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正的孫勝（1 / 2）
孫勝一路落荒而逃，沒有騎馬，一路狂奔甚至撞上了道上行人也不想管，人家本來想破口大罵是誰不長眼的，結果看見他身上的官服，急忙悻悻地住口！
不，不是這樣的，兒子怎麼能成為他這樣的人呢？
他兒子說他是英雄，說以他為驕傲！
原來，他的妻兒都是這樣看待他的！
還有機會，他還有機會，隻要他戴罪立功，太子就不會趕盡殺絕，就算太子把他捅了個對穿，他死了也不要緊，家人還能活著，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們失望，他也不能看見他們失望的眼神！
一定可以的，太子殿下愛惜子民，他會保住自已的家人的，一定會的！
「孫法曹，你跑這麼急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孫勝一直沖到了府衙，門口的侍衛見有些狼狽，便上前詢問道。
他才冷靜了些許，臉上扯出一個笑容，說道：「我沒什麼事！」說完跨入府衙大門。
一路上緩緩穿過庭院，來到大堂，又進入班房，在自已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現在是卯時末，雜役開始點燃炭火，為陸陸續續到來的官吏們取暖。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等到辰時一刻，太子殿下也會到來。
等待一個未知的過程總是讓人血液鼓噪，就像是八年前，他從村莊裡破敗的茅草屋踏入莊重威嚴的太極大殿，悄悄抬眸望去，四周都是紫袍朱衣位極人臣的貴人。
那一日，大殿傳唱的內容他到現在依然一字不差的記得。
也是在那一日，他立下誓言，來日，太極大殿必將有他孫勝的一席之地！總有一天，他要出將入相，捧著紫綬金印衣錦還鄉，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而自他踏入官場，遭遇種種不公的時候，他才徹底明白，隻有拚命地往上爬，人們才會敬他、怕他、不敢惹他。
當他掙紮多年無所得的時候，他更加明白，底線原則在絕對的硬和狠麵前，有多麼的不堪一擊！
所以，他心裡毫無波瀾地和西藩交易合作，他提供情報，對方給他大量的錢財。
至於給出去的情報會不會帶來嚴重的後果，那不是他該考慮的東西。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腳踩西瓜皮，手抓兩把泥。這些入仕法則被他奉為人生圭臬！
那個茅草屋裡天真、善良的少年，坐進了金碧輝煌的官府衙門裡，死在了一樁樁一件件通向西藩的書信裡！
是他抹殺了曾經那個懷報國之心、有良心有信仰的自已，放任欲望橫流！
室內的熏爐升起裊裊青煙，顧勖坐在中間首案，看向左前方的楊安，問道：「你這裡可有劍南全部的輿圖？」
楊安拱手一禮，說道：「回殿下，臣這裡，隻有衢州輿圖，劍南全部的輿圖隻在劍南都護府。而都護府所在的蒼州已經失陷。」
顧勖手指在案上敲擊，沉思良久才出聲：「無妨，你安排下去，熟知劍南的官員集合起來，城裡安頓的流民有大量從六州逃過來的，讓他們口述，擅長繪圖之人把圖給我畫出來。官道和踩出來的野路務必做好標注！這事無比重要，千萬不要出現紕漏！！」
楊安道：「臣領命。」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謝修也出聲道：「殿下，不良人回稟，前些日子城中傳唱殿下受命於天的幕後之人找到了，乃是法曹參軍孫勝推動，不良人還查到，他長期以來跟西藩勾結往來。不僅是他，被攻陷的六州裡，不少官員也是如此」
