大眼夫婦氣得半死，可有什麼用？報警估計還與上次一樣！於是隻能忍著。那些人吃了飯，把鍋碗瓢盆統統仍到廚房，隨便收拾一下飯桌，就開始打撲克。每個人都在不停地抽煙，弄得烏煙瘴氣:每個人都在高聲叫嚷，弄得噪聲喧天。廁所裡到處是煙蒂，每個角落都是尿漬:客廳裡也是煙蒂泛濫、口痰成河。左鄰右舍被吵得心煩，想來責備，見這種情況，也明哲保身，唯恐避之不及。夜深了，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沙發上和豐二娃床上，打鼾聲、磨牙聲、夢話聲、放屁聲，一直不絕。豐二娃早就睡死過去，兩個老人就受大罪了，哪裡還睡得著！第二天一早，隻好投降，到處找得五千塊錢，還請橋頭宰豬匠張鬼頭來說很多好話，才把這幫瘟神送走。他們還是把豐二娃帶到公司，還得重新寫借條，七算八算成了八萬塊錢。豐二娃弱弱地問那五千塊錢，他們說那是出差費，本來還有辛苦費，看在張鬼頭的麵上，免了。
「現在，第四個月馬上就又到了，到時不知又鬧出怎樣的事情來。你們說，這對兩個老人，不是要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