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棋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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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宏成記得,那次開著摩托車載寧宥回家後,他便開始對寧宥鬼迷心竅,即使上課時也會盯著寧宥的背影失神。偶爾見寧宥耳邊垂下一縷細細的頭發,他都忍不住在心中無數次地想象將那縷頭發輕輕撩起。

旁邊的田景野看著竊笑,偷偷畫了一張漫畫,掛在簡宏成寢室的床頭。大家下課回來看了哄笑,一直笑到簡宏成也回寢室。簡宏成一看漫畫,一張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漫畫中,他的眼睛就像兩隻探照燈,而他的嘴角還掛著一滴口水,很是不堪,可頗為傳神。而簡宏成更關心畫中的寧宥。今天寧宥係頭發的帶子綁的蝴蝶結一邊大,一邊小,也被田景野如實畫了出來,可見田景野也盯著寧宥看得很仔細,看了很久。這個認知,讓簡宏成心懷極大不滿。他豁出去了,蠻橫地在寢室大聲宣布:「對,寧宥是我的!以後你們不可以多看她一眼,不可以對她有非分之想,更不可以跟她說話超過五分鍾!」尤其,簡宏成特意盯著田景野說這句話。

情竇未開的田景野笑得前仰後合,滾到床上繼續笑。

簡宏成隻得厚著臉皮強硬地補充道:「我說到做到!」

田景野問:「萬一隔壁寢室的……」

簡宏成毫不猶豫,走出寢室,敲開班裡其他男生寢室的門,就那麼理直氣壯地在門口將「寧宥是我的」巡回宣示一遍,才狠狠回寢室上床睡覺。鑽在被子裡,簡宏成才後知後覺地想,什麼叫「寧宥是我的」?他心中立刻浮現出那次送寧宥回家,兩人頭盔相撞那一瞬,那種天地之間忽然隻剩下兩個人的感覺。他能聽見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而且她就近在咫尺,她的手臂緊緊地環抱著他的月要。

熄燈了,簡宏成在黑暗中傻笑。那麼美好!美好得令人眩暈,如乘風飛翔在雲端,當然必須天長地久地擁有。那麼,唯有寧宥是他的才能實現。簡宏成在心中推演了一番他的邏輯,圓滿解答了他的疑問。

第二天早自修,簡宏成的宣示就傳到了女生耳朵裡。

陳昕兒聽了滿心不是滋味,悄悄退出同學圈子,回到自己桌上,卻又六神無主,不知要乾什麼。終於見簡宏成進來,她忍不住迎上去要問個明白。可事到臨頭,看著簡宏成投向她的目光,她忽然吞吞吐吐了,嘴巴裡卻冒出其他問題:「寧宥不是說搬家了嗎?昨天交上來的表格上,她寫的還是原來的地址。我問她要新的地址,萬一曹老師家訪走錯了怎麼行?可她總推三阻四的,你想想辦法?」

簡宏成道:「哦,可能新搬家,新地址還背不出來。你先把表格交上去,我回頭問問。」

陳昕兒欲言又止,看著簡宏成走了,更看著簡宏成側著的臉朝著寧宥的方向回去自己位置,直到撞了桌子才回過神來。陳昕兒心裡很是不快,卻也照著簡宏成的吩咐去做了。

簡宏成終於等到周末,覷得寧宥沒帶著弟弟就走出校門,他立刻騎車飛快趕上去,追著問寧宥:「你前幾天的表格沒寫新地址,是不是還沒記住新地址?」

寧宥一看見簡宏成就扭過臉去看著別處,麵無表情地回答:「嗯。」

簡宏成迎難而上,硬是轉到寧宥麵前。而寧宥也倔,她在圓心裡轉圈,就是不肯麵對簡宏成。簡宏成無奈,又不敢動手揪住寧宥,隻得道:「我跟你去,我替你看地址。」

「不用。」這回寧宥回答得清清楚楚。

「可很快要寄期末成績單,萬一地址錯了很麻煩。你保證星期一回來帶來新地址。」

寧宥又是不置可否地嗯一聲,見旁邊有空當,就避開去,往公交車站走。

簡宏成想了想,騎車拚命跟上寧宥剛跳上的公交車。簡宏成並未太試圖不著痕跡地跟蹤,因此,過十字路口時還沖車裡的寧宥打個招呼。

簡宏成記得那天寧宥下了車後就到處亂走,漫無目的地亂走。很快走得天黑了,簡宏成實在忍不住,追上去問:「你是不是迷路了?」路燈下一看,見寧宥眼淚汪汪地咬著嘴唇看著他,一聲不吭。簡宏成問東問西,寧宥都不說話。直到簡宏成問道:「你是不是不讓我跟著?隻要我跟著,你就不回家,是不是?」才見寧宥點頭,顛出兩行淚水。簡宏成相當灰心,看了寧宥一會兒,灰溜溜地走了。