顧勖目光驀然一冷：「我不在意傳唱什麼，我隻想知道，他給西藩提供了什麼？」
謝修道：「基本上什麼都有，我朝的冶鐵技術，兵器製造方法，倒賣鹽和馬給他們，這次西藩攻來，出了大價錢買衢州的城防輿圖，不過他沒有答應。」
顧勖冷冷一笑，道：「看不出來啊，這種人居然還有底線？」
謝修繼續道：「一直以來和他聯絡的負責人叫沙邏，是西藩情報組織閻羅的四大使者之一。化名劉想，昨夜潛入孫勝家，其目的，是想要他協助閻羅救出昆赤昆都二人！今早卯時，不知道他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奪門而出，馬都沒有騎就跑來了府衙。」
「哦？那他家奴仆沒有沖出去把門奪回來嗎？」顧勖眉目微挑道。
謝修是真的有種拳頭打不出去的無力感，隻是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咳，該說不說，追夢的人還真不少啊！」顧勖轉移話題道：「那就安排下去，送這些追夢人一個大禮，都叫閻羅了，不讓他們下地獄說不過去！」
謝修道：「臣領命！」
顧勖又道：「軍隊的訓練時刻不能鬆懈，寧可在訓練中受傷，好過他們在戰爭中丟失了性命。但是寡人有言在先，生平最恨那些喝兵血的人，將士們前方賣命，他們的吃穿用具誰要敢伸手定斬不饒！」
謝修朝他頷首，說：「殿下放心，臣定盡全力以赴，為接下來的收復失地做好充足準備。」
顧勖在他起身離去後，朝外間吩咐：「讓趙賢良來見我。」
不多時，趙潯便急匆匆的來到，見了一禮：「潯見過太子殿下。」
他沒有官職在身，還不能稱臣。
謝修示意他坐下，問道：「你可知，如今流民的數量有了多少？」
「回殿下，各縣加起來總共安置了五千八百餘戶。」趙潯道。
「你已經入府五六日，那你可搞清楚，整個衢州有多少戶人家，又有多少人丁？」顧勖繼續問。
「回殿下，衢州是在冊的有四萬餘戶，按照最低標準一戶五口來算，整個衢州差不多有二十萬餘人丁！」趙潯答道。
本朝一共有三百二十個州，對州府的評定標準是按照戶數來算的，大致分為上中下三等，四萬戶以上的州評為上等州，四萬以下兩萬以下的評為中等州，兩萬以下的評為下等州！
人口是考核當地主政長官政績的重要條件之一，外派的官員誰都想要被派往上等州任職，最害怕的就是被派往人煙稀少鳥不拉屎的下等州去。
在今天戰亂迭起的情況下，多數人為了躲避兵荒都選擇出逃，還有的是因為負擔不起某些地方官府五花八門的賦稅。百姓過節要收過節稅、做身新衣要收穿衣稅、甚至是解決一下三急也要收稅。
總之就是，朝廷想到稅的他們想，朝廷想不到的稅他們也要收，恨不得將老百姓剝下一層皮。
所以大部分人乾脆逃往別處，做大戶人家或者是寺廟道觀的佃奴，或者是一個浮浪人。
佃奴不在朝廷戶籍裡，他們依靠世家大戶亦道觀庇護，種地所得的五成或者六成的糧食交給主家，但也比承受朝廷那些千奇百怪的賦稅好上太多！
浮浪人整日無所事事到處流浪，看看能不能撿到什麼便宜，有點子力氣的就落草為寇成為打家劫舍的一把好手！
在這個餓殍遍地烽火四起的大地上，楊安治下能夠有這樣這樣修養民生的景象，何其難得！
顧勖道點點頭：「流民都是來自四麵八方，雖說冬日裡沒什麼蚊蟲，住處務必要通風乾淨，否則要引起傳染疾病的，不僅僅是安置流民的地方，連城裡的百姓也務必遵守！這些事情你務必要處理好，如果有人不配合，你隻管來回我！我如果不在，還有謝相，謝相若是也不在，還有楊使君！」
孩子，雖然我讓你乾不過就搖人，但重點是搖謝修。
「是！」趙潯沒聽出太子殿下的話外音，又繼續道：「殿下正值用人之際，潯家中有兩位兄長，也算是讀過一些書，通一些經義，若殿下不棄，可召他們來一用！」
「謝相與我說了，讓他們明日過來吧！」顧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