今天才知道,寧宥是拚了命地不讓他知道她家新址。他是簡家的,也是簡敏敏的弟弟,他知道了,也意味著簡敏敏會知道。舊日的恐懼猶在,崔家也依然是孤兒寡母,寧宥怎麼敢冒險?可又無法說出原因。麵對他的猛烈攻勢,也虧得寧宥總能有驚無險地化解。她是真不容易,竟然守口如瓶了三年,機智地避了他三年,滴水不漏。

這麼多年來,簡宏成想來想去,他唯有在寧宥麵前總是吃癟,寧宥總有辦法對付他,即使黔驢技窮時,也不怕,她有最大法寶:眼淚。

尤其是那次高考填報誌願,簡宏成更是被寧宥狠狠耍了一把。

從高三起,簡宏成就拒絕一切保送。他瞄準寧宥,寧宥去哪兒,他也去哪兒。於是,曹老師手頭出現罕見景象:兩個成績最好的學生咬緊牙關,拒絕保送。寧宥也不肯答應保送,唯恐去向提前揭盅,簡宏成必然考去同一學校同一專業跟她繼續同班四年。兩個人都是暗下功夫拚命讀書。寧宥試圖用成績甩開簡宏成,簡宏成則是不能讓喜歡的女孩壓上一頭,兩人的成績在班裡呈你追我趕、遙遙領先之勢。陳昕兒完全不知被落在哪兒。

最終,成績出來,兩人都進全省前十,簡宏成更是拿了全市第一。發榜那天,曹老師高興地將兩人叫去辦公室,搓著手讓兩人必須報考清華。這一回,寧宥答應了。隔天,寧宥交上的誌願書上,白紙黑字填寫的正是清華計算機係。誌願書當然交到曹老師手裡,但交到曹老師手裡就等於交到簡宏成手裡。簡宏成一看,當著曹老師的麵就將寧宥的誌願從頭到尾抄寫一遍,遞給曹老師。曹老師看著笑,卻沒阻止。他樂觀其成。大學了,當然是可以談戀愛了。

可誰都沒想到,傍晚,就在曹老師將整班的誌願書打包交到教務處時,寧宥飛奔而來,說曹老師手中她的誌願書隻是復印件,她得換上正本。曹老師一看,第一誌願已經改成上海復旦。曹老師沒時間再通知簡宏成。他回頭告訴簡宏成時,簡宏成整個人都呆了。

此時,簡宏成皺著眉頭想,他當年以為,從那時起,他失去了寧宥,他為此還後悔了好幾年,不肯原諒自己的疏忽。其實不,早在寧宥挨簡敏敏的拳腳時,他和寧宥便無緣了。寧宥看見他不僅想到父輩的鮮血,更是有自身徹骨的血和淚的恨。兩個人之間洪水滔天,鵲橋難度。

簡宏成失神好久,給弟弟簡宏圖掛了個電話:「讓你的人撤了。我這兒谘詢專家意見後,都覺得你這麼一鬧,對方要是咽不下這口氣,你虛開發票的事一定擺不平。我得立刻找寧恕談判。你想辦法混淆一下事實,宣布你的人說寧恕的那些事都不是事實,你們是故意造謠中傷寧恕,見不得他比你帥。趕緊。起碼暫時穩住寧恕,拖到我找他談判為止。」

簡宏圖沒想到哥哥改口說擺不平,一下子愣了:「我會坐牢嗎?」

「你照我說的做,我想辦法挽回。別怕丟臉,把這事往爭風吃醋上引導,大家都不失體麵。趕緊,分秒必爭!」

簡宏圖因著從小聽哥哥話的慣性,應了一聲「嗯」,可不到三秒,就憋不住爆了:「憑什麼啊?他爸那種神經病一樣的殺人犯,做兒子的還有理了?合著他想替他爸報仇,我這種受害人家屬還得讓著他不成?他爸神經病,他比他爸更嚴重,一家神經病!我要是被他嚇到,我還是男人嗎?不怕,我哪怕坐牢,被判個無期徒刑,隻要他寧恕還敢對我存著歹念,我就見他一次,揍他一次,一直把他打服為止!我呸!殺人犯的兒子還敢狂,他反了他!我不服!跟那種人沒道理好講的,你越跟他講道理他越跳,我就不跟他講道理,怎的,我玩兒死他!」

「宏圖,聽話。」

「我當然聽你的話。可我又沒偷稅漏稅,我光明正大不犯法,我乾嗎躲著寧恕那神經病?哥,你的專家盡管來,我這兒的套路也盡管使,我不信製不服寧恕。我不理虧,我到哪兒都說得響!」

「你聽我講,寧恕不是一打就服的無賴,而且也是個有能力的人,像他那樣的人,如果被逼急了,以後陰魂不散地纏定我們,我們這種家大業大的人家,是防不勝防的。我們生意人,隻能以和為貴。你做事不能隻顧痛快,瞻前不顧後。答應我?」

簡宏圖被哥哥纏著、磨著,隻好答應。可他忽然想起來:「不好!哥,我朋友——就是我開發票給他的那個,他昨晚嚇了一晚上沒睡著,咽不下那口氣,已經領一隊人把家和房產圍了。他說,隻要寧恕敢出來,他就打,說是沒見過做人這麼缺德的,這種人就是討打。」

簡宏成氣得哭笑不得:「你勸勸他,讓他看在你四份發票的份兒上……」

「已經圍了。哥,我是不是又給你惹禍了?」

「惹了,大禍。聽著,即使跟朋友鬧翻,你也必須讓你朋友撤走。再設法打牌子出去混淆事實,照我前麵說的,當作爭風吃醋來處理。這是死命令。」

簡宏圖雖然嘀咕磨蹭了好半天,可最終還是答應了。簡宏成知道他弟弟隻要答應他的事,基本上不會賴掉,最多是執行水準有點起伏。但隻要簡宏圖照著他說的執行,那基本上可以達到他的要求了。

小童旁觀了好一會兒,可門口被堵得嚴嚴實實的,他無法出門打電話。他盤算了會兒,果斷決定抓住機會。他讓人開了小會議室的門,他進去裡麵將門鎖死,用連續不斷的短信向上司管總匯報公司這幾天圍繞著寧恕個人發生的一係列事。從寧恕被捆捉進派出所的視頻到處流傳,到今天被仇家在樓下揭發是殺人犯的兒子,以及寧恕這幾天心不在焉的工作表現和同事們的怨聲載道。最後,小童發了一張門口大漢堵門的照片給上司。

很快,管總就一個電話打過來。

小童開口就道:「我本來不應該做這種撬邊角的事,可明天老板會見這邊的市長,時間緊,任務重,我擔心以小寧的狀態可能出差錯,隻好……」

管總問:「你對明天的工作有多少了解?」

小童非常肯定地道:「比小寧多。整個方案就是我和同事們周末加班製訂的。小寧昨天雖然開了個協調會,又布置任務下去,可他轉眼就走沒人了,加班的同事怨聲載道。早上上班到現在,他還關在辦公室裡,一直沒出來確認方案終稿。大家無所適從。」

管總考慮了會兒,道:「嗯,我找小寧說話。」

小童道:「不如我直接把這個手機拿給小寧。雖然我這是打小報告,但我實事求是,對事不對人,不怕麵對麵對質,不怕得罪小寧。」

小童以公開的行動表明他的坦盪,加深他告的那些狀在上司心中的分量。他拿著手機,穿過大辦公室,站到寧恕的辦公室門前。

所有的人都似乎感覺到空氣中的一絲異常,他們的眼睛齊刷刷地投注到小童身上,覺得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寧恕剛打完簡宏成的電話,一個人垂眉細細思考簡宏成即將表現出來的反應。聽到敲門聲,他不耐煩地將椅子轉回來,看見是小童,才收回拉下的臉,擺擺手,又揮揮手,示意他現在不想與小童說話,讓小童出去。可小童拿下耳邊的手機,指指手機,再指指寧恕。寧恕一下子領悟過來,是上頭來電。他隻得起身,打開緊鎖的辦公室門,接了小童的手機,卻又將小童關在門外。

小童哪兒都不去,背手站在寧恕的辦公室外麵,有恃無恐地看著裡麵寧恕的舉動,逼得寧恕轉過身去,不讓小童看見他的臉。

即使隻能看見寧恕的背影,小童依然堅守在寧恕的門口。他的身體語言更是引發全體同事的竊竊私語,連小辦公室裡的財務都偷偷伸出腦袋來張望。

在辦公室裡,寧恕不得不一件件地承認小童的指控。

於是管總痛心地道:「你買張機票,今天就回北京吧,我們麵談,工作全部交給小童。」

寧恕低頭想了會兒,道:「我辭職。我衣錦還鄉,因此遭人嫉妒陷害,我得留在老家將事情處理好。我不能臨陣脫逃,在老家留下一個逃兵的背影。」

手機又轉回小童手裡,寧恕再度關上門,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他看到小童接完電話後,在外麵大聲宣布從此刻起,他接替寧恕的位置。寧恕咬緊牙關,恨得眼睛出血。

很快,小童宣布新的任命完畢。這一回,他沒有等,敲門後便直接走進總經理室,這原本屬於寧恕的地盤。他將一份方案初稿放到正憤怒地盯著他的寧恕麵前,冷靜地道:「小寧,如果你以為我背後捅你一刀,那麼請看這份方案初稿。我是實在看不下去。在你心不在焉的協調之下,負責接待老板的a部撰寫的方案中,寫的會見地址是豪生,負責接待市領導的b部寫的會見地址是萬豪。兩個部各自為政,各自訂酒店,你居然沒看出來。我隻要把這份方案傳給老板,或者甚至不聲不響看著你們明天的會見工作亂成一團,這才是貨真價實地背後捅你一刀。而現在,你還能體麵地辭職,而不是搞砸之後被開除,在業內留下惡名。」

「怎麼可能?」寧恕搶過方案翻看,一看,果然前後酒店不一,「怎麼可能?」寧恕不由得又重復一遍,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犯了這樣的錯誤。

小童不等寧恕從震驚中醒過來,立刻搶斷了話頭,道:「對不起,小寧,我們趕緊交接。時間不等人,明天的deadline不等人。」

即使寧恕心中一萬次地問「怎麼可能」,可白紙黑字,事實擺在麵前,他這幾天,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還真可能亂點了兩個「豪」的鴛鴦譜。他無法再敵視小童,夢遊般地交出了手中一切資料。寧恕沒看到,小童在他背後譏諷的目光。

寧恕就像扔破爛似的,在小童狀若無心的監督下,草草地將自己的東西全都扔進一隻大紙箱。很快,原本屬於他的辦公室裡已無屬於他的痕跡,世態就是這麼殘酷。

但寧恕才剛麵無表情地端起紙箱欲走,就被小童大力按住。

小童道:「小寧,你這麼沖動就錯了。我們兩個說起來都是老大的親信,從進公司起就跟著管總做事,老大對你尤其不薄。如今老大隻是就事論事處罰你一下,若非老板明天來的事情逼著,老大可能還不會處罰你,睜眼閉眼算數,可你鬧辭職,當眾撂擔子,耍臉色,你這是存心讓別人看老大好戲嗎?」小童將身子一讓,將壓在紙箱上的手挪開,意味深長地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你要是端著紙箱走出去,可見老大過去待你的那些情分在你心裡都薄如紙片,別人又會怎麼看你呢?」

寧恕剛頂開辦公室的門,聞言不由得站住。

小童在他身後趁熱打鐵道:「再多不快,也等明天管總來了再說。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冷靜一下。」小童說著,上前奪下寧恕手中的紙箱。

可門口的漢子們顯然不想讓寧恕冷靜,忽然,他們手中都拿到一張字條,又忽然齊聲朗誦起來:「寧恕,別以為你長得好就能搶別人女朋友,今天造你一個謠,尋你一個開心,讓你明白明白,爺不是好惹的。以後要是再犯,爺讓你媽也變成殺人犯。」

朗誦完畢,這幫人呼啦呼啦地散了,走得一個不剩。

劇情反轉,整個公司的人簡直無心工作,全都目瞪口呆看好戲。再偷偷看向寧恕,果然見寧恕臉色越發鐵青,顯然是被調戲得狠了,不僅被調戲掉一個老總的位置,還最終被輕飄飄地取笑一番。不過,他們果然信了,紛紛在底下交頭接耳,原來寧恕爸爸是殺人犯。

小童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口的風雲變幻,白雲蒼狗。等人散盡,他才看著寧恕鐵板一樣的側臉,道:「你最近惹小人了。」

寧恕的一顆心卻是悠悠地落到了實處。他心裡大致清楚,是他對簡宏成的一席話起作用了,簡宏圖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他。從作用的立竿見影來看,他仿佛看到了簡宏成內心的劇烈起伏。他試探出了簡宏成的軟肋。寧恕沖小童不置可否地嗬嗬一聲,拎包也走了,頭都不回。

但小童立刻招呼寧恕的親信,非要一起送寧恕下去,以確保安全。寧恕心裡罵小童假惺惺,臉上也隻能將就,急急上了車,連通風都沒啟動一下,踩油門就走,都懶得多看這邊的人一眼。

小童回去後,找了個借口,又去大廈一樓大堂觀察。他果然又看到那幫人,可那幫人已經換了牌子,改為在門口一邊朗誦字條上的句子,一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但小童分明看到人群中多了一個眼熟的,正是專職與他保持聯係的簡宏成的男助理。小童清楚寧恕這會兒絕不可能回頭,於是放心地走上去招呼:「你怎麼會在這兒?」

助理立刻使個眼色,與小童一前一後到僻靜處。助理站住了道:「我來監督老板的弟弟道歉。我們老板不喜歡拿下三爛的作為打擊對手,最好這個插曲不會影響我們的方案實施。你們今天很忙吧?」

小童微笑頓了頓,道:「寧恕交出分公司總經理的職位,具體去向,等明天我們上司來了後再定。」

「啊,恭喜童總!」

小童笑了,由衷地笑:「謝謝,謝謝。全沒想到這個插曲能無心插柳。我也設法緩和了一下寧恕心中的怨憤,希望他不會孤注一擲地辭職,繼續留在老家跟你們鬧,嗬嗬。我有個小問題,你們能把我們家和房產接待預案中的錯誤植入做得這麼天衣無縫,究竟買通了我們多少員工?」

助理笑道:「從現在起,一個都沒了。畢竟買通需要花大價錢的,而且我們與貴司的業務全無交叉,沒必要再留著眼線。」

小童也大笑:「對,是這個理。」他拿出手機,翻到通訊錄,「你看,我過河拆橋了。」他將助理的電話刪了。

助理笑道:「應該,不過,請童總百忙之中再抽出幾分鍾給我,我想了解一下寧恕今天的所有反應。」

小童一笑,與助理附耳細細道來。

寧恕回到小區停好車,扌莫到手機才想起一件事,一張臉瞬間紅到脖子,幾乎是無地自容。他連忙翻看手機有無短信進入,一看沒有,才噓了口氣,可臉上又立刻再度變色,坐立不安,調出寧宥的號碼欲撥又止。萬一寧宥正在醫院裡忙碌呢?可他實在等不及了,便小心地撥通了號碼。

「媽……還好嗎?」

「還好。醫生說是低血糖加累著了,全麵做過檢查後也沒有大的器質性問題,現在推出來留觀打針。萬幸不是在高速路上暈過去。」寧宥見媽媽招手,猶豫了一下,又追加一句,「有什麼其他事回頭再說,別再刺激媽媽了。現在媽媽跟你說話。」吩咐好了,才很不放心地將手機開了免提。

「媽……」寧恕卻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寧蕙兒虛弱地道:「我沒事了,你安心工作。我在你姐家住幾天。你要好好照顧好你自己。這幾天晚上沒什麼事,就別出門了,你要給我好好兒的,啊?」

「媽……是。」

聽著兒子在電話那端老老實實的聲音,而不再是反抗,寧蕙兒躺在枕頭上的臉一歪,背著寧宥落下眼淚。

寧宥卻看著老娘,心中淒楚地想:若是老娘得知簡家正在那邊揭露寧恕的身世,不知還得暈過去幾回。可她此刻隻能裝什麼事都不知道,對寧恕道:「我們這兒暫時沒什麼了,你放心。你呢,最好也時不時給報個平安什麼的,最好設定一下鬧鍾,兩小時報一次,省得媽媽牽掛。」

「是,是,我立刻定鬧鍾。」

寧宥聽著,心裡覺得異常。寧恕怎麼又變得跟小時候一樣乖了?恐怕簡家揭露身世的活動不知在那邊掀起什麼波瀾了,把寧恕打蔫了。可她放下手機,還得強打笑臉對媽媽道:「弟弟好像反省了。」

寧蕙兒嘆道:「要這樣,我暈一次也值了,唉。」

可過了會兒,寧蕙兒將頭扭過來,一雙淚眼看著女兒,道:「可你弟聲音裡中氣不足啊,會不會……會不會又怎麼了?」

寧宥假裝不屑地撇撇嘴:「他現在鬧到這地步,要出事肯定是連手機都用不了的大事。他啊,那是昨晚鬧累了,現在精神跟繃太緊的橡皮筋一樣鬆了,過度鬆弛了。反正我讓他兩個小時來個電話,到時候不來電,你再急也不遲。媽,你閉上眼睛睡會兒,到兩個小時的時候,我叫醒你。我也設定一下鬧鍾。」

寧蕙兒嘆息著閉上眼睛。

寧宥看著,忍不住伸手替媽媽理順灰白的頭發,將搶救中弄得淩亂的頭發都撫平了,夾到耳朵背後——這麼看上去才不覺得淒慘。

寧蕙兒在女兒柔和的動作中又昏睡過去,她是太累了。

寧宥這才悄悄地拿出手機。可她不是給寧恕發短信詢問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而是發短信給寧恕的對手簡宏成。在她心裡,簡宏成說出來的話比寧恕的可靠得多。

可簡宏成立刻發回兩個字:「麵談?」

寧宥揉揉額頭,隻得如實寫道:「我媽暈倒住院,我陪床。你也別打電話,短信或者電郵簡要告訴我一下那邊的情況,讓我心中有底即可。萬分感謝。」

簡宏成看得皺起眉頭,立刻大聲叫女助理進來,將手機扔給女助理。他口述,女助理打字,省得他笨手笨腳又慢又說不清楚:「我弟氣你弟把他往牢裡打,去你弟公司那兒公開你弟的身世。你弟因此心不在焉,被同事打了小報告,現在丟了工作。你弟已經回家,人身安全方麵應該沒有問題。暫時就這些,具體等有空再跟你說。有新的進展,會隨時通知你。你保重。」

簡宏成心裡其實有千言萬語,可他是拚了老命才不多說一句,免得給寧宥雪上加霜。可他也知道,他給的這些料,已經夠寧宥為寧恕頭痛上百遍了。

寧宥看到「現在丟了工作」,簡直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她媽媽的病床上。難怪寧恕剛才電話裡這麼乖巧聽話,她早就懷疑事出有因,一直心裡不踏實,果然,出大事了。忽然,寧宥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戰,想到當年爸爸孤注一擲去殺人的時候,正是因為丟了工作。寧恕而今一個人憋在家裡,會不會乾出什麼事來?兩個小時之後,她能收到寧恕的電話嗎?寧宥心煩意亂,又鞭長莫及,腦袋裡亂得快要爆炸,被爆身世這事反而次要了。

「我仿佛捫及二十多年前那個早晨的躁動,如此壓抑,如此激烈,而我再一次地無能為力。你出門記得多帶幾個人,別跟我弟單獨會麵。」

簡宏成的助理幫他打好短信,自然也順手將寧宥回復的短信讀給簡宏成聽。前麵的你弟、我弟已經搞得助理暈頭轉向,這一條回復更是將助理打蒙了。她在簡宏成的指示下,將手機送回,莫名其妙地離開。她更好奇的還是老板臉上的表情,那真是五彩繽紛極了。

簡宏成拿起手機,想了好久,才動作笨拙地自己回復了一條:「我明白。你放心。」

寧宥看了,嘆口氣,心裡終於稍微放下了一些,可以騰出精力來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